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家有牛车,载上一猪一驴两具妖魔尸身,再用油布盖着。至于王默,陈唐则邀请他一同坐马车,正好趁机打探些关于南服县的情况。
这时候,王默自然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说了起来:“那南服县县令姓黄,名‘元’,字‘道志’,来自北地凉州。其人性格冷酷,治下严苛,并不得人心。”
陈唐“哦”了声:“如何个不得人心法?苛捐杂税很多?”
王默摇摇头:“那倒不是……怎么说呢?”
说着,面露思虑之色,似乎在想该如何措辞形容。一会之后,一拍大腿:“对,就是碌碌无为,毫无作为。”
又念及娇妻惨遭妖魔糟蹋,报官去,县衙方面不疼不痒,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题是,事情拖得偌久,一点行动都没有。
顿一顿,又道:“我还听说,城中多有人口失踪之事,一直悬而未决,也没听到破案的消息。”
人口失踪?
陈唐立刻把之与妖邪方面联系起来。其实这样的事,不但南服县,其他很多地方都有。比如说上次路过义山县,不就有个“娘娘”作祟,把不少人给囚禁起来,采补精阳吗?
至于南服县的态度,不作为,也可能是无能力处理。那些捕快衙役之类,平时欺压百姓倒行,要他们去对付妖邪,实在为难。昨晚斩杀的驴子肥猪,牠们的实力虽然不强,但这个强弱对比,也是因人而异。
陈唐一路南下,接连汲取了不少官气与阴气,战力突飞猛进,这才诛杀得容易。换做以前,刚修习《善养经》的那时候,面对上这两妖联手,恐怕就力有不逮,敌不过了。
王默接着道:“不过我听说,这黄县令很快便要调走。却不知新任县令是谁,又要到何时才能上任。”
在此之前,他心里一直在期盼着新官上任,有着新气象,好派人把卢郎君解决掉。无奈翘首以待,久不见人来。
依照制度,新旧班子接替,有不同的方式。主要的一种,是正常交接,新官一日不到,旧官就一日不去。
当然,时间上也有一定的限定范围,不可能拖得太久。
陈唐问:“这黄县令是被罢官呢,还是任期满,换到别地了?”
王默忿然道:“我听说是高迁了,要到府城去,官升一品。老天爷真是无眼,如此无能之辈,却可以步步高升。”
听得出来,他怨气很大。
官场的事,本就是一泥潭,浮浮沉沉,不可以常理揣之。对此,陈唐不置可否,也懒得理会。
走得一阵,就要来到南服县南门之外了。
“聿!”
胭脂马忽然停住,赶车的阿来叫道:“公子,前面有人挡道,似乎是个疯子。”
陈唐眉头一挑,撑开把油纸伞,下车去看。就见一名老者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官道中央,也不顾风雨,浑身淋得湿漉漉的。其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身形枯瘦,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勾勾地看着驶来的马车,却不躲不闪。
“白伯父,白伯父你怎么出来淋雨?气候寒凉,若受了风寒,可就不得了。”
王默也下了车,却认识这老者,连忙走过去,撑着伞替对方挡雨。
老者望着他,眼光渗人,忽然开口问道:“你见过我家彦儿吗?他是个秀才,正准备考举子试……”
王默一怔,忙道:“白伯父,我是王默,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要去找彦儿了,彦儿你在哪?快回来考试……”
老者神色呆滞,嘴里喃喃道,朝着路外走去,慢慢走远,风雨不断落在他身上,显得分外凄凉。
“白伯父……”
王默叫了声,不见回应,他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陈唐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默苦笑道:“他叫白平伯,有个儿子白衝,与我是同窗。我曾去过他家吃饭,不过在大半年前,不知怎么回事,白衝失踪了,不见了人。然后这两老夫妻便一直在寻找儿子。听说前一阵,白衝他娘为了寻儿,失足跌入沟渠,摔死了。然后白平伯就更受到刺激,变得现在这般了。”
陈唐眉头一皱:“人不见了,没报官?”
“报了,可是有用否?”
王默愤愤然道。
陈唐叹一声:“白衝与你同窗,应该也是个秀才吧。”
“不错,而且天资比我好,年纪也小,很有希望中举的。不料出了这等祸事,好好一个家,便塌了。”
王默感同身受地说道:“哎,这一阵子我自身难保,也帮不上忙。现在见着白伯父的样子,实在心酸。”
他家有祸事,自顾不暇,当然无法来帮忙。
陈唐听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先进城吧。”
两人重回马车,默然不语。
很快,马车便抵达城门下。
南服县乃古城,城墙斑驳,处处显露出历史的沧桑来。城门之上,横额处,刻写着三个大字:南服县!
城门大开,并无戒备检查之类,畅通无阻。
入城之后,阿来问道:“公子,我们是直接去县衙吗?”
陈唐道:“不错。”
“好。”
阿来赶着车,准备问好路径,就去衙门。
“大爷,行行好吧,施舍点,我几天没吃饭了……”
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乞丐突然拦在马车前,蓬头垢面的,浑身脏兮兮,手里捧个破碗。
陈唐下了车,那小乞丐立刻跑来冲着他讨钱:“公子,行行好,善人有善报。”
陈唐打量他一眼,掏出一枚中钱,放进破碗里:“拿去吃饭。”
小乞丐大喜,一把抓过钱,眉开眼笑:“丑儿多谢公子,听你口音,外地来的?”
陈唐点点头。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忽而低声说道:“好心的外地公子,你们还是快走吧,这城里,可是有吃人的妖怪。”
陈唐一怔,刚想问,那小乞丐却一撒腿就跑了。
“陈兄,他说了什么?”
王默下车问道。
陈唐摇摇头:“没说什么,走吧,抓紧时间办事,还没吃早饭呢。”
马车辚辚,继续前行,拐过两条街道。
初进城里,陈唐有心要观察城内的风土人情,便频频探头观望。见街道上冷清,少见行人。不管是街道规模,还是两边房屋,都显得古旧,甚至有点破落的样子。
这南服县,比起义山县还略有不如。占地应该是不小的,至于人口数量,却不好估算,需要查阅户口记录,才能知道。
反正整座城的氛围,给予陈唐的感觉便是衰败,沉闷而萧瑟,欠缺生气。
走了一阵,抵达县衙之外。此时县衙已开张,门口站两衙役守着。
停好车,得了吩咐的阿宝连忙走上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衙门?”
一名守门衙役威风凛凛地喝道。
阿宝不与他计较,直接说了诛杀妖魔之事。
衙役闻言,一个立刻进去禀告。
很快,登登登声响,一队手执刀棒的官差冲了出来,把陈唐一行团团围住。
第两百一十八章: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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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官差,有的持刀,有的执棍,从衙门里冲出来,把陈唐一行团团围住。
见着明晃晃的刀子,王默吃一惊,下意识地就往陈唐身后躲去,脸色有些发白。
都说“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光是眼前这副威武霸道的阵仗,就算有钱,也不敢轻易来走一遭。
“你们要干什么?”
阿宝倒不惧,大声喝道。自家公子可是来当县令的人,交接完毕,这些官差都成为公子手下,有甚可怕的?
官差之后,又走出一人,身穿官袍,样子孔武有力,看样子,应该是南服县的县尉了。
一个县衙里,主要有三名官员,以县令为首,佐官县丞,以及一个负责治安刑侦的县尉。
据说南服县县丞年迈,久不理事。不过县丞这个位置,本就尴尬,等于是个木头人,平常基本没什么事的。主要大事,都由县令一把手抓着。
那县尉目光威武地往下一扫,喝道:“谁人乱报案子,竟敢说本县出现妖魔,实在胡说八道,当拿下治罪。”
陈唐迈步上前,淡然说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那县尉打量他一眼:“本官姓‘杜’。”
果然是县尉杜望云,之前从王默嘴里听过介绍的。
陈唐冷然一笑:“我们来报官,杜县尉却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这番做派,实在不妥。”
杜望云神色渐冷:“你又是什么人,竟敢质疑本官?”
陈唐道:“我便是斩杀妖魔之人。”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你可知道,若是谎报案情,搅乱人心,本官即可把你拿下,送进牢狱。”
杜望云根本不信。
陈唐一拍手,阿来把牛车赶来,掀开盖在上面的油布,露出驴子和肥猪的尸体。
一众官差见着,哗然出声。
两具尸骸,明显异于平常。不管是品相,还是体型大小,都跟普通的家畜截然不同,看上去,分外狰狞。
杜望云走过来,认真地看着,瞧了一阵,说道:“此两物,便是妖魔?我看着,倒觉得不是。”
陈唐问:“不是妖魔,又是何物?”
杜望云道:“可能是你们在山林间狩猎到的野猪野驴子,打杀了冒充妖魔,来衙门领功。”
“你胡说!”
王默激动地道。
杜望云看向他,晒然一笑:“你不就是王秀才吗?”
此前,王默曾来报官,因此识得。
王默道:“此两妖物,还变化人形来着,被诛杀后,才原形毕露,成为这般模样。”
杜望云呵呵笑道:“你们一同来的,说辞不足为信。”
陈唐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我要见黄县令。”
杜望云双手抱胸:“县令大人忙着很,无暇见客。再说了,这等事务,乃本官职权范围,不用惊动大人。”
陈唐嘴一撇:“若是别的事务呢?”
杜望云哼一声:“还有什么事快说。”
“我听说黄县令不日便要高迁,特来送行。”
“你?”
杜望云脸露狐疑之色:“你与大人是亲戚?”
陈唐摇头道:“不是。”
旁边阿宝忍不住了,高声道:“我家公子乃新科探花郎,此番来,正是接替南服县县令一职的。”
此言一出,杜望云吃一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陈唐旁边的王默也是目瞪口呆,大感意外。
陈唐拿出任命文书等:“现在,可以去见黄县令了吧。”
杜望云讪讪然,连忙拱手:“原来是陈大人到了,有失远迎。”他是在官场上浸淫的人,虽然只混得个芝麻绿豆官儿,但见风使舵的本事半点不差,很快脸上就堆起笑容:“陈大人驾到,请,快请进!”
身子一侧,让出路来。
陈唐指着牛车上的尸身:“那这两具妖魔尸骸如何处置?”
杜望云立刻叫道:“来人,把尸骸抬进去,验明正身,听候发落。”
可怜卢郎君与朱郎君两个,都死去多时了,还得“听候发落”。
“陈……陈大人……”
王默嗫嚅道,身份上的转变,使得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与陈唐相处。
陈唐笑道:“王公子,你为目击证人,也得与我一同进衙门。”
“好。”
王默重重一点头,陈唐是探花郎,是新任县令,这对于自己,对于整个南服县,都是件大好事。昨晚陈唐的表现,相当利索,给王默留下深刻印象。
陈唐又去交代阿宝与阿来,让他们暂且留在外面,守着马车。至于苏菱与阿花,也是留在马车上。
此番来衙门交接,顺利的话,就直接住在官署之内的了,不用住客栈。
杜望云带着陈唐王默进入衙门,来到大堂上。
陈唐抬头打量,见大堂布置颇为庄肃,上方主位之上,悬挂着一副“明镜高悬”的牌匾。
这些,都是衙门标配,没甚好说。
此处大堂,为审讯办案场所;迎宾待客,则要转入侧边的厅堂之中。
对于这位新任大人,杜望云很是客气,毕竟当交接完毕,陈唐便是他的顶头上司,肯定要伺候好:
“陈大人,你请稍坐。我已让人入内禀告黄大人知晓,他更衣完毕,便会出来与你相见。”
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陈唐的年轻,超乎想象,看上去眉清目秀,没有半点官样,倒像是个翩翩公子。然而经过在外面的言辞,杜望云心里觉得,这位年轻大人的性格很是刚毅,绝对不好糊弄应付。
陈唐不理会他的打量,自顾去看厅堂的摆设,木桌木椅等,古色生香,颇有讲究。两边墙壁,又挂着些书画。其中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尤其引人注意。
这是一幅“猛虎下山图”,山林苍莽,怪石崚嶒,一头斑斓猛虎出没在山径之上,形神毕备。特别是它的一双眼睛,荧荧然,仿佛是活着的,正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灼灼地注视着坐在厅堂的客人。
画作边上留白处,题两句诗:虎出山林风云动,人入世间见苍生。
陈唐凝神观望,若有所思。
便在此际,听得一声咳嗽,一名门子率先走进,然后朗声道:“黄大人到!”
第两百一十九章: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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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人到!”
随着声音,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昂然入内。“魁梧”一词,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如其分,又高又壮,像一堵墙般。走进来时,立刻给予人一种压迫感。
陈唐目光闪动,落在这位黄县令身上。
黄道志呵呵笑道:“探花郎姗姗来迟,可得罚三杯。”
从这第一句话,陈唐心中对于他的性格便有了一个粗略了解:霸道,而且傲慢。
当即拱手做礼道:“路途遥远,以至于迟了些时日,还请黄大人见谅。”
黄道志点头道:“从潘州到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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