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曾想过,要治好自己或许会很难,但那至少是在走出三山五湖才会考虑到的问题,她没有想到这个难题这么快就摆到了她面前,叫人如此措手不及。
尤其老陈还道:“若我修为哪怕只有之前的一半,我也敢出手为你碎去金丹。可现在,既要碎去金丹,还要不伤丹田,先不说找没找到这个人,单指此人出手的轻重拿捏。难!难!难哪!”
他每说一个“难”字,于锦的心就往下沉一点,待他说完,她原本就没有多少的信心更加失去了底气。
老陈人老成精,知道她此时心绪已大乱,哪怕她点头愿意一试,可她自己都没有信心能闯过去,成功的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他背着手,摇头离去,顺手捞走不知在傻愣什么的存真,且吟且诵:“仙路难,不在修途,仙路难,不在关隘。仙路难,不在机缘,仙路难,不在人心。仙路难——”
存真直愣愣地打断他:“老头,你这也不在,那也不在,那你说,在什么?”
老陈哈哈一笑:“傻小子,这又不关你的事,你问什么?”
存真不服气地争辩:“怎么不关我事?我爹说了,我可是修仙中人!老头,你是看不上我吗?”
老陈笑道:“不敢!不敢!小公子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我老陈说不定日后还要仰仗一二呢。”
那两人再说了什么,于锦已经听不见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或许也是最重要的决定。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家境富裕,偶有小烦恼的普通都市女孩子。即使父母比较看重弟弟,该疼她的也没少疼。家里给她的股份,足够她不工作,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她从没想到过自己有天会过上朝不保夕的生活。
刚来的时候,她简直厌透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种一门重担一肩挑的生活让她不堪重负,不得不留下来后,她每天都在害怕自己第二天就会被拆穿真面目,所有人将她挂上骗子的名号,打出门外,所以,她怕得每天在洞府里都睡不着,整整失眠了半年多。
尤其,她从未被人如此信任过,她从来都是小草,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当有一天发现自己也要站出来像大树一般,为人挡风遮雨,雷劈火烧,不可否认,尽管害怕,她却也感到了新奇。
她为了开源,跟大允这些老鬼斗智斗勇。开始为门派的存亡出谋划策,她的意见被采纳,她不能否认那一刻她是开心的,那种被人认同的满足感,在以往的岁月中从未如此鲜活动人。
她以为自己是个只用安心做好本分的小女孩,却偶然发现被人需要信赖的感觉那么好,好到,她明明知道有多危险,却仍义无所顾地救出了所有人。
她后怕过,那种心悸即使现在想起来,也会心跳加快,手脚发麻。可不能否认,她心底的满足感是那样多,多到连害怕都不能再掩盖住。
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做那么多的事,或许有一天,她会做更多……
可若是不能再修行,那些她想做的事她一件也不能再做了……
是如夏花的绚烂,还是像秋叶一样默默腐朽?
她的答案渐渐明晰起来。
沉思中的于锦并没有发现,就在她盘坐的草埔上,一朵鬼脸花半个晚上完成了从打苞到凋零的全部生命旅程。
一条秋虫卧在鬼脸花的花蕊上,吸完了生命中最后一管花汁。
而一只鬼哭蝶振振翅膀,推翻了那只刚刚咬开的破蛹。
一屋子的修士,建个把屋子还不在话下。
于锦回去的时候,簇簇新的竹屋里老陈在大声吆喝:“喂,该我了!傻小子你别抢!”
存真不满地大叫:“明明是我,老头!你耍赖!”
中间间杂着吴修才“呜,呜”的怪叫声。
老陈大叫:“死小子!耍赖的是你!我老陈怎么会输!肯定是你换牌了!”看见她推门回来,所有人只看了她一眼,继续投入地吆喝起来。
一阵凉风吹过,于锦:……教这些人学会打牌,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啊?摔!
一局过后,趁着洗牌的时间,老陈极不情愿地挪挪屁股,把地方让给早就虎视眈眈的灵知,了然一笑:“想好了?”
于锦淡淡笑道:“想好了。”
老陈却开始“啧啧”称奇:“丹田有损,精血燃烧,还是下品金丹,这样的情境下能有所顿悟。啧啧,小丫头,我老陈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不下数万,你的资质也可算是绝顶的。”
于锦完全不明白自己那一会儿得到的是多么宝贵的经历,老陈看样子也不想多作解释,直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既然要做,怎么能不考虑好后路?
于锦已经有了打算:“现在虽说打退了兽仙宫一次袭击,但大允那边新的消息还没传过来,至少要等那边稳定下来,找机会离了三山五湖,调养些时日,让身体回复得好一些再开始吧。”她想起之前离开时,老陈的态度,不由有些拿不准:“前辈,可是还不想离开此地?”
老陈摆摆手,正要说点什么,远处御鬼派的方向突然同时升起三点惨绿的鬼火,但只闪了一闪,就迅速熄灭了。
与此同时,一只小鬼童从地上钻出来给于锦递了封信。
于锦三两下扫完信,顿时面色古怪地看向老陈:“前辈,恐怕我们需要即刻动身了。”'bookid==《追个术士做老婆》'
六十四,干了票大的()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完,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大允正红光满面地吆喝:“唉,我说你呢,整天歪着个脖子,你吓谁呢!还有你,你死的时候没了脑袋,现在还把脑袋提在手上干什么,啊,就显着你比别人厉害是吧!”
于锦一行人的到来拯救了水深火热的小鬼们,大允停下喝骂,笑得大牙都呲出来了:“叫道友见笑了,都是些虾兵蟹将,不成体统的很。”
于锦尽量淡定地掠过那些奇形怪状的鬼修,问道:“道友你在搞什么鬼?怎么走得这么急?”
大允老实巴交地搓了搓手:“这不是之前跟道友商量过要走吗?”
于锦连忙打断他:“等等!我是说要走,可要走的是我不是你,你把话给我先说清楚!”怪不得这阵型不对呢,要接应自己离开三山五湖用得着这黑压压的一大片吗?
大允笑得极为不好意思:“我那天回去想了想,不管兽仙宫身后是谁,反正我是惹不起的,那就只有躲着了。道友不是要走吗?你走的时候把我捎上就行了。”
他说得可真轻松,他以为这是在捎白菜萝卜是吧?地缝那是什么地方?能说带人就带人?何况还是自重百斤以上的鬼?就他们这一行老的老,幼的幼,疯疯傻傻全集合的残兵弱将,有那个能耐把御鬼派百十来号人全捎上?
嗯,你没看错,鬼原本是轻飘飘的,可遇到地缝那种怪物级存在,也有了重量。在那里,不管是活物死物,除了云灵雀羽,没有一样其他的东西可以浮在上空。
尤其是鬼魂属,云灵雀一身羽毛身带灵气,但鬼魂身属阴,修炼的也是阴气,若阴气沾染了灵气,灵气耗尽后,鬼修若没能及时到对岸,也是秒沉。因而越是强大的鬼修,阴气越盛,也就越不可能走过地缝。
但若鬼修栖身于定魂玉中,装在乾坤袋里由人带过去,修士们多少炼过体,即使重了点,可隔绝了灵气,来回多跑几趟便是,如此,至少可不用担心在灵气被浸完之前掉下去
可问题是,于锦还记得大允硬敲她一大笔的仇,连他徒弟的赎身费都能赖则赖,信用记录太差,凭什么她还要学雷锋做好事?
她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急,抱手笑道:“我门素来与道友交好,这个忙我自然要帮的。”大允面色还未放松,“但是”就来了:“门里上下都要吃喝,我这个老祖也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想法啊,你说是不是,大允道友?”竟是把他之前的话给还回来了。
大允干笑两声,双眼游移不定地附和道:“那是自然,不过,云阳道友,咱们能不能先走再说?”
于锦闲闲而立:“不着急,事关道友一门上下的安危,我们还是好生商量完了再走。”她话虽说得镇定,却不由怀疑大允这么着急的,到底是什么事。
大允眼珠子急得直转,还未答话,一道鬼影突然从东北方向急射而来,两鬼不知交流了些什么,大允脸色急变:“云阳道友,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锦越发肯定这里边有大事,不弄明白了,她怎么肯糊里糊涂的走?
大允见实在没有办法说动她,急得终于放出了大招:“实话跟道友说,我得了你们今日对付兽仙宫的消息,趁他们防守空虚,领着人去他们库房逛了逛!现在他们怕是已得了库房失窃的消息。”
于锦几乎要跳起来,这不是坑死人不偿命?他不知道兽仙宫背后的人自己两派加起来都惹不起吗?
她气得想尖叫:“逛了逛!!你这雁过拔毛的性子,别是把兽仙宫库房搬空了吧!人家肯定已经知道是你偷的!老惦记着抢这个偷那个的,我看你你完全生错了地方,你该当强盗才是!你这死老鬼真是害人!再跟你混,哪天命都没了,还不知道是怎么被坑没的!”
大允原仗着没人识得出自己的本事,才敢做下这事,谁知道兽仙宫得到线索会这么快,云阳又如此难缠,说不得今日要狠出一次血了。
他有事要求她,完全不敢责怪于锦骂得难听,急道:“道友既然什么都猜出来了,现在骂我不觉得太晚吗?当务之急,我们不是该尽速离开此地?”
于锦大骂了一通后,也冷静下来:兽仙宫吃过一次大亏后,肯定会反应过来,这次是两派联手作戏坑了他们,就算他们撇清御鬼派干的好事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有什么用?几个门派也不会因为沉冤昭雪而少恨对方半分,唯今之计只有赶紧联手避过兽仙宫摧城拔寨的打击才是真的!
于锦越想越恨:原本自己这方不方便出面,才托了大允收购云灵雀羽,想不到他竟然敢利用这事给她下这么大的套!好嘛,既然你送上门来,这回不把你身上连皮带肉啃下一大块,我“于”字倒过来写!
她怒气腾腾地掷出归法舟:“好了!都抓紧时间快上来!”
然则人还没上完,远处就传来兽仙宫特有的兽军们的嘶鸣咆哮声,大允脸色急变,恨不得生出八只手,三两下将所有的鬼修抛上船:“快!快!快!”
归法舟“倏”地化成一道流光,一个启动就把那些灵兽军团甩得无影无踪。
大允虽爱行险,却行事细心谨慎,他敢这么做,肯定什么后路都想好了。现在两人在同一条船上,谅他也不敢坑自己,于锦现还气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也懒得动脑筋了,直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大允果然深思熟虑过,脱口而出:“道友将飞舟开往菁阳山方向,我们从那里过地缝。”
于锦指好方向,直接让存真替自己驾舟,似笑非笑地坐到大允面前:“我这回可是帮了道友好大一个忙,道友预备怎么谢我?”
大允僵笑两声:“这次是我对不住道友了,不知道友有什么要求?”
于锦哼笑,大允干干赔笑:这死老鬼每次都一脸“我很老实我很乖”的假相,实际干的事哪件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以为自己还会信他?
她脸一沉,指着她斜对面一个脖子掉了一半,涎水吊到脖子的鬼修:“他太丑了,我看着伤眼。灵知,把他给我扔下去!”
天阳门众早从他们争执中知道了端倪,个个心里都憋着火。
灵知听了她的话,一个顿儿都不打,拽着那鬼修的衣服真往门口走,这就要从里头开了舟门。
这里可是万里高空,直接跳下去,金丹期也要摔成肉饼!
那鬼修才只是炼气期,怎么抗得住筑基期的灵知,顿时吓得鬼哭狼嚎,直喊老祖救命。
其他的鬼修纷纷站起来开始抄家伙挡住灵知的去路,有性急的,法器的光已经亮了起来。
于锦斜眼去看大允,哼道:“好得很,快些打,把舟打坏了,都掉下去一了百了。”
大允一脸苦哈哈地站起来,忙喝住要动手的鬼修。一下变得干脆许多:“好吧,这次是我不对。从兽仙宫带出来的东西,你我一半如何?”
于锦冷笑:上次你那么不手软地坑走原属于天阳门的,惊羽门一半身家,这次还想故伎重施?我像是原主那么好说话的人吗?'bookid==《丹华仙章》'
六十五,耍一把帅()
归法舟遁速提到最高,透过冰晶窗户,眼利的人(鬼)时而还会看到,有三两道紧衔不放的法器施法释放的灵光。
一只手脚全无,只剩下躯干的男鬼惊叫了一声,归法舟轻轻一晃,随即“呱啦呱啦”地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看来大允这次真把对方的库房搬空了,惹得对方下了血本来追击他们。
归法舟原本就来自存真父祖,所用材料等级无不是金丹期能用的座驾中最好,甚至有不少元婴修士的法舟都不一定比得上它的速度。至少在三山五湖中,除非用上地级以上的遁符,根本没有其他的飞行法器追得上它。
可遁符的发动随机性极强,根本不能用来追击敌人。
这只能说明,来追他们的人实力远超金丹,甚至在一般元婴的水准之上。
想到大允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于锦恨不得马上把他扒光了丢下去!
什么?你说扒光?拜托!老鬼这些年打劫了这么多地方,身家肯定丰厚得流油,难道她不刮干净他身上的油水,还要便宜旁人?
大允看到于锦眼中毫不掩饰的凶光,知道他现在一个答不好,是真会把她惹毛,后果难料,不敢再说虚的:“这次是我连累了道友,这样吧,兽仙宫这次得的财物,你六我四,这总行了吧?”
于锦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巨响唬得大允差点跳起来。却见她转身叫存真:“去九兽山兜一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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