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时分,闯过大雨,来到颠倒山内,众人见到这等人间仙境,皆惊喜至极,将形骸与白雪儿的婚事抛在脑后,再无半点不满。
形骸等众人安定下来,从弟子中选出十人,成为青虹派的堂主,分管衣食住行、习武读书、防备律法之事,又制定法规、流程,规定如何解决争端,何时能够外出,若返回后又该如何通知山内开门。
这岛上土地肥沃,可以种植,加上野兽众多,可以狩猎。而且并无冬夏,唯有春秋,故而四季温差不大,凉爽宜人,确实有如天堂一般。
形骸想起阎安的教训,说道:“在颠倒山里,生活安逸,容易懈怠,而在颠倒山外,世道将渐渐变乱,不出三年,妖魔将大摇大摆的行走在世上,更多青阳教信徒将滋生蔓延。咱们青虹派虽然隐居在此,但绝不能忘却救世之心,疏于磨炼之道!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青涩腼腆的少年,而是能够自主独立的男子女子。我虽是你们师父,可你们更可以将我当做平辈,最多算是长辈,今后咱们前程如何,须得大伙儿每个人都努力不懈!”
众弟子经历过惨痛前事,回想起来,纵然害怕,但更是大受激励,齐声答道:“是,师父,我等受教了!”
形骸又想道:“当年,我海法神道教设下考验,令每一位弟子皆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最终各个儿都能成才,我当效仿圣贤举动。这些活下来的弟子虽有不少只是凡人,但凡人也未必会沦于平庸。”
他心怀这设想,遂花了月余,借助此地灵气,施展道法,立下善、勇、忍、断四大试炼,唯有通过这试炼者才能真正独当一面,可以外出云游天下,收徒娶妻,带回山中,毕竟门中男多女少,若要繁衍下去,久而久之,必成隐患。
待得立下门规后,他又将自己一生武学精简浓缩,融汇为一,写成一部“青虹心经”,传授给白雪儿、张轻羽、郝铁律、伍白首、孟建丽、棉漫等十大弟子,命他们勤修苦炼,真正成为门中支柱。
利歌得了形骸书信,得知他们前往一隐秘山谷隐居,因他们是不告而别,又并未邀他前往,利歌起初有些不快,不过他国中事务繁忙,大事临近,委实无法过多保护形骸等人,他们主动离去,对利歌实则颇为有利,至少省去了替他们保密遮掩的功夫。
五十四 战争与和平()
时如飞驷,眨眼已至这一年天结时候。
离落国各处喜气洋洋、庆典繁多,庆贺这一年来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也歌颂“英雄王”利歌的英明神武,高瞻远瞩。
傍晚,利歌穿戴整齐,收摄心神,又深深呼吸一口气,心想:“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今天是天结的头一天,利歌从白天的灯会回来,晚上却有更重大的事——他将还回树海国的人质,双方订下商贸契约。
两国数百年来的死仇,虽未必会就此化解,但对利歌而言,却是最坚实的一步。本来家国之间的协定随时可能变作一纸空文,可只要利歌在位一天,便绝不会违背,任何胆敢破坏之人,利歌定斩不饶,而树海国也素来以信义闻名,无虞他们背弃此约。
这多月来,利歌并未再见到形骸他们,偶尔会收到书信,陈述对利歌感激之情,致歉之意,利歌仍隐隐感到心凉——他好心在青虹派最艰苦时收留了他们,他们却对利歌全无信任,连去了何处都语焉不详。他们怕利歌泄露他们的行踪么?
还是怕利歌将来容不下他们?
利歌摇了摇头,喝了口茶,不愿再多想下去,转而思考那些好消息。
这段日子里,他也并未再见到李耳。国师说到做到,果然隐居深藏,不再现身。利歌对外推说李耳身子不适,告老还乡,原先忠于李耳之人质疑利歌谋害,图谋煽动叛乱,被利歌镇压下去。
与此同时,龙火国不断派来密探,找寻李耳下落,有不少都是武功高强的刺客。利歌替李耳将一众密探打发,他并不期望李耳对自己如何感激,但至少李耳会明白利歌并无意害他。
国内唯一能与利歌抗衡的势力也消失了,离落国真正成为了他的天下。
对于离落国百姓而言,利歌不仅仅是国主,而是值得信奉的主神。他的功绩与传奇远远超过了前代几乎所有祖先,唯有开国的那位女英雄能与他比肩。金眼神并不计较,反而劝他的信徒也遵奉利歌,甚至推举利歌在他之上。也是如今万仙势大,这位地庭的大神不敢太过张扬。
自从利歌杀了利烟之后,利修衣大为收敛,改观良多,她似乎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因此对拜桃琴、宝鹿示好,请求谅解。利歌的两位夫人心软,也劝利歌善待利修衣母女,利歌念及往昔母子情深,答应下来。
两人之间仍有隔阂,但就像离落国与树海国的关系一样,一切正在改善。
利歌将茶一饮而尽,道:“大哥!”
陵明度走入屋内,道:“陛下,要出发了么?”
利歌问道:“我夫人在我娘那儿?”
陵明度点头道:“那儿有天结宴会,你若不放心,我派人去接她们回来。”
利歌道:“不必了,我娘没这个胆子,也没理由这么做。”
两人来到屋外,十八个金枪勇士跟在后头,带着树海国的人质。众人上了马,疾驰出宫,皆威风凛凛,披风如同羽翼一般飞扬,如大旗般招展。这十八人皆是龙火功高手,由陵明度亲手训练,既是顶尖的刺客,又是可靠的铁卫。
明月照亮路途,染白了河流,为漆黑的树林披上了雪一般的轻纱。一行人往东骑行,快的如一阵狂风。
路上顺风顺水,一口气跑了两百里,到了两国交界处,前方有一座木屋,陵明度挥手命众人停下,施展轻功,前去查探。利歌也静下心来,侧耳倾听,确定并无埋伏。
不久,陵明度返回,道:“树海国的已然到了,他们遵守约定,并未多带一人。”
他们之所以深夜前来,是因为树海国的习俗,他们崇拜豹女神,重大的国事,往往在夜间实施。利歌也听说过此节,并无疑虑,更何况这地方是利歌选定的,己方只有利歌与陵明度事先知道。
他们走入木屋,宽敞的厅堂内,树海国人起身行礼,道:“英雄王。”
利歌也还以礼仪,道:“相国切莫如此称呼,寡人愧不敢当。”此人叫行子桓,是树海国议会的大长老,官职为“相国”,算是树海国的首脑人物。
他打了个手势,将树海国的人质交还过去,行子桓见这几个孩子完好无损,身康体健,喜道:“国主真乃天下信人!”
利歌道:“贵国信任寡人,将他们托付于我,寡人岂敢有丝毫怠慢?”
行子桓拍了拍手,树海国有人走来,双手捧着一翡翠长弓,他道:“国主恩义过人,我等无以为报,这长弓是我命绝世巧匠打造,叫做贯日,素闻国主武勇超凡,还请收下。”
利歌笑道:“如此多谢了。”亲手接过,试了试弓弦,当真轻盈顺手,触感绝妙。
他又命人取出一纸合约,放在桌上。这其中的条目是双方商议过多次的,彼此皆已认同,此次碰面不过是走个过场,经历双方仪式。今后若任意一方率先反悔,则是失信于天下,受尽天下人非难。
行子桓与利歌先后取来国印,在纸上按下,两人相视大笑,心中皆大石落地。
行子桓道:“国主,但愿你我两国从此和睦,再无争端。”
利歌道:“远亲不如近邻,你我面临北方那阴影境地,深受其害,本就该亲如兄弟,共同抗击才是。”
两国皆曾是蛮族,与他国建交时,那友邦使臣必须接受此国的仪式。利歌身后,一金枪勇士捧出一大盆酒,这酒是金眼神酿造,先苦后甜,饮下者能受金眼神祝福。
行子桓笑道:“鄙人酒量不行,但今天是舍命陪国主了!”咕嘟咕嘟,两三口喝得干净。离落国众人见状,齐声喝彩起来。
树海国一方则拿出一酒杯,酒杯中满是新鲜血液。这是豹女神的规矩,国内最受尊敬的猎手,须得亲手猎杀一头豹女神的猎豹,喝下它的鲜血,从此将受豹女神青睐。
利歌早听说有此一节,但真正见到这杯血时,心中不禁一震,体内似乎有一只尖牙鬼蠢蠢欲动,兴奋莫名。他并非嫌这鲜血恶心,而是感到自己被它深深吸引,勾起了心中的渴望,因此惶恐不安。
行子桓叹道:“国主,这血并非豹血,而是我国中一位贵族纯洁少女手腕的血,这象征着我们的友谊,也洗去了对您的仇恨。”
利歌心想:“是了,我曾闯入树海国杀人,他们仍记得此事。”
他们怎能忘了?那确实是我犯下的罪。
利歌口干舌燥,喉咙发颤,将那杯酒拿了过来,一口喝的干净。树海国众人见他如此果决,不愧英雄之名,也全数鼓掌叫好。
这鲜血的味道为何如此熟悉?又如此混杂?利歌隐约觉得杯中的血并非来自一人,行子桓在说谎么?
突然间,屋外脚步声大作,又霎时停下。双方勇士同时拔出兵刃,双目满是猜忌之意。
行子桓怒道:“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背信弃义?”
利歌瞧出他并非作伪,他摇头道:“不是我的人!”
陵明度一马当先,走出屋子,一道剑气开路,将敌人射来的弩箭全数挡开。
利歌紧随其后,看清来者皆是离落国人,穿着离落国甲胄,总共约有五百人左右。他们是如何欺近的?以利歌的耳音,陵明度的警觉,竟然未能及早查知?
他目光转动,在来人中见到一人,不禁惊怒交加,冷冷说道:“国师为何如此?”
伏兵中,只见李耳坐在马上,身穿华服,头戴宝冠,带着残忍无情的笑容,他道:“为什么?我要杀了你小子,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敌人人数众多,但利歌并不害怕,他与陵明度联手,加上双方随行的高手,突围并不困难。
他道:“你用失心风语,掩盖了他们的声息。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耳道:“利歌,你自诩算无遗策,深谋远虑,但如何能算得出我李耳在想些什么?”
利歌叹道:“我确实不知你到底怎么想的。莫说你未必杀得了我,就算你若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一不在,离落国将会怎样,你难道不明白么?一旦离落国混乱,圣莲女皇就会趁虚而入,你又如何能活命?”
李耳笑道:“是啊,我若取了你的小命,非但离落国所有人都恨不得将我宰来吃了,龙国的刺客更将前仆后继而来,树海国之人也非杀我而后快。我李耳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亡命之日,近在眼前。”
利歌瞪着他,缓缓说道:“原来你都清楚。”
李耳蓦然大叫道:“但我仍要杀你!”
此人脸上表情顷刻间变得无比狰狞,可怖得宛如魔鬼,行子桓不禁骇然惊呼,躲到随行武士身后。
利歌与陵明度互望一眼,不禁心寒:“此人疯了么?”
李耳仰天笑道:“我便是瞧你不顺眼,便是非要杀你!我非但要杀你,还要杀尽你的老婆,孩子,属下,朋友!”
利歌“啊”地一声,拔出火杖金枪,指着李耳,厉声喝道:“你你胆敢伤她们一根汗毛”
李耳连连拍手,笑得前仰后合,他道:“何止伤了一根汗毛?你刚刚喝下去的血,正是我从她们尸身上挤出来的,你难道没品尝出来?”
五十五 腥风血雨中()
利歌脑袋“嗡”地一声,登时一片空白,渐渐的,空白处有了思绪,他的知觉返了回来,只感到手足麻木,心头有一团火在烧。
陵明度大声道:“陛下,不可相信这老贼!”
行子桓也忙道:“是啊!咱们这金杯与血瓶一路完好,里头绝无异样!怎能”
李耳笑道:“鄙人若要掉包,你手下这些区区货色,如何能察觉得到?”
陵明度森然道:“陛下放心!即使他当真捉住了王妃,却绝不敢伤她们性命,不然他自己也休想活命!他定然将她们擒拿后作为人质了!”
利歌心想:“不错!照理而言,李耳只能如此。”
李耳道:“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利歌小子,发疯之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此生已别无心愿,只想看着这世界满是战火,这丛林绚烂燃烧!来吧,来吧,你当遂我心愿!”
他声音中充满着骇人的疯狂,似乎正竭力劝诱着心智健全的人走向失常,走向深渊,走向噩梦里头。
利歌朝李耳冲去,陵明度急道:“陛下,不可冲动!他在挑衅你!”
李耳仍在冷笑,双目闪着寒光,那是疯狂的、艰险的寒光,似要撕裂一个人的脑子,令他在寒意中丧失理智。
利歌惨声喊道:“你休想骗我!你让她们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做国主了,我把一切拱手相让,你让她们出来见我!”
他不信,他不信他的妻子孩儿会这样轻易死去,但他却又清晰地想起了那杯血水,那依稀正是宝鹿、桃琴儿流血的味道,利歌曾亲眼目睹她们受伤,血染红了他的衣衫,那气味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准确。
李耳开口说话,语气缓慢而优雅,但利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听漏了一个字,这疯子说道:“我是在利修衣的宴席上擒住她们的,这两个小丫头功夫不错,人也漂亮,花了我好大的功夫,才将两人活捉。我已有好几百年不碰女人,但想起自己寿命不长,临死之前,岂不该好好享受一番?
所以,我先上了那个拜桃琴,啧啧,你这老婆保养得不错,皮肤很嫩,脸蛋也美,她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说要杀我,却又忍不住为我倾倒,为我尖叫,为我颤抖,为我哭泣。我要亲她嘴唇,她还想咬我,于是乎,我只能更卖力地干她,让她哭叫着求饶。我真是宝刀未老,功力犹存。
至于那个混沌鹿,唉,她脑筋不好,她受了致命伤,仍要扑过来救你这大老婆,我只能一刀杀了她,免得她坏了我的好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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