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一想,当是这群怪客虚张声势,自吹自擂。
想到此处,他喝道:“我没空与你们纠缠!还不快让开了!”
血贵族首领眉毛竖起,露齿而笑,形骸见他牙齿尖锐,尖端处有血迹,正是尖牙鬼症状,又听此人说道:“姓孟的小子,今个儿叫你知道,你是死在我血贵族子爵,眉山燕离亭手中。”说罢转动手中折扇,突然变作个大圆盘,飞向形骸,那圆盘边缘隐泛血光,来势飘忽不定,似随时会从形骸身后冒出。
形骸一跳,那圆盘斩中山壁,立刻削去一大块,当真是削铁如泥。燕离亭笑道:“你这一躲还算不错,为何不用冥虎剑,让我乐上一乐?”
形骸道:“就你这雕虫小技,我还不必用不上什么兵刃。”
众血贵族神色恚怒,一齐叱道:“莫嘴硬,待会儿将你切成零碎,你可别后悔。”
形骸笑道:“变成零碎之后,人也死得不能再死,岂能有后悔之情?你们这话当真毫无道理。”
燕离亭长啸一声,取出十六折扇,手一扬,折扇在他周围盘旋,他道:“吃我这招‘断碧天’!”向前一推,十六折扇纷纷朝形骸袭来。
形骸连抓连拿,将一众折扇抓在掌心,往地上一抛,众血贵族张口结舌,细细一看,折扇皆已被他揉成废铜烂铁。燕离亭颤声道:“你你这手是什么做的?”
形骸笑道:“此乃砸锅卖铁穷鬼手,遇到送上门的破烂儿,我是照单全收,一概揉成团子,也好摆放,也好买卖。”
燕离亭怒道:“你敢骂我的兵刃是破烂?”
另一血贵族喊道:“是了!这定是冥虎剑的神效!这叫嗯冥虎铁爪功,果然极为了得!”
众血贵族露出恍然大悟之情,道:“难怪,难怪,他倚仗冥虎剑的神通,倒也难以对付。”燕离亭闻言,眉开眼笑,似乎这借口令他颇为舒服。
形骸心想:“这群人也是无聊。”这群自称血贵族的怪人当是尖牙鬼,可神智清醒,竟与利歌、辛瑞、澎鱼龙似是同类,只不过身上有一股忧郁可悲的气息,形骸只想将他们打发了,并无杀害之意。他道:“你们还有没有废铁了?没有废铁便让开道。”
燕离亭喝道:“此人凭借神器,好生卑鄙,既然如此,大伙儿也不必与他客气,一齐上前拿下!”说话间,众血贵族取出兵刃,分别为扇、笔、笛、琴、簪、针,身影缭乱,招式奇幻,形骸只看一眼,便知道各有无数变招。他也不躲,以不变应对,敌人见状,攻击加快,皆直指形骸各处要害。
突然间,众兵刃递到形骸身前三尺处,便寸许难行,又如虫入蛛网,退缩不得。众血贵族惊恐不已,不知所措,形骸喝了一声,真气一震,乒乒乓乓,铿铿锵锵,众兵刃一齐粉碎,血贵族们啊呀惨叫,被真气震的翻翻滚滚,摔向四方,过了半晌,才各自一顿一顿地站起。
形骸冷冷道:“我只用了两成功力,你们还不死心么?”
燕离亭面色惨白,唇边流血,霍然间,他哀叹一声,痛哭流涕,自抽耳光,捶胸顿足。其余血贵族也都哭嚎起来,众人拥在一块儿,泣不成声。
形骸暗忖:“他们又闹什么花样?”
燕离亭泣道:“呜呼哀哉,我等有心杀敌,奈何敌人卑鄙,以神器之能,令我等无法取胜。事已至此,唯有作罢,只是这心中悲苦,实是难以遏制。”
一血贵族道:“生存在世,本就步履维艰,事无如意。我等有负大帝期望,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另一血贵族道:“既然活着无意,那唯有一死了之了。”
燕离亭擦泪道:“然则活着艰难,死去简单,我等不畏艰险之辈,自然不愿逃向那解脱坦途了。”
众血贵族道:“有一句话叫做‘醉生梦死’,我等纵然不死,不妨大醉一场,如此既算作以死谢罪,又并非怯懦自尽,岂不是两全其美?”
燕离亭大喜,道:“有道理!你们谁带了醉生梦死酒?”顷刻间,众人间多出个大酒葫芦,一圈酒碗,众血贵族席地而坐,居然不顾形骸这大敌,开始纵情饮酒,吟诗作对,只不过所念诗句,皆是‘生如夏花冬凋零,命似浮萍道不明’之流,满口颓丧压抑,长吁短叹。
众血贵族正喝的高兴,却见同伴中多了一人,正是那持冥虎剑的形骸。众人瞪着他瞧,神色惊骇,形骸缓缓说道:“你们这醉生梦死酒是什么味道?”
燕离亭叹道:“不如意,心彷徨,上下求索,生离死别之味。”
形骸心想:“这群人模样如此痴傻,倒是性情中人,管他这酒有毒无毒,喝了再说。”拿起酒葫芦,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下,果然是生平未有的滋味儿。
众血贵族见他喝酒,反而不怕了,都道:“喝咱们酒的,须得吟诗一首,不然便算坏了规矩,大伙儿要群起攻之!”
形骸暗笑:“你们就算围攻我,我也不怕,但酒局自有胜负之说,我当入乡随俗。”点了点头,想了许久,念道:“孤崖明月饮血者,却将冷酒当血喝,天命看破不说破,一生何念失与得。”
燕离亭哼了一声,道:“此诗当真狗屁不通,毫不应景。”
形骸怒道:“怎地不应景了?天时场景人物感慨,无一不对!”
另一血贵族道:“此酒本意,乃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满心丧气,但愿沉沦’,你这诗句之中,却有一股积极向上,洒脱豪迈之气,岂不是无根无据,荒谬至极?”
形骸煞费苦心、自鸣得意之作,竟被他们说的一文不值,不禁来气,一人赏了一拳,众血贵族鬼哭狼嚎,喊道:“你说不过咱们,怎地打人?”
形骸道:“正因为你们狗屁不通,胡说八道,我才当头棒喝,令你们大彻大悟。”
众血贵族纷纷哀叹道:“这恶人便如世道,害得我等身心痛苦,却又难以反抗,命运如此,唯有堕落昏聩,才是正理大道。”
形骸一口将他们酒葫芦喝的精光,变出冥虎木剑在手,说道:“你们要找的便是此剑?”
众人登时眼前发亮,燕离亭大叫一声,拔出匕首,斩向形骸手腕,形骸赏了他两个嘴巴,燕离亭眼泪横飞,鼻血长流,又翻身倒地。
形骸道:“这冥虎剑虽然有助长功力之效,本身也甚是锋利,却算不上天下无敌的神兵利刃,且到了你们手中毫无用处,我劝你们打消了这念头。”
燕离亭道:“姓孟的,你原来根本不知这冥虎剑真正的奥秘。”
形骸道:“真正奥秘,我岂能不知?”说罢一剑刺入一石头,将那石头变化为木,又化作木行真气,吸入剑中。他道:“此剑归化万物,融于己身,一旦风云际遇,化身为龙。”
血贵族见这宝剑神效,满脸羡慕不已,欲抢又惧的神情。燕离亭却不屑一顾,道:“真是暴殄天物,不知所谓,自以为是,却不知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形骸心想:“不如激他一激,从他口中问出这冥虎剑真相?”于是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说得到好听,却不知有没有真才实学?我看不过是夸夸其谈,满口漂亮话而已。”
燕离亭果然中计,怒道:“你只有这冥虎木剑,却不知这冥虎剑对照阴阳五行,当世共有五柄,唯有五柄铸为一柄,方能真正超凡脱俗,现出本来面貌。”
形骸心中一凛,暗想:“这还真不知道,刑天却不曾对我说过,呢喃姐姐也是语焉不详,似一无所知。”他道:“兄弟果然渊博,在下甚是钦佩,我确是无心偶得此物,毫不知来龙去脉,正要向诸位请教。”
众血贵族与他比武斗酒,已有几分佩服亲善之情,又听他言语变得和善起来,燕离亭骨头大轻,心想:“此人手段厉害,却不得不佩服我学识渊博。”于是说道:“传言上古之时,众古神之间有一场大战,大战之后,有两位灵阳仙,名曰干将、莫邪,此二人受巨巫刑天指点,铸剑之术,举世无双,取众多巨巫之血,造出一柄‘太阿神剑’,献给了元始天尊。”
形骸暗想:“那太阿剑我倒也见过,足以与青阳剑旗鼓相当,甚至稍胜一筹。”
燕离亭又道:“然而那位巨巫刑天,见两位弟子手艺不凡,见猎心喜,有意与之较量,遂又以一巨巫‘冥虎’的尸骸为源,铸造了这冥虎剑。若太阿剑乃是光明之剑,这冥虎剑便是幽冥之剑,尔后,刑天因触怒天神,遭受背叛败亡,那冥虎剑为太阿剑所破,坠入阴间,散做五行,分别为冥虎火剑、冥虎风剑,冥虎木剑,冥虎土剑,冥虎水剑。”
十六 匣中藏神剑()
形骸霎时百感交集,道:“原来冥虎剑还有这等往事。”
燕离亭道:“你仅有一冥虎木剑,便自鸣得意了么?真是可笑啊可笑,可悲啊可悲。”
形骸想了想,道:“你们是如何知道冥虎木剑在我手上?”
燕离亭登时神情紧张,道:“我掐指一算,便知道的清清楚楚。”
形骸道:“你们手中另有一柄冥虎剑,两者能互相感应,休想瞒得过我!”
众人倒吸一口寒气,齐声道:“你怎地知道?”
形骸不过随口一猜,不料当真踩中,他道:“我还知是你们用那亡神风暴,将那柄冥虎剑夺到手中的,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他这话也是猜测,却又一言中的,众血贵族已有几分醉意,神智迷糊,骇然道:“你怎知这‘将首魔指’?莫非你一直窥探在旁?”
原来那将首魔指是万夜皇赐予他们六人的法宝,可以之呼喊亡神风暴,隔着百里杀人,刹那间宛如巨巫复生一般,他们先前已用此物害了一位名震阴间的大高手,夺得了那人所用的冥虎残剑,隔了多时,又对形骸施法,却不料被形骸所破。
形骸见那燕离亭背后有一长长的布囊,早怀疑是一件兵刃,他手指一钩,将那布囊夺到手里,燕离亭怒道:“你怎地抢人财物?好不要脸!”
形骸笑道:“你杀人夺宝,我又何尝不可?况且我还未杀了你们。”解开遮布,果然见一黑体鎏金的长剑,剑身轻盈,宛若无物,挥动时却似有磷火相随。
一血贵族喊道:“我和你拼了!”
形骸瞪他一眼,那人登时勇气全失,伏地大哭。其余血贵族也都哭天抢地,悲惨无极。
形骸道:“这是冥虎火剑么?”
燕离亭喝道:“孟行海!你若惹恼了万夜皇,便是百死不得超生。我瞧你这人酒量还不错,好意警告你几句,你若识相,便将两柄剑一齐交还。”
形骸沉思片刻,将冥虎木剑在冥虎火剑上磨了磨,忽然间,木剑燃烧起来,火剑则化作黑烟,附在木剑之上。冥虎剑形态渐变,剑刃宛如火纹,似是凡间的奇门锯齿剑一般,只是剑刃锯齿参差不齐,浑然天成,颇有混乱无序之意。
形骸心想:“以木生火,此剑得以更进一步。”点了点头,对众血贵族冷冷说道:“哭完了么?”
燕离亭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戟指骂道:“强盗,土匪,你不得好死!”说罢众人又抱头痛哭。
形骸道:“另有三柄剑的下落呢?给我如实招来!”
燕离亭喊道:“狗贼!我如何会告诉你?”
形骸板着脸道:“既然六位宁死不屈,在下钦佩之余,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割下诸位脑袋,祭祀这新生的宝剑了。”
众血贵族吓得心胆俱裂,连声求饶,形骸不过吓他们一吓,见状大感滑稽。只听燕离亭叹道:“另外二剑,确实下落不明,但那冥虎风剑在哪儿,咱们倒是知道。”
形骸一脚踏地,重重地“咚”地一声,喝道:“说!”众血贵族尖声哀嚎,心惊肉跳,燕离亭紧咬嘴唇,泪眼朦胧,蓦然把衣服脱得精光,背对形骸,泣道:“这秘密我宁死也不吐露,你要我这娇嫩的身子,我也由得你了。”
这一下轮到形骸发懵,道:“什么?”
燕离亭哀声道:“我落入你这奸贼手中,自知难保清白,你想怎样便怎样,但那剑在何方,我决计不说。”
众血贵族齐声道:“离亭,你这又是何苦?这人一看便是色鬼淫贼,你又是极美之人,他会如何待你?你难道不怕?”
燕离亭掩面泣道:“唉,大伙儿都是苦命人,我早已心有觉悟,哪怕被他摧残成残花败柳,身心俱伤,受挫,半身不遂,也决不能背叛大帝。”
他同伴肃然起敬,目光崇拜,齐声道:“离亭,你果然是英雄好汉,清高绝俗,冰心玉骨。”
形骸怒道:“把裤子给我穿上了!孟某岂是那样的人?”
燕离亭哼哼一笑,神色不屈,道:“你少惺惺作态,你瞧我那眼神,那口水,我如何还看不出来?”
形骸眼放寒光,道:“再给我胡搅蛮缠,疯言疯语,我便真叫你们成了太监。不过你们是‘英雄好汉’,想来也不介意。”
众血贵族惨声道:“介意!介意!”那燕离亭不敢硬气,慌忙将衣衫穿齐。
形骸道:“我数到三,若再不招供,我先割尔等命根,再割尔等舌头,随后将尔等整治成不人不鬼的模样。有一事诸位可以放心,我这冥虎剑留下的伤,诸位哪怕再如何饮血也复原不了,绝不会半途而废,令诸位受痊愈之苦。”
燕离亭仰天悲鸣,披头散发,瞧他神态,真是屈原不及其悲,孟女难比其哀,他嚎了几声,见形骸神色冷漠,不受打动,终于恭恭敬敬、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哥如当真欲问,小弟我知无不言。”
形骸道:“你快说。”
燕离亭道:“从此往西北走,约一千一百里地,便到了亡神海,由彼出海,再航行三百里地,便有一座匣中剑岛。”
形骸听他语气变得极为慎重,似对那匣中剑岛的名头忌惮万分,连稍稍提及都犯了忌讳。
燕离亭又道:“据传,阳间每铸一柄真正的好剑,历经百年不折,阴间便有一投影。那匣中剑岛之下,埋藏着万年来无数神剑,哪怕阳间那剑最终断了,在那匣中剑岛也有完好无损、一模一样的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