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像怪物?”
陈唐哑然失笑。
小乞丐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摇摇头。
“那就对了,走吧,我请客。吃不吃,你自己做选择。”
陈唐牵着马,走出街巷。
后面小乞丐稍稍迟疑了一会,但还是跟了上来。
到了外面街道,陈唐也不去找酒楼之类,而是就近寻了个面摊,这里吃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接地气,不至于把小乞丐吓着。
那面摊老板认识丑儿,眼睛瞪过来。
陈唐扬手抛出钱:“老板,来两碗卤面,加蛋,加肉。”
有钱收,面摊老板顿时堆起笑容,赶紧招呼起来,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不知那小家伙怎地遇到了贵人,请其吃东西。
不用多久,两大碗面煮好了,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面条上,搁置着一大片肉,还有煎蛋,又撒了葱花之类,翠绿点缀,看上去,颇有些诱人。
丑儿早已是饥肠辘辘,见到面上来了,哪里忍得住,顾不得烫,立刻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陈唐不言语,等他狼吞虎咽地把一碗面吃掉,随即又把另一碗推过去:“不够还有。”
丑儿双眼忽而泛红,想了想,低声道:“我想把这碗留到晚上吃。”
陈唐呵呵一笑:“晚上面就冷了。”
“冷也好吃。”
丑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陈唐叹息一声:“你先吃饱,晚上我再请你吃过新鲜的。”
丑儿略一迟疑,终是舍不得眼前美食,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两大碗面落肚,他终于打起了饱嗝。
“公子,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请我吃东西?”
陈唐道:“我想问你些事。”
丑儿忙道:“公子请问。”
陈唐带着他,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这才问道:“我当日入城,你跟我说城中有吃人的怪物,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丑儿有些畏惧地缩一缩瘦小的身子:“我看见过的。”
陈唐眼中闪露精光:“你见过?”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有一天晚上,我没有地方睡,就躺在街头角落处。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被声响惊醒,就见到有可怖的怪物从屋顶上爬过。月光照出牠的影子,落在街道上,长长的,几乎把整个街道都盖住了……”
丑儿诉说起来,回想当时情况,心有余悸:“我吓得要死,一动不敢动,等那怪物离开了,我就赶紧逃跑,躲了起来。后来我又听说,城中有人失踪,我就想,他们可能是被那怪物吃掉的。”
陈唐心里琢磨着时间,那时候,正是黄道志主政。按理说,有这么一位世家弟子坐镇在此,等闲精怪肯定避而远之。毕竟其手下,便有着黄师爷等家奴在。白衝等书生失踪,王默妻子遭受欺辱,都是黄师爷一伙所为,黄道志本身自也脱不开关系。
当然,一些事情的真实内幕,已随着黄道志一伙覆灭,而难以稽考。
那么,丑儿当晚所见的怪物,是否便是黄师爷牠们其中的一员?
当下问:“你有没有看清楚那怪物的模样?”
丑儿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从地上的影子看到,这怪物身形不小,还有着很多手脚。”
陈唐一皱眉:这般形容,就不同于黄师爷牠们了。牠们几个,不是驴子便是肥猪,而或黄鼠狼,原形毕露,皆是四蹄。如此说来,另有怪物。却不知是偶然路过的呢,还是怎么回事。
根据目前获悉的情形,妖物精怪,一般状况之下,并不会盘桓一地,现身人前,容易露出破绽,遭受围剿。
黄道志化身为官,本身就显得有些惊世骇俗。寻常百姓,谁敢想到,衙门公堂,那块“明镜高悬”之下的位置,坐着的官老爷,竟是一头妖魔?
当初进城,与对方交接,因为感受不到妖气存在,陈唐也是惊疑不定。初始还以为,黄道志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官员,面对管辖内发生的事故,装聋扮哑,不予处理;又或者,是与精怪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勾结,放任精怪作祟……
直到后来,几番接触后,陈唐才进一步明确到事情的真相。恰好燕还丹到来,请其出手,斩杀了此僚。
在此之前,陈唐知道阴司有活死人在朝廷中当官,到了南服县,又发现有妖魔为官的,当真是光怪陆离,匪夷所思。
官场都有邪祟妖魔出没,那民间各种鬼魅魍魉作祟,也就更不足为奇了。
听丑儿的描述,陈唐自然而然地,想要把那怪物的行径,与近期城中所发生的数件命案联系起来。不过丑儿只是个流浪街头的乞丐,很多事情一知半解,无法提供别的有价值的讯息。
问了一通后,陈唐掏出两枚中钱塞给她:“这是请你吃晚饭的,你可要拿好了,不要被别人见到,抢了去。”
丑儿把钱攥得紧紧的,对着陈唐深深一鞠躬:“多谢公子,你是个好人。”
被个孩子发了好人卡,陈唐不禁摸一摸下巴,说道:“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可到衙门找我。”
丑儿一怔,问道:“公子你在衙门当差?”
陈唐点点头:“算是吧。”
丑儿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
转身撒开小腿,就跑掉了。这小家伙,对于衙门之地,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感。
陈唐翻身骑上胭脂马,也不再停留,得得得地返回县衙。
第两百四十六章:人马()
又过得数天,城内安然无事,让杜望云等人很是松了口气。
那怪物出来吃人,如同是打个牙祭,打完就跑了似的。
对方不冒头,又寻不到线索,陈唐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唯有静观其变。
这几天来,之前张贴的榜文,却也有些人物来揭榜,被杜望云带着到陈唐面前来。
陈唐见到,暗觉好笑。
那些人物,在外形打扮上颇为符合奇人异士的标准。面相发型,各有奇特之处,再加上特意的花里胡哨的服饰,让人见着,第一印象就觉得厉害。
然而这些,却瞒不过陈唐。他们身上蕴含的血气稀薄,别的不说,光是武功方面,就过不了关。一些人当面进行了所谓的“术法表演”,但陈唐一眼便能看穿,基本都是些老掉牙的障眼法,又或是物理化学的启蒙手段。
杜望云几个不明所以,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让陈唐拆穿后,这才后知后觉,随之觉得有一种被欺骗的恼怒,下令将几个江湖术士给打了一顿,赶出衙门。
陈唐笑道:“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哪里那么好找到的?”
杜望云讪讪然,唯唯诺诺。
不过好在怪物不再作祟,起码能消停一阵了。
……
得得得!
这日,气候阴沉,云层密布。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一大队人马出现,有旗帜飞扬,旗面上秀一个大大的“杨”字。
这队人马,足有两三百人之多,气势跋扈,路上行人远远听见马蹄声,赶紧闪到一边去,等人马过去后,才敢回到路上。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可能是州府下来的……”
“难道出什么事了?”
“哎,兵戈一起,天下仓皇,这世道,要乱了……”
这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在感叹,满脸忧色。
却说那大队人马,直奔南服县东门而来。领首两人,并未穿甲胄,而是华衣锦袍,显得雍容富贵。右边一人,腰细胸挺,分明是个女子,年若双十,眉目修长。
女子旁边一男,年约三旬,留着短须,面目阴鸷。
这队人马轰然而来,可把县城守门的兵丁们吓得不轻,大声小叫起来,来回奔走。有的区禀告县衙,有的去请守将,还有的已经准备关门了。
县城不同州府,兵力一向薄弱,人数既少,成色也差,老弱居多。每县各设守将一名,与衙门相对而立,属于不同的体系。寻常时候,为了避嫌,彼此之间,也少有来往。
衙门中有捕快,有衙役,日常民生治安,基本都能应付得来。除非出了超出范畴的事故,否则的话,守城兵丁都不会调遣帮忙。若有围剿山贼盗寇之类,他们倒会出动。
不管什么样的兵力调动,皆会预先得到命令。
但现在一大队人马到了城下,守城兵丁事先并不知晓。事到临头,自然感到慌张,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
到了城门外,那队人马停了下来。领首的男子手中马鞭往前一指,笑道:“三妹,这便是南服县了。”
女子虽然身段丰满,但显然并非那种柔弱闺秀,而是练家子,一撇嘴:“总算是到了。”
男子又道:“南服县新上任的县令,可是新科探花郎来着,文武双全,是个人才。”
女子说道:“不就是那个陈唐嘛,听说他中秋之际,路过江州。以一副长联,一首长词,令得江州一众才子无地自容,自愧不如。那长联长词,早便传到咱们宁州来了。”
男子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千里共婵娟。的确是绝妙好辞,脍炙人口。”
女子伸了伸腰,美好身材一览无余:“诗词不过小道尔,再怎么会吟诵,也没有用。”
男子道:“不过这位陈探花,可绝非只会吟诗作对,其新上任,便曾斩杀精怪,派人送了首级进州府。看起来,应该有几分本事。”
女子目光闪动:“若非如此,我才不会来此。”
男子知其心意,呵呵一笑:“三妹一定不会失望的。”
这时候,南服县的守将骑着一匹青骢马跑了出来。他出来得匆忙,身上甲胄都没披挂整齐,脸上带着惊疑之色,当看见对方人马打出来的旗帜,这心里才稍稍安定。在马上一抱拳,问道:“请问阁下是?”
男子骑马上前,手中扬出一枚令牌:“南服县守将顾山听令。”
那顾山见到令牌,面色大变,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听令!”
……
陈唐在练拳,他在后宅中专门划分出一个地方,用来演武。燕还丹的指导,属于理论,真正落到实处,还得自己大量的练习。《九极技》、《草莽剑法》,每一招式,都得千锤百炼,炉火纯青,然后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突破。最终打破樊笼,创造出最适合最能发挥威力的独特招数。
练武需要耗费钱财,也得有一个私密的练习空间。文人要书房,武者则要演武场。
作为一县之主,弄到一个适宜的地方倒不难。
做完这些功课后,陈唐拿过一条毛巾,擦了一把汗,然后走出去。
苏菱跟随燕还丹去了秦州,丫鬟阿花也跟去了,在路上,有个照应。阿宝又被派去宁州,还没有回来,如今陈唐身边,就剩下个长随阿来在伺候着。
有见及此,杜望云等,包括一些乡绅,都建议陈唐买几个丫鬟妹子,照顾饮食起居。他们的意思,只要陈唐需要,人直接能送过来。乖巧的,俏丽的,任君选择。不过陈唐自有顾虑,便一一婉拒了。
出到衙门中,刚坐下一会,有门子带着一名兵丁急跑过来。
“怎么啦?”
第一时间,陈唐以为又出现命案了。
“回禀大人,城外来了一大队人马,不知从何而来,还请大人出去一看究竟。”
“人马?”
陈唐一怔,问道:“有多少人?”
“近三百多……”
这个数量,可真不算少的了。而且还是那种兵强马壮的军伍,绝非乌合之众。
怪物一事未平,又杀出一大队人马来,可真是多事之秋。
陈唐紧一紧脸色,让人把胭脂马牵出来,翻身上马,奔向城门。
第两百四十七章:强求()
南服县衙门,人马围绕,刀枪旗帜,营造出一股萧杀的气氛来。
闻讯赶来的杜望云等人见状,一个个脸色发紧,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关于江南各个州域的风向变化,他们也有所耳闻,如今见到数以百计的兵马入城,驻扎在县衙内,一下子坐实了诸多传言:江南的世道,要乱了……
厅堂内,率领人马的男子坐上首,女子次之,然后才轮到陈唐,以及县城守将顾山、杜望云等。
陈唐坐在那儿,面上神色默然,内心早已掀起波澜。他已得知来者,乃是宁州大统领杨临鹤的二儿子和三女儿,分别名叫“杨子楚”和“杨秋雪”。
在殷国,一向实行文官与武官的分立,从而把兵权独立出来,形成互相制约之势,然而也埋下了隐患。掌兵者居高位久了,手下兵甲无数,便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情。而今新帝登基,要削兵权,一下子将矛盾激发。
潘州等地,便是这么乱起来的。
俗话有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事情的爆发,往往早有征兆,只是许多平民百姓懵然不知——即使知道,也无力改变什么。唯有被大势裹挟着,冲击得支离破碎,流离失所。
一路来,陈唐读书考功名,当官,不外乎便是想让自己所站着的地方位置高一些。
这是一种本能的危机感,就像洪水来袭时,大家都会拼命往高处跑一个道理。
只无奈,现在陈唐已经站到了一县之长的位置,但洪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淹了上来,到了脚下。
座上,那杨家三小姐目灼灼地盯着陈唐看,越看越是欢喜,就差口水流下来了。
她出身将门,自幼习武,性格泼辣,可不像那些大家闺秀般扭扭捏捏。
这般情形,落在杜望云他们眼里,不禁显露出古怪之色,又不敢吭声,把头低下,拼命忍住。
杨子楚呵呵一笑:“刚才我已经说了,南服县,从今日开始,将由本将军接管。在座诸位,谁有意见?”
这话说得霸气,目光顾盼,更是张扬跋扈。
杜望云第一个拍起手掌来:“好哇,欢迎将军率兵驻守,力保本县安宁。前一阵子,可是出了妖魔吃人事件,闹得人心惶惶,我等还上书,想要请九扇门的高人来。如今将军带人来了,我们求之不得。”
身为县尉,只算是个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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