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在骂于锦,但没有动手,想来刚刚她劝苏婉然的话,凌烟仙子也听在了耳中,只是居于高位多年,不习惯被一个小辈这样支派。
于锦不好对她态度过差,只道:“还是我验吧,晚辈孑然一身,不比前辈,如果心情太过激动,出了岔子就不好了。否则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伤到孩子就不美了。”
刚刚从这母女俩的态度来看,于锦就猜到,大约玉天宗主不会同意她们杀小和尚。
于锦十分坚持,苏婉然大约也想快点知道结果,便把亲缘石连着那个玉瓶递了过来。
于锦从玉瓶里倒出一滴血融进亲缘石,再把小和尚的手割破,在亲缘石上的那个血迹上滴了一下。
小和尚从始至终都没有作声,哪怕是于锦割破了他的手,他也只是咬着嘴唇,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看得于锦这个不太喜欢孩子的人都有些心疼起他的懂事,衷心想着,但愿他不是那么倒霉。
但是亲缘石闪起了柔和的黄光——这两个人的确是有亲缘关系的!而且,只有最亲的关系才会是黄光!
苏婉然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凌烟仙子怒容满面,帔帛如剑,凝成一条紫色的长棍,朝着小和尚戳来:“这真的是野,种!”
凌烟仙子含怒一击岂容小视?
她的朝华簪后面两颗宝石直接全碎,发起的两击冲着凌烟仙子而去!
但两颗宝石也只相当于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两颗也只是两个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怎么能跟早些年已经晋阶到化神的凌烟仙子相比?!
幸好凌烟仙子那一击只是在发泄愤怒。并不是全力对敌,两颗宝石暴发的威力堪堪将她的紫帔帛击歪,“砰砰砰砰”!
四下连响,嵌在苏婉然洞府最后的装饰——鲛珠也暴得米分碎。在瞬即到来的黑暗中,她也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凌烟仙子就不是那么好引导了:“好了,这孩子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你把他交给我吧,我会跟药宗交涉的。”
小和尚把于锦的身子巴得紧紧的。听到这个可怕的女人的话,吓得脱口而出:“不要!”
于锦跟他相处多时,哪怕并不喜欢孩子,也从心底怜惜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被当作了棋子的小娃娃。
因而,即使凌烟仙子是高她两级的化神,她出于心中的不忍,也坚持道:“我看在药宗来人之前还是由我来养他吧,小孩子不好养,我好歹跟他熟悉一些,如果他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只怕整日哭闹不已,还会生病,到时候仙子本来是出于好意要养着他,万一他病了,只怕好意也变成了恶意。”
凌烟仙子为人本来就霸道,现在还成了第一大宗门的宗主夫人,怎么会耐烦于锦一个修为又低,还没有什么后台的人在她面前叽叽歪歪?
她秀眉一扬,还没说话,眼前白光大亮。只见她的夫君——平云宗这一代掌门玉天走了进来。
凌烟仙子愕然道:“你怎么来了?”继而大怒:“你就这么怕我害了这小崽子不成?!”
玉天掌门却只站定在门口,冷沉着一张脸,看着她的妻女并不上前,也并不说话。
凌烟仙子顿觉不对。苏婉然已经飘身上前,一掌拂去,那个足可以假乱真的“玉天”像打碎的雕塑一样瞬间碎裂!
这下凌烟仙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纵横修真界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小辈给骗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当即她就要追上于锦,好生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却被她的女儿苏婉然拦住:“母亲。别去了。”
凌烟仙子火冒三丈,一肚子的火先发向了自己的女儿:“凭什么不去?那混帐这么骗你,我现在打不到他,先把这小崽子弄到手调,教,调,教再说!婉儿,这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苏婉然眸色幽深如潭,忽而柔声笑了:“谁说我要放过他们?只是,现在我们去找那云阳,把小东西夺过来又怎么样?爹是万不允许我们杀他的,还不如就听那云阳的话,把这小东西给了她养着,到时候等药宗的人来,我们再好好跟他们算帐!”
凌烟仙子怔然片刻,却叹了口气,怆道:“婉儿,为娘一向知道你以大局为重,可你整天为这个想,为那个想,就没有为你自己想一想,你心里不苦吗?”
苏婉然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凌烟仙子看着性格越变越古怪的女儿,发现就连自己也越来越不了解她了,她以前也不像是个能吞下如此羞辱的姑娘家啊,怎么这次……
她看着安静文秀的女儿,最终只能道:“不管怎么样,为娘总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若是心中不忿,要报仇,我看谁敢拦着你!”
苏婉然迎着凌烟仙子的眼睛,她仿佛不从自己手中要到一个答案就不会罢休,最终,她只能妥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凌烟仙子满腔的怒火顿时被自己的女儿浇熄了一半。
于锦千钧一发之间靠着瞒骗凌烟仙子逃出了苏婉然的洞府,只恨不能再多生两条腿逃到辰象峰。
于锦觉得自己还真是苏婉然的克星,几次见苏婉然都让她很倒霉。
第一次,间接地打醒了她的潜在爱慕者姜凌;第二次,居然让她未婚就先当了现成的妈!
想让她不恨自己估计都难。
她站在冰月轮上,《微明洞经》极力运转中,是镜子喋喋不休的邀功:“小锦,我不错吧?跟你说了,让你叫我早点修补魂体,我还能更厉害,保证变出来的那个掌门老儿更加逼真。不用一打就知道是个纸糊的假人!”
这次它的确立了大功,于锦一边戒备着苏婉然他们追来,一边敷衍地说了两句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听镜子志得意满地哈哈笑个不停。烦得于锦恨不得把它从云头上丢下去。
辰象峰竟成了于锦唯一能躲避的地方,想一想,她也觉得讽刺得很。
对着早早迎在峰头,似乎了然了一切的存解,于锦恨不能一拳打掉他那种高高在上。不知所谓的怜悯。
存解如有不知于锦在逃什么,还在假装惊讶地问:“云阳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有人追你吗?”
于锦心情极差,一点不想应付他,开口就问:“知非前辈在吗?”
存解被噎了一下,到底是有城府的,脸色不变,道:“在的,对了,这孩子也要带进去吗?”
于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便一眼看过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片断,她顿时警惕地朝后退了两步,出言阻止道:“好了,存解师兄,我自己去就是,你请便吧。”
存解像是不知道她的抗拒之意,还在执着地向她靠近:“真的不用吗?云阳师妹,你脸色很差,要不。你还是去我洞府中喝杯茶再去师父那儿吧。”
真去你那儿喝了茶,只怕我麻烦就大到无法收拾了吧?
于锦直接往后退了两丈,闪身去了峰顶,留下两个字:“不必!”
存解脸色全阴了下来。让两个正准备回事的小弟子看见,吓得他们顿时止了步。存解却回身看到了他们,换上了和蔼的笑容:“怎么了?可是有事要禀?”
其中一名小弟子犹豫着上前道:“是渺渺峰的存真师叔祖听说云阳师叔祖在咱们峰作客,特特派了人来传话,要云阳师叔祖去他那儿作客。”
存解的眼神顿时如针,笑容却温煦如故:“师叔祖?存真?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有空会向云阳师妹转达的。”
那个被他爹关起来的傻子也想在这事里掺上一脚?哼!等他有本事出来再说吧!
他却不知道,刚刚跟他分别的于锦出了一身的冷汗,存解那时要来摸小和尚的时候,她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小和尚当天晚上就死得不明不白的,有一些人就围着于锦要攻击她,那些人有一些穿着黄袍草鞋,正是药宗弟子的打扮!
只需要这两幅画面,于锦就能想到,她的《微明洞经》必是有了提示:这个存解,对她的恶意竟然深到连微明洞经连事情之后的走向都帮她预测了出来!
于锦不知道存解背后有什么人,但是,她只要顺利地见到知非,把这事说出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知非也不会在明面上拆掌门的台,他只能帮着她把小和尚保住!
她要的只是这个,这件事,从小和尚当众嚷出那句话开始,就不由她控制了!
甚至是她见到寂言的那一天起,她或许就已经入到了局中!
这种为人网缚的感觉相当无力,但这种没头没脑的算计让人连抽丝剥茧的丝都没法子找出来。
知非仍是那样一副笑呵呵的笑弥陀的样子听完了于锦的话,只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放心什么,不言而喻。
但现在,于锦也只能放心。
她强迫自己待在知非的辰象峰,不再外出一步,甚至还真的搬到了他的洞府里去住。
于是,这件事的第一手消息她知道得很快。
凌烟仙子到辰象峰要人来了,知非拒绝。
然后是掌门召见知非和于锦,知非帮于锦挡住了掌门的召见。
平云宗和药宗的联姻似乎因为小和尚这个变数开始摇扔欲坠起来。
她也知道,平云宗正式以掌门的名义向药宗发出了质询,药宗的人正在全力赶往这里。
这个时候,哪怕知非在之前的事情上面没有洗清嫌疑,于锦也不得不感谢他,还有佩服他强大的公关能力:哪怕外界风吹雨打,始终没有波及到藏在他洞府中的于锦和小和尚,他们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中处于微妙的平和里。
但这无法让她平静,有时候,她看着小和尚,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镜像之感:现在一无所知的小和尚成了平云宗和药宗两大顶级宗门的棋子,而她,何尝又不是?
修道到如今,至少站在了大部分修真者的前面,金丹大圆满,不满百岁之龄,说到哪里都是天之骄子,可是还是不知道会在哪一日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
然而她明知自己被算计,却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只能无力地等待着事情的走向,或者尘埃落定,这种被人算计操控的感觉让她几乎要抓狂!
好在,在她彻底地忍耐不住之前,药宗居然真的来人了。
药宗来人肯定要把小和尚抱出来的,这次他们没办法再躲下去。
居然来的是个老头和一个女修。
“少宗主怎么没来?”知非代于锦把她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女修有些尴尬地道:“我们少宗主说,他没有做过这件事,也不会认这个孩子,但是,因为是玉天宗主亲自发的告函,我们宗主的意思,还是过来看看为好。”
什么人哪,就是别人冤枉的他,他多少也该露个面,表一下态吧?现在一副甩手掌柜,万事不管的态度是要做什么?
果然千好万好,不如爹好吗?
老年男修咳了一声:“好了,用我们宗主的血也是一样的,虽然我们相信玉天宗主的话,可还是应该再由我们自己验一次为妙,知非道友,你说是吗?”
这是应有之义,做什么事,总得走个验货收物的程序吧。
于锦也没有二话,这些天她烦燥归烦燥,却实实想通了一个道理:不管对方那个算计她的人要干什么,她现在只能顺着对方的思路,先看看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亲缘石再一次滴上了鲜血,这一次是药宗宗主的血液,小和尚的血液再滴上去时,亲缘石又开始闪起了红光——
这也是双方有亲缘关系的证明!
小和尚真的是药宗的后代!(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六,伏击()
老修士的脸色难以控制地难看起来,女修士倒没有老头那么明显的表现,只是对知非道:“知非道友,这个孩子的确是我们药宗的传人,我们得把他带走。【鳳/凰/ 】”
知非看向于锦,小和尚柔软的小身子趴在她的肩头,她迟迟不能说出一个“好”字。
然而,平云宗派来的另外一名化神高手已点头道:“这是应有之意,云阳小友?云阳小友?”
于锦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这个孩子虽然父宗是药宗,可你们要他走,是不是得先问一下他的母宗。”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件事从一开始曝出,他们都只是在确认小和尚的血脉到底有没有作假,居然都没有想起来要去问一问他的母亲是谁。
但是,他的母亲是谁,现在还重要吗?总不可能比修真界顶级宗门的继承人地位还高吧?
那些顶级宗门平时说是礼贤下士,但骨子里又有几个真正瞧得起他们这些杂牌军?
于锦只觉身上一麻,全身不能动弹,小和尚已经到了老修士手中。
小和尚骤然离了她,吓得张开嘴就要嚎,然而老修士是什么人?他还没嚎出声,便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手段,闭眼睡了过去。
于锦惊怒不已:这不是跟抢夺一样的吗?
她正要动作,知非突然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像有神秘的符号在变化,于锦顿时一头栽了进去,等再次醒来,大厅里已经空空如也。
知非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神费解不已:“云阳,那孩子你保不住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于锦苦笑一声,到底他还是怀疑了:原主云阳的性子说好听一点是孤高无尘,说难听一点就是没什么人味。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为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家伙去费心费力呢?
从她在修真界闯荡了这么多年还只有存真一个朋友,并且拉了无数的仇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实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但于锦不打算让他释疑,只道:“幼儿可怜,这孩子可想而知,回去之后会多么地不招人待见。我既与他有缘相处这么长时间。便是为他打算一二有什么呢?只是,到底没有帮上什么忙。”
知非看着她,眼神中复杂极了,最后叹道:“云阳,你变了。”
于锦自嘲一笑:“经过这些事情。还有谁不会变的吗?”
她这种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而叫知非不好再多怀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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