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轻手轻脚的关上病房门,靠在墙上,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多年好友,“还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齐江临先生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啊。”
“她是病人。”齐江临简短的回复。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怎么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院长敲敲脑袋,“只顾着劝她安心医治了,连这份手术意见书都没有签,瞧瞧,让她签了再睡。”
“不着急,她累了,等她休息好了再签。”齐江临坐在沙发上,目光正好对上床上熟睡的身影,恬静的睡容与她更是相似,那轻微的呼吸声匀称的拂动,就好像打在了自己的心坎上,异常喜爱。
她真的越来越像她的影子了,无论语气,还是气质,连带着那双眼,眼里会写情画诗,将她所有的心绪映抹在其中,让人不停歇的想要读诵。
很美,真的很美的一双眼。
夜色渐浓,一缕微风拂过帘子,露出天外遗落而下一道月光。
月光顺着地毯攀爬上床帏,将床上静默着看着手机的男人浓罩其中。
沈宸烨看向湮灭了屏幕的手机,又滑开一下,手机再次点亮,他注视着上面仅有的一张照片,痴痴的看着女人甜美的睡颜,眉间有一颗很淡很淡的红痣,如若不仔细注意,恐怕只会被那浓黑的眉发淹没。
等我处理好这些尾巴,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亲自来接你。
流星滑过夜境,徒留下一抹来不及挥散的痕迹。
蒙蒙细雨淋湿了这条上山的车道,一片片枯黄的落叶被车轮携带着翩跹而落,最后,留下一道深深车辙。
徐琛心焦难安的坐在车内,气氛压抑,活生生的就像是绑架犯与人质之间的杀气凌然。
沈宸烨闭目养神,似乎正在养精蓄锐,等一下的那场大仗或许会榨干他昨天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但值得。
徐琛坐如针扎,不时扯了扯他的衣角,“那个大少,炮灰人物是不是应该退到最后?”
“不,你是前锋。”沈宸烨正色说道。
徐琛脸色一黑,突觉自己面前有条河正在泛滥着,稍有不慎,自己便跌入水中,万劫不复。
“不用担心,我母亲不屑对弱者动手。”言简意赅的意义。
徐琛提起的心脏稍稍回归了半分,轻叹,“我发现我的心脏好像出问题了,这两天总是不安分的跳动着,看来我也有必要做一次全身检查了。”
“都说祸害活千年,你要相信自己会长命百岁的本事。”
“也对,都说恶有恶报,连沈大少这种应该入地狱下油锅的祸害都还活着,我怎么可以那么杞人忧天自我抛弃呢?我必须振作。”
“等一下拿出你说这句话的气势出来,我相信即便是千军万马迎面而来也必会被你一蹄子踩在脚下,耀我门楣。”沈宸烨隐隐含笑。
徐琛仔细回味着这句话,似乎觉得这是句病句,可是却又找不出什么糟点,至少自己气场全开的声势已经在冒头了。
沈氏主宅位于A市最高山脉山腰东面,占地百亩,或者说,整座山都被沈家建成了一个院子,承天接地,真正的世外仙境。
沈宸烨下车第一眼便觉得似曾相识,不由自己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处闲居,不足三平米,入门便是床,开放厨房,厨房前还有一湖天然游泳池,只是水中有蛇,很是挑战人的勇气。
而她,竟然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只身一人。
“大少,老爷和夫人正在回府的路上。”管家送上两杯清茶。
“嗯。”沈宸烨轻微的回复一声。
“今天是小安少爷出院的日子。”管家适时的提醒一句。
沈宸烨抬起头,看向院子里一舞一扬的蝴蝶,点点头,“我知道了。”
“大少,容我多言一句,小安少爷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您,这一次他住院了,而您一次都没有去看望他,他好像生气了。”
“噗。”徐琛忍无可忍的吐出嘴里的茶水,冷哼,“你们也不问问这段时间他跑去了什么地方,就算小安生病了不知道,沈夫人总知道吧,她这么姑息自己的小儿子误会自己的大儿子,见两兄弟反目成仇,这样的亲情有意思吗?”
“徐先生,您是客人,当然我们也是尊敬客人的,只是请您明白一点,这是沈家的私事,您这么谈论夫人,是大不敬。”管家对着徐琛,趾高气昂的说道。
徐琛面色一沉,拍桌而起,“果真不愧是高门大院沈氏啊,沈家是了不起,可是这里是C国,不是M国,不是你们只手遮天的沈氏王朝。”
“徐琛,少说一句,对下人,没必要说这么多。”沈宸烨随意的放下茶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管家,果真是他母亲养的一条狗,那股子自以为是的模样还真是狗模狗样了。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个狐假虎威的下人。”徐琛冷哼道。
“都说打狗看主人,怎么也得给我母亲三分面子。这不,主人回来。”沈宸烨双手斜插在口袋里,一副慵懒表情的迎接着这座宅子的两位主人。
秦秋枫放下手中的外衫,俯身温柔的轻抚过自家宝贝小儿子的发顶,声音如常,平静无痕,“小安先回房休息,我和爸爸有事与你大哥相商。”
沈安易怯怯的看了眼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男人,紧紧的握着刘絮凝的手,一声不吭的走上楼梯。
刘絮凝侧身回望站在沙发前一言不发的沈宸烨,有些依恋的走上二楼。
“絮凝姐,你放心,我会替你把大哥找回来的。”沈安易嘟着小嘴,噘的老高,想起自己在医院这段时间,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大哥因为那个女人彻底变了。
“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听着小安,你要记得我只是你姐姐,现在是,以后也是,你大哥喜欢的女人才是你未来大嫂,你要跟你大哥一样也要喜欢她,否则啊,大哥会不高兴的,小安这么乖,不会做不听话的小孩,对吧。”
沈安易哼了两声,打开门锁,“反正在我眼里就只有絮凝姐配得上我大哥。”
刘絮凝安静的站在走廊上,脚下的地毯因着主人的用力而微微陷下半寸,她强颜一笑:可是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的影子,强人所难的爱情,只会两败俱伤。
“我爱他,所以我想他快乐,只想他高兴的过每一天。”
暗自的回音缭绕在空气里,一道微风从窗户里轻拂而过,掀动她裙角映上的淡淡纹痕,不留痕迹的消失不见。
“大哥,你回来了。”沈宸绎率先打破沉寂,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管家,“给我来杯咖啡。”
管家识趣的退出主战场,所以佣人井然有序的避开客厅里未见硝烟的两派,悻悻的关上两处大门。
秦秋枫坐在沙发上,一手随意的翻开今日要闻。
而她的丈夫,沈家当家人沈晋霖面无表情的走到大儿子面前,两两相对,各自沉默。
“爸,大哥还没有出院。”沈宸绎适时的补上一句,言外之意,这家法估计得等些时候了。
沈晋霖依旧未曾表态,冷漠的眸光里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恰似不见血,便一击而败退劲敌。
沈宸烨的秉性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传统,不怒自威,处变不惊,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如今,两两对阵,气场全开,有一种方圆百里被席卷其内而统统被厮杀的残酷错觉。
徐琛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任凭自己刚刚如何的骨气铮铮,这种情况下,还是尽力减少存在感为妙。
“大哥,你要说什么就说,这种气氛,我看着都心颤。”沈宸绎深吸一口气,企图缓解这样针锋相对的氛围。
“都说虎父无犬子,果真是我的好儿子。”沈晋霖冷傲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一腿,嘴角微微上扬半分。
沈宸烨未曾移动半步,依旧保持最初的傲然天下而不言败,正色回复:“父亲,母亲,我想你们都清楚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话,我也不多说,就那么一句,我的事,请别插手。”
“婚姻大事除外。”秦秋枫道。
沈宸烨面朝自家那个冷面女王,再次重复道:“我的事,请别插手。”
秦秋枫沉默片刻,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五寸高跟鞋用力的踩踏在地毯上,鞋跟摩擦着地板,发出一声尖锐的落地声,“我也只说一遍,我只要我看中的女人进我沈家大门。”
徐琛屏住呼吸,这刚刚对阵完父亲,如今强势母亲再次袭来,那种分分钟不见血却憋得胸口生疼的沉默气氛,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被窒息而亡了,而眼前,俨然一副不以为然表情的沈宸烨居然可以保持着最初的神色,毫不畏惧。
“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了?”沈宸沨拖着行李走入客厅,嘴角略带一丝微笑。
“不,二哥,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沈宸绎像似抓住一颗救命稻草般,毫不迟疑的扑在沈宸沨身上,“他们快打起来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哥怎么跟父母打起来。”沈宸沨敲过三弟的脑袋,放下行李,走上前,对着女人微微颔首,“母亲。”
“回来了就先上去看看你四弟。”秦秋枫漠然吩咐道。
“是,母亲。”沈宸沨转身看向沈宸烨,轻喊了一声:“大哥。”
“嗯。”沈宸烨本能的回复一声。
“絮凝也来了。你们需要好好的谈谈,她至少比那个许菁菁更入我的眼,且不说她是大家闺秀,至少人家洁身自好,没有离过婚,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沈家。”秦秋枫坐回沙发上,抿上一口清茶,“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沈宸烨默不作声,回过头冷冷的打量过徐琛,随后,拿起一旁的外套,“话我已经说完了,先走了。”
“站住。”一家之主怒斥一声,双手放在身前,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声音略带低沉:“小安在医院一直吵着要见你,你受伤的事,我们都没有告诉他,他心里还怨着你,既然回来了,就去陪陪他。”
“我还有事,改天再来。”丢下这么一句话,沈宸烨拽着徐琛发颤的身子毫不犹豫的快步走出。
“沈宸烨——”
女人的声音震彻耳膜,而走在前面的男人继续前行,直接选择充耳不闻,大步流星的消失在别墅内。
坐回车上,徐琛才找回属于自己心脏的频率,哭笑不得的瞪了眼旁边那张面瘫脸。
“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沈宸烨打开车窗,打开烟盒,犹豫的弄着打火机。
“我需要抽一支压压惊。”徐琛不由分说的拿过点燃,任着浓烈的烟味弥漫在车内,继续平复着自己撒了破闹腾的心脏。
沈宸烨低头注视着烟蒂,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徐琛吐出一口烟圈,“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家里就没有一个对的地方。”
“我是问——”沈宸烨欲言又止,身体靠在车座上,微闭上眼,“在你的影响力,我父母兄弟都还正常对吗?”
“反正你的父母就不是普通人,我这等凡人是无论如何也亵渎不了如此神圣的他们,不过,身为医生,你家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真是难受,就跟医院似的,就连你二弟身上也挥发着这股味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家真的是开医院的。”
“是吗?我们家里每个人身上都有消毒水味道?”沈宸烨似笑非笑的打开打火机,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白雾。
“你还是少抽一点,伤口愈合的不是很理想,现在就跟我回医院去,三天之内都别想再踏出医院一步。”徐琛熄灭烟蒂,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像刚刚自己在地狱里旅游了一圈,抽了根烟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斑驳的光线透过树缝洒落了一地,本是阴沉的天瞬间被阳关点燃,周围飘散而来阵阵桂花清香,浓郁的挥发着。
叶落翩跹,恰似碟翼震动。
许菁菁安静的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不时抬手顺着呼吸,自从醒来后,心口总是像被堵着一口气,呼不出下不去,弄的她心悸不安。
护士二十四小时守着,不管是检查还是下床走动两步,就像是盯着猎物的猎人一样,目不转睛的把两颗眼珠子放在她身上,有时候,她倒觉得自己不是住院,而是被监禁了。
那位大叔,好像最近很忙,这两日也不再出现,每天派秘书送来饭菜,糯糯的米粥,偶尔是浓郁的补汤,最后那碗看着很不错的汤水总是被那个看着年轻帅气、充满男性魅力的五十岁老院长给抢了去,顾名思义,自己目前还不能这么补,得一点一点来。
唉,忍不住的就想叹一口气,表示自己其实真的很想喝那碗汤。
“今天看来气色不错,手术议程可以提前了。”院长大人每日准时必到病房检查的时间:中午十二点。
果不其然,在院长前脚刚至,后脚秘书先生就送来了今日的午饭。
许菁菁坐在沙发上,喝了两口米粥,探着头不时瞅瞅正在大快朵颐喝汤的男人,究竟他们谁是病人啊。
“别这么看我,你不能喝。”院长察觉到身前的目光,露出一抹憨厚正直的笑容。
“院长,我不是你那碗汤。”许菁菁低头自顾自的喝着只撒了点肉松的白粥,明明那就是我的。
院长满意的一口干掉,最后还舒服的打了个饱嗝,“那啥,等下我让护士把手术同意书给你送来。”
“院长,这个手术很危险对吗?”许菁菁放下碗,正色的问道。
院长淡然一笑,“任何手术都有危险,只不过你的危险性高点而已,不用担心,你只要知道是由心脏权威替你完全就不需要害怕,我们会尽全力让你活着。”
“可是——”
“别怕,我们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谢您。”许菁菁露出抹苍白的笑颜,只有三成,两大权威一起不是也只有三成吗?
是不是还有七成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大叔了?
大叔……
院长查完房,本想亲自把手术意见书交到许菁菁手中,奈何今天下午有一场大手术必须由他亲自主刀,只得匆匆的交代心胸外科主任后,直接进入了手术室。
许菁菁仔细的阅读着上面的每一条注意事项,心底煎熬着,又强忍着害怕,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辛苦您了,主任。”
“好好的休息,后天就准备手术了。”主任轻声安慰。
“嗯,我知道了。”躺回床上,许菁菁侧过身,眼泪滑过眼角,滚落在枕头上,晕染开一片。
我想见你,大叔,我真的好想你。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天团的队长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出了车祸,现在正送来我院的路上,院外早已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都等着第一手消息。”
“真的?就是那什么wing?”
“对,对,那队长可是人人口传的C国第一美人啊。”
“我好想去看看啊。可是我得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没问题的,她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