这个王六郎,不像是一般的孤魂野鬼。
陈唐感受着四周弥漫的气息,虽然阴风阵阵,却少了那种邪祟的入骨寒意,让人并不感到如何惊惧害怕。
“王某见过公子。”
王六郎开口说道,声音平淡,与常人无异。
“阁下为鬼魂,为何在此盘桓不去?”
陈唐问道:“你是因为酗酒,失足落水而亡,按理,应无执念。”
王六郎呵呵一笑:“公子看我,可有凶厉之相?”
陈唐回答:“那倒没有,也是这样,我才愿意与你说话。”
以前遭遇的邪祟鬼魂,大都不存在本来的记忆意识,只剩下本能的吞噬**,要汲取血气文气等。倒是跟随宁弈的女鬼小环,有着温情的一面,主要也是因为宁弈在温养着。
对于阴司,陈唐颇有兴趣。有机会的话,便要多加了解。为了这个,他曾问过小环。不过对方一问三不知,她只是个被钱举人掌控的女鬼,身份卑微,见识有限。
王六郎道:“公子放心,在下绝无害人之心。”
陈唐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说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六郎道:“我沉溺于此,最开始的时候浑浑噩噩,不知身之所在,亦不知死之所往。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有铁甲之士找到我,说可惜我一身武艺,要许我官职……”
听到这,陈唐心中不禁沉吟起来。
阴司为官,听着像是天方夜谭,但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却成为一种特殊的规则。以前与宋司命结怨的那一回,便是因为对方要强拉生人进阴司考城隍。
城隍,应该是阴司里比较大的官阶官位了。
不过前提在于,想要去阴司当官,需为死人。陈唐他们又不是活腻了,哪里愿意在大好的青春年华期间去当什么城隍?
在原则上,阴司世界与阳世属于两大对立面,彼此都难以交涉。只是当下天地动荡,诸多光怪陆离的事端便纷纷冒出来了。
王六郎继续道:“我便受命,担任本地水神一职,管辖这条河流。”
陈唐摸摸下巴:“然后呢?”
王六郎叹口气:“我空有任命,却无神庙寄托,飘飘荡荡,直如孤魂野鬼一般。”
陈唐闻言,为之哑然,便问道:“你既为水神,不是可以显灵托梦,让人为你建造神庙,塑造神像的吗?”
王六郎苦笑道:“哪里那么容易?一来我根基未稳,并无多少阴气法力;二来贸然显露行藏,稍有不慎,便会遭受反噬,魂飞魄散。可不是人人都会相信这样的事,若是视为邪祟,去请修者来作法,那就适得其反。”
陈唐嘿嘿笑道:“那阴司做事,未免太不地道,既然有任命,怎么会没安排妥当。”
王六郎道:“此地本无管辖,让我来当,意在拓展疆土而已。”
这么一说,陈唐就明白了。这水神当得就跟个业务经理差不多,还是空壳的那种。
当下便道:“言下之意,你是要我帮忙?你就不怕我翻脸,将你收了?”
说到后面语气森然起来。
呼呼!
阴风鼓荡,王六郎受到震慑,不禁往后飘走了一丈多远:“公子身怀莫名气息,不同寻常。我更相信,公子是个饱读诗书讲道理的人。”
陈唐哈哈一笑:“人鬼殊途,阴阳相隔,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讲。”
“公子此言差矣。”
王六郎振振有词道:“阴司自成世界,亦有规矩。特别在大乱之世,若无阴司,只怕阳间会更加纷乱不堪。”
“哦,那你且说说阴司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可听说,阴司比阳间更乱。”
王六郎支吾道:“具体如何,我却不得而知。毕竟我一直忙着能正式担当水神之位,盘桓在此。对于偌大阴司,暂时没有太多了解。不过等我坐稳了神位,我自会好好探索一番的。”
陈唐一摊手:“说来说去,你都是要我帮忙。圣贤有云,君子成人之美,可没说过成鬼之美的。你驱鱼与我,我也帮你拜祭了坟茔,还给酒你喝了。”
王六郎忙道:“我知道公子顾虑,有甚要求,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陈唐目光一闪:“我需要大量蕴含阴气的阴器,还有鬼魂。”
王六郎微一踌躇:“阴器我手里正有一些,但鬼魂目前却没有掌握到,毕竟我这个阴神,眼下只得名分,还没有实权。等日后有了,便拱手献上。”
陈唐问:“我怎知道你是不是鬼话连篇?欺瞒于我?”
王六郎忙道:“为表诚意,我先献上这几件阴器。”
说着,阴风裹挟之下,一团事物缓缓落在竹筏上。当迷雾散开,显露出来,是一个一尺高左右的瓦罐,色泽深灰,窄口圆肚。开口处有封口,裹着块暗色的红布。
从这个瓦罐之上,陈唐便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阴气,而且颇为纯粹。
不同的气息,品质上有区别;而同类的气息,同样存在品质上的差异。
好比在丰林县乱葬岗上汲取的阴气,就斑驳不纯,杂质多,致使功效大打折扣。
眼下王六郎献上的,明显就是优质货色了。
揭开红布,把东西倒出来,足有七八件,都是些生活小物件,而或饰物。end
第三百零四章 神庙()
倒出来的都是阴器,瓦罐本身,同样是件不俗的器物。阴器不等同于冥器,并非说所有陪葬品都会蕴含阴气。其形成,需要讲究一定的条件要求,还得时间温养,才能养出好的品质。
现在,王六郎献上的这些,显然属于优质的货色,不知他积攒存放了多久。
陈唐心里已经在估算,汲取掉这些阴气之后,可获得多少年的功课效果了。
这笔买卖,倒是可以。
一直以来,陈唐都在寻求增益的捷径,官气、妖气、阴气……诸多气息,不管哪一种,都不易获得。当今时势,虽然妖魔邪祟齐出,可也不是说走哪都能碰到的。专门去寻觅,本身就意味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眼下的王六郎,让陈唐看到了另一种可行性。扶植起来,可当中介。展得可以的话,还将是一个通往阴司的路径,一个不错的入口。
想了想,陈唐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王六郎说:“在村中设立一神庙,朔造神像,并引导村民拜祭,供奉香火。”
陈唐疑问:“香火之类,对你有用?”
王六郎老实回答:“香火意念,对阴神有加持之功,可让阴气增涨。”
“原来如此。”
陈唐明白过来:“你的收益,想必也得上供一部分吧。”
王六郎道:“确实如此,做鬼如做人,在很多方面,其实并无差别。”
陈唐呵呵一笑:“好,我答应下来了,也请你记住你的许诺。”
“公子放心,如得一神庙寄托,这便是再造之恩,王某没齿难忘。”
陈唐一拱手,撑起竹筏,漂流而去。后面,阴风灰雾渐渐消散,那缥缈的身影也慢慢消失不见。
回到村中,陈唐找到山伯,提出修建一座水神庙的建议。
山伯一怔,面有难色:“公子,这神庙可不是那么好造的。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出了纰漏,这对村庄可不是好事。”
顿一顿,接着道:“再说了,造神建庙,不得官府批准,便是野祀邪神,被现的话,乃是抄家的大罪。”
闻言,陈唐默然起来。在这方面,他倒低估了这个世界思想上的问题。大塘乡虽然避世隐居,但心底里,对于鬼神和官府的敬畏,半点不减。
当下说道:“山伯,我上次来问你,关于王六郎的事,事出有因。”
山伯哦了声:“愿闻其详。”
“王六郎显灵,说他已成神,管辖此地水域。”
陈唐并不隐瞒。
山伯一愣神,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半信半疑。
陈唐话题一转:“山伯,尔等居住此地多年,对于这脉河流应该很是了解。近年来,那捕捞到的鱼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山伯点点头:“不错。”
这脉河流,并非大江大河,源自山水。长年累月的捕捞之下,河中的鱼的产量便开始锐减。大塘乡依山傍水,除了米粮主食外,肉食之类,主要便是靠山里和水里。但近年来,河鱼已经不好打捞到了。即使抓到些,也都是不大的鱼。而后面的山岭,靠近村庄的一带,野兽也变得稀少。
这些问题日渐突出,好在村里在多年前就开始畜养家禽,养猪等。虽然未成规模,但也能提供一些肉食。
“建立水神庙后,我相信其能提供一定的帮助,有助于恢复水产。”
陈唐直接抛出利益上的引诱。
山伯双眼一亮:“真的?”
陈唐正色道:“这是双方有利的事,只要供奉香火,王六郎便会想办法让河里的鱼变多。”
河道不宽,更不深,平常时候难得见风浪,村民们自无敬畏之意。这一点,不同于大江河。所以想让村民心甘情愿地奉上香火,只能从好处那一块挖掘。而王六郎当这水神,只是暂时之计,可以此为跳板,图日后的展。
山伯果然动心,便道:“但是建造神庙,需要不少石料砖木等,村人可不肯白白出工。”
陈唐道:“这个山伯放心,我出钱,工钱方面,不比外面少。”
山伯就笑眯眯道:“如此甚好……这样吧,我先与村老们商议一二,再做定夺。”
“好。”
陈唐也不急在一时。
当天晚上,山伯便跑来告知结果,全村人都同意了。村中原本多姓杂居,祠堂不一,很是纷乱。现在多弄一间水神庙,也不觉得有什么。听说能让河流里的鱼儿多起来,只要能吃上鲜美的鱼肉,何乐不为?况且料钱工钱又有人出,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第二天,陈唐与诸位村老,便选好了一个临水的地方,再定好了吉日。等时间一到,就开始动土开工。
小小一间水神庙,不过几平方宽阔,简单得很。而神像,则请村中一位木匠选了一根好木料雕刻而成。至于图像,是陈唐亲手描绘而成的。
为了神庙之事,在此期间,陈唐与王六郎碰过两次头,商量些事宜。
这一日,是神庙落成的日子。为示庄重,村老们号召全村人都来参礼敬香。人头涌涌,蜂拥而聚。
当然,众多村民们到场,主要是为了吃山猪肉的。
燕还丹特地猎了两头大山猪下来,宰杀干净,在河滩上生火,架起两口大铁锅,就地开煮。等水神庙仪式做完,全村便开饭开吃,甚为热闹。
一番琐碎流程做下来,到了最后,便是请神像入庙,落座。
到这一步,整套仪式就差不多完成了。
数以百计的人们围在外面,兴高采烈。
汩汩汩!
突然间,河道上的水面出异样声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掉头看去,随后,就见到一尾尾的鱼儿浮现,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驱赶,竟争先恐后地朝着岸上跳来。
这一幕颇为灵异,把村民们惊住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水神显灵啦!”
哗啦啦地,人便跪拜下去。一张张面孔顿时换上了虔诚的神态,朝着神庙磕拜不已。
陈唐见状,暗暗露出了微笑。这一下,王六郎的根基算是打下了,有了寄托之处。
。
第三百零五章 狂草()
神庙落成,这一件事便算完成了。
陈唐把王六郎献上的阴器汲取掉,颇有裨益;过得一段时日,王六郎又献上一批鬼魂,不知从哪儿拘来的。其身在阴司,在这方面办法肯定不少。
陈唐自不客气,接纳后让剑匣摄收,用来温养剑气。
时日不觉过,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天气逐渐转暖。
大塘乡的春,看起来确实风景宜人。
王甫与宁弈两个,比陈唐他们要更加代入了现在的生活。王甫与丫鬟阿花成了对,建立起新的家庭,倒也恩爱;宁弈在村中弄起了一间私塾,收些束修,一个人也能过得下去。而且他怀着女鬼的秘密,每天晚上耳鬓厮磨,日子同样不错。
他们俱是表态,要常住于此了,至少可得安宁。
外面的时局变得更为恶劣,掌兵者互相征伐,充满了背叛与纷争的意味,乱糟糟的。
反正藁城是如此,至于别的地方,秦州以外的州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就不得而知了。
燕还丹已经流露了去意,他盘桓不走,主要是在教导苏菱。用他的话说,苏菱是个好苗子,天赋不错,而且能吃苦,肯下功夫。也许,在这丫头内心深处,存在着太多的卑微之意。不愿意看着自己被陈唐抛得越来越远,是以要奋起直追。
每日站桩,练拳,练剑。
陈唐曾与她切磋过多次,每一次,都能见证到进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少女了。有武艺在身,三五个闲汉都近不了身,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不过这些,还是不够。燕还丹要求她继续苦练数年,提升造诣。然而很多东西,已经不好教导了。燕还丹本身的武功,本就不适合女子。而陈唐,同样不适宜。
好在苏菱当下,还处于打基础的阶段,并未定型。燕还丹说了,要替她找一个好师傅。
陈唐感受到了燕还丹的去意,这个事情,早便说好了的。人生聚散如浮萍,哪怕夫妻之间,也难以做到长相厮守。当萧萧别离,不过有些惆怅与伤感而已。
是日,在木屋中设宴,满满一桌,有山珍,有鲜鱼,还有浸泡得几分火候的虎骨酒。
这酒加入了特别的材料,果然与众不同。当开封时,便有浓郁酒香散发而出,香味满室。
宁弈与王甫闻着,差点口水就下来了。
燕还丹坐上首,目光环视,笑道:“这酒非同一般,你们两个身子单薄,宁弈可喝一杯;王甫,半杯足矣。”
两个书生其实也眼热苏菱跟随燕还丹学武,他们便想学些招式。无奈年纪摆在那了,全身骨骼定格。很多东西已经错过,最多只能练练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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