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出城,以身做饵,引蛇出洞,就是要解决掉雀云子。免得总被人惦记着,防不胜防。对方就跟隐藏潜行的毒蛇般,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上一口?
所以考虑一番后,陈唐决定出城遛马,做个尝试。果不其然,雀云子就带着尸傀现身了。
正面对上后,事情就好办了。雀云子以为是羊入虎口,然而事到临头,他猛地发现,自己才是羊……
得得得!
有急促的马蹄声响,似有大队人马经过。
陈唐睁开眼睛,问道:“阿宝,怎么回事?”
阿宝连忙回答:“有一队兵甲出城……”
陈唐哦了声,不再言语。
出到城外数里,听到人声鼎沸,议论纷纷。让阿宝下去打听,很快,他气喘吁吁地回来禀告,说是郊外有一村庄昨晚出事了,全村上下,包括鸡犬,都被屠戮一空,死得很惨。
此事被附近村庄的人发现,立刻报了官,所以有兵甲出城稽查办案。
阿宝嘀咕道:“昨夜可是中秋佳节,那些贼人歹徒也下得去手,当真凶残,毫无人性。”
陈唐听着,面沉如水。偌大一个村庄出事,早超出了寻常的凶杀案件,因此江州府才会出动兵甲,而不是普通的捕快衙役。此桩祸事,多半是那雀云子带着的尸傀所为了。
想到这,他就觉得,应该让两者暴尸荒野的。
第两百一十三章:雨夜()
淫雨霏霏,已经下了三天三夜。道路泞泥,使得赶路的速度大为降慢。比预期中的时间,足足晚了一天,才进入南服县地界。当赶到县城外时,已是入夜,无法进城。
陈唐决定,且在郊外寻个村落人家,过上一夜,明天再入城。
计算时辰,现在大概才晚上七点多钟,可周边的村落,皆是一片黑沉沉,黑灯瞎火的。
马车之上,悬挂着风灯,照亮路途,朝着就近的一处村庄赶去。
“汪汪汪!”
刚到村口处,村中便有家犬狂吠起来。
阿宝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跳下车去,手中提一盏风灯。他有经验,找到村中最大的一所宅子,上去敲门。这房屋应该是村中乡绅的住所,地方宽敞,住进去后,还能买些吃食。
笃笃笃!
“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过路的旅商,耽误了时辰,无法进城。要找个地方借宿一晚,给钱。”
一路南下,有些时候住不到客栈,只能找农户借宿,阿宝对此,轻车熟路。
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寻常人家,自是暗怀戒备,不会轻易接纳。不过给钱的话,就有得商量了。
等了一阵,无人回应,阿宝耐心地再敲门,把话又说了一遍。
一会之后,才响起咳嗽声,随即脚步声起,咿呀的,打开了门。
一个头发花白的门子,拿着盏油灯,探身出来,满脸警惕地打量着阿宝。
阿宝取下斗笠,笑容可掬:“老人家,我们是过路旅商,这天下着雨,颇为寒凉,车上又带着女眷。是以想找个地方过夜,给钱,还请你给个方便。”
“给钱”二字,特意咬重些。
老门子想了想,道:“我得禀告我家公子知晓,他同意了才行。”
“好,烦劳了。”
阿宝伸手就塞了一枚中钱过去。
老门子接着,呵呵一笑,有了笑容:“稍等。”关上门,转身进去了。
等一会,大门打开,老门子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青年,面目清秀,是个读书人模样。只是看起来,眉宇间愁云密布的样子,显得非常郁结。
这时候,马车赶了过来,陈唐下车,一拱手:“在下陈唐,路经贵地,要寻个地方住宿,还请阁下给个方便。”
那青年公子审视地看着他,看了几眼,才还礼道:“小生王姓,名‘默’。你们可以到我家偏院住宿,一百钱一晚。”
这个价格,明显高了。
阿宝便要开口,谈价还价,陈唐却抢先一步,答允下来。风雨飘零,寒气深重,懒得为一点钱磨嘴皮子。
当下给了钱,老门子带路,去到偏院。
这院子空置,里面有三间房,不过房中只得木床,被褥那些,一概欠奉。
阿宝发牢骚道:“这地方,也敢收一百钱,亏那王生是个读书人,赚钱黑着呢。”
陈唐笑道:“可能人家急需钱,才肯让我们住进来。”
顿一顿,道:“赶了一天路,都饿了。你去问问,有没有鸡鸭之类卖的,就算高价,也可以买过来,开火做食。”
“好。”
阿宝应了,就去问那老门子。
约莫一刻多钟后,阿宝抱着一只老母鸡回来,还拎着一捆青菜。不过他满脸郁闷之色,一问之下,原来又是被宰了一刀。这只老母鸡的价钱,换做平时,都能买两只了。他磨了一阵,对方才送了把菜蔬。
偏院内有着伙房,阿来与阿宝开始收拾,锅盆油盐之类,都用自带的。
如斯弄了大半个时辰,鸡汤炖得虽然不够火候,但也差不多了,饭菜皆好,开吃起来。
这番热闹,把主人家王默惊动,与个女子过来。此女二十出头,长得端秀,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
王默介绍说,此为他妻子。
诸人寒暄了几句,渐渐说起话题。
陈唐第一次来到这南服县,有心想打听下关于县城的风土人情,不过王默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并没有说多少实质有用的东西。反而旁敲侧击,问起陈唐的身份来。
当初金榜昭告天下,各个州府县城,都有张榜,有心人看过之后,自然会对榜上人物的姓名留下印象,特别是一甲前三的。不过天下偌大,同名同姓者不少。陈唐暂时不愿身份暴露,随口敷衍了过去。
说了一阵,王默夫妻告辞离去,回房歇息了。
时候已不早,风雨有变大的趋势。吃饱喝足,洗漱完毕,苏菱等人就准备睡觉了。
院子内有三间房,刚刚好安排。这一晚,阿宝两个都不用再睡马车。
却说那王默与妻子回到卧室,点起蜡烛,相对无言。
过了半响,妻子开口问道:“夫君,那到底是不是探花郎?”
王默摇头苦笑:“我也不知,应该是同姓名者吧。若是探花郎,怎会到此?”
女子叹息一声:“说得也是。”
王默道:“时候不早,上床歇息吧,等存够钱,我便带你远走高飞。”
女子道:“可是这家业……”
“能处理,就都处理掉……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默说着,脸上显出悲愤之意。
女子更是垂泪:“夫君,都是我惹的祸。”
王默把她搂在怀里:“不干你事……”
正说着,砰的声响,房门被踢开,一人闯了进来。
见到那长相俊美,却带着一抹邪魅的男子,王默大吃一惊:“你,你今晚怎地来了?”
那男子笑道:“风雨之夜,兴致正勃,当寻小娘子也。”
女子听着,花容失色。
男子一瞪眼:“王书生,本郎君来了,你还不出去。”
王默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紧握,但终是垂下头去,离开了房间。
“夫君!”
女子凄声唤道。
那男子邪魅一笑:“小娘子叫这一声,本郎君骨头都要酥了,我来也。”
扑腾上去,将女子按在桌子上。女子挣扎不得,又不敢大声呼喊,只是泪流不止。
王默关门出去,满腔悲愤,不忍听到里面自家娘子的痛呼婉吟。他红着眼睛,走了出去,最后就来到偏院中,见里面还亮着灯火,怔怔地看着,悲从心来,竟失声痛哭起来。
灯下,陈唐正在做着功课,听到哭声,眉头一皱,不禁披起件衣服走出来,问道:“王公子,你哭什么?”
第两百一十四章:问话()
见到陈唐,王默连忙转过头去,用衣袖擦拭掉眼泪,说道:“没事……”
一个大男人,在风雨之夜,跑到外面痛哭失声,怎么可能没事?
这王家的主宅与偏院相距不算近,陈唐举目望去,见宅子里似乎还亮着灯,心里想,难道他们两口子吵架了?
问题是,即使吵闹,也少见男方跑出来哭的。
想了想,就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有事,可与我分说一二。”
“我说没事就没事!”
王默突然间吼了起来。
陈唐一怔,面色渐冷:“既然没事,何必跑来这哭,扰人清梦?我可是交钱租了你家偏院的,你现在到这哭哭啼啼,叫人怎么歇息?”
彼此不过萍水相逢,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懒得去做烂好人。
如斯动静,苏菱等人都被惊动,穿好衣服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阿宝还以为王默要弄什么幺蛾子,当即撸起袖子,喝道:“你这书生,要做什么?敢欺负我家公子!”
“我没有……”
王默说道,声音低了下去。刚才那一吼,似乎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陈唐说道:“都回去睡觉吧。”
“嘿,王书生,今晚你家里可真热闹。”
说话声中,那长相俊美而邪魅的男子走了过来。
王默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卢郎君,你做完了事,怎地还不走?”
那卢郎君笑道:“正准备走的,听到这边声响,就来瞧一瞧……啧啧,好一位俊公子。”
说着,目光落在了陈唐身上。打量一圈,好像在审视着一件宝贝般:“哈哈,这一下,二哥可得感谢我了。”
其说话有点没头没脑,诸人都没听明白。
陈唐神色愈冷,问道:“王公子,这位是你朋友?”
王默摇头:“不是。”
卢郎君踏前一步,伸手过来:“这位俊公子,且跟我走吧,包你吃香喝辣的。”
竟要拉陈唐。
旁边阿宝护主心切,喝道:“你谁呀,动手动脚的。”横身过来阻挡。
“滚开!”
卢郎君忽而一脚便把阿宝踢了个翻滚。
“哼!”
见其手抓来,陈唐脸色变得难看,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真是好气又好笑。冷哼一声,暴起发难,《九极技》中的狼爪手,反过来扣住卢郎君的手,狠狠一扭。
“什么?”
卢郎君被打了个措不及防,手腕一阵剧痛。他慌忙侧身,想要退开。
陈唐得势不饶人,抢步上去,一脚踹中其胸口处。
啪的!
卢郎君惨叫一声,飞出丈余远。不过他很快又爬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等着!”
腾身一扑,浑然不像是个人的动作,而是突然间手脚并用,转眼工夫,便消失在茫茫雨夜,逃遁走了。
“公子威武!”
阿宝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陈唐动手,瞧得眼睛发直,随即欢呼雀跃起来。
谁不希望自家公子文武双全?
“完了!”
旁边王默突然哀嚎一声,冲着陈唐叫道:“你怎么能动手?我被你害惨了,我一家都被你害惨了!”
苏菱看不过眼了,说道:“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那人先动的手,难道只许我们挨打,不让还手?”
“你懂什么?你知道卢郎君是什么人?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王默只感到六神无主,猛地想起一事,赶紧跑回去。进入房间,见妻子光着半身,下面有血流,正伏在床上,抽泣不止。他走过去,将女人搂着,又是心疼,又是屈辱。
“公子,我看这位王公子脑子有问题,不用理他。”
阿宝气鼓鼓地道,他被踢了一脚,所幸受伤不重。
对于他刚才的护主表现,陈唐颇为嘉许,笑道:“没事了,你们都回房歇息吧。”
先前一抓一脚,诸人都看在眼里,更是心悦神服,不多说话,乖乖回去了。
提着风灯,陈唐目光像秋雨般冷。如果只是王默的家事,对方不愿诉说,他自不会多管闲事。然而那卢郎君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性质霍然不同。此事,必须要弄个明白。
……
砰的!
房门再度被踢开,搂着妻子的王默心惊肉跳,还以为是卢郎君去而复返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陈唐在外面说道:“王公子,出来说话。”
王默这才松口气,随即又有些恼火,让妻子睡下,自己则跑出来,低声喝道:“你这厮,还想胡闹什么?”
陈唐劈胸就把他抓住,直接提了起来。
王默没想到他如此野蛮,心中大骇,忙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事好说!”
陈唐提着他走出数步开外,这才放下,问:“那卢郎君,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王默的性子,他是有了琢磨,正儿八经地问,肯定问不出东西,干脆来横的,不用那么多废话口水。
王默看着他,迟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唐眉头一挑:“你真不说?”
王默低下头去,一咬牙:“我也不知道卢郎君是什么人,其来去如风,出没无常,每一个月,都会闯进我家里一次。”
陈唐又问:“他来作甚?”
王默抬头,双目通红,悲愤地道:“他看中了我娘子。”
陈唐顿时明白了,欺男霸女,不外如是,沉声问:“如此行径,你们就不反抗?”
王默带着哭音:“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如何挣扎?此等丑事,更不好张扬。卢郎君甚至还说,如果我娘子寻短见的话,他就把我杀了。”
陈唐疑问:“你不会去报官?”
提及县衙,王默恨声道:“那都是一班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我去报官,花了不少银子,可只来两个衙役,妆模作样瞧了一圈。说已记录在案,会让人查的,叫我在家等消息,便又走了。可我等来的是什么?卢郎君依然每月来往一次,肆意糟蹋我娘子……我实在无能为力呀!”
说着,又哭了出来。
他是个读书人,有秀才功名,家境还算可以,然而遇着这场祸事,短短一年工夫,这家便塌了一半去。夫妻二人,饱受折磨,但无从申诉,告之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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