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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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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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过了百招,静水感到敌人动作越来越快,身法越来越灵活,虽只单手单足,可妙招巧技层出不穷。静水冷声喝道:“你这残废还算有些本事,但终究死到临头了!”

    骸骨摇头叹道:“我本不想伤了化身,这才以小巧功夫相斗,唉,你这人虽罪行深重,却不料能运用雷电,度过雷劫,真是苍天无眼。”

    静水骂道:“无名小卒,残渣杂碎,我又何尝使出真功夫了?”他这雷震九原功实有暴雨雷云之势,可一旦全力运用,对自身损伤也极大。此时被骸骨激怒,怒火爆发,一招“雷霆狮吼”打了出来,刹那间,掌力骤增,宛如狮吼雷音,无处不在,又迅捷无伦。

    骸骨无奈,忽然右臂右腿变作常人尺寸,双掌齐推,与静水对掌,霎时山峰震动,巨石被内劲推得向外翻滚,隆隆声冲向云霄。静水根根胡须随风飘荡,目呲欲裂,将一生积攒的真气全挤向掌心,涌向敌手,到此地步,他功力已足以与那马炽烈并驾齐驱,一条条雷光绕着两人盘旋飞舞,十丈之内,石头熔化,树木焚毁。

    骸骨暗暗心算,知道时限将至,即将归于沉睡之处。他之前只使些许冥火与此人相斗,不料竟拖延至今,这时稍觉失策,寻思:“且加一成力道,打发此人,也不会伤及化身。”于是唤醒潜能,增强掌力,可不料他长久不与人动手,力道掌控不精,刹那间惊觉施展过度,却已然不及。

    他喊道:“糟了!”不再理静水,手朝沉折一招,将他以冥火罩住。

    静水忽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大海中的一条小鱼,近处无数食肉大鱼游荡,他自身太过渺小,岌岌可危,心中惊恐的无以复加。他大声道:“你究竟是”话未及说完,只见骸骨的冥火化作浩瀚烟雾,仿佛天上的星尘飘落在大地上。静水身躯一颤,目光骇然,眨眼间已变作雪白烟灰,被风一吹,飞向四方。

    那冥火并未消弭,反而加剧扩散,它好似乾坤母亲伸出小手,要摘除幼儿头上的虱子,在春天崖上轻轻拂过,又轻轻一捏,将那虱子捏得粉碎。

    于是春天崖就此湮灭了,其上的圣灵生命皆变作粉末,意念封固,灵魂凝固,真气为石,万物沉沦。

七十二 病去如抽丝() 
骸骨身在漫漫尘嚣中,心下懊悔:“我真气失控,这一掌只怕杀了成千上万人,断了数万生命,化身状况如何?”查探一番,知道形骸性命无碍。

    他暗暗叹息,垂首大地,又注视苍天,他知道敌人并非在天上地下,而在异域奇境之中,一者高高在上,傲慢威严,一者潜伏深处,憎恨疯狂。但骸骨却仍往上下看,因为凡人皆信仰苍天地狱,他们以为天上有仙神,而地狱有阎罗。

    他想:“三清会知道我回来了么?虚无中那些魔头呢?”

    骸骨已无法再逗留。

    砂石崩溃,骸骨带着沉折,找一安全所在,还做化身。

    葛飞英本远远躲着,蓦然见林间白雾弥漫开去,悄无声息已满山都是,霎时,方圆数里的春天崖传来隆隆响声,她跳上高处,瞧树木山石皆变得酥软脆弱,被风一吹,随之而逝。她还瞧见一只小鹿竭力逃跑,跑到白雾中,立刻摔倒,变作黑沙,四散在地。

    这山谷正在剧变,山林树木,全都变作死气沉沉、冥冥漠漠的沙子。混沌离水中本蕴含大量灵气,可这时连灵气都凝滞住了,再无法运转。这砂石似是万物轮回的终点,是荒凉毁灭的象征,是生命活力的死敌,是天地变异的前兆。

    葛飞英变得迷茫,陷入极大的震惊中,忽然又担心起来,她心道:“莫非是孟行海他们毁了黑铁柱,才引发这等天灾?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她不顾凶险,变作鹰形,浑身月火缭绕,不久已在白雾间,白雾袭来,她护体气罩霎时消散,她心头一悲:“想不到历经千年,我竟死在此处?”

    她察觉那雾气非同寻常,而是细小的火,那火焰透过肌肤,侵入她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她皮肤麻痒,很快蔓延到肌肉、骨骼、经脉、脏器,她惨叫一声,落在地上。

    麻痒折磨她许久,突然又变作剧痛,那疼痛钻心刻骨,好像最恶毒的敌人一点点剜着她的肉,却又不让她有喘息之机。她流下泪,张开嘴,想要痛骂,但那雾气从她嘴里钻入,她恨得要命,怕得要命,似乎正受恶徒羞辱,身体心灵皆饱受酷刑。

    过了半晌,剧痛一下子消失了,她心下惊讶,转动四肢,身子反而轻快不少。她内力流转一遍,竟发觉能在数条奇经中奔涌如常,而千年来阴魂不散的症状竟已减退,就像是脏臭的河流霎时干涸。

    葛飞英一喜:“这白火雾气治好了我的病?”但这事太过古怪,有如美梦一般,她一时难以置信。

    那白雾向外飘行,里头反而空出一片,葛飞英朝里走,见春天崖已被那白雾侵蚀的不成模样,山崖谷底成了黑沙雕塑,稍有震动,泥沙簌簌而落,葛飞英无立足之地,只能飞上天,从高处找寻那二人。

    她忽见到细微迹象,转了个圈,见形骸与沉折躲在一洞窟里,那洞窟是此地唯一未被雾气腐蚀的藏身处。她心头一宽:“他们运气真好。”可又隐隐觉得并非偶然。

    她手往两人拍出,用反向内劲,将两人吸到手上,背负起来,直往外冲。那白火雾气似陡然有了知觉,见她飞来,让路放行。葛飞英暗忖:“或许是他们捣毁混沌离水,反而令这灾祸敬畏了?”心中疑惑,却又难以想通。

    离了那砂石死地,飞了十里,她落在一条小溪边,将两人放在水里洗了洗,查看伤势:沉折心脏处曾中了一剑,但已然愈合,竟熬过了这致命伤。其余细小伤口也不少,似乎是被毒虫咬的,毒液已尽,伤算不得重。

    葛飞英愕然不解,脑袋沉重,不知为何这样累。她又去细看形骸,被他伤势吓了一跳:他左臂左腿完好,右臂右腿的骨头却似被抽走了一般,要么就是断的太碎,软软耷拉在侧。而他内脏似也有出血迹象,若不及早医治,定会危及性命。

    葛飞英心想:“我带他去找塔木兹,唯有塔木兹能治好他。”刚站起身,竟眼冒金星,脑中麻木。她一生经历过极多险境,经验何等丰富,立时清醒:“我体内有冥火的药力,好似疗伤丹药一般在治我的病。那冥火雾气能杀常人,但对我却有好处!”

    她想咬牙坚持,可事与愿违,脑袋“嗡”地一声,昏迷不醒。

    睡梦中不知时辰,睁眼后明月当空。

    葛飞英翻身跃起,见形骸、沉折仍昏昏沉沉,她掌心运力,护住形骸心脉,忽听近处动静,她往四周一瞧,月光之下,见到二十多个人影。来者有高有矮,身上白火微亮,缓缓平息。在平息前的片刻间,葛飞英看清他们样貌皆有如残骸,却又变回常人模样。她心道:“这就是行海所说的盗火徒‘障眼法’么?”

    这二十三人也是驻扎在岛上的盗火徒,武功精强,冥火深厚,虽远不及亡人蒙那六位生死大臣,却也胜过寻常月舞者许多,乃是盗火教中好手。骸骨毁了春天崖时,他们恰好不在山上,得知消息后,立即追赶而至。

    一健壮的长发残尸道:“将那两个少年捉了,这女的杀了也无妨。”

    有一高大女子朝葛飞英扑来,手中狼牙棒力道猛烈,葛飞英心想:“她功夫不比绿山狼差!”让开狼牙棒,掌力一送,那女子被打了个踉跄。

    又一小巧汉子手持阴阳双手剑,转的如蝴蝶翻飞,剑上内劲精纯高明,蓦地欺近,葛飞英暗道:“这人与那女子相当!”弯刀格出,将那双剑荡开,那汉子又被逼退。

    葛飞英看了看自己手心,神色惊讶,微笑起来。头顶风声“呼呼”,有两人夹攻,一人是胖大汉子,一人是壮硕汉子,这两人一持战锤,一持战斧,力大势沉,凌厉异常,动作引起一阵风,如墙般压下。

    葛长英左手一弹,将两人力道抵消,右手弯刀一转,铿锵两声,那两人虎口破裂,兵刃上了天。她哈哈大笑,道:“我功力恢复了!”

    长发残尸见她身手如此高强,心下惊怒,大喊一声,亲自下场。他武功比旁人更高,不比那老牛头逊色,手中一柄大剑舞得如山崩地裂,云卷风动,葛飞英却气定神闲,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或拍或打,或扬或按,将长发残尸攻势悉数消去。

    众敌人见状不妙,全数袭来,顷刻间便是千军万马,气势也无这等汹涌。葛长英再出弯刀,刀影渺渺,每有一人上前,刀刃就指向那人要害,非要那人以兵刃格挡不可。众人大惊失色,纵然靠近,登时就被击退。这二十三人皆为盗火教中的精英神卫,联手出击时,纵然静水大师也不得不凝神对付,可对着葛长英围攻许久,却被她一人闹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饶是活尸久无寸功,但葛长英蓦然眉头一皱,只感心脏复又作痛,她惊出一身冷汗:“我这病虽好了,体质未能痊愈,且多年不用真功夫,实在不宜久战。”遂下定决心,一招“凤求凰”,身随弯刀穿梭,银光晃动,烈风相随,将身前两人脑袋斩下。

    众活尸瞧得明白,心头巨震,发出怒吼,起了敌忾之心,围攻得更加紧密,招式只攻不守,如癫似狂。葛长英飞上天,在月光下稍一折转,脱出人群。那长发残尸反身追来,全力使一招“金戈铁马”,大剑直刺,力可穿石裂地。

    葛长英冷笑一声,须臾间,她形体蜕变,身上光芒与月光交相辉映,似飞采星灯一般。那长发残尸剑刃刚到近处,她已变作半人半凤凰形状,一身羽毛银光闪闪,圣洁神异,她一抬凤爪,电光石火间将那残尸大剑捏碎,又一爪直接拧掉了残尸脑袋。

    众活尸见首领弹指而亡,皆惊讶得目瞪口呆,攻击一时停下,何人胆敢在上前?

    葛长英昂首直立,凤羽翘起,掌中现出一根红缨银枪,气如长虹,似有惊仙乱神之勇,万魔不挡之威。她双目如炬,喜悦非常,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道:“我是月舞者孔璇,号称‘孔凤凰’,尔等邪徒胆敢冒犯我等先祖之地,今夜一个也休想活着!”

    有活尸喊道:“我等本已死过,死又有何惧?诸位齐上,与她拼了!”众敌人士气高涨,昂然无畏,齐声大喊,再度争先恐后而来。

    葛长英长声笑道:“好气魄,好气魄,比现今的月舞者有种多了!”转动银枪,使一招“刹那芳华”,此招是她千年前威震天下,杀敌无数的绝学,身形分散,化作二十道银影,同时刺向所有敌手,只听二十声轻响同时发出,众人皆被银枪穿破脑袋,气劲继续朝前飞出,过了百丈之远,所过之处,树石皆被洞穿,好似一场无坚不摧的银光箭雨。

    她杀尽追兵,仰天长啸,只觉豪气充满胸腔,一扫多年颓势憋屈。

    但好景不长,她身子一晃,捂住胸口,惊觉痛楚又随着血流往外涌,她收摄内劲,大失所望,以为这病不过是暂被压下,仍有极大险情。好在稍一思索,知道是虚惊一场。

    她那病已被根除,正在缓缓恢复精力,但一来这身躯长久未用凤凰之形,太过生疏,二来尚需时日方可身强体壮,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几天之内,决不可得意忘形。

    孔璇变回葛长英,又休息一会儿,带上形骸、沉折,赶往海中岩洞藏船之处。

七十三 苍天弄人意() 
帆船离了密窟,行至海上,不久朝阳从海面升起,葛长英见天气晴朗,波澜不起,遂以月火功替形骸疗伤。过了半晌,形骸身子一震,神智复原,见到葛长英,轻声道:“长英姑娘。”

    葛长英放下心来,道:“你这条命是保住了。”

    就在此时,沉折也转醒,看看两人,神色惊异。葛长英答道:“咱们已离了老酒岛,我带你们去见塔木兹。”

    沉折见形骸伤成这样,眼中忧虑,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葛长英叹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春天崖上发生了什么?”

    沉折于是简略说了遇上三位生死大臣之事,他生性沉闷,不善言辞,毫不加修饰,再大的危机,也只是一句带过。

    葛长英问道:“你杀了那多臂剥皮尸?听绿山狼说,他可当真不简单。”

    沉折道:“我与他两败俱伤,之后就不得而知了,葛姑娘可否相告?”

    形骸勉力道:“师兄他救了我。”

    沉折望向自己心脏,见只留下一处疤痕,甚是困惑,道:“葛姑娘,是你治了我的伤么?”

    葛长英笑道:“你们毁了那鸿钧逝水,竟引发这等灾变,我看春天崖上冥火肆虐,里头的盗火教徒、来仑国僧兵,死的一个不剩。盗火教主死了三位左膀右臂,数十位高手,数千大军,连看家法宝都荡然无存。战局由此扭转,全是你二人的功劳。我只是将你们带出那鬼地方,至于你伤怎么好的,我也一头雾水。”

    形骸想道:“莫非真是骸骨神显灵?这是他的手段?不,不,那骸骨神只是我中的幻觉,决计不能当真。”如此自我劝说,倒也不再恐惧,反而对这幻觉有些感激:毕竟自己向他许愿后,居然真时来运转了。

    沉折闭上眼,回想折戟沉沙剑诀,那缤纷杂乱,暗藏玄机的图案又浮现在心,他冥想少时,睁目扫视,忽觉葛长英颇为异常:她体内月火极是明亮,却韬光隐晦,深藏不露。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看形骸,他身中的龙火冥火层次分明,似与那剥裂尊者相近,却绝无法与葛长英争辉。

    他稍一沉吟,问道:“葛姑娘,你到底是谁?我总觉得你并非常人。”

    葛长英瞪他一眼,道:“你说我不正常?我才觉得你沉闷的讨厌。”

    沉折道:“姑娘功力卓绝,远胜于我,连盗火徒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也及不上你。姑娘如此身手,为何一直隐忍,反而要我师兄弟二人犯险?”

    葛长英睁大眼睛,脸色有些尴尬,道:“好你个小贼,原来你一直装睡,偷看我与敌人相斗。”

    沉折其实先前一直未醒,而是用折戟沉沙剑诀查知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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