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凯头一个流泪喊道“好!圣上!小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对圣上好生冒犯,眼下正要为圣上肝脑涂地,誓死效命!”说罢连连磕头。这景象也被圣莲女皇的道法传遍城中各处,众百姓就如过去数百年间一样,向着这位乾坤的救主虔诚跪拜,持续不断。
圣莲女皇飞上半空,见有六只信鸽腾空而起,她吹了口哨,那些信鸽自行回头,盘旋在她身边,她解开信鸽腿上的密信一瞧,上书“圣莲回来了!”
圣莲啐道“风圣凤颜堂是我一手扶持,一手创办,如今却帮那叛徒通风报信,好生令人伤心。”
她朝地上一指,数团绿焰灼烧,从绿焰中走出几个魁梧高大的妖魔来。这些妖魔四散而去,不多时,捉来六人,这六人有的是官府师爷,有的是城中富翁,有的是帮派干将,有的是街边乞丐,有的是青楼女子,有的是戏院艺人。
那六人朝她惊恐而视,不知自己为何会暴露身份。
圣莲笑道“这六只信鸽有你们身上嘿嘿魂魄的香气,也想瞒得过我么?你六人若想活命,也都随我去讨伐叛党!”
六人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声答应道“咱们一时糊涂,还请圣上恕罪!”
圣莲点点头,又转向城中纯火寺的寺庙,此庙叫做‘行邪寺’,这些年来香火不旺,其中住着一老和尚,一小和尚。老和尚去年生病死了,那新来的小和尚就成了住持,自行挑水种菜度日。
圣莲步入行邪寺中,见那小和尚盘膝打坐,他睁开眼来,望着圣莲,神色有几分激动。
圣莲朝他左看右看,笑道“拜风豹?你怎地在这里?你眼下真成了和尚了?刚刚是你在呼唤我么?”
拜风豹叹道“我佛慈悲,令我大彻大悟,于此修行赎罪。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早有预感若留在此处,能遇上我命中注定的施主。”
圣莲淡然一笑,拜风豹变作跪姿,朝圣莲恭恭敬敬,无比崇敬的一拜。就在这一拜之中,圣莲已察觉到此人功力已臻极高境界,心境奇特,连自己也捉摸不透。
圣莲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拜风豹并不多问,只说道“那贫僧继续在此,等候圣上传唤。”
圣莲回身出寺,率领众人,行出城外,此地离皇城有万里之遥,路途极远,但跟从她的众人仍然精神抖擞,信心十足。
。
二十六 执剑对乾坤()
每个夜晚,当形骸未睡在她身边时,孟轻呓会被无休止的噩梦折磨。
她告诉形骸的,远非那噩梦的全貌。
在噩梦中,她见到自己的母亲,圣莲女皇披头散发地坐在暗室里,她疯狂般挥舞毛笔,留下无数纸张,那些纸张闪着紫色的光芒,汇聚成一支支残破的仙鹤,绕着她旋转。
圣莲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痛的大喊大叫,泪如雨下。
孟轻呓明白她正受自己过往罪孽的折磨,因此痛苦万分。
圣莲喊道:“原谅我!孩子们!原谅我!黎民苍生!原谅我!原谅我!我的妃子们!原谅我,星知师父!”
她哭着匍匐在地,说道:“我是刽子手,我是人屠子,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本可以做个仁君,做个明皇,但这世界危险、残忍、暴虐、诡异!我也只能变得同样危险、残忍、暴虐、诡异!可我的初心是想守护这天下!我的铁腕,我的酷刑,是为了防止天下自我毁灭!”
所以,圣莲手握着乾坤之刃,威力无穷的鸿钧阵,抛弃了善良与软弱,冰冷的、执着的、无情的注视着世间的一切。一旦她见到潜在的危险,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其铲除。
她并未做错,天地间最强的觉醒者星知大师也认同了她,服从了她。她做到了凡人的极致,她超越了凡人的界限,甚至灵阳仙也逊色于她的功绩,他们创造的帝国并不及龙火天国那般庞大,那般鹤立鸡群。
在圣莲临死的时候,她被无止境的愧疚与痛苦所淹没。
这时,梦境中的密室忽然变化,黑暗化作潮水,圣莲沉入了其中。她的哀嚎变作欢呼,她认为自己成功了,庞大无垠的真气涌入她的体内,她哈哈大笑,她蜷缩着身子,在黑暗的海洋中旋转着。
然而,黑影化作绳索,化作刑具,缠住了她,钻入她的嘴、她的鼻孔、她的下身、甚至她的耳、她的眼,用无法形容的酷刑折磨她,侮辱她,残害她。圣莲女皇呜呜呼救,痛不欲生,奋力挣扎,但没能成功。
暗中有个声音笑道:“我等你很久了,我的新娘。”
黑暗褪去,留下身无寸缕、残破不堪、支离破碎的女皇,她已经不像是人,只是一具凄惨的皮囊。
但很快,充沛的真气重塑了圣莲,她又变得青春年少,娇柔美貌,看来只有十六岁年纪,正与梦境中旁观的孟轻呓一模一样。
圣莲女皇眼中闪着紫色的寒光,她光着身子,飘荡在黑海之中,却无溺水的危险。
她问道:“主人,你是谁?”
主人笑道:“我乃龙蜒,古时的巨巫。”
圣莲女皇又道:“您。。。。赐予了我永生?”
龙蜒道:“我赐予了你永生,赐予了你超乎极限的真气,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想得到你,你将是我们重返人间的钥匙。”
圣莲女皇道:“断翼鹤诀。。。。我练了断翼鹤诀,因此被吸引,前往了妖界,这都是您的计策?”
龙蜒道:“我渴望掌控你,爱抚你,怜惜你,吞噬你,已经有数百年了,但你一直抵抗着我的诱惑,我本已放弃希望,是你的雄心壮志,将你引导至我身前。”
圣莲女皇露出痴迷、钟情的神色,龙蜒伸出山一般的巨爪,将圣莲女皇托起,圣莲女皇陶醉而笑,触摸着黑暗。孟轻呓终于看得明白,那是一条足以缠绕大陆的巨龙。
龙蜒道:“你将夺回皇位,你将掌握乾坤,你将动用军队,调度阵法,摧毁一切障碍,将凡间变作妖界的延伸,到了那时,我等才能破解誓言,脱离牢狱,向天庭讨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圣莲女皇道:“我立时去办!”
龙蜒答道:“不,不用着急,你体内的妖火将在数年后真正圆满,抵达至高无上的境界。我的妻子,我的爱妃,在万年的时光中,我们已学会了忍耐。”
圣莲女皇道:“但孟轻呓。。。。她如掌握了鸿钧阵。。。。”
龙蜒道:“我们总会有手段对付她,现在,我的莲儿,你睡一会儿吧,将来,你将繁忙的无法入眠,现在,珍惜你的时光吧。”
。。。。。。
孟轻呓陡然惊醒,大汗淋漓,她的手苍白的全无血色,嘴唇也被自己咬出血来。
她急忙寻找形骸,但记起自己将他派往地母岛北方的白州,去剿灭那儿的叛乱。
她与形骸的事已然公开,孟轻呓拒绝一切婚嫁之请,她虽并未纳形骸为妃,但他常常在自己宫中留宿,他们也不再掩盖彼此的深情,如无忧无虑的恋人在宫廷中游玩。风圣凤颜堂说,世间说书人甚至将此事编撰为集,连天唱曲,有才子更将玫瑰也编入其中,加上了争风吃醋的桥段。
这评书与实情相差得倒也不远。
孟轻呓苦笑起来:她只爱形骸一人,但并不强求形骸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如何会争风吃醋?因为她珍惜自己与形骸在一起的每一刻,不愿浪费时间去生气,去嫉恨。更何况形骸对孟轻呓也是情有独钟,忠贞不二。
饶是如此,孟轻呓仍不告诉形骸她见到的事实:母亲还活着,但却成了龙蜒的走狗,巨妖的奴仆。
不到最后时刻,她将保守这个秘密。她爱着母亲,珍惜她的名誉,敬重这古往今来的第一英雄,孟轻呓不愿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知道鲜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如果能以鸿钧之威,悄无声息的解决这隐患,又何必多费唇舌?
天一亮,侍女替孟轻呓穿戴整齐,她来到龙火大殿的朝堂上,群臣已然齐聚。
但瞧他们的脸色,似有不对劲之处。
孟轻呓问道:“有何事上奏?”
裴克用走出列队,跪地说道:“启禀圣上,南方有变乱。”
孟轻呓见群臣呼吸沉重,目光不敢看她,又问道:“什么变乱?”
裴克用道:“有。。。。有一贼人,纠集大批人马,正进军皇城,连克金州、鄞州、鄂州。”
这三州全是孟家掌管的领地,皆是方圆千里,孟轻呓心头一震,望向军机尚书木富国,严厉说道:“为何我如今才得到消息?”
木富国大骇,急忙跪倒在地,磕头道:“臣。。。风圣凤颜堂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立刻就来告知圣上,敌人似有奇法,隔断了风声,难以传信回来。”
孟轻呓又道:“那贼人叫什么名字?”
木富国脑袋贴地,裴克用闷声不响,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大气都不敢喘。
孟轻呓背脊发寒,但立刻又激动得抿紧嘴唇,她道:“难道那人的姓名说不得?”
裴克用道:“贼人自称。。。。圣莲。”
群臣不约而同的痛骂道:“圣上!那狗贼定然是假的!圣上切莫相信!”“圣上放心,我等对圣上忠心耿耿,而先皇。。。。不务正业,消失已久,就算回来,咱们也绝不认她。”“胡说!先皇早就入土多年,你居然听信谣言?我便是坚定不移,认为那人定是大逆不道的假货!”
孟轻呓露出微笑,她怕的不是圣莲现身,而是怕她躲藏起来,悄悄靠近自己。孟轻呓在皇城周围数百里内,沿着百万龙脉,布下多处道法,若有极强的妖火来临,触发鸿钧阵,孟轻呓立时就会知道。圣莲女皇绝无所遁形。
裴克用又道:“圣上,但那。。。贼人。。。此刻从者。。。约有千万人之众。”
孟轻呓失声喊道:“千万人?是千人还是万人?”
裴克用惨然道:“是一千万人上下。”
孟轻呓摇头道:“皇城以南,所有将士算在一起,也不过八十万人,她如何能聚集一千万人?”
裴克用道:“那一千万人,有大半是沿途各州的百姓,有。。。。老人,也有。。。。孩童。”
群臣倒不知道此节,怒道:“贼人竟如此卑鄙,想用老弱妇孺当做挡箭牌么?”“一群乌合之众,又有何用?只要大军一杀到,他们立时就逃之夭夭,只丢下那无耻的贼人了!”
但也有人更感到颤栗不安:“孟家领地的百姓,如何会全数归顺于那贼人?除非他们当真相信此贼就是先皇。她能骗得过千人,万人,但又如何能骗得过一千万人?”
裴克用道:“途中孟家军也曾派大军阻挠,但纷纷被她击溃而降。她一路闯关,势如破竹,再过一个月,只怕。。。。将临近皇城。”
群臣悚然,七嘴八舌,你言我语,争论得甚是激烈,另有闷声不响者,暗自盘算是否该去见见这位“贼人”,探探势头,瞧瞧局势。
孟轻呓咬咬银牙,起身离去,群臣愕然,但也不敢阻拦她。
孟轻呓几个起落,来到御花园,进入鸿钧阵内,无数条细小光线缭绕孟轻呓身躯,刹那之间,乾坤各个角落,只要她有心查看,皆在她眼中一览无遗,连众人的魂魄也几乎全清晰可见。
她见到母亲坐在人的海洋中,她笑吟吟地走动,陪老人聊天,陪孩童嬉戏,一反常态,显出从未有过的慈祥和蔼。众人每见到她走过,都发出欢声笑语,欢喜异常。
孟轻呓手抖动得厉害,她脑袋靠在一块铁板上,泪眼朦胧,呜呜哭泣。她心慌意乱,面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全然乱了分寸。
她万想不到圣莲竟用这样的法子,以无辜的平民为盾。
孟轻呓擦干了泪水,她心想:“母亲本可以做个仁君,做个明皇,但这世界危险、残忍、暴虐、诡异!母亲也只能变得同样危险、残忍、暴虐、诡异!”
她又想:“我是乾坤的持剑人,我的剑将斩去乾坤的毒瘤。与乾坤相比,人如蝼蚁。”
她凝聚意志,凝视彼方,冥想许久,启动了鸿钧阵。
她并未用夺魂大法,因为这法子对第九层的龙火功无效。
数万金雷,宛如天剑,倾泻于地,摧毁了圣莲所在的城池。千万人命瞬间灰飞烟灭。
二十七 失败的英雄()
这一日晨间,形骸下令将白州叛军首脑全数处死。
此次叛变声势浩大,短短半月内就已席卷整个白州,聚集十万叛军。只是其军队弱的可怜,形骸此来平叛,打仗倒未花多大力气,只是找寻那叛军首领的藏身处,追缉一众四散逃窜的同党,倒花了足足两个月。
叛军罪魁一个个人头落地,形骸袖手旁观,心中却隐隐不安:说来奇怪,自从一个月前,皇城就再无消息传来。孟轻呓能用鸿钧阵,将声音传遍整个凡世,她几乎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进入阵中,与形骸说上几句。为何这一个月杳无音讯?莫非皇城又有变故?
但梦儿武功盖世,心思缜密,即使朝中暗藏逆党,她也绝不惧敌人任何手段。更何况如今她是鸿钧阵唯一的操纵者,迷雾师纵然不露面,绝不会任由她遇险。
形骸叹了口气,命属下将叛军的头颅与尸体一并烧了。
忽然间,他耳边听到一声哭泣,声音极为熟悉,形骸心中一颤,想道:“梦儿?”
隔了许久,孟轻呓泣道:“行海,我想见你见你最后一面。”
形骸霎时惊恐万状,大声道:“什么最后一面?梦儿,你不可吓我!”旁人吃了一惊,愕然望着形骸。
孟轻呓道:“你快些回来,就你一人,求求你,让我再看看你。”
形骸脑中浮现出孟轻呓状况,她虚弱的侧躺在冷清宫殿中,目光茫然而绝望,肌肤白得几乎透明。
形骸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对副将说道:“我先回皇城,你们也迅速返回。”说罢疾行而去。
白州是极偏僻荒远的地方,与皇城隔着四千里,道路崎岖,山势险要,纵然形骸全速赶路,也花了四天方才临近皇城。
城外景象令形骸目瞪口呆。
只见黑压压的人潮包围了皇城,约有百万,其中大多是平民百姓,车夫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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