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铁栎呆了呆,已然察觉林寒寺的口风不对,忙道:“可是那罗”
林寒寺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冷然道:“按照夜火部落的族规,该如何处置?”
“那罗,他是你的儿子!”铁栎叫道:“再说那也是因为”
“我的儿子,与部族其他人有何不同?”林寒寺冷脸道:“告诉我族规是怎么说的!”
铁栎脸孔血红瞪视林寒寺,强忍愤慨答道:“违抗那罗命令,鞭十下;恶意伤人,鞭十下。”
林寒寺不容置疑地挥手道:“来人,将林隐拉到帐外,铁栎行刑。谁若敢徇私舞弊,便再加他十鞭!”
铁栎勃然变色道:“那罗,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我铁栎捱上二十鞭也会丢掉半条性命!你于心何忍?求那罗收回成命!”
“求那罗收回成命!”营帐里的其他族人纷纷为林隐求情。
林寒寺扫视众人斩钉截铁道:“你们都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铁栎愤懑地跺脚,却无法再说下去。
“多谢各位叔叔伯伯,我做了错事,理当受罚。”
林隐忽然站起身向营帐外走去,平静道:“铁栎叔叔,你来行刑。”
林寒寺案桌下的拳头握得更紧,凝视儿子的背影硬忍住没有说话。
包括铁栎在内的族人均都不理解目前的危局,儿子却懂了。
这是父子间一份何其珍贵而又沉重的信任与敬爱,此际却如同锋利的刀刃在剜割他。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不再去看儿子的背影。
铁栎看看默然不语的林寒寺,再瞅瞅已经走到营帐外跪下等待行刑的林隐,无可发泄地一声怒吼冲出帐外。
林隐将衣服褪到腰部,裸露脊背对着铁栎,身体始终绷得很直,就似一杆铁矛!
铁栎从一名族人的手中接过专门行刑用的蟒皮鞭,望着林隐尚且稚嫩的肩膀与脊梁,忽然感到眼眶湿热。
“铁栎叔叔,我准备好了,开始吧。”林隐低声道,一阵大风吹来,流翠原上要变天了。
“林隐,你有种!”
铁栎咬咬牙,蟒皮鞭呼啸着挟裹尖锐的风声向林隐的背脊抽落。
“啪!”第一鞭,结结实实抽打在林隐的背上,顿时皮开肉绽血如泉涌。林隐虽早有准备但身躯仍猛烈一颤向前扑倒,他双手撑地一声不吭,强忍着背上锥心刺骨的痛楚,慢慢挺直了身躯。
“林隐!”铁栎的眼眶红了,握鞭的手竟是抖得厉害。
林寒寺站在营帐中,耳朵中听到蟒皮鞭落在儿子身上清脆的一响。
这一鞭仿佛直抽到他的心底,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痛苦地从齿缝里艰难吐字道:“一!”
“啪!”第二鞭落下,两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在林隐的背上拉开长长的血口。
每一个夜火族人都聚拢过来,他们都是部落中无畏的铁血勇士,即使面对死亡也不会眨一眨眼,现在却只能沉默着围观。
林寒寺在夜火部落拥有至高无上的威信,不止是夜火四杰,所有族人都信任与崇拜着自己的首领。
但这一次,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于以往,每个人的眼中都升腾起两团火焰,痛惜与愤怒。
“啪!”第三鞭落下,林隐觉得自己的脊梁好似断了,火辣辣的疼痛烧灼着每一根神经,眼前一片血色看不清景物,神智却奇异地进入到一种空灵状态。
他并未运功抵抗,吃力地撑手再次挺直脊梁。
天色愈发地阴沉,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众人的心头已是阴霾密布雷电交加。
这时候夜火部落的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汪拓北、戈壁奇、齐武等龙族各大部落的首领带着他们哭哭啼啼鼻青脸肿的子女,还有大批的部众气势汹汹登门问罪,待看到跪在营帐外正在受刑的林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林兄,你这是”汪拓北愕然问道,一半是装出来的另一半则是讶异于林寒寺居然真能狠下心对林隐施鞭刑。
这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在行刑。
他原本准备兴师问罪好好收拾林寒寺一番,然后再顺势逼迫对方答应自己开出的各种条件。孰料林寒寺已将儿子拖出营帐痛下狠手,这口倒不好开了。
林寒寺见汪拓北等人到来,便走出营帐迎接道:“大那顔,犬子无知闯下大祸,我正在按族规惩戒,倒教您见笑了。”
汪拓北身材臃肿,圆圆的脸上永远是笑容可掬,宛若弥勒佛般。但亲近他的人都明白,大那顔笑得越欢畅,心里的杀机越重。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呵呵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些孩子难免会起些争执,林兄又何必当真。”
话音方落,“啪”的又是一鞭抽落到林隐的背上。
这次林隐没能撑住,身体倒地就着惯性翻滚出去,在地上画出一条血红的痕印。
汪柔毕竟是个少女,低低惊呼一声蒙上眼睛不敢再看。
戈世达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盯着浑身是血的林隐嘿嘿笑道:“活该!别躺在地上装死,要换我来行刑,三两鞭就要你狗命!”
一众夜火部落的战士闻言无不义愤填膺,双目喷火怒视戈世达。
林寒寺微笑道:“大那顔,既然来了,不如请进营帐。”
“不必了,”戈壁奇冷笑道:“我们不是来做客的。”
“啪!”刚刚抬起身的林隐,又被一鞭抽倒在地,久久不能起来。
“喂,别装死!”齐阳辉叫道:“你先前不是很牛么,有种起来再打啊!”
趴在地上的林隐抬起头,望向齐阳辉,那冰冷的眼神盯得他心头突震。
林隐吐出一口血沫,摇摇晃晃挺起身,用尽所有气力大吼道:“五!”
“啪!”
“啪!”
“啪!”
蟒皮鞭一记一记落下,溅起一蓬蓬血花。骚动的人群逐渐安静,汪拓北的面容渐渐露出讶异之色,目光须臾不离地注视林隐,其中有阴冷有赞赏更有一丝沮丧。
38。第38章 鞭刑惩戒(下)()
“啪!”
第九鞭落下,林隐背上早已体无完肤。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手插入泥土中,十指鲜血淋漓。
他昏沉沉觉得自己正在飘飞,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不断晃动,耳朵里嗡嗡作响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九,这才第九鞭!”
心底里,一个声音唤醒他逐渐沉沦的神智。
“呃——”一声长长的呼吼,他从地上第九次挺直了身,尽管身躯不住晃动摇摇欲坠,但腰杆是直的,胸膛是挺的!
不仅仅是夜火部落的战士,所有目睹此情此景的人无不耸然动容。
汪拓北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道:“林兄够了,再打就会出人命。不如我替林隐讨个人情,剩下的那些鞭暂且记下如何?”
林寒寺面颊的肌肉几乎不可察觉地颤了颤,徐徐道:“大那顔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但既然是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责罚。”
“十!”林隐一声大吼。
“啪!”第十鞭落下,他一口血箭喷出,身体失去所有力量往前倒下。
有人已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没法继续往下看。
戈壁奇嘿嘿笑道:“林那罗,你心里就算不痛快,又何必拿小孩子撒气?此事传了出去,莫说夜火部落,放眼北荒各大部落,恐怕都对你另眼相看,嘿嘿!”
林寒寺恍若未闻,迈步走向林隐。
他俯下身目光中流露出爱怜之意,沉声道:“林隐!”
“父亲!”隐约听到林寒寺的呼喊,林隐精神一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来道:“我能行。”
忽然之间他呆了呆,仿佛看到父亲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林隐,够了。”
林寒寺抬起头时已然神色如常,吩咐道:“铁栎!”
“那罗!”铁栎急忙应道。
只见林寒寺缓缓向着营门方向跪下。
“父亲?!”林隐心头疑惑,旋即立刻猜出林寒寺的用意,奋力叫道:“我挺得住!”
林寒寺看了儿子一眼,语气平和而不容置疑道:“养不教父之过,剩下的十鞭我代林隐受刑!”
“那罗?”铁栎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
“林兄,你这是何意?”汪拓北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对于一位龙族部落首领而言,鞭刑无疑是莫大的耻辱,甚至比杀头更难令人接受。
林寒寺神色坦然,脱下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与背脊。
铁栎的目光一凝不由自主落在林寒寺背后一条尺许长的伤疤上,那是当年他为了救自己而险些丧命留下的。
“十鞭,开始。”林寒寺合上双目。
周围鸦雀无声,如死一样寂静。
林隐睚眦欲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捱汪柔马鞭的时候没有哭,他被父亲斥责的时候没有哭,他遭鞭刑血肉横飞遍体鳞伤的时候更是没有掉过一滴泪!
然而此时此刻,林隐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哪怕再是坚强勇敢顶天立地的男人,在他内心深处总有一片柔软需要呵护,又最被容易触及。
铁栎的眼眶里泪花闪烁,一声不响对着林寒寺的背影跪倒,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铁栎遵命,立刻执行!”
他拔身站起挥舞蟒皮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雪色弧光,响亮地击打在林寒寺背上。
“啪、啪、啪啪”
一鞭一鞭又是一鞭,林寒寺的背上血肉模糊,却始终屹立不倒。
林隐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双手使劲插入深深的泥土,浑然不知疼痛。
“啪、啪、啪啪啪”
鞭声不绝于耳,汪拓北脸上虚伪的笑容渐渐僵硬渐渐淡去。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里根本是个多余的人,或许来找林寒寺问罪寻仇什么的,是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决定。
他还能说什么?他隐隐预感到,如果现在再向林寒寺开口,估计其他部落的首领会心怀不忿甚至以为自己敲诈。
在他的身后,汪柔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鸟捂住耳朵闭紧眼睛,娇躯不住地颤栗。
戈世达和齐阳辉等人也不再叫嚣,望着眼前的一幕莫名的遍体生寒。
都说虎父无犬子,林寒寺、林隐,这对父子的骨头都实在太硬,宁可流血也绝不肯低头下跪求饶。
流翠原上空的天色越来越暗,狂风大作吹动人们的衣袂,暴风雪要来了。
“啪!”最后一鞭落下,铁栎这样一个铁打的北荒豪杰终于禁不住失声嚎啕,远远抛开被鲜血染红的蟒皮鞭,跪倒在地。
“铁栎,站起来!你是北荒第一神箭手!”林寒寺喘息着喝令道:“你可以死,但不可以跪!”
“是,那罗!”铁栎抹去泪水,叫道:“药!”
夜火部落的医师如梦初醒,急忙取出金疮药递给铁栎。
林寒寺看也不看,吩咐道:“先给林隐敷上。”
医师忙道:“那罗,我这里还有一盒!”手忙脚乱地奔到林隐身旁为他敷药。
汪拓北和戈壁奇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眸中透出的凛然。
戈壁奇咳嗽声道:“大那顔,快变天了,我们赶快离开,莫要耽误他们父子治伤。”
汪拓北点点头,朝林寒寺摊开手道:“林兄,这事真是唉,柔儿和世达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和林隐多多包涵。”
林寒寺脸色苍白,说道:“大那顔客气,恕我不能远送。明日的赔罪酒”
“不急不急。”汪拓北摆摆手笑着说道,只是脸上的肌肉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他看着林寒寺背脊上的鞭伤,暗暗叹口气,说道:“你们父子好好养伤,三天后是龙珠大会召开的日子,有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再谈。”
林寒寺点点头道:“谢大那顔。”
汪拓北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明明是林隐父子受了鞭刑,那模样倒似他们吃了教训。
戈壁奇走出营地外,低问道:“大那顔,明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汪拓北阴着脸道:“但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星野城,在这个时候你我再强迫林寒寺带伤摆酒赔罪,十有**会激起众怒。”
“林寒寺,他这是在以退为进,施苦肉计?!”
汪拓北冷冷一笑道:“没关系,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在北荒冰原上,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戈壁奇点点头,回望了夜火部落的营地一眼,嘿笑道:“那便让姓林的多活两天!”
此刻的营地中,林寒寺直等汪拓北等人走远,才低声道:“林隐,你恨我么?”
林隐摇头,回答道:“我只恨自己不够强,保护不了夜火部落。”
林寒寺凝视儿子,痛苦道:“如果我要你在营帐外再罚跪一夜面壁思过,你顶得住么?”
林隐迎上父亲的目光,面容中泛起一丝坚毅的笑,应道:“嗯!”
林寒寺看着林隐脸上的笑容,不觉也露出了一缕笑意,握住儿子的手缓缓道:“父亲不会令你失望的。”
林隐点头,“我知道。”
林寒寺站起身,高声道:“铁栎,今晚林隐就在营帐外罚跪思过,你负责监督!”
没等铁栎答应,就听到营帐后响起姬澄澈愤怒的声音道:“林叔叔,好汉做事好汉当,打人的事也有我一份!”
他和唐雪落去找商梵衣,在营帐里刚刚将与汪柔等人发生冲突的事情经过说到一半,就听到营地里一阵骚动,有夜火部落的族人在传道:“不好了,那罗下了命令,林隐要受鞭刑!”
姬澄澈和唐雪落大吃一惊,便欲跑出营帐看个究竟。
哪晓得他刚刚抬腿,就听见商梵衣说道:“不要去。”
“为什么?”姬澄澈大惑不解,望向商梵衣。
商梵衣道:“林寒寺要惩戒林隐,相信一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分明就是颠倒黑白!”姬澄澈怒道:“不行,我要找林叔叔论理!”
唐雪落也道:“婆婆,林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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