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澈对此浑然不觉,他的小乾坤中翻江倒海,罡气凝铸的黑色山脉隆隆作响好似地震海啸了一般。
他的罡气远比同境界的强者雄浑精纯,故而这座在屹立灵海中的黑色山脉亦愈发的巍峨雄伟,闪烁着瑰丽的光彩。
这是他再也压制不住晋升的冲动,整座罡山震颤咆哮犹如黑色的怒龙在灵海上躁动摇摆,有里往外焕放的光花愈来愈强烈浓厚。
在罡山之巅有一座鬼斧神工的洞天福地,正是武道中所说的“气府”也称“紫府”。
这一刻,所有的光亮都如同飞蛾扑火般向紫府流淌汇聚,远远望去譬如百川汇海壮丽动人。
渐渐地紫府深处迸发出亮丽的神光,炽烈如日绚烂夺目,从山脉各处云聚来的光流像是受到一股无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挤迫揉捏,不停地压缩凝练,从最盛时的模样径自凝缩了千百倍,变得只有一颗苹果大小。
但姬澄澈仍不满足,他知道这是自己凝练成功的第一缕真元,自是越精纯越好。如果现在好大喜功投机取巧,日后想要提炼升华势必事倍功半,甚而直接影响到修为进境,这一点上着实马虎不得。
所以他继续小心翼翼地运转那团真元,提炼杂质剥离罡气,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于武道强者而言,凝元永远是一道鬼门关。哪怕一点儿不经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真元暴烈燃精焚血,直至魂消魄散尸骨无存。
但姬澄澈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挑战自己的极限,打定主意要将这一团真元凝练到至纯至净的地步。
修炼,远远不止是力量的壮大,更是对自我的挑战,心境的磨砺。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团真元凝缩到红豆般大小,便再也无法炼化,彷如一颗夜明珠在紫府深处熠熠生辉,照亮了罡山灵海。
60。第60章 沧海一粟(下)()
姬澄澈并没有着急收功,他继续运转真元巩固境界,所有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大先生平时潜移默化的教导。
如果从一般人的理解上,这八年中大先生除了传授给姬澄澈一部大同九诀外,便似并未再教给他什么,而仅仅是带着两个弟子天南海北游山玩水寻幽觅胜。
但姬澄澈却十分清楚,大先生教给他和林隐的远不止武道绝学,还有一颗成为强者的心。
或许许多人会惊讶于林隐的用兵谋略,但这对姬澄澈来说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每到一处山川险胜,大先生都会停留下来对姬澄澈和林隐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事,远到数千年近至十数年前,大到数十万人马的大会战,小的几千几百人的遭遇战,娓娓道来如数家珍,种种得失尽付笑谈中。
有时候他会引经据典,那些兵法典故信手拈来,应景应时让人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再配上一两段当地的传说故事,更教姬澄澈和林隐觉得妙趣横生。
比如青狼岭一战,几乎没有人能够想到林隐会挑选这个地方作为决战的地点。
然而又有谁能知晓,他们师徒三人曾在那座白雪皑皑的山岭上逗留十数日,踏遍了山间的每一块土地,以屠龙为假想敌讨论了数十种攻防情况应对战法?
所以仗还没有打,林隐早已成竹在胸。
这就是大先生的魅力,在姬澄澈的心目里他既非绚烂耀眼的太阳也非狂猛咆哮的风暴,而是一滴甘露一缕清风,于不经意间滋润了两个少年的心灵,令他们心底埋藏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功运四十九周天,姬澄澈完成了晋升沧海一粟境后的第一次修炼。
至此,他的武道与灵修境界双双踏入元境,这里面固有先人遗泽,但更多也更为关键的仍是要依靠自身的不断磨砺。
他站起身来,望着左右两排力士魔姬顿感信心百倍,再次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天魔变的奇妙天地中。
失败、失败、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
数不胜数的失败,姬澄澈心志坚定毫不动摇,心中永远只有一个念头――
击败它、征服它!
“轰!”一拳击出,头顶上方的七盏灯火猛然全灭,大厅里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十二名力士魔姬在他的眼前重现,齐齐躬身一拜,然后徐徐褪淡消逝不复再见。
姬澄澈筋疲力尽地伫立在大厅中央,久久地没有动弹。
――终于过关了,他的心头既无狂喜亦无得意,平静如水凝冷如冰。
这不过是迈向大道巅峰征途中的一个小小门槛,比起巫圣笔札中记述的那些事,比起大先生的教诲,实在算不了什么。
终有一日,自己会像巫圣、剑圣、道圣、大先生还有无数元界过往圣者们一样,踏上那条圣境强者的终极之路!
姬澄澈紧紧攥了攥拳头,转身走出净月阁再不去看那些冰雕一眼。
门外,端午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向姬澄澈恭恭敬敬道:“小殿下,恭喜出关。”
姬澄澈感觉到端午的眼神里有一丝宽慰欢喜,亦禁不住心中温暖。
“辛苦您了,端午爷爷。”
“这是老奴该当做的。”端午领着姬澄澈离开净月阁,微笑道:“请小殿下先沐浴用餐睡上一觉,醒来后陛下有件东西托付老奴转送给您。”
“是什么东西?”
端午口风很紧,说道:“小殿下到时即知。”
姬澄澈按捺好奇心,舒舒服服洗了一把热水澡,又饱餐了一顿,顿时感觉浑身疲倦慵懒不堪,竟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后他先行洗漱再喝了点儿热粥,端午双手捧了一个狭长的木匣进来。
姬澄澈放下碗筷,端午将木匣珍而重之地递到他的手中道:“小殿下,这是帝君送给您的礼物。早在七年前,她已决定了这件事,不过一定要等到您走出净月阁后老奴方能将它转交给您。”
姬澄澈双手接住,谁知木匣奇重无比足足不下数百斤。也亏得他有圣龙之心天赋异禀,这才稳稳托住没砸落到桌上。
端午见姬澄澈轻松自如地接住木匣,面露欣然道:“或许小殿下并不晓得,您参悟十二式天魔变所花费的时间之短,为历代魔君第二位。仅仅比六百年前紫宸帝君七十一天的记录多出半日。”
“我在净月阁里待了那么久?”姬澄澈怔了怔,自己的印象中好似最多也就十天半月,谁曾想居然已过了两个多月。
“当初帝君参悟天魔变十二式,可是用了八十一天。”
“那我母亲呢,她有没有修炼过?”
“公主殿下自然也有,”端午回答道:“她用了一百二十一天,这成绩不算出色。但她后来修炼另外两门帝室绝学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尤其是‘王者境域’的参悟速度排史上第三,仅次于紫宸帝君和昆仑帝君。”
他顿了顿道:“净月阁二楼收藏的是‘魔君帝印’,三楼便是‘王者境域’,至于最后一门帝室绝学老奴亦不甚清楚。”
姬澄澈疑惑道:“我母亲为何没有将最后一门绝学修炼完成?”
端午沉默须臾,说道:“因为那时她已嫁与姬天权。”
他似乎并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或许在外人眼里这是一门门当户对的联姻,甚至以一国公主换取全族生机,是件非常划算的事。但对端午这样的帝国老人而言,无疑是桩不可洗刷的奇耻大辱。
他转移话题道:“小殿下,你可要进入二楼修炼魔君帝印?”
姬澄澈想了想道:“我根基未稳,还是等等再说。”
他打开木匣,就看到匣中静卧着一柄厚重古朴的黑色魔刀。刀鞘与刀柄上印刻着一道道朴实无华大繁至简的魔纹,似乎是用以抵御灵修者的术法攻击。
“这是胎元神刀,传说是以元界本源胎气锻造,与逆天命盘同列为元界六大神器。”
端午向姬澄澈介绍此刀的来历,却没有告诉他这柄刀只属于历代魔君。
姬澄澈握住刀柄,登时感到一股奇妙的魔意直袭心头,刹那间引起识天灵海一片共鸣,体内真元澎湃神识磅礴,油然生出拔刀劈击斩荡寰宇的冲动!
他缓缓抽出半截胎元神刀,刀刃暗如黑夜厚重无华,只试着输入了一缕罡气,胎元神刀便蓦然在鞘中铿鸣,发出摄人心魄的啸音。
“好刀!”姬澄澈由衷赞叹,要是当日持此神刀在手,对付昼丁山又何须大费周章?三两个照面间,即可教敌酋血溅五步刀下授首!
端午道:“这柄刀平时最好不要轻易动用,放入刀匣收藏起来,以免引人窥觑。”
姬澄澈点点头,他当然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自己的修为虽然已迈入元境,但天下之大奇人异事层出不穷,怀此神器难免会招徕某些贪得无厌之辈的窥觑之心。
见诸事已毕,姬澄澈将刀匣背到身后说道:“端午爷爷,我要走了。”
端午颔首道:“老奴恭送小殿下。”
姬澄澈问道:“我回到中原,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北荒,这座行宫怎么办,外婆有交代么?”
端午笑道:“小殿下莫非忘了,这座北海行宫帝君已赠送给您。您不在的时候,老奴自会代为看管。”
当下姬澄澈在端午的相送之下离开了北海行宫,被法阵传送到另一端。
出人意料之外,守候在那里的居然是多年不见的妖夜。
他向姬澄澈点头致意道:“姬公子,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姬澄澈愕然道:“你要离开北荒?”
妖夜道:“当年我是受帝君之托守护公子。如今姬公子南归中原,我的使命也就算完成。元界无垠,不知何日重逢,特来向你辞别。”
姬澄澈诚心诚意对妖夜躬身拜谢道:“这些年麻烦你了。”
妖夜灰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说道:“姬公子未来注定是要踏入圣境的元界至尊,能与你共事八年也是我的荣幸。”
他抱拳一礼,展开披风在雪野冰原上倏然去远。
姬澄澈目送妖夜远离,一声清啸唤来了玄霜。
但这一趟他选择了徒步而行,一如当初踏入冰原之时,只让玄霜在空中跟随。
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每一次跋涉,都是一场修行。
每一道风景,都是一次成长。
就这样姬澄澈离开了北荒冰原,向着繁华的中原行去。
一路上一人一龙相互扶持,抵达云门关的时候已是隆武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八。
他风尘仆仆遥遥望向雄伟险峻的云门关隘,禁不住感慨万千。
八年远行,而今终于归来。
城门外那些熙熙攘攘的商旅摊贩,还有守城官兵粗鲁的呼喝斥骂声,听上去竟是那样的悦耳那样的动听。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愕然看见在城门旁的一块小土坡上亭亭玉立着一位蒙面的黑衣少女。
那黑衣少女也发现了姬澄澈,在冷冽呼啸的朔风中步下土坡缓缓向他行来,轻启朱唇玉音清冷好似一串风铃吹动响起:“主人,我终于等到您了。”
61。第61章 匹马入关(上)()
暮色低垂,云门关里街巷两旁的店铺里纷纷点起了彩灯,新年到了。
仙族人秉承了魔族的传统,将每年的正月初一定为元旦,亦就是新年的第一天,这也是一年中最热闹喜庆的日子。
腊月二十八在仙族人的习俗中是小年夜,云门关中的节日气氛已十分浓厚。坐落在城东的集市上来自关内关外的商贩们车水马龙,一个个满脸通红兴奋地吆喝叫卖,恨不得将客人的钱袋掏空。
街道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许多人家都是全体出动采购年货。这里靠近关外民风彪悍豪放,妇女们抛头露面纵声谈笑,却不必担心听到什么“世风日下”“道德败坏”“成何体统”之类的废词。
最开心的是孩子们,他们或牵着哥哥姐姐的手,或骑在父亲爷爷的肩膀上,手里举着风车嘴里嚼着糖葫芦,一双双漆黑的小眼睛骨碌碌转动不停,几乎忙不过来。
云门关的地名里虽然有个“关”字,但那是早年留下的叫法。
自从仙族大军自漠北草原入关建立起大汉帝国后,这里其实已经成为内地,所以多年未见刀兵更无须一日三惊唯恐有异族从北方杀来。
于是作为沟通关内外的通衢要冲,云门关这些年迅速繁华起来,人口俨然赶上了中原的郡城、府城,而商贸之兴盛犹有过之。
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是云门都尉,正四品头衔,麾下守军不过两千人马。
这一任的云门都尉姓敖名江海,人如其名是个非常四海的粗鲁汉子。据说早年从龙立下不少军功,后来在攻克天都城的大战中瘸了一条右腿,伤了一只左眼,人称“敖半拉”。
他被外放到这里做将军,多半也是出于朝廷的体恤之意,等若荣养。
但敖江海从不这么想,他总觉得将来一定还有仗要打,朝廷派自己镇守云门关,就是让他训练打造出一支精兵来。
于是自打敖将军上任,云门关守军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三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起早摸黑整日价累得像狗一样,一时间怨声载道人人骂娘。
那些有点儿门路的校尉们陆续逃离,勋贵子弟们更是谈云门关而色变,宁可跑到更远更险的太岳山边关去从军混资历,也不肯投到敖江海的麾下。
这些典故姬澄澈上回随大先生途径云门关的时候就听说过,当时便对这位目不识丁的半残将军心生好感。
这次过云门而入关,他打算隐姓埋名会一会敖沧海,毕竟这样的将军还远不到养老的时候。未来国家一旦有事,相信最先挺身而出的还是他们。
所以姬澄澈准备在云门关多住几日,等过完新年以后再走。
他在城里一家客栈订了两间房,一口气付了五天的定金,然后就带着汪柔出门逛街,感受关内的风土人情。
在看到姬澄澈付定金时汪柔怔了怔,没有想到他居然打算在云门关过年――都说归心似箭,他为何看上去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回家的样子?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人的心中难道真的没有感受过孤单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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