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驰离客栈,顺着地图标识方位前行。形骸问道:“这地图是从何处而来?为何竟能知道阴间境况?”
詹依侯道:“地图是五方财宝神那儿的一件宝物,叫做阴魂不散图,此图是古时妖道所绘,通过将亡灵召到凡人躯壳内,口述笔画,制成了阴间部分区域之图。”
形骸又问道:“为何能知道夫人女儿的踪迹?”
詹依侯表情森严,道:“我说了,那贱人休想逃过我的手掌心。”说完此言,闭上眼睛,脸皮抽动,五官收缩,似在忍受极大的怒气,又好像真被猛烈的折磨。
形骸心知她手中或许有那位女儿的血肉骨皮,才能紧追不舍。
前路山道峰回路转,百折千绕,山崖又黑又冷,沟壑潜藏,若稍不小心,只怕连人带马一齐跌入无底深渊里头,不过若是阴间的亡灵,多半也摔不死。形骸觉得若自己等到次日天明,运气好就能脱困,但既然已答应了他们,便不能半途而废。
那潘公子已经恢复了精气神,显得冲动兴奋,时不时指着各处景物,说道:“这树木阴森怪癖,我回去对他们说了,他们定然不信。”又道:“你看这山奇形怪状,邪气外露,若换做寻常人,早就吓破了胆。”他那五位道术士随从出言附和,不掩敷衍之意。宋秋正在气头上,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按理说,这潘公子与詹依侯情事败露,他该惶恐不已地请求宋秋回心转意,但此人却浑浑噩噩,并无道歉之意,反而好似有恃无恐,不理宋秋脾气。宋秋气苦,一路上不停抹泪,却无半句指责。形骸觉得她像是个怕失宠的小妾,而非潘公子名正言顺的爱侣。
形骸问道:“少掌门,骨地长城中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放人外出,你们是如何来到漆黑骨地的?”
潘公子哈哈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骨地长城并非漆黑骨地唯一的入口,树海国那儿也有树海长城,富甲帮在那儿也有生意。家父与他们帮主交情可不浅。”
形骸道:“原来如此。”
地面变得泥泞松软,马蹄极容易陷进去,似乎到了一处沼泽。詹依侯道:“把马留在这儿,我们步行。”她施展元灵妙法,身子离地漂浮,众道术士施展道法,令众人身子轻盈,就不容易陷入沼泽里了。
形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沼泽中的蜈蚣、毒蛇个头极大,与人等长,而从树枝间的蜘蛛网来看,蜘蛛也是不小,却不知到底算作活物还是死物。阴风穿绕树林,可林子里没有一片树叶颤动发声。林中的黑暗有些诡异,并非全然看不见,有些紫色的幽光,总令人感到一转眼便能看见鬼怪。
这时,红光一闪,飞向众人。形骸喊道:“是归墟妖!”冥虎剑出鞘,将那归墟妖一斩为二。紧接着,从泥沼中,树木上,灌木丛里,源源不绝地冒出这等鬼怪,当空浮动,轻飘飘地向众人袭来。
詹依侯气定神闲,并不出手。潘公子喊道:“看我的万夫锻金诀!”说着呼呼出掌,在阴间的归墟妖以实体存世,被他掌力一碰,“呼”地飞出十丈,惨叫着消亡。潘公子大喜,喊道:“好!”他来了兴致,一套精妙掌法使得精彩纷呈,变化不尽,身上的宝物熠熠生辉,助长他的体能膂力,灵敏反应,功力着实不凡。相较之下,宋秋可差得远了。
拜风豹有心在詹依侯面前显露威风,得她青睐,道:“夫人,你不必动半根手指头!”一扬手,从腰间飞出三十枚旋风飞镖,施展心想事成剑诀,朝众鬼怪抛去。他此刻斗志昂扬,满脑子想的都是詹依侯的风韵,此招威力大增,归墟妖中招后连声痛呼,化为无形。孟家五道也使劲浑身解数,用火球、风刃重创群妖。
此地归墟妖远不及当年声形岛上的厉害,无力使用高强的道法,攻击半天,代价惨重,靠近不得众人,只是成群结队而来,并不死心,一时间杀之不绝。
詹依侯缓缓说道:“可要我出手么?”
拜风豹急道:“不必!”他使出纯火寺大风手,掌中打出一道道旋风,旋风所到之处,立时将归墟妖卷成碎片。他这功夫威力强悍,引起宋秋与五道喝彩,潘公子很不服气,掌力又增强了一层,在鬼怪群中纵横穿梭,挥洒自如。
形骸说道:“看来归墟妖就算死了,不久也能复生,所以如同敢死队一般浑不惧死,可惜并未携带盐巴。”
潘公子登时想起来,道:“怎会没有?”跑到宋秋面前,道:“聚宝盆呢?取不竭水壶来。”
宋秋赶忙从衣袋中摸出一个金色的聚宝盆,念了咒语,摸出一水壶,潘公子再掏出一块‘天盐石’,放入水壶里。潘公子将水壶摇晃数下,喊道:“潮来潮往!”只见水壶中喷出一条大水柱,淋在归墟妖身上,归墟妖察觉是盐,一时显得甚是惊惧。
拜风豹道:“可以杀他们了!”双手绕身圈转,蓦地发出大风,归墟妖被击中之后抽搐毁灭,其余则陷入了骇乱,有的停步不前,有的朝后退去。
潘公子笑道:“仙子,我这一手怎么样?”他似已忘了见过詹依侯的真面貌,仍一门心思地讨好于她。
拜风豹不甘人后,抢着喊道:“仙子,我这大风手的功夫不错吧。”
孟家五道也上前邀功,道:“仙子,我等道法可还过得去?”
詹依侯微微一笑,道:“都很好,我很是满意。”说罢,她又望形骸一眼,道:“子皿,你可有些出工不出力了。”
形骸说道:“大伙儿各显神通,我又何必抢风头?”
詹依侯眸中闪着诱惑之光,说道:“你倒是假装正经,难道不想受我青睐?又难道不想与我坦诚相见?”
形骸苦笑道:“在什么地方,办什么事,到了此处,我可没什么心情。”
正说话间,陡然见那孟焚身子一颤,身子蜷缩巨震,蓦然放声大吼,他身边四个兄弟惊呼道:“归墟妖附体了?”匆匆跑上前去,意欲相助,但孟焚一抬头,口中一股黑水喷向四人,四人大惊,只能躲开。
形骸抓住孟陵,带着他往旁一跳,恰好一只归墟妖现身,扑了个空。他喊道:“它们变作虚体!”话一出口,已然不及,另三个道人顷刻间也被归墟妖占据。原来众妖之间,也有法力高深者,一直窥伺在旁,按兵不动,等候良机再行出手,果然一击成功。这四道顷刻之间,法力大增,喷雾吐毒,手段甚是厉害。
詹依侯骂道:“累赘!拜风豹,替我杀了他们!”
拜风豹登时领命,喊道:“全听仙子的!”一拍双掌,掌上白风缠绕。
潘郎忙道:“万万不可!”拦在拜风豹面前,两人对了一掌,潘郎退开一步。他这万夫锻金诀是由这五人锻炼而得,若这五人毙命,这门功夫终生便再难有进展,岂能任由拜风豹杀了?
就在这时,孟锺扑向宋秋,喷出一团高墙般大火,宋秋“啊”地一声,已万万难以躲开。形骸身子一闪,骤然赶至,只见他打了个响指,那团火顿时烟消云散。
十四 情义如粪土()
这时,外圈的归墟妖见众人内乱,露出破绽,一股脑发难袭来。詹依侯喝道:“无礼之徒!”袖袍横着扫出,真气有如汪洋大海,混混沄沄地迎去,将众归墟妖淹没,又继续朝前,摧折树木无数。
拜风豹大声喝彩道:“仙子神功,真让人大开眼界!”潘郎见他缓下手,再无伤害五道之意,遂凝神提防内外大敌。他见孟陵被形骸所救后哭丧着脸,问道:“被归墟妖附体还有救么?”
孟陵惨声叹道:“没救了,魂已没了。”
潘郎“啊”地一声,霎时如五雷轰顶,心疼无比——这五人与他亦师亦仆,从小助他练功,对他而言极其重要。如今五人中四人已失,剩余一人便毫无用处。对他而言,损失之惨重,实是无可衡量。
形骸摇头道:“此言差矣,我救过不少遭归墟妖吞噬之人。”
潘郎大喜道:“真的?我让兄台跟着我们,真是英明至极。”
形骸暗想:“你该夸的人是我,怎地夸到自己头上了?”骤然间,他双手一转,在孟焚等四人额头间一点,竟令对方猝不及防。当年在声形岛上,形骸被归墟妖附身时,早已摸索出了驱妖救人的法子,那四人身子抽搐,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翻白,仰天吼叫起来,声音半点也不像人,更像是凄惨的豪猪。
形骸道:“道术士魂魄鲜美,强者犹是如此!既有佳肴,何必忍耐?”
四人脑中飞出四道黑气,朝形骸脑子疾冲,其速度当真胜似火铳,劲风难及。但他们快,形骸更快,潘郎、宋秋不见形骸手掌稍动,那四道黑气已被他握住,形骸手指一转,四条锁链已将四个归墟妖缠住。他道:“撒盐!”
潘郎笑道:“好!”用不竭水壶撒出盐水,四妖哇哇惨叫,手臂乱挥,似在求饶。形骸手腕一颤,锁链变作火焰,将四妖烧的无影无形。恰巧这四个归墟妖是众妖中的首脑,它们一死,其余归墟妖大骇,旋即化虚溜走。
形骸再去看孟焚等四人,他们死里逃生,魂魄损伤,兀自有些神志不清,那孟锺胸口起伏,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血。
潘郎急道:“孟焚他们不会死么?”
形骸说道:“人的魂魄纵然脆弱,但也很是强韧,复原比身体更快。只是最好找一安全去处,让他们好好养养。”
潘郎这才转忧为喜,道:“最好这山里另有客栈,得找几个鬼魂问问。”
宋秋走近形骸,低头说道:“子皿兄,多谢你相救。”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神情好生委屈。她见情郎大大咧咧的,对自己遇险之事半个字不提,反而对这孟家五道更为珍惜,似甚是痛心,可却无半句怨言。
形骸道:“大伙儿互相照应而已。”
潘郎奇道:“秋儿,你怎地哭了?我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
宋秋“哼”了一声,皱眉半晌,娇声道:“人家是想你好好疼我,对我更好一些。”
潘郎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对你还不够好?你能做我潘郎的女人,是你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宋秋勉强笑道:“可不是吗?”
詹依侯骂道:“这些杂碎,定然是那贱婢派来害我的,哼,她可当真把我瞧的小了。”她转身面向形骸,笑容满面,道:“子皿,你也是道术士?”这句话充满情意,妩媚动人,荡气回肠,登时令拜风豹酸得牙疼。
形骸道:“鄙人道法确实还过得去。”
詹依侯走近,玉手宛如摘花,与形骸五指相扣,双眼欲拒还迎,欲语还休,似有说不尽的柔情,道不清的羞喜。她轻启朱唇,口吐芬芳,道:“我一直想找个高明的道术士,与他生个生个孩儿。”说着将形骸手掌放在她裙子中的缝隙间,摸上她光滑的大腿。
形骸抽出手,笑道:“夫人,此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情到浓时,水到渠成。”
詹依侯低声笑道:“我的水已经满了,你想摸摸看么?”
形骸道:“我还差得远,尤其在这鬼地方,更是半点提不起劲儿来。”
詹依侯一愣,万料不到竟有男人敢拒绝自己。刹那间,她神色恼怒,目光一点点变得冰冷凌厉,她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形骸哈哈一笑,道:“我佛慈悲,四大皆空的把戏。我是来办正经事的,可不是谁的面首。”朝后退开数步,却拒人以千里之外。
拜风豹急劝道:“仙子,这人不知好歹,委实可恨,你不如找那些个两情相悦的好儿郎如何?”
詹依侯突然朝形骸扔出一针,形骸双指一夹,止住那针势头,却感到针上寒气森重,弹指间已侵入形骸经脉,只怕片刻之后,会将形骸冻成一根冰棍。形骸摇了摇头,将体内寒毒驱尽,把针扔向一旁,刺中一棵大树,那树登时遍体霜白,砰地一声,冻得四分五裂。
詹依侯瞳孔收缩,好似龙眼,她厉声道:“当世能受我这‘无人还针’的道术士,只怕寥寥无几。”
形骸淡然回答:“天下之大,无可丈量,潜龙卧虎,也是不计其数。夫人未必知道世上所有的道术士。像我便自诩渊博,可从未听说过当世有这么一位神功惊人的‘詹依侯仙子’。”
詹依侯眉毛倒竖,好似要发作,形骸不愿与她闹翻,小心戒备着。潘公子惶恐不已,上前劝道:“仙子,子皿兄台是帮咱们来的。”
詹依侯叹了口气,道:“也罢,对付那贱婢时用得着你。”
形骸暗想:“以这位‘仙子’的强横霸道,那‘贱婢’倒未必是恶人。”他不明内情,此刻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众归墟妖再不敢加害,众人踩着实地往沼泽深处走,詹依侯有地图傍身,纵然地形复杂,并无迷路之虞,但林中鬼影重重,闹得众人心中惶惶,而孟焚、孟悲等人也需养伤,潘郎大感着急。
半路上遇到个沼泽里的溺死鬼,形骸问他前头有无客栈,溺死鬼答道:“帮你可以,你得替我烧些纸钱。”随后报上了姓名来历。形骸债多不压身,当即答应。溺死鬼这才说道:“客栈是没有,但刚刚有一向导经过,他必有法子帮你们找到住处。”说罢取出一炷香,道:“只要焚烧此香,那向导就会出现。”
形骸拿起一撮泥土,摆成小堆,把香放在土中点燃,一炷香烧完后,右手方向“叮铃叮铃”声响起,只见一黑袍人缓缓靠近。
那人说道:“风雨中往返,阴阳间徘徊,不可吝金玉,散去还复来。诸位召唤鄙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形骸看那人面貌,又惊又喜,喊道:“冥漠?”
冥漠见到形骸,自也吃了一惊,道:“怎地是你?你怎地到阴间来了?”
形骸叹道:“我也是误打误撞,现在回不去了,你不是在微雨遗迹占山为王么?怎地成了这鬼地方的向导?”
冥漠道:“微雨遗迹已被应烛摧毁,那仙法也被你学了去,我无所事事,唯有重操旧业。”
形骸道:“你以往是漆黑骨地的向导?”
冥漠回答:“不错,我知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