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三牵着马走到一家茶店门口,见里面黑咕隆咚,毫无生气,桌上凳上落满灰沉,柱子、梁子上还结起了蛛网。梁老三咂咂嘴,又继续往前边走边瞧,可结果都一样,无论是酒馆,茶馆,乃至妓院都一副破落景象。
梁老三长叹口气:“算了,要事为重!”
说着他便翻身上马,欲穿过李家集,前往黄安镇。忽然他见到远处有一人的身影,那人骑着马,正朝自己慢慢走来,但他好像是倒骑着马,梁老三为人机警,心想来这古怪镇子的人就算不古怪也是个不寻常的人,何况还是倒骑着马。
梁老三嘟囔道:“呵,来了个张果老。”
边说着,边下了马,牵着马躲到了一个暗巷子里,等那人慢慢走过来。
梁老三仔细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吃吃不见那马路过,梁老三心想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无论谁来总是不能耽误的,等着等着有些不耐烦了,边悄悄挨着墙边探出一点头看看。
一看吓一跳,那马竟然被拴在了方才门口的一个门柱上,而马上的人也不见了。梁老三鼻子一拧,道:“好嘛,这牲口原地踏步呢!”
梁老三左看右看,却怎么也瞧不见倒骑马那人的影子,他一看,太阳已经往西面偏了,时间紧迫,不能耽搁。
梁老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上马,策马奔腾,一股烟尘扬起,梁老三已经不见了影子。
黄安镇可十分热闹,不像李家集——连个活人没有。
梁老三就喜欢这样的镇子,越热闹约好,越热闹他就越有吃的喝的玩儿的,可是人多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太引人注意。他可不知道黄安镇的人彼此之间漠不关心,他是一个乞丐,乞丐上街肯定没人注意,可乞丐牵着一匹好马可就显眼极了。
梁老三依依不舍地瞧着“杨二郎”,“唉,你说我和你相处了短短不过白天时间,可这就要分别我还是不舍。这么样吧,如果来日我需要你,会吹哨子,如果你能听得到就来寻我,如何?”
“杨二郎”粗喘两口起,蹄子也“嗒嗒嗒嗒”地踩着地,梁老三忽而一笑,说道:“那你我就此分别……”说着,他便一把抱着“杨二郎”的脖子,用脸蹭了又蹭。然后摸了摸它的鬃毛,将它牵着面向官道,然后走到它后面,拍了马屁股,“杨二郎”边绝尘而去。空留梁老三脸上两珠热泪。
但这情绪没有持续影响着他,他的肚子已经咕咕直叫,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只有饭菜酒香。他算了一算,现在才阴历三月十四日,离十五还有半天多,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为大。
之后他便上了“凤韵酒楼”,这些事情前文已有交代,包括乔二郎乔霖与梁老三的打斗也已说过,就不过多叙述。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众人听完梁老三的眉飞色舞地说完之后,无不拍手叫好,秦平最为好爽,拿起一碗酒,便道:“来,梁老哥!兄弟我敬你一杯,你不紧是条汉子,还是个好人!”
梁老三也举起碗道:“我本来就是好人!”
易万轩道:“不能只让二位喝酒,来来来……”易万轩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举起说道:“来,各位!我们齐敬梁老兄弟一杯!”
众人附和着“干!”,这满桌江湖侠客便自成一番江湖的豪气。
孙巧儿见秦平喝得尽了兴,越喝越上瘾,便讪笑他,“你不是不喝酒了吗?”
秦平也因性子直,并没有听出孙巧儿的讥讽之意,便笑道:“这酒好喝,而且还没有毒!”
众人笑道,其实越是直性子的人活得就越开心,往往直性子的人做出的回答也是最巧妙的。
众人又连干了几碗之后,有吃些菜,谈着笑着,大多都是彼此两三个人之间的谈话。
孙巧儿和怜香玉亲密如亲姐妹,倒是冷落了那个还未痊愈的李元郴。李元郴自然不能喝酒,元气损伤,是不能喝酒的,但他也没有多少食欲,大多都是在听别人讲些什么,脸上也时不时露出笑容。
空和齐英儿相谈话虽不多,总是了了几句,又过一会儿,再谈了一阵。
而梁老三只顾得一个劲而吃菜喝酒,也不多和别人交谈,谁问几句他就回答一句。过了一阵,齐英儿问他道:“前辈刚才所说遇到了乔二郎,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梁老三夹着盘中的肘子,也不看齐英儿,说道:“他呀,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只不过知道他们三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罢了。其实也不能说他们不是好人,只是谁让他们为南宫鹤卖命呢?”
齐英儿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那久不发言的李元郴说道:“其实乔家三兄弟本来也很正派。只不过若没有那件事,可能也不会和南宫鹤那种人为伍。”
齐英儿问道:“那是哪件事呢?”
空含笑着,好似知道所谓的那件事,齐英儿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李元郴说,难道李元郴和那乔二郎有什么关系?不知不觉,众人也都停下了嘴边的交谈,听着李元郴说那乔霖的事。
李元郴看众人都细听自己讲话,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孙巧儿轻轻碰她一下笑道:“说啊。”
李元郴这才喝了口茶,道:“四十年前,在西北宁夏,有一个名响西北地区的镖局,叫‘虎林镖局’,虎林镖局的总镖头就是乔魁乔老爷子,江湖人称‘飞虎头’。乔魁老爷子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虽是俗家却深得少*功之精妙,外功内功也都练到了上乘,尤其是使得一手九节鞭,出神入化。九节鞭到他手里可硬可软,硬如枪矛,软如藤鞭。在西北地方,乔老爷子也是凭着自己一身硬功夫闯出了名声。
“名声有了,但老爷子日子却不好过,名声不能当饭吃,要吃饭,还得要手里腰里的那白花花的银子。于是乔老爷子就想靠自己的一身本事,撑起个镖局,来给人保镖养活自己。那时候乔老爷子并没有娶妻,年已四十,还是光棍一条,他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镖局经营里来。
“当时那镖局生意实在不景气,尤其是西北方,那里的人也不肯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交给镖局运护,都觉得镖局就是来骗人的。尤其在他们知道乔老爷子曾在绿林道上混过几年的时候,更觉得他肯定会把自己的财货送给绿林强盗。就这样撑了两年,愣是没接到几单多大的生意,钱一分没赚,倒是天天要养活手下的人,还赔了不少钱。
“无奈之下,乔老爷子只能解散了在宁夏的镖局,问几个好友借下银子只身往东南方去,他闻说京成人杰地灵,就来到了长安。长安虽离自己老家不远,但却判若云泥,长安之繁华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更是几度痴醉在这个地方。不久他花光了自己所带的仅剩的十几两银子,差点流落街头。好在他遇见了云梦一,也就是他日后的妻子,云梦一是个小他十五岁的女人,生活在小康之家。她正值大好年华,本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可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深深被乔老爷子身上的魅力吸引,她就这样深深爱上了当时落魄的乔老爷子。
“不久,他二人私奔了。乔老爷子什么都干过,卖艺、打铁、挑货…云梦一也时时刻刻守候着他,二人相濡以沫,十年如一日。终于,苦日子眼看到头了,乔老爷子那日正送货,遇到了一个盗贼,正被官府的人追捕,那盗贼在街上跑,官府的几个衙役就在后面边吼边追,那盗贼也是一边撞开路人一边追。乔老爷子正背着两麻袋米粮,那盗贼正好就撞到了乔老爷子,乔老爷子身后两袋粮食也被撞掉在地上,袋子竟被磨烂了,粮食全都撒了出来。乔老爷子想要理论理论,但看这盗贼连句话也没说,只顾逃命,又看后面远远几个官府的人也在跑,边看出这盗贼定是遭到官府通缉的犯人。于是一股侠义热血涌上心头,也不管粮食,使出燕子三抄水的身法,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那盗贼。……”
众人听得出神,他们都听过“飞虎头”乔魁的名号,但这些许事情他们一概不知,谁都没想到李元郴竟知道如此细腻,本来心中都有些好奇,但听着听着竟不知觉中投入进去,巴不得与那乔老爷子有一面之交。
李元郴说得动听,眼角似有泪水,他不愿让泪流出,让众人笑话,可也实在是事到嘴边,勾起往事,不得不感怀。抹了抹眼角,继续说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乔家往事(2)()
乔魁五十岁的时候遇到了转机——他遇到了一个盗贼,而这个盗贼让他的生活好了起来。紧接着说乔魁一把抓住了正被官府追捕的盗贼,这盗贼看来也颇有本事,腰一低脖子一扭,绕过乔魁的擒拿手。乔魁放开了手,那盗贼两撇八字胡,一对鼠目,尖嘴龅牙,青蓝汗衫,身后背着个沉甸甸的大囊袋,站开一旁怒视着乔魁喝道:“你这厮为何挡爷爷的去路?”
乔魁不慌不忙笑道:“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谁让你撞到了我,洒了一地的粮食,我没法向雇主交代,你说我该找谁理论去?嗯?”
那盗贼不屑道:“你他妈爱找谁找谁去!别挡老子的道,否则老子要了你的命!”
“站住!别走!”“拦住他!快拦住他!”后面三个官府衙役已经追了过来,盗贼二话不说扭头便跑,乔魁这次却没有阻拦,后面那三个衙役已经跑到乔魁跟前,有两个继续往前追,其中有一个体格稍结实的衙役,指着乔魁说道:“你,你敢放跑朝廷要犯!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乔魁拱手抱拳赔笑道:“官爷,不是咱有意放他,实在是咱不知他是朝廷要犯啊!这么的,我帮官爷擒住他,您高抬贵手,恕咱无罪,行吗?”
那衙役一脸鄙夷看着他:“就你…”他还没有说完,乔魁便一起身,又是几个起落的功夫便赶到了方才追过去的两个衙役前面,紧接着乔魁只用足尖点地,又是一个起落,便追到了那盗贼前面。
三个衙役看得傻了眼,怎么都没想到这苦力汉子竟有这种本事。盗贼这次也看清楚了,乔魁翻身落到自己面前,盗贼知道这次他遇到的是个硬骨头,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把自己的牙给硌掉了。盗贼见到那几个衙役站在不远处也不打算做什么动静,便想到:“难道这苦力是和官府穿一条裤子的?不管怎样,先把这苦力给解决了,剩下几个也就不成什么事了。”
那盗贼打定主意后,定了定神,稳住气息,笑道:“没想到兄台竟有一身俊功夫,敢请兄弟报个万儿出来,咱好认识认识。”
乔魁负手说道:“我叫乔魁,不混道儿,只是练了些拳脚在江湖混饭吃,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盗贼笑道:“哦,那既然这样,何不放在下过去,咱就井水不犯河水。”
乔魁道:“不是我不放,是那几位官爷不放你过去,我要是放了你,他们就要唯我是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盗贼哼道:“看来你今天是不让道儿了?”
乔魁摇摇头道:“不让!”
盗贼啐了口痰,卷起衣袖,说道:“好!今天真他娘的背!碰到你这个扫把星!爷爷就来教训教训你!”
乔魁伸出一手,站住脚跟,扎起马步,说道:“请教!”
盗贼那恶狠的眼神冒着火光,掌变成爪,呲牙咧嘴地往乔魁冲去,乔魁冷眼看着他,纹丝不动,待到盗贼及至眼前,忽然一边姿势,右手为掌往腰间收为拳,左手为拳,身子一斜右腿前跨出去,同时左拳变掌,直打盗贼胸口。
以为乔魁出身少林,功底根基甚是深厚,下盘很稳,力从地起,掌劲儿浑厚,若非乔魁收了八成力,这一掌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盗贼受了乔魁这一掌,登时后退丈余,嘴角渗出血来。乔魁冷眼笑着看他,他知道自己不是乔魁的对手,便想要逃命。谁知刚一发力,胸口忽然像炸开一样,竟疼得晕厥过去。
那远站着的三个衙役小跑过来,他们一看这盗贼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就对乔魁报以钦佩的目光。
方才那个对乔魁呼喝的人此时也换了口气,和和气气地说道:“兄台好功夫,刚才的事……”
乔魁摇摇手道:“官爷不加怪罪就好了,小的也就只是三脚猫功夫,官爷这么夸奖小人可受不起。”
那衙役被乔魁这么一说,觉得刚才那样对乔魁说话实在过意不去便拱手道:“我叫赵明。”
乔魁也拱手道:“乔魁。”
赵明道:“今日多谢乔兄弟帮我们捉住‘飞天耗子’史泉,若不是兄弟你,以我们的功夫怕是早就让他给跑了,之后上头怪罪于我们,扣我们一个月饷银,那才叫苦呢!”
乔魁歪过脸,看了一看,另外两个当差的已经架起了史泉,史泉耷拉着脑袋依然昏迷。那两个衙役看见史泉受这么重的伤,而且还只是接了乔魁一掌,再看乔魁时说不上来是敬佩还是畏惧。
乔魁笑道:“他这名号起得倒是还真贴切,这人长得确实像只耗子。”
赵明说道:“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个会飞的耗子,而且还经常做耗子干的事情。”
乔魁好奇问道:“不知道这只耗子偷的是谁家的粮?”
赵明道:“这……”
乔魁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揖手道:“失礼失礼,是小人话多,官爷就当没听见罢了。”
赵明一见乔魁不仅武功高,而且十分谦卑,他的礼貌也不像其他百姓一样见到当差的就会哆哆嗦嗦身不由己,乔魁的同在于他不仅不会紧张而且十分畅快,给人一种还未喝进美酒却先闻到了浓浓酒香的感觉。赵明越来越欣赏乔魁了。
赵明道:“不必多礼,你我虽然以这闹剧相识,但也是缘分,待我交了差,脱下这身官衣在与老兄想见如何?”
乔魁一听,忽然有些茫然,便道:“岂敢岂敢。”
赵明抱拳笑道:“岂什么敢,咱们日后再见。”说罢,赵明便同另外两个衙役押着昏厥的史泉回去复命了。
乔魁回到刚才的地方,将那洒出来的粮食装进另外一个袋子里,又将这个破袋子扎了一下,便想要背到前面不远的粮铺。谁知他还没走一步,那粮铺的老板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