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蕴笑道:“小子算盘倒也精明,罢了,今日暂不打你,待你拜师之后,老身要打个痛快。”
形骸倒吸一口凉气,暗想:“完了,她若真是我师父,我今后岂有安宁之日?”
袁蕴指了指缘会,道:“这小丫头是谁?”
形骸道:“她是我妹妹,奉父母之命,我需照看她,还请前辈通融,许我一同带她前往总教。”
袁蕴冷冷道:“她不是你妹妹,是你童养媳妇。”
形骸慌忙道:“哪有此事?真是我妹妹。”
袁蕴道:“不许!你是要去上山学艺,不是新官上任,岂能携亲带友?”
缘会又朝袁蕴磕头道:“婆婆,你只需告诉我海法神道教在哪儿,我自己可以找去。”
袁蕴见她如此坚毅,并非出言威胁,而是真打算如此行事,微一犹豫,道:“你孤身上路,万一遭遇不测,这罪名岂不到老身头上了?你要跟来就跟来,我不会赶你走,但途中食宿,你得自己出钱。“
形骸大喜,心想:“原来这婆婆也是好心人。”忙拱手道:“多谢前辈。”缘会也道:“多谢婆婆。”
袁蕴突然抓住形骸手腕,内劲一到,形骸手掌不禁摊开,她手上多了一块木条,啪啪啪打了三下,形骸痛的手一抽,喊道:“哎呦!哎呦!哎呦!”袁蕴冷笑道:“早打晚打,都是逃不掉的。你内劲不差,是块好料子。”
形骸甩甩手,叹气道:“是,是,前辈武功神妙,晚辈甘拜下风。”
当下袁蕴领形骸、缘会往外走,途中又接了四人,但并未提拜师之事。形骸认得是裴家两人,辛家一人,还有孟苏瑰,五人各自拱手问候。他又见山剑天兵派、云火纯龙寺、风圣凤颜堂分别派人接领。山剑天兵派的人严厉威风,云火纯龙寺的人冷漠庄严,风圣凤颜堂则傲慢文雅,将客栈中龙火少年全数带走。
来到街上,袁蕴往西行,途中又遇上两拨人,都是海法神道教的,前去其余客栈接人,形骸数了数,算上自己,接了十三个孩童。利家、息家、威家、川家、木家各有一些,却无藏家、拜家之人。
袁蕴似是此行首领,她听那几个接引讲述,一皱眉,在每个孩童肩膀一拍,骂道:”除了孟家、裴家有些诚意,其余都是些没人要的小东西!”
原来道术士在龙火天国颇受敬畏,也被凡人误解疏远,其余各家心存偏见,挑选弟子时讨价还价,多有顾虑,来者大多并不出众。唯有孟家、裴家重视道法,所送皆是精英。
形骸见海法神道教此次共来了六人接引,算上袁蕴,共三男三女。袁蕴为首,是海法神道教道德门掌门人。其余两个道姑甚是年轻美貌,一人看似二十岁年纪,一人唯有十八岁。
那二十岁的叫费兰曲,长发飘飘,杏眼柳眉,面容极美,神色轻柔,笑容温暖,穿金色道袍,是袁蕴道德门下弟子,近年来也已出山,开始收徒。她自称实则已有四十岁年纪,但练功有成,样貌仍尽显青春。
那十八岁的叫裴若,梳垂鬟分肖髻,辫有金环,虽稍不及费兰曲,也是个美丽佳人,桃眼细腰、气质活泼,言语令人听来如沐春风,心里甚是舒坦。她是总掌门的弟子,袁蕴说她是海法神道教百年一遇的奇才,亦是当今门中少年三杰之首。裴若嘻嘻一笑,连声谦逊。众孩童听她名头如此响亮,不由更增好感。。。
有一少女问道:“费师叔,您是哪家的?”她那姓氏并非十大宗族之内,却又是道姑,莫非俗家时是十家族里的姻亲么?至于袁蕴脸色阴鸷,旁人都不敢相问。
费兰曲摇头道:“我并非十家之人,更未练过龙火功。”
众孩童皆感惊讶,心想:“未练过龙火功,她不就是个凡人么?那也能进的了海法神道教?”
袁蕴喝道:“蠢材,龙火功又有什么了不起了?习练道法未必非要龙火功不可!只要体内真气浑厚,心中学识渊博,照样能将只会武功的蛮子打得落花流水,找不着北。”这费兰曲虽是海法神道教中唯一凡人,但她所学精湛,擅长玄理,门派中众人对她甚是倚仗。
至于那三个男子,一人是个英俊潇洒、举止飒爽的年轻道人,名叫川谭健,今年正好二十三岁年纪,已然艺成出山。一人是个肥胖道人,名叫木野子,下巴一丛胡须,是袁蕴的弟子,修为不弱。最后一人是个老道,道号威玄子,白发枯瘦,神情木然,乃是袁蕴同辈,偶尔张嘴说话,满口酒气。
十九 海外有仙岛()
川谭健朝袁蕴作揖道:“师伯,该去索凤山上入门拜师了。”
袁蕴道:“如此甚好,马车可已齐备?”
川谭健笑了一声,左足为轴,右足一扫,霎时地上一圈法阵明亮生辉,他形貌俊朗,身姿不凡,这一手甚是漂亮,众孩童中的少女皆顿生仰慕之情。川谭健口中念念有词,前方泥土凸起,生出一辆马车来,那马车车厢极大,坐这近二十人绰绰有余。众孩童看得佩服不已,女孩儿们更是兴奋得尖叫起来。
形骸也大感钦佩:“这正是道法的神妙之处。想当年我遇上那孟旅的地狱无门,几乎无计可施。这川谭健师兄只刚刚出山,竟也有这等奇异法术么?”
川谭健笑道:“献丑,献丑。不过我这马车只能行百里路,实远不及各位同门。”
裴若道:“师兄一贯谦逊,可功力好生高强,无怪乎总掌门师傅要留你在教中担当要职。”
川谭健摇头道:“师妹何必过谦?我可及不上你们‘三杰’。”
裴若叹道:“那是咱们小辈瞎叫乱喊的,什么三杰?可万万及不上师兄师姐们。”
袁蕴道:“别客套了,谭健,你去驾车,其余人都去车厢里!快些,快些!”她挥动手臂,神色急躁,众孩童吓得赶忙乖乖坐好。
车厢座位分前后四层,众人坐定后,疾驰出发,少时上了山路,车厢微斜,但又颇为平稳。袁蕴不发一语,众孩童谁也不敢吭声。
忽然间,袁蕴开口道:“兰曲,你向大伙儿说说咱们海法神道教大致情形。”
费兰曲轻轻点头,又轻轻说道:“还请诸位听好,我海法神道教所在之处,叫做‘声形岛’,于女皇地母岛西南,约有三百里之遥,八千顷土地。”
形骸想起书中写道:女皇地母岛为龙火天国皇城所在岛屿,号称大地中央,地母沉睡之处,广阔无边,共三万万顷大地。
岛外环绕一圈大海,叫做‘环岛海’。环岛海往西是无穷无尽的海洋,也是形骸曾往返过的地方。往东是广袤丛林,往北是无垠冰原,往南是无界沙漠。据传这四方皆延伸无底,走不到尽头。
这声形岛是一座大岛,岛上土地肥沃,有高山丛林,有河流湖泊,天灵地妙,景物气候颇为奇特,岛民近十万,以捕鱼海贸过活。岛上海法神道教为龙火天国道宗发源,举世闻名,威震天下。除了海法神道教外,岛上仍有十来个小帮派,为首者皆为道士,也皆是海法神道教出身。
费兰曲又道:“咱们神道教共分五门,为道德门、阴阳门、法令门、天官门、技艺门,在这五门之上,又有执掌门,统领五门人事委派。教中现有门人两百,其中未出山者一百五十,出山者五十。。。。”
孟苏瑰问道:“姐姐,咱们几年可以出山啊?”费兰曲早已出山,可以留在教中收徒,故而孟苏瑰暂不可叫她师姐。
费兰曲道:“若诸事顺利,在门中学会五种法术后,既可出山,前后共需七年。若学不成,不可出山,非学成五种法术不可。出山之后,可留在教中,也可以自立帮派,这帮派由神道教扶持,也需定期向神道教缴纳贡金。”
一少年喜道:“只需学五种法术?那倒也不算太难。”
袁蕴嗤笑道:“你以为咱们道术士的道法容易练么?区区这‘指路为马’一术,川谭健就学了足足两年。他还算脑袋瓜聪明之人。”
众孩童互相张望,眼中皆有忧色。
费兰曲又道:“正如师父所言,道法与武功不同,乃是以凡人之躯,修仙神之功,会的越多,再学新法时就会越难。有些弟子在门中待了二十年,若仍未学全道法,则废去一身功夫,逐出师门,以免辱没师门名声。”
裴若笑道:“师姐,还有两种情形,即使未能学全,亦可出山呢。”
费兰曲点头道:“正是,咱们龙火天国每隔五年,就有一场四派群英会。四大派中,各出八位未出山的杰出弟子,登台亮相,切磋身手,若能在这群英会中夺得头两名,非但可当即出山,更会受女皇重赏,封千户侯。”
众孩童听得兴奋,齐声道:“咱们定要好好学艺,大显身手!”“以我的聪明才智,这四派群英会夺魁之望,只怕不小。”“你好生狂妄,竟不知谦逊为何物么?我看咱们海法神道教里头人才济济,你连这八人都未必选的进去。”
裴若道:“咱们海法神道教在四大派中人数最少,可打斗起来,胜算可不算小。几年前那场四派群英会上,咱们神道教一位师兄屈居第二,再往前数,夺魁次数也多。”
那胖道人木野子笑道:“若师侄,再过两年,就该轮到你替咱们神道教上阵了。你们三杰联手,我看有七成赢面。”
裴若神采飞扬,却又不骄不躁,叹道:“只盼到时别丢了师门的脸。”
形骸问道:“师姐,还有一种情形呢?”
裴若看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道:“若有门下弟子,因机缘巧合,替圣上立下大功,圣上嘉奖为侯,那人也可提早出山。”
一木家少年冷哼道:“为圣上立功,不正是这位宫槐伯爵的拿手好戏么?”
形骸忙摇头道:“我已把运气用完了,下次岂能再得机缘?”
那木家少年喝道:“那可未必,你与我家木格弟弟是同门,木格弟弟本已觉醒,却偏偏死了,你得以向前一步,替他之位,哼哼,你运气好,手段也是了得。”他念及家门不幸,对形骸怨气极大。
形骸皱眉道:“就算木格活着,我也未必觉醒不了,怎能算我替他之位?”
木家少年恨恨说道:“谁知你使了什么鬼把戏,哼,事情哪有这般凑巧?”
众人都道:“你别强词夺理,这觉醒悟道又不能相互抢来抢去,不然还成何体统?”
那少年自知理亏,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纠缠。形骸则寻思:“木格想要杀我,反而令我觉醒。他自己却被我所杀,这木家兄弟倒也不能算说错了。只是木格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我。”心下一时感慨万千。
来到索凤山山顶,只见一片草地,有六棵孤零零的槐树,棵棵高有六丈,枝繁叶茂。袁蕴率领众人来到这五棵槐树前,袁蕴念了咒语,众人眼前现出一圆形祭坛。袁蕴焚了六炷香,念道:“今夜我海法神道教开门纳新,接引新修道法之徒。须知我海法神道教门规,分五大规,五小规,在声形岛上,仍需遵海岛规矩,在声形岛外,受龙火天国律法约束。”遂将五大规念了出来。
形骸等人跟她念诵,袁蕴道:“出山之前,众弟子需舍弃家门、头衔、官职、俸禄,一心修道,不得为非作歹,举止不端;
出山之前,众弟子需听师长之命,不得有违,须得敬重师长,礼数周全。若师长之命有违天道,需向道德门禀明情由,不得擅自决断,僭越礼法。
出山之前,众弟子需得友爱同门,互帮互助,却不可拉帮结派,不可欺凌旁人。
出山之前,众弟子需勤修苦练,万不得懒惰懈怠,需求知若渴,又不许钻研邪法。
终此一生,众弟子在海法神道教所见所闻皆为隐秘,不足向外人道,即使女皇来问,天神相询,亦不可透露半点。”
众孩童念到这最后一条,心中不安。形骸心道:“他们加上这条规矩,那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神道教中定有不可泄露的机密。若真有不守诺言之辈,教中秘密岂能无碍?”
忽然间,那五柱香中烟雾伸展,变作十三道烟索,飞入众孩童鼻孔中,众孩童大惊失色,连忙捂住鼻孔抵挡,可已然吸入不少。形骸感到体内真气化作绳索,缠入心脏,他反应奇快,立时如当年对付馥兰法术一般,以放浪形骸功将这咒法抵消。
他脱离束缚,又生怕被旁人瞧出端倪,于是僵住不动。其余学子皆惊呼乱叫,挥动手臂,咳嗽连连,脸色甚是害怕,但过了片刻,觉得并无异样,这才安静下来。
那老道威玄子大声道:“莫慌,莫慌,此乃誓言约束之法,若诸位谨守规矩,自然无碍。若诸位不遵诺言,非但我等出山之人立时知晓,且当场就有重罚加身。”。。
众孩童正慌乱间,听威玄子老道这般一说,立时安心,似乎对他极信得过,齐声道:“是,我等明白了,师伯。”形骸心想:“这是誓言生效了!他们这法术当真霸道,虽未必有什么恶意,可人心向往自由,岂能受人操纵?”
袁蕴笑道:“好了,你们从此都是我海法神道教的同门。其余五门门主不在,由我代为分派诸位去处。孟行海,你龙火功至第三层,入我道德门下,由我袁蕴亲自传授道法,你拜我为师,向我磕头吧。”
形骸隐隐叹息,朝她跪拜,磕个响头,全了拜师之礼,道:“师父在上,弟子今后必孝敬师父。”
袁蕴道:“笨小子,记住了,下次若有人再让你磕头叫师父,你需得先得我首肯方可。”
形骸惭愧答道:“是,师父,弟子定不再忘。”
袁蕴又道:“裴舟,你龙火功至第三层,至执掌门下,由总掌门亲自传授。”
裴舟“啊”地一声,又喜又忧,深怕总掌门严厉,自己肩上担子可不小,可又想师恩如父,自己若能讨这位总掌门欢心,正是天大的好事。袁蕴命他向那祭坛磕头,裴舟立刻照办。
袁蕴再道:“裴橹,你也是第三层,至法令门,由门主孟六爻传法。”
裴舟、裴橹两人是同胞兄弟,听得今后两人分做两门,颇为无奈,可毕竟仍是同一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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