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完毕,他离开院子,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一名衙役:“阿凯,你将此信送去北山的书斋。”
听说要去北山,那衙役神色迟疑地道:“黄师爷,这个?”
黄师爷脸色一冷:“怎地,看大人要升迁,将要离开县城,就不听话了?”
面对他阴冷的目光,衙役浑身打个冷战,忙道:“不敢。”接过书信,转身就去了。
“哼,见风使舵的贱骨头。”
黄师爷骂一句。
官署内正在忙活着,收拾东西。黄道志担任南服县县令,并没有带着家眷上任,身边就个心腹黄师爷。行李等物也不多,不过由于不知陈唐何时来交接,很多东西今天才开始装箱子。
黄师爷进去,面见黄道志:“大人,我们是明天便离开此地吗?”
黄道志道:“交接完毕就走。”
两任交接,主要是账目,以及一些重要的宗卷事宜等。过程并不会太复杂,南服县这两年,基本没出什么大事,相对平静。
黄师爷又问:“那今晚的宴会?”
黄道志瞥他一眼:“就是普通的接风宴,不用想太多,也不要轻举妄动。”
黄师爷点头道:“属下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傍晚时分,县城内最大的酒楼:百杯楼上,整个二楼都被包了下来。
黄大人宴请赴任的陈大人,本身就是件有象征意义的事。当消息传开,整个县城的乡绅阶层,以及一些势力纷纷变得活络起来。他们到处打听,新任的陈大人是何来头,有甚背景来历……
至于城中的寻常百姓,倒是事不关己般,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衙门、官员,其实距离他们很远很远。谁来当官,似乎毫无影响。
宴席进行了大半个时辰,便宣告结束。这本就是走过程的一个仪式,寒暄几句,说些事情,就过去了。而按照程序,陈唐正式上任后,还得摆一次酒宴,主要宴请南服县的地方名流,乡绅宿老等。不过那是陈唐的事,与黄道志无关。
宴席之后,告辞分别。
一夜无事,第二天上午,陈唐等人准时来到衙门,与黄道志进行交接流程。
对过库存、看过宗卷、又见过人事,陈唐仔细审阅过后,表示无异议。衙门上的确还留着些手尾,比如说那几桩人口失踪悬案,但这个在规则允许之内,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人都是出去后不见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称不上“命案”。相比之下,税收库存方面的数目,反而更为重要。
到了最后,黄道志交出官印:“陈大人,这南服县便交给你了。”
陈唐接过,验明无误,便道:“恭祝黄大人此去官运亨通。”
黄道志哈哈一笑,不再多说,把行李装上车子。还有一辆板车,摆着两副棺材,里面装着驴猪两精怪的尸身,棺材上盖好油布。到了城外长亭处,自有相熟的乡绅来相送,不提。
他们离开,官署换了主人,陈唐等人搬进来。一番打扫收拾,在所难免。
在殷国,衙门之地,基本都是前面办公,后面作为居所,一体化,倒也方便。
打扫卫生,搬弄家具这些事,皆有阿宝他们来负责完成,忙活了两个时辰,差不多就弄好了。
衙门后院,颇为清幽干净,房间自是够用的。苏菱与阿花住一间,陈唐住一间,还有一间书房,阿宝与阿来则住在侧院。衙门里有个马厩,里面养着几匹马。不过这些马的品相只能说一般,属于老马。胭脂住进去后,立刻成为老大。
第二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下了决心的王默来投,愿意当师爷。
这王默的性格虽然弱了些,但做个师爷还是合适的。
接下来几天,陈唐开始宴请地方乡绅,这些交际免不了。衙门要做事,不少地方都得依仗他们。
对于陈唐这位年轻的探花郎来当县令,众人的态度倒是热情,至少面子上是给足了的。至于暗地里会做什么勾当,那就是另一回事。
刚上任的一段时日,衙门清闲,陈唐每天除了做功课外,便是骑马驰骋,作训练。胭脂灵性越发圆通,只要一声口哨,牠便会飞奔而至。
然而很快,这般的悠闲日子便到头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
第两百二十二章:命案()
公房内,陈唐正在把玩那枚官印。
拿到印后,送走黄道志等,回去时,他便对官印进行了些研究。发现其内有一缕官气沉积着,但并不多。
官气的酝酿本就不易,更与官阶挂钩。县令作为七品,在整个阶层上,属于次等层面,算不上什么大官。
遇着官气,见猎心喜。不过对于此印的官气,却不好汲取,生怕会损坏了印章,那就麻烦。
是以平时,只能把玩一二,濡染一点官气,也可以成为裨益。
便在此时,王默神色焦急地跑来,口中大呼:“大人,大人不好了!”
陈唐放好官印,沉声问道:“出了甚事?”
“命案!西郊出了命案,一家六口,一夜毙命,血流出屋。”
王默慌失失地道。
陈唐霍然起身,目光闪动。
人在不同的位置时,对于同一件事情,都会有着不同的立场与态度。换做以前,当听到有命案发生,陈唐并未考虑太多,第一时间,会联想到邪祟或者妖魔方面去。不过现在当了县令,管辖境内出了事,他的想法一下子就变得繁杂了。
当即问道:“杜县尉呢?”
县尉相当于公安局长,负责县城的治安刑侦事宜,出了命案,多是由他出面处理。
王默定一定神:“杜县尉已经带领捕快衙役赶过去了。”
陈唐又问:“是村民来报的案?”
王默点头:“是。”
陈唐又坐了回去:一个村庄,一户人家出事,发生灭门惨案,这样的事情,绝不多见。毕竟村民多淳朴,而且同村的,基本都属于宗族,有着血缘关系,等闲下不得手。
如果不是乡里矛盾凶杀,又会是什么呢?山贼劫掠,杀人越货?
陈唐目光闪动着。
算起来,今天是自己与黄道志完成交接的第五天。这时间,不长不短,颇为微妙。
那日接风宴,赴宴之前,陈唐想到一句老话: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还预备着会发生点什么事。然而到了之后,风平浪静,就是吃饭,喝点小酒,彼此之间交谈的内容,三句不离公事。
但对于黄道志的疑心和戒备,陈唐从未放下。眼下突然间爆发出这么一件命案来,他立刻联想两者之间,是否会存在某种关系。
交接之前,这南服县,还是黄道志的管辖。如果出了事,他得负责;但交接后,这责任便落在陈唐头上来了。
假如推测准确,这位黄大人可真是城府深沉。离开之前,把场面压得稳稳当当的,看上去云淡风轻;可一旦抽身离去,脱了责任,马上就出了事故。这等手腕,才是为官者的本色?
都说官场腌臜,这算是给陈唐上了一课么?
“大人,该怎么办?”
王默问道,他是第一次当幕僚师爷,做文书宗卷的工作可以,但真碰到事,经验欠缺,难免慌神。
陈唐道:“出了命案,便让杜县尉查案,缉拿凶手,这些都是标准程序。”
王默一听,顿时“哦”了声。其实如果死的只得一个人的话,他就不会如此惊慌了。关键是灭门惨祸,骇人听闻,教人难以接受。
陈唐同样有些心绪不宁,如果猜测没错的话,这案子,以杜望云的本事,根本查办不了。
想了想,他起身大步走出去。
“大人,你去哪里?”
王默追上来问。
陈唐头也不回:“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你得带人一同去……”
王默连忙说道。
“不用了。”
去到马厩,牵胭脂马出来,备好鞍,翻身骑上去,得得得地,已经跑了出去。
“大人,等等我。”
王默叫道,他也会骑马,但骑术马虎,加上马厩的马匹皆为老弱,等出到衙门外,早看不到陈唐的踪影了。
城中街道行人不多,但终是不好纵马,速度不能太快。路经城门时候,守门的几个兵丁正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认出了胭脂马,连忙问候。
陈唐微一点头,到了城外,当即快马加鞭,驰骋起来。
“大人一人一骑出城,是要干什么?”
一名兵丁问道。
“据说西郊出了灭门惨案,大人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另一兵丁回答。
“啊,如此大事?看来很快便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
一座村庄,十多户人家,分散在一片坡地上。
这样的山村,在南服县郊外有多处。乡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过得清寒而平静。
都说江南富足,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对于基层的老百姓而言,平常能吃个囫囵饱肚子,便很是满足了。
然而今日,一桩惨案的发生,打破了整个村庄的平静。
早上的时候,有村民发现,辛老五一家六口,悉数死于家中。死状颇为可怖,血流满地。村长闻讯,当即派人入城报案。县尉杜望云闻讯,早饭都来不及吃。马上带着数名捕快衙役赶赴出城,来到村庄勘察现场情况。
陈唐马快,抵达的时候,只比杜望云他们晚了两刻多钟。入村之后,见到里面围着不少人,有捕快公差在维持秩序。见到陈唐来,纷纷行礼。
陈唐翻身下马,朝着那房子走过去。
见是一间寻常的土房,外面一个小院子,杜望云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管辖内出了大案,作为县尉,他难辞其咎。要问责的话,第一个便是拿他开刀。
“大人,你来了。”
陈唐不与他寒暄,直接问:“情况怎么样?”
杜望云压低了声音:“大人,我看过尸身,一个个不管老幼,都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如斯死状,绝非寻常凶杀案件。卑职觉得……”
说到这,脸色有些发白:“卑职觉得,很可能有妖魔作祟。”
提及妖魔,忽然就想到当日陈唐第一次来到衙门,车上便带着两具妖魔尸身。
闻言,陈唐眉头一挑。
这户人家,不过普通百姓,对方为何选他们下手?纯属路过下的手?而或是挑衅,还是示威?
问道:“仵作验尸,说了什么?”
杜望云回答:“就是说不类人为,像是野兽行径。大人,此事该如何定夺?”
陈唐不回答,左右顾盼。行凶者不管是人是妖,入室作恶,应当会留有些蛛丝马迹。
忽然间,他双目一缩,似有发现……
第两百二十三章:追踪()
陈唐走过去,来到院墙之下,驻足观望。见墙头上,粘着一丝毛发,色泽棕黄,颇为细微,等闲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伸手取下来,见这丝毛发长约两、三寸,颇为坚韧,毛发上有毫光,熠熠发亮,浑然不同寻常。
“大人,可有发现?”
杜望云见状,走过来问道。
陈唐不动声色地把毛发收起,道:“你们有没向报案的村民问讯?”
杜望云回答:“问了,他说是来叫辛老五下田时,发现的不妥。不过院子门,还有屋门,当其时都完好无损。就见有血从门槛下渗透出来,由此可知,那凶案发生的时间是在凌晨。”
陈唐点点头:“你等仵作验完尸身,做好笔录宗卷,拿回来给我看,我先回去了。”
“好。”
杜望云答应得干脆,这些事,本就是必经程序。
陈唐没有在现场久留,翻身骑上马,慢慢走回去。
这时候,王默才骑着马来到,后面还跟着两名衙役,跑得气喘吁吁。
“大人!”
陈唐见到他,便道:“王师爷,你来得正好,你去跟杜县尉,也做一份笔录。”
“遵命。”
王默应了,带衙役往山村去。
陈唐骑马缓缓而行,取出那丝毛发,仔细端详。在毛发上,他感受到了一抹气息,正是妖气。有此物证,足以证明这件凶案的罪魁祸首,是什么来历了。
这南服县,还真是精怪出没,横行无忌。那么,问题来了,是本就多妖魅呢,还是有着目的而来。
隐约地,陈唐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意味。如果不及时将对方找出来,并绳之于法,将会有更多的凶案发生。而对此,城外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毫无办法。
想了一会,他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怎么忘了这一茬?也许,牠有跟踪的办法。”
当即一拍马首,问道:“胭脂,你有没有办法跟踪一头妖物?”
“聿!”
胭脂叫唤一声,似乎在说“有办法”。
陈唐大喜,连忙拿着那根发毛,放到马鼻子前,让牠嗅闻起来。
马类的听觉与嗅觉,都极为发达,况且胭脂已成精怪,在这些方面自然更是敏锐。
“聿!”
胭脂又是叫唤一声,表示已经记住这股气息了。
于是陈唐就不回城,勒转马头,在山村外溜达起来,看能否捕捉到那缕妖气。
走了一刻多钟,在村子东北方位处,胭脂马停了下来,打起一个短促的响鼻声。
有发现!
陈唐喜道:“胭脂,依循气息,追踪下去。”
胭脂马点点头,果然走了起来。
陈唐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目中精光闪露。
……
江南地域,同样多山,不过这些山头长得秀气,不甚高,与北部的高山相比,就如同一座座山坡一般。
北山,山清水秀,有流泉飞瀑,景色十分宜人。山上又多枫树,漫山遍野,每到深秋,便片片红艳。看上去,好像一簇簇热烈的火把,分外美丽。
有此美景,所以成为不少读书人的胜地。闲暇时候,多有才子佳人结伴游山,欣赏这番浓郁秋色。山间还有士子结庐而居,专心读书,准备考试。
“复天兄,秋将尽,你再不来,这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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