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拱手做礼道:“路途遥远,以至于迟了些时日,还请黄大人见谅。”
黄道志点头道:“从潘州到宁州,的确要走上一段时日。不过探花郎进入地界后,怎地不先派遣人通报一声,好让我等接风洗尘。突然就到了衙门,可让我很吃一惊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突袭,受命来查我的呢。”
说着,目光有精芒掠过,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陈唐道:“黄大人误会了,我是途中遇到了事,差点都没命入城啊。”
黄道志眉头一皱:“此话怎讲?难道还有人敢为难朝廷命官?”
陈唐叹道:“不是人,是妖魔。”
黄道志露出吃惊之色:“妖魔?”
“对,一个驴妖,一个猪妖,为祸一方,还想对我下手来着。幸好我早有提防,又曾拜师学艺,学到些粗浅武功,侥幸将牠们反杀了。”
陈唐娓娓道来。
黄道志双眸一缩:“原来探花郎文武双全,失敬失敬。”
旁边的县尉杜望云听见,同样心惊,一些本来盘算得稳稳当当的算盘心思,赶紧抛之脑后,态度端正起来。
能斩杀妖魔的县令大人,谁敢在下面做手脚?如果陈唐只是个文弱书生,哪怕有进士功名加持。但到了地方上,水土不服,作为老油条的县尉,杜望云手下一班捕快衙役,经营多年。鼓动起来,便能阴奉阳违,做些事端。
然而陈唐身怀绝技的话,就不同了。
当着诸人的面,陈唐坦白此事,本就是要获得震慑的效果。他没当过官,却也知道官场上的那一套。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并非这新官不安分,要折腾,而往往是不得已为之。因为不烧火的话,下面一片草莽,荆棘刺人,处处缚手缚脚的,做什么事都做不好,打不开局面。
当然,这火能否烧得起来,烧得好,也是看人。能力不足,处理不当,反会惹火烧身。
黄道志忽道:“不过据我所知,妖魔可是十分可怖的存在,等闲不会现身。不知探花郎所诛杀的驴猪尸体,现在何处?”
陈唐不信他事先没有得到禀告,既然要装糊涂,就随他,回答道:“两具尸身,杜县尉已经派人处理了。”
杜望云忙道:“便停放在偏院,黄大人请去一观。”
于是诸人起身出去,到院子去看。
两具尸身已经从牛车上卸下,一名仵作在那摆弄着。一脸的疑难之色,还有些战战兢兢,似乎怕尸变什么的,闹将起来,大祸临头。
黄道志大步上前,看了一眼:“呵呵,探花郎,此两畜不过是不成气候的精怪而已,根本算不上妖魔。”
闻言,陈唐心一动。事实上他对于妖魔,委实了解不多,只知道有妖气的,都划归进“妖魔”这个范畴里头。但其实,这样的划分并不精准。正如将阴魂鬼魂什么的,都统称“邪祟”一样,属于很大的概念。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又不是数据化时代,样样都能分得精细。包括练武学道,对于境界的层次,也是模糊不清的。虽然说分开几段几段,可实际上,都是说个大概。
算起来,陈唐遭遇的妖魔并不多。格杀的,一共就三个。至于马妖,也应该是刚入流的妖物。真正厉害了得的,估计便是胡氏姐妹了。然而从没有见过她们真正动手,实力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当下问道:“黄大人似乎对妖魔颇有见解,可否解惑一二?”
黄道志淡然道:“谈不上见解,就知道些皮毛罢了。你所诛杀的两畜,乃精怪,可变人形。”
陈唐恍然道:“原来如此。”
话说起来,那当天在潘州府作祟的那五通公子,应该也是精怪之类了。
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精怪本就属于妖魔的低阶种类,把牠们称为妖魔,说法也是正确。
陈唐又问:“那依黄大人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两具精怪尸身?”
黄道志道:“精怪之事,理应由九扇门处理。嗯,我与你交接过后,便启程前往宁州府述职。到时便带尸身前往,交给九扇门吧。”
他说的,确实是程序规矩,挑不出毛病。
陈唐道:“如此,就劳烦黄大人了。”
两具精怪尸身,对他无用,又不能直接汲取妖气。除非大卸八块,直接煮来吃了。可是想着变化人形的事,又下不得口去。
来之前,他心存疑虑,做过几番猜测,甚至预备着最坏的打算。可与黄道志相处时,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毫无发现。不知是他伪装得好呢?还是另有背景。不作为,可能是与精怪之间有着某些便宜交易而已;也有可能是力有不逮,办事不力……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
陈唐又想起,他与胡不喜接触时,是能感应到对方的妖气,虽然很淡,可的确存在;然而胡不悔呢?在修习《善养经》后,就不曾再近距离正面与她面对过了,因此无从知晓。
按照实力猜测的话,两姐妹可能不会相差太远。但这个事情,却也说不得准。
想不出个所以然,陈唐干脆撇开一边去,不再费脑筋。
黄道志又道:“今天探花郎来得突兀,交接之事,不如留到明天再进行,你看如何?”
陈唐道:“好,没问题。”
黄道志说道:“今晚我在酒楼设宴,替你接风洗尘,可务必要赏脸。”
陈唐笑道:“黄大人有请,我一定会来。”
一拱手,带着王默,告辞离开。
“慢走,不送了。”
黄道志说道,目光注视着陈唐的背影,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第两百二十章:有灵()
陈唐走后,衙门恢复平静。
县尉杜望云笑道:“黄大人,没什么事,卑职先告退了。”
黄道志一摆手,一言不发。
杜望云早已习惯这位县令大人的做派——准确地说,是前任县令。虽然黄道志此去,属于高升,但俗话有云“县官不如现管”,想过好日子,还得想些法子,贴着新任县令陈唐才行。
他转身离开,到门口处,见一人进来,连忙问候道:“黄师爷,你回来了。”
这黄师爷身形与黄道志恰恰相反,长条瘦削,下巴尖尖,五官长得那叫一个猥琐。脸上留两撇八字胡,一对三角眼,间或有异样的光芒闪过,教人看着,心里发寒。
杜望云见他脸色阴沉的样子,知其心情不好,告一声罪,赶紧便出去了。到了外面,嘴里不禁呸一声:“不就是个师爷吗?狐假虎威,逞什么威风?”
平时衙门里,其实黄道志甚少理事,许多事务,都是那黄师爷把持操办。其深得黄道志信任,乃是心腹之人。相比黄道志的喜怒不形于色,黄师爷则张扬得多了。
却说院子内,黄道志让衙役与仵作离开,只剩得他一个在。
很快,黄师爷来到,见到地上的两具尸身,双眼一红,噗通一声便跪在黄道志身前:“大人,请替小的做主。我这二弟三弟,死得好惨。”
黄道志冷然道:“杀牠们的,是来接我位置的探花郎,你让我如何做主?”
黄师爷哭道:“大人。”
黄道志一摆手:“你不用哭啼作态,此事我自有分寸。”
黄师爷顿时不哭了,站起来,问道:“大人,有甚事,尽管吩咐。”
黄道志指着两具尸身:“你先把它们给处理好了,莫要惹起麻烦。此乃非常时刻,不许出乱子。要做什么事,等交接完毕,我离开南服县再说。”
黄师爷道:“但凭大人安排。”
内心却是恨极,恨不得立刻便找到陈唐,将其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
出了衙门,陈唐对王默道:“王公子,接下来你有何主张?”
王默叹息一声:“能如何?只好勤奋读书,看能否中举了。”
陈唐道:“我当这县令,手下却无人用,你可愿来当我师爷?”
作为县城一把手,光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是以几乎每一位主官,都会带着幕僚赴任,作为左右手,帮忙做事。在潘州时,陈唐曾问王甫,要让他来当这个师爷。不过王甫考虑再三,选择了留在陈家村。
眼下看着王默,品性不错,又是本地人,当个师爷,倒也合适。
王默闻言,心中一动,想了想,说道:“陈大人,且容我回家,与娘子商量一二,再做决定,可否?”
陈唐点头道:“那是当然。”
于是王默告辞,坐着自家牛车出城回去了。
“公子,王默不住衙门了吗?”
阿宝问道。
陈唐回答:“未曾交接,别人还住在里面呢。”
阿宝就叹了口气,遗憾地道:“这样没办法了。”
陈唐呵呵一笑:“晚一两天罢了,你很想住官署?”
“那是当然,说出去多威风。”
阿宝满脸向往之色。
连一个长随都如斯心态,可见官位的吸引力何其大?只要当了官,不管是芝麻小还是绿豆大,身份都摇身一变,霍然不同。因为每个官位,都对应着职权,官身加持的绝非名声,还有实则的权力。
阿来问:“公子,那我们现在去哪?”
“当然是找间客栈暂住,还有,一上午没吃东西,饿得慌,要赶紧找吃的。”
南服县占地不小,有着两、三间客栈。打听之后,陈唐选择了名气最大的“悦来客栈”。这客栈的条件要比其他两家好一些,入住之后,放好行李,便下楼吃饭。
客栈内的白菜肉包子味道不错,很有江南风味,陈唐一顿吃了三笼。
对于他的大胃口,阿宝等人早司空见惯。以前还想不通,昨晚见陈唐大展身手后,大家都明白了:练武之人,吃得多才是常态。
吃过早饭,陈唐叫过阿宝,吩咐他到处走走,多观察多打探,看这县城有甚情况。
阿宝心领神会,说道:“明白。”
很快就走了出去。
至于性格较为憨实的阿来,则一如既往地负责看守马车。
陈唐上楼,在房间内,并不读书写字,而是在回想着先前面对黄道志时的情况。并非他多疑,只是经历诸多事件后,总是情不自禁地便留着心眼。
在黄道志身上,陈唐并未感应到异样气息,不过这并不能说明所有。他从来就不认为,天人之气能洞察一切。至少目前的修为,还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地步。当对方实力强横,而或拥有某种独门秘法,就能遮蔽气机。
好比以前面对浮山观的老道士时,便毫无察觉;还有与燕还丹共处之际,同样有着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正应了那句老话:高人不露相。
是以随着修为增涨,陈唐行径,反而越发小心谨慎。更何况这南服县的情形,总是透着一股诡谲来。
想了一阵,陈唐又拿出剑匣来。剑匣本身,天生克制邪祟,但对于妖魔并无效果,需要激发出剑气,才能造成杀伤。剑气一日未养出,总觉得有些心虚。
上次在义山县,汲取了贞洁娘娘的鬼魂,剑匣颇受裨益。匣中剑重新焕发锋锐,虽然还没有达到饱满状态,但也相距不远。而陈唐本身的气息不断壮大后,与剑匣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清晰。
这种联系,是唯一的。换而言之,就算别人抢了剑匣去,也只能用到其的被动威能,而无法勘察到匣子内的情况,更无法驾驭剑气激发了。
即使如此,对于这件宝物,陈唐一向都是不离左右。他一直在思考,以及寻找,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更加便捷地携带剑匣,藏于身上。可惜至今为止,仍无头绪。
突然间,陈唐想到个可能性,便把剑匣放置于床上,然后自己走开,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彼此之间,相距足有两丈。
然后,他潜心感应,随即伸手一招。
嗖的,剑匣飞来,正落在手上,宛若有灵。
第两百二十一章: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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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在城中各处都走了一圈。问了不少人,就听说过几桩人口失踪的事,别的并无发现。”
阿宝喘着气,一边禀告,一边擦汗。
陈唐放下手中书卷,问道:“那失踪的,是否都是读书人?”
阿宝点头:“不错,不过他们不是在城内出事的。而是出外游学时,一去不复返;又有的是到郊外踏青,游山玩水,然后就莫名失去了影踪。”
“城外么?”
陈唐摸了摸下巴,外面的环境,的确较为凶险。又想到驴猪两妖,也是在郊外欺男霸女。那么,是偶然?还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偌大一个县城,人口虽然不是很多,但上万的人数是有的。几名读书人失踪,难以引起什么波澜。除了出事的家庭以外,别的人,并不会太在意。听说之后,只把此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阿宝又道:“公子,我觉得这城有点死气沉沉的,街上商贩也不多。定然是那县令大人不懂管治,弄得如此冷清。”
陈唐道:“县城,本来就比州府落后,说明不了什么。”
毕竟是农业社会,经济方面并不发达,小地方,难以热闹得起来。
顿一顿,又道:“今晚你随我去赴宴,阿来他们留在客栈。”
“好。”
阿宝美滋滋地应道,跟在公子身边,有肉吃。
……
县衙偏院,停放着两具特殊的大棺材。棺材里头躺着的不是死人,分别是一头肥猪;一只驴子;肥猪的头颅都被砍断了,还是重新安放上去的。
黄师爷给棺材上好盖板,随后对着棺材做个礼:“二弟三弟,你们惨死于他人之手,此等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不过大人说了,要等他离开南服县才能动手。到时我也将随大人前往州府,你们的仇,我会叮嘱老四执行。他有着本领,能将这南服县弄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到了那时,再将那探花郎的头颅摘下,给你们祭灵。”
念叨完毕,他离开院子,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一名衙役:“阿凯,你将此信送去北山的书斋。”
听说要去北山,那衙役神色迟疑地道:“黄师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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