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这一千勇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那些仙灵与精怪陷入狂欢与盛宴,也不追赶过来,只忙着大快朵颐。利歌看的心如刀割,眼泪一刻不停的流下。
欧阳挡看到部下惨死,自也愤恨,但却说道:“殿下,他们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他们为你而死,你要永远记得他们。”
利歌泣道:“可。。。。可这些仙灵,这些。。。。这些妖魔,又该怎么办?”
这时,孟轻呓瞪大眼睛,娇躯发颤,她见到空中出现异象。
起先是紫云密布,遮蔽了星空,而紫云之中,紫色的雷电闪现、扭曲、缠绕、扩散。雷声不似雷霆,倒似是悲惨而愤怒的吼叫,凄凉而伤痛的哀嚎。那些仙灵与精怪抬起头,看着那紫云与雷电,露出迷茫之色,又很快变得惊惧起来。
众仙灵惨叫道:“鸿钧阵?”
天地间升起了一根巨大光柱,笼罩十里方圆,光柱之中,紫色雷电倾泻而下,无数条雷蛇穿梭飞舞,又似乎有庞大的、凶悍的幻影纵情杀戮,浩浩荡荡、强烈无比的法术灼烧大地,摧毁河对岸一切。那阵法精准而严密,形骸等人纵然离那光柱不过数里之遥,但却感受不到光柱的一丝余波。这光柱隔绝了那注定灭亡之地,仿佛剖开病人肚腹,割去病根的妙手妙刀一般精妙绝伦,毫无差错。
三十六 黑白难说清()
形骸随孟轻呓来到金眼神殿,不见此人踪迹。孟轻呓皱一皱眉,使出请神咒,只听一声惨呼,金眼神由虚化实,从祭坛上滚落在地。他撑起身子,瞪大金眼,呆呆看着两人,一副茫然模样。
形骸质问道:“为何那河谷中会有仙灵?”
金眼神道:“仙灵,什么仙灵?”
形骸道:“你难道不知情?就在往王都东北两天路程,竟有许多仙灵盘踞,危害凡人,你身为一方神灵,竟不知这等大事?”
金眼神拍拍脑袋,表情甚是良善无辜。孟轻呓斥道:“你少装傻了!若非你刻意隐瞒,仙灵一事早就传开,焉能瞒得过去?”
金眼神道:“等等!等等!”打开一处橱柜,从最深处摸出一大盒,盒内满是药瓶,他取出一瓶,仰头一口喝尽,随后身子发颤,摇头晃脑,闭目良久,再睁开眼时,双目一片漆黑,不复金黄,神色也变得阴险狡诈起来。
形骸只觉这金眼神似换了个人,挡在孟轻呓前头,虽然以孟轻呓神功,原不必形骸守护,但形骸决不能令她遇上半点危难。
孟轻呓笑了笑,又对金眼神道:“这药有什么用?”
金眼神倒退一步,找一处坐下,露出深奥笑容,全不似先前呆头呆脑、懵懵懂懂,他道:“金眼神是个白痴,也是个滥好人,似他这般为人处世,法力就算再强一倍,如何能活得下去?每到大事临头,他便喝下这药物,唤我黑眼神出来。”
形骸回想金眼神言行举动,以及信徒口碑,决不能是伪装欺瞒,否则形骸与孟轻呓岂能看不破?这黑眼神所言应当不假。他道:“黑眼神,那仙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眼神道:“七百多年前,仙灵随着梦海入侵凡世,来到此地,却被圣莲女皇的高强法力杀伤惨痛,几乎全军覆没。但有十个非同一般的仙灵却找到一处混沌离水,设法躲入其中,奇迹般的避过浩劫。从此以后,他们便在此处定居下来,也无法返回梦海之中。”
孟轻呓道:“对,仙灵无法长久存活于凡间,若时间久了,将会化作石像,他们若要活命,要么不断吃人魂魄,要么躲在混沌离水里头。”
黑眼神道:“当年金眼神与树海国豹女神尚未结仇,两人察觉到此地有仙灵,便找上门去,想将他们逐走,却被仙灵打得落花流水,险些丧命。后来,金眼神叫我处置此事,我带上那豹女神,与仙灵商谈,将那片河谷划给仙灵,仙灵也决不能出那河谷,与咱们为难。”
形骸道:“这多年来定有无数人死于仙灵之手,对么?”
黑眼神道:“不过数千条性命罢了,我说是树海国杀的人,树海国说是我国杀的人,就此隐瞒真相。咱们拿仙灵没法子,唯有瞒住凡人,绝不走漏消息。而那时天庭派大军来捉拿我与豹女神时,咱们将他们引入仙灵居住之处,令天庭大军死伤殆尽,天庭不明所以,畏惧咱们,这才与咱们讲和。”
形骸问道:“金眼神对此一无所知?”
黑眼神冷笑道:“他焉能不知?只不过不愿想起来罢了。此人心地太好,一味做善事,没头没脑,任人欺凌,将坏事全推到我头上。是我令离落国崇拜金眼神;是我操纵离落国与树海国交战;是我勾引上天庭女神,令她与金眼神结缘;是我与仙灵周旋,反而利用他们;也是我令离落国庄稼兴盛,猎物丰厚,不旱不涝,天灾不至。”
形骸呵斥道:“那你正是罪孽深重,作恶多端的邪神!”
黑眼神哈哈大笑,说道:“若不是我,金眼神要么早就被天庭捉走而处死;要么滥用法力造福凡间,沦落为低微无用的废物;世上哪有非黑即白之事?咱们要造福一方,长治久安,便不能不用阴谋手段,如要事事光明正大,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孟轻呓轻叹道:“形骸,他说的不错。离落国建国七百年而屹立不倒,长盛不衰,他功劳远大于罪过。”
形骸心知孟轻呓所言非虚,这黑眼神所作所为并非罪大恶极,比之圣莲女皇动辄灭人满门,屠城毁国的种种行径要好得多了。
孟轻呓又道:“我最后还有一事相问。”
黑眼神道:“殿下请讲。”
孟轻呓道:“先前击杀所有仙灵的法术,就是母后的鸿钧阵么?”。。
黑眼神眼中露出敬畏之色,点头道:“正是,如今虽隔了七百多年,但彼时那漫天惊雷,屠灭仙灵的景象,我永世也不会忘。但真正的鸿钧阵远非如此,此阵调动风木水火土之气,雷暴、毒雾、大水、火灾、地震,世间地貌也会因此重塑。”
形骸心想:“但星知大师说圣上已经失踪,又如何能操纵鸿钧阵?”
孟轻呓一拉形骸,对黑眼神道:“告辞了。”黑眼神深深一揖,身形化虚,就此不见。
两人一言不发,出了御花园,形骸握住孟轻呓手掌,感到她手心发颤,问道:“梦儿,难道圣上果然是装作不见的?”
孟轻呓苦笑道:“或许吧,说来也怪,我一直盼着她早些滚蛋,别再处处压我一头。可眼下见了这鸿钧阵,我才知道自己远远比不上她。”
形骸道:“星知大师弄错了么?”
孟轻呓低头沉思许久,道:“迷雾师通常不会弄错,我曾听母后。。。母后说起过一事。她说若有朝一日她不在了,这鸿钧阵仍会自行运转一年。而那些仙灵年岁久远,合力作乱,危害太大,扰乱了乾坤,被鸿钧阵察觉,降下天罚。”
形骸道:“但谁也说不准。”
孟轻呓笑道:“是啊,谁也难以断言。鸿钧阵自行运转之事唯有我知道,而鸿钧阵发威之事不久必会传开,龙国上下,人人都会知晓。关于母后病亡的消息则无人再信。少说五、六年,绝无人敢轻举妄动。”
形骸一凛,说道:“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独揽大权,事事躬亲,若缺了她,许多事便再无法推行了。”圣莲女皇掌管国内所有封赏升迁、颁布法令,对外交战之事,若朝中无她,可谓群龙无首。
孟轻呓摇头道:“母后以往也有失踪的时候,若她不在,内阁六部可暂代她行事,只是许多人无法再封爵位,升官发财啦。此节你大可放心,我龙国经营多年,沉稳得很,就算要倒,至少十年内仍安如磐石。”
形骸见她眼中神采愈发明亮,笑容喜悦,容貌可爱,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吻,孟轻呓心花怒放,大着胆子回吻了他,过了片刻,形骸道:“我瞧出来了,你受了极大的启发,是不是想到了重要的事?”
孟轻呓点头道:“我不能陪你在此,而必须尽快返回皇城。”
形骸忽然想道:”莫非是鸿钧阵?你对鸿钧阵有了头绪?“
孟轻呓用力抱他一下,嗔道:“你这坏蛋,难道能看穿我心思?我不依,我不依,我也要知道你心思。”
形骸笑道:“我心里只有对你的好,此节你难道不知?”
孟轻呓嘻嘻笑道:“我知道,我清楚得很,本姑娘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就算是母后,也休想永远胜我一筹。你猜的真准,我经历了与仙灵的那场大战,想通了最关键的窍门!我知道该如何成为鸿钧阵的主人啦。”
形骸大喜过望,由衷为她高兴,道:“那这皇位非你莫属,其余宗族无法可想,咱们也可避免一场内乱。“
孟轻呓道:“但我得回去确认一番,免得空欢喜一场。”
形骸怕她遇险,忙道:“我陪你回去!”
孟轻呓摇头道:“母后下令,要你在此为使,我单独回去尚情有可原,若你一路陪同,未免有渎职之嫌。而且若母后仍在呢?她定会大发雷霆,况且我单独行事惯了,你不必担心我。”
形骸不再强求,但仍不舍说道:“梦儿,祝你万事顺利。”
孟轻呓道:“你过些时日回青虹派瞧瞧,看看马炽烈是否偷懒,道观建造进展如何?”
形骸笑道:“这都是小事。”
孟轻呓啐道:“我为此花了莫大心血,岂是小事?你给我用心一些!”
两人相拥吻别,孟轻呓乘龙而去,形骸则一路来到王宫议事内阁大厅。
朝中重臣皆聚在此处,约莫二十多人,利歌坐于王座,利修衣坐在他身旁,李耳位于长桌正中,李银师、欧阳挡、拜桃琴、宝鹿、白雪儿也在场。
形骸暗忖:“龙火天国绝不许君王眷属参与朝政会议,利修衣、拜桃琴、白雪儿、宝鹿她们怎能在此?”但仔细一想,当年圣莲女皇内阁三老皆是她的妃子,岂不更为糟糕?
一黑须老者高声道:“国师,你一味保他,可他闯下这弥天大祸,难道毫无惩罚么?”
形骸认得这老者是离落国的左丞相,听他所言,是要追究利歌罪责。
利歌神情沮丧,宝石般的眼睛满是内疚之意,他道:“我。。。。我行事颠倒,甘愿。。。。。”
李耳一挥袖袍,大声道:“什么行事颠倒?若非国主勇敢绝伦,亲身犯险,咱们又如何能察觉附近这大隐患?若将来生出祸事,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这一千勇士性命,换来仙灵尽灭,在我看来,正是国主洪福齐天,利国利民的吉兆!”
黑须老者挺起胸膛,道:“李耳,你一立此人为王储,金鱼寨的一千将士全数遭遇海难而死,而大内禁卫也死了一千人!这哪是什么吉兆,正是凶得不能再凶,恶得不能再恶。”
三十七 今夜饮血醉()
李耳凝视那黑须丞相,道:“我国上下千万英雄儿女,哪个不以为国立功,战死沙场为荣?”
黑须丞相怒道:“为荣,为荣个屁!都是这小子不吉利,更何况此人来历甚是可疑,谁说他是百灵国主的儿子?真不知是哪儿来的野种!”
利修衣厉声道:“你这老野狗,乱吠什么?利歌是我与夫君的孩儿,此事有夫君的拜把子兄弟作证,岂能有假?”
李耳一挥手,止住利修衣,淡然道:“州丞相,你说该怎么办?”
黑须丞相道:“依我看,织鸟殿下有什么不好?你擅自罢黜织鸟殿下,惹来天怒人怨,若能幡然悔悟,则天地亦为之喜庆。”他实则一直支持利织鸟,知道利歌一旦登基,自己必然失势,因而想方设法也要扳倒利歌。此言一出,登时有不少大臣缓缓点头,利织鸟暗暗窃喜,神色却甚是严肃。
李耳缓缓转向利织鸟,道:“然则我听说是织鸟殿下撺掇利歌殿下前去那河谷,罪魁祸首,不正是织鸟殿下么?”
织鸟指着利歌,断然否认道:“少血口喷人了!利歌,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有没有担当?”
利歌脸色苍白,颤声道:“我。。。。我。。。。”
形骸叹了口气,只觉这位利歌王子性子太过善良,太过软弱,就像当初前往西海前的自己一样,这般少年委实不适合登基为王。不错,这少年样貌过人,天资聪慧,若专心习武,将来必成一代大宗。然而要坐稳王位,驾驭群臣,绝非单纯武勇聪明所能办到。
他得比谁都能忍,比谁都果断。他需得能杀不该杀的人,能饶恕该杀的人,须得舍弃良知,厚着脸皮,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哪怕累得数千人、数万人丧命,哪怕令血流成河,尸骨遍野,也决不能动摇决心。
史上或许多有仁善的君王,但即使仁善,也要拿得起刀,狠得下心。当鲜血红手的刹那,仍旧能笑得出来。
因而那些永垂史册的明君,在形骸心中,一个个儿都是邪门扭曲的人。他们狠辣卓绝,却又惠及天下,就像那黑眼神、李耳国师、圣莲女皇一般。
当然,梦儿也可能是这样的人,形骸并不厌恶他们,只是感到敬畏。形骸不再年幼,不再幼稚,他眼中见过太多死亡,手上也染满了罪人的血。
他能明白少年时无法明白的无奈,他愿意为孟轻呓杀任何人,因为他坚信龙国需要孟轻呓,这凡间需要孟轻呓。
年少时,形骸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这般模样,现如今,一切顺理成章。也许利歌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从质朴纯真、完美无缺的孩子,变成扭曲畸形、充满矛盾的君王。形骸知道前者的可贵,也理解后者的必要。
李耳笑得甚是从容,他拍了拍手,李银师离座,外出片刻,带回来三个少年。利织鸟脸色一变,但又装作若无其事。
此人实则比利歌更适合为君,他满腹刁钻狠毒的计策,能面不改色的说谎。但凡是不可太过,过则有害,由于利织鸟诡计多端,反而不得人心。利歌宅心仁厚,相貌秀美,更受旁人喜爱。
形骸又暗暗叹息:“难道我错了么?天真淳朴的人,也能坐稳王位?”
李耳道:“这三位少年一直跟着织鸟殿下,是不是殿下的心腹?”
利织鸟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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