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痕和凤舞面面相觑,正在这时,只听旁边店面有人交谈,一人道:“于兄,你前几日说要昨日来此,将这一月的布钱给结了,今天敢情是来送钱的吧?”那姓于的道:“哎哟,真是不巧,我昨日本来确实是想送钱来,结了这一月的账,可是只因昨日老表前来,非拉着我去赌钱,可恨我手气太臭,输的差点连裤子都脱下来,这账还请宝掌柜再给宽限几日吧。”
那宝掌柜把脸一沉,适才面上的温文尔雅,一扫而光,瞪了他一眼,便走到正抓扒手的两个衙役面前,说了几句话,那两个衙役便牵着那小偷往这里来。
那小偷觑定此是逃走良机,挣开二人便逃。那两个衙役拔出刀来,扑上去挥刀下扫,那小偷惨嚎一声,栽倒在地,所幸这两个衙役身手也一般,所用的刀也不过是普通的兵刃,才没将一条右腿整条砍下,但却切了大半,留着一些个皮肉连着,这更使那小偷痛入骨髓。
两衙役还刀如鞘冲着小偷啐了一口,确认他逃不脱,转身跟着宝掌柜向那姓于的走来。姓于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骇得面色如土,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道:“我现在还钱就是。”
两衙役道:“你说了昨日失信,钱没能还他,锁起来,去大沙漠栽一百棵树去。”那姓于的道:“这是什么道理?”
衙役道:“为了整理民风,而设的新法规,你们怎么都没看呢?”
那姓于愤愤地道:“******,这是什么破法令,真是够衰的。”
衙役道:“口吐俚言,顶撞执法,又加两项罪。走!”说着,一人一条胳膊,就要驾走。那姓于的可真是慌了,换出一副笑面孔,用带有优美旋律的嗓音说道:“两位大哥,我是什么人,一蠢材而已,我说话向来就是那个放,我不敢说了,怕坏了咱们新法令,耽搁了两位哥哥这么久,实在是对不住。诶,这是一点小意思,还望二位哥哥笑纳。”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锭各十两重的白花花银子。
两衙看着两锭银子,咽了一口口水,互视了一眼,目光中迷茫了一下,然后一巴掌将银子打掉,骂道:“王八蛋。你可够阴险的,新法令规定,行贿人向官员行贿,将不追究刑事责任,主动揭发还可以返还三成的贿金,而受贿人却将会抄家,斩立决。你谋害我们吗?”
那姓于的苦笑着道:“二位哥哥,你们可冤枉我了。第一,这新法令我压根没看过,若是看过,也没有今天这些事了;第二,我只是稍示一下敬意而已,我又岂能反咬一口?”
衙役道:“这可难说的很,万一哪天你没钱用了,揭发我一下,不但报复了我,还可以让我吐还一部分钱来还你。就算你不反咬我,现在太子殿下新设的那个专门整治吏治的联合组织,那些人神出鬼没,游走于全国各地,狐狸似的去搜寻猎物,他们每破一次案,就能得一部分奖赏。”
另一衙役道:“给他啰嗦这些做什么?诶,你看,那边一个人衣衫不整,满地乱吐,你先看着这两个人,我去罚钱去。”说着便奔过去了。
谢雪痕和凤舞看完这一幕,觉得很是好笑,这种鸡零狗碎的事,官府都要管,真是闲着无事做了。不过他们从中觉出,这王开疆决不是只恢复了太子的名衔,这其中定然还有大的缘故。二人顺着大街西行,忽听尽头处一片嘈杂,谢雪痕好奇心盛,也不和凤舞打招呼,将马一拍,便奔了上去。
前面是一条南北大街,叫做松明街,非常的宽阔,不过此时街道两旁却挤满了人,压肩叠背向内观看。谢雪痕趋至切近,向内一张,只见一大队官兵押着二十多辆囚车,向北行走,后面还押着二百多个蓬头垢面,身着囚衣的囚徒。
这些人用一条铁链锁着手腕里,串成一溜,内中老少妇女,拖儿带女,边走边大声痛哭。押解的官兵喝道:“哭什么哭?再哭小心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那第一辆囚车里是个皓首白发的老者,一脸的威武之相,白色的囚衣上血痕斑斑,显是受了不少的严刑拷打。边行边大声吼道:“百姓们,这天下是要大乱了呀,皇上现已被奸人挟持,来陷害老夫。老夫乃三世老臣,素秉忠良,真心为国,披肝沥胆,可是那个奸人却伙同非人间的妖人,挟制皇上,来害死老夫。现在他们又胡乱加添罪名,枉杀我君子国国民,大家快快拿起刀剑匡扶江山社稷吧。不然”
领队的军官扬起马鞭,刷地一鞭,抽在他的嘴上,一溜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头。
谢雪痕见这老者不是殷寿,不过看着这一伙人的惨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第599章()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向她一扬手,做了个手势。谢雪痕向这人凝目一看,但见这人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文雅,不过一张脸却是紫黑色,与他的这种文雅颇为不符。
“子文先生?你不是在沙漠里吗?”谢雪痕很快将他认了出来。这时凤舞也走了过来,二人翻身下马。
子文向二人招手:“咱们先去一个僻静的地方谈话。”
谢雪痕又向那一队囚徒看了一眼,道:“这些人多可怜,咱们设法救他一救。”
子文吃了一惊,道:“你这可非会弄出天大的动静不可?你以为这个老家伙是好人么,他可是朝廷里有名的大奸臣,在老皇帝面前搬弄是非,造谣离间,排除异己,在朝中遍植党羽,私下里竭民膏血,卖官鬻爵、开门纳贿,株连无辜,今日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你管他作甚?”
谢雪痕听了此言,错愕一阵,道:“难道那些女人小孩也搬弄是非,遍植党羽吗?”子文无法应答。
便在此时,这一队囚犯走过,不料后面又一队囚车驶来,和前面一队一般,前面囚连,后面用铁链锁着男女老少。
子文看着这些人,道:“这些人平日位极人臣,但此时王开疆掌权,要颁行新法,他们却大加反对,故而才招致灭门之祸。”不大会儿工夫,先后有五队囚车驶过去。
谢雪痕不理子文的劝阻,决意要前去看个究竟。于是,凤舞便将二人的马匹,以一个时辰五钱银子的价格,寄在街旁的客栈里。
三个人随着民众,跟在囚队后面,出了南门,到了城外一片广袤荒凉的沙地上。一临近这里,便觉阴风惨惨,腥臭扑鼻,下面的沙土被一片片血渍凝结成块。由此可见,不知有多少人在此被处以极刑,但此时扔有一队队的犯人被官兵从各条路上押解到这里,用他们的鲜血,再此将这块鲜血刷艳。
谢雪痕三人一到这里,官兵便呼叱开围在这里的人群,尽管大声呼叱,却决不带一个脏字,在这非常时刻,说不定会因一两个脏字,而使他们也加入这些将被砍头的队列之中。
刑场当中,有一排凉厅,上面桌案整齐,监斩官下发行刑令便在此处,台前十丈开外,摆着四十个木敦子做断头台。断头台的旁边各站着两个手执大刀,精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行刑的官兵将囚犯列成四十人一排的队伍。
谢雪痕数了数竟有三十七排,最后一排缺了二人,队伍里面各色人物都有,还有不少的多体族人和飞狮人,飞狮人则被割去一只翅膀。让她吃惊的是,其中竟还有中土人,只是分不出是幽家弟子,还是其他门派弟子。每个犯人的背后,都背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他们所犯的罪名。
过了半个多时辰,有六顶轿子抬进了场中,从中走出六个人来,谢雪痕看时,为首一人却是夏敏,而另一人却是聂海棠。
夏敏等六个官员上了监斩厅,夏敏在当中的桌子上坐了下,其余五人则在左右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互相交谈了几句,有一个官员站起身来,放开喉咙喊道:“准备行刑。”话音落地,下面的行刑兵立刻推着四十个犯人,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将他们的头摁在了木敦子上。随着夏敏的行刑牌和行刑二字的落地,四十把大刀向下一挥,四十颗人头也跟着滚在地上。
接着尸体被抬走,随之又有四十个囚徒被拥了上来,刀光一闪,四十个人头又一齐落地。若不是看的清楚那是滚转的人头,这就和牲畜屠宰场没什么两样。周边围观的人众大多经常来此观看行刑,即使屡睹此等场面,但每一次还是使他们毛骨悚然。
斩了三四遍之后,监斩台上的监斩官们似乎觉得这样太慢了,可能会耽误他回家,于是行刑令下得越来越快,下面的行刑兵们都忙断了腿。
子文向谢雪痕道:“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回去吧。”三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谢雪痕向子文问道:“先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子文道:“我们率领大军击败白杨的妖军之后,教皇说来途发现霸王蛊和王开疆、聂海棠一行,出大漠去了。
林总管觉得王开疆一定是请霸王蛊助他夺取皇位去了,如果王开疆有霸王蛊相助,极有可能成功,假如王开疆掌权成功,以他的脾性,对咱们幽家极为不利,所以派我前来,见机行事。我带着二十个幽灵堂的高手,夜间行走了一个多月,才至前日到了这里。跟留在这里的弟兄们联络上之后,我才知道王开疆政变成功,已掌权一个月了。而且还听说,你二位也曾参与其中。”
谢雪痕道:“那天晚上我是被人暗算,王开疆他现在是怎么一种情况?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是老皇帝呀。”
子文笑道:“姑娘你这就不晓得了。王开疆自被赶下皇位,却练会了权术手腕。那天晚上你们倒底是怎么样的战况,我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据我分析,王开疆抓住那老皇帝后,并不重登皇位,而是在各关键部门换成了他自己的亲信。这样大政权、军权就全都攥在了他的手中。
那老皇帝荒淫酒色,本就懒于政事,既然自己的儿子仍让他做皇帝,又替自己勤政,也乐得自己去享乐。王开疆留着夏敏不杀,也是大有深意。夏敏力阻王开疆夺权,王开疆却既往不咎,仍是重用于他,夏敏自是对王开疆感激涕零,为王开疆卖命。
夏敏深明朝中群臣的底细,在处置这些案子上,更是入木三分。由他去清除这些障碍,无异于事半功倍。此外,王开疆以老皇帝之名颁发许多激进强国的政令,这些政令自然大损一股人的利益,但有反对者,就让夏敏大诛群臣。由此这一切全由老皇帝和夏敏二人做了挡箭牌。”
第600章()
“这是他们自家的事,于咱们有何挂碍。你们的大军现在到鬼哭谷没有?”谢雪痕于政事一窍不通,更无兴趣,于是岔开话头。
子文笑道:“我们幽家向来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英郊、白杨、董大千虽说是死命顽抗,但是他们是拦不住我们进入他们的老巢了。不过我们要万分留意到这里,因为这里可是咱们的归路。”
三人各自取回马匹,子文引着二人到了一所庄院内。里面大多是礼族人,幽家弟子只有二十人,不过这二十人都是谍影堂的高手。幽家自从到了庸国之后,子文随即在此扩充谍影堂的力量,幽家对于情报刺探,搜集是极为重视的。
谢雪痕相信这些人都是子文,安插在此处的眼线和暗探的首领。彼此揖罢,坐了下来。
子文向一个身着水蓝长袍的人说道:“房坛主,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这房坛主名唤房启明,不但武功了得,而且办事精明干练,是子文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房启明道:“朝廷现在下了各种法令,首令即是为了使全民都能深明法令,以后儿童不论男女自五岁起皆要进学堂;这些法令都张贴在了各处显眼明了之处。法令的意思是,凡是盗、抢、坑、蒙、拐、骗,此类有意为之的罪行,一律处斩。而相应的过失罪行,却减轻了处罚,比如无意致死,伤害、这些都处以三个月苦役。军队也有大的变革,新军法规定,每一户必须留有一子供养父母;军士每斩首敌军一人,则升爵一级,无军功者不得授爵。爵位不得世袭。”
子文沉声道:“王开疆真不愧是一代枭雄啊。”
“先生若有需要我二人出力的,尽管派人知会我二人一声,我二人决不会落后。”谢雪痕对于子文所关注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凤舞也不喜与人结交,二人便借故向子文告辞。
子文谍影堂的人尽管个个办事干练,但武功能望谢凤二人项背的却无一人,心念一转,道:“我本想请二位来,搞到那个惑心魔血,”
“那东西不是还在夏敏手里么?”谢雪痕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又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凤舞知道最后的结果,又转头以目示询凤舞。
凤舞道:“我想应该在梦魂离的手里。当时是她擒住了夏敏。不过那东西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处?不要也罢。”
“这东西太过邪门,咱们是不用的,不过留在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上终是祸患,得找到此物给毁了才对。”谢雪痕吃过惑心魔血的亏,因此有心要寻到此物,将之毁去,以防复受其害,乃转头向子文告辞。
子文送走二人,歇息到二更天,他便换上夜行衣,纵身跃上房顶,但觉凉风习习,秋意已浓。仰首望天,但见碧空万里,澄霁如洗,更无纤翳,显得月华皎洁,分外清明。子文无心感受此景,飞鸟也似直朝西北角奔去。
这片山头虽说并不巍峨,却甚是险峻,防守在这里的军营,可谓易守难攻。王开疆尽管先时在位不久,但在这期间,却在这里建了一座表面其貌不扬的行宫。后来倒台,流亡国外后,这里虽有驻军,却被荒弃。王开疆此次重新掌权后,便复又增加了这里的兵力。不过在这段时日里,和城中开锅一般的沸腾相比,此处一片沉寂。
子文敏锐的感觉到,王开疆新组建的联合组织和******的总部便设于此处,他今晚前来就是为了察探个究竟。他绕过辕门,从旁边的山崖上攀了上去,一上去一股刺鼻的焦炭味扑面而至,并传来一声声的金铁敲击声和风箱鼓动的声音。
子文向下窥探,但见这里的士兵军容整肃,士气昂扬,浑不似以往所见的那些庸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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