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诀愣了愣,不由苦笑道:“歌儿,你究竟瞒了我多少?”
“二十年前,宋霖山同之断绝师徒关系,与妻程微月于霖山紫竹林安居,建‘山月酒肆’。。。。。。”
幕诀往后翻阅着,他在薛南酒家的帮工名册中并没有发现张勋此人,想来定是文廷阁从中阻扰。
“。。。。。。门下学徒,张芊。”
幕诀心中一震,虽仅有二字,却足以令幕诀从中捕捉到许多信息了。
其一,张芊与文廷阁定无关联。
其二,张芊定是在十八年前离开薛南酒家的。
。。。。。。
唯有那一年。
幕诀皱了皱眉,如此看来这个张芊也不一定了解其中之事。他想到忘忧酒肆,那女子独自一人在靠近沧浪山庄的地界建了一座“酒肆”,又是为何?思及那日,好像也并无奇怪之处,除了。。。。。。
幕诀眸中一亮,将宗卷放回原处,朝着门外走去。
回到楼内,仍然处处皆是弄诗行文之姿。
墨香满楼,酬和之声充溢着四处,稍稍抚慰了幕诀此时躁动的心。
幕诀无意中又看见了那位新任的“神童”,少年立于角落,两手捧着圣贤文章,满脸的欣喜与赞叹。时而闭目悉心悟读。时而凝神而视,字斟句酌,久久流连不去。
一旁的书案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幕诀想,待少年挥毫落笔之时,玘书楼这些文人墨客们许是又多了些谈资了。
怪不得,就连歌儿都对他如此称赞。
幕诀收回目光,下了楼。正当他向门外走去的时候,那少年竟朝他走来。
“侠士且慢!”
幕诀转过身,“何事?”
那少年将书收起,面色有些拘谨,“那日在‘斗文大会’上见过侠士,大侠的词作意蕴颇深,在下斗胆请教一二,还望侠士解惑。”
幕诀看向他,“你说。”
那少年心中一喜,开口道:“既然江湖浊,唯我独清,愿愁系轻舟,身远江海,为何又。。。。。。”
幕诀开口道:“文有道,侠亦有道。道在人心。我清即江湖清,我浊则江湖浊。若是人人都避世独惜,那江湖何在?”
少年心中一震,默念道:“我清即江湖清,我浊则江湖浊。。。。。。”
少年回过神来,又道:“那敢问侠士‘江湖不义岂多杀’何解?多杀无用,又当如何?”
幕诀淡淡道:“看情况。”
少年笑道:“原来如此。”
幕诀微微颌首,往门外走去。
少年喊了一声,“大侠!”
幕诀微微顿了顿。
“君本为侠!”少年道。
幕诀眸中升起一丝笑意,朝幕府行去。
第58章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白水鉴心,纯一不杂。()
晨光初上屋,幕府却已是十分热闹。
幕霄为江湖中人,应是对此离别等闲视之才是,然而对于儿女悉数出行还是免不了担忧,他早早已立于院中,替几个孩子准备好了马车。
“小笛,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幕熠走出房门时正好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小笛,不由问道。
小笛微微笑道:“这是帮幕歌妹妹准备的,她如今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我已经跟她说好啦。”
“哦。”幕熠颌首道。
“难不成之前都是诀弟照顾她的?”幕熠嘀咕道。
“熠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把东西给我吧,我放到马车上去。”幕熠道。
小笛道:“不用啦,不过是些衣物而已,不重。熠哥哥你先去找幕歌妹妹吧,我去放就好了。”
“也好,那我先去了。”幕熠说罢便朝着幕歌的房间走去。
小笛拎着包袱走向幕府大门,看到幕霄,有礼道:“师伯好。”
幕霄微笑着上前接过小笛的包袱,将其放入马车内。
“多谢师伯。”
“小笛啊,我之前问熠儿你们是怎么相识的,结果被歌儿给糊弄过去了。我想你们是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就不多问。不过,若是熠儿欺负你,你就告诉师伯,师伯替你作主。”幕霄放好包袱之后负手而立,仍是那般风度翩翩。
小笛心中一暖,道:“我知道了,熠哥哥……他不会欺负我的。”
幕霄笑道:“那你认为熠儿如何?”
小笛面色微红,“他。。。。。。很好。”
“那。。。。。。”
“什么很好?是我的宝贝徒儿吗?”幕羽松从屋檐上跃下,喜道。
“松叔,你别瞎说!”小笛瞪了他一眼,离他远了些。
“霄哥,你看这丫头!”
小笛不由一笑,来幕府不过半月,松叔竟也会依赖他人了,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从小婆婆就跟她说,女孩子要坚强,要像阁主和她娘一样,看淡生死离合,她会努力做到的。
“羽松啊,这路上你可要好好听小笛丫头的话,霄哥在幕府等你们回来。”幕霄温和一笑。
幕羽松哼哼道:“这丫头会吹曲儿,臭小子又那么厉害,我哪里敢不听话!”
幕霄会心笑道:“羽松,其实有时候,感觉你跟从前也有几分相似的。”
幕羽松瞪大眼睛,这不是拐弯抹角骂他从前傻吗?
他正要开口辩驳,又听幕霄道:“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白水鉴心,纯一不杂。”幕霄目视前方,眸中光耀万丈。
幕羽松挠了挠头,虽是不懂这些词义,大概也都知道是些好词,当即亦是笑得有些淳厚。
幕熠等人出来就见到如此场面,心中甚是动容。
“爹。”幕熠开口道。
“熠儿,好好照顾小笛。”幕霄道。
幕熠认真的点了点头,又看了小笛一眼,“我会的!”
幕霄又道:“诀儿,数次相见,既相逢,却匆匆。望来日你我师侄二人,乘舟取醉,论遍江湖。今日别过,一路小心!”
幕诀笑道:“他日玘书楼见。”
幕霄眸中含笑,“好!”
几人乘着车马而去,幕霄在原地站了许久。
“十年,时间过的真快。。。。。。”
“诀弟,听说迷宗弟子隐于闹市,也不知何人是也?”幕熠好奇道。
幕诀答道:“我也不知道”,说罢顿了顿,又道:“我与师兄弟们是分开习武的,除了师父和昆叔,我只见过应阙师兄。”
幕熠笑道:“应阙兄弟啊,我也见过。当年就是他用你的诗来找我挑战,还说是练剑的时候随口吟诵而成的。后来被我识破,他才说是你昆叔让他这么做的,如今想来真是有趣。”
幕诀这才知道自己的词原来是昆叔说出来的。
也是,熠兄自小便是闻名天下的“神童”,又是文侠幕霄之子,自然颇受关注,昆叔如此爱热闹,想来定是想试探试探这所谓的神童究竟如何。幕诀想到自己那脾性暴烈却又可爱的叔叔,不由一笑。
“我从前真是看得偏颇了,迷宗如此,不仅是江湖之傲,更是天下之福啊!”幕熠叹道。
幕诀开口道:“隐于闹市,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身行侠义之事,淡而不争,的确令人佩服。”
幕熠笑道:“诀弟,谢了。”
幕诀知道他在谢什么,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客气。”
“也对,本是一家,不必言谢嘛!”
思及那日,幕熠举目看向前方,幸甚!
行过城巷,幕熠稍稍放缓了马车行驶的速度,怕路上颠簸引起妹妹不适。
几人行在野郊。
距上次出行已有半月,幕熠忽闻秋声,忍不住诗兴大发。
“凝露洒衰荷,玄蝉闻秋声。愁人怨别离,闲者料如春。”
幕羽松拍手捧场道:“好好好!我徒儿说的真好!”
“哥,你这么开心,对得起爹爹遥目相送吗?”幕歌不由道。
小笛闻此亦是笑道:“是啊熠哥哥,师伯虽是口中不说,心里却是舍不得呢。”
幕羽松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理,立即脸色一变,“你这小子,没良心!跟臭小子一样,都坏得很!”
幕熠不禁苦笑道:“爹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多愁善感?诀弟,你说是不是?”
幕诀开口道:“恩,熠兄说的对。”
幕羽松见幕诀这么说,又觉得好像也没错,心中气闷,转眼看向马车内,急道:“小丫头,你再说呀!”
幕歌叹了声,“江山风月,闲者是主。哥哥有如此兴致也难得,我就不说什么了。松叔你也看看四处,是不是与在幕府不同?”
幕羽松果真探头东瞧西看,仅是须臾,又失望的回过头,“哪里不同嘛,还是霄哥府上有趣!”
小笛听罢亦是拉开帘子往车外看去,看着一路的风景,心中不由有些激动,似乎。。。。。。真是不同的。
皆是行在路上,左大海与张芊等人总算抵达了江南城郊。
因一路上马不停蹄,众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他们先是到了那日幕诀与幕歌暂歇的客栈,正好听闻来客们谈论那日幕诀与幕羽松打斗之事。
张芊心头可谓激动万分,与人打听之下,随意用过茶饭后便连忙起身行至幕府门前。
“请问。。。。。。请问幕姑娘在吗?”
“你是问小姐?”守卫见来人行色匆匆,亦是迅速答道。
“她与公子还有幕少侠他们一起走了。”
第59章 天渊之隔,安时处顺()
“走了。。。。。。”张芊有些失魂道。
左大海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开口道:“守卫兄弟,幕兄弟跟幕姑娘他们是不是没回来?那。。。。。。那幕熠公子在吗?”
那守卫见左大海几人皆作江湖人打扮,以为是幕诀的朋友,答道:“幕少侠与小姐回来过的,不过今日刚走,公子也在一路。”
左大海闻之亦是有些失望,又问道:“那兄弟方便告诉我们他们往何处去了吗?”
那守卫顿时面露苦色,“这位侠士,实在不好意思。除非经得老爷同意,否则我们兄弟几个真不敢随意透露公子小姐的行踪。”
左大海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转眼看向张芊,内心十分复杂。
幕霄可是他的仇人。若有机会,他定是要为铁左帮的兄弟们报仇的!
张芊呆在原地想了许久,终是抬起头来。
“左大哥,这一路上多谢你了。行在江湖总是聚少离多,咱们日后有缘再见罢!”张芊朝着左大海几人拱了拱手,便欲转身。
“芊芊姑娘,你要去哪儿啊?”左大海一时急道。
见她略带诧异的回眸,左大海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们兄弟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你一个姑娘家行走江湖也不容易,如果你要去找幕兄弟他们,我们还能结个伴!”
张芊闻言爽朗笑道:“那行。我准备先去玘书楼问个方向,幕歌姑娘和幕熠公子都不在幕府,那幕楼主定是也不在府上了。”
左大海看她没拒绝,心中大喜,朗声道:“好嘞!那我们兄弟先去驿馆租几匹马儿,方便待会儿直接启程。”
张芊颌首道:“那就拜托左大哥了,我先去了。”说罢便疾行而去。
左大海目送着美人离去,笑得有几分憨厚。
“老大!咱们是不是要有大嫂了哇?”
“对啊对啊,老大,我看芊姑对你好像也有几分好感诶。。。。。。”
“加油啊老大!”
“。。。。。。”
左大海瞪了几眼手下兄弟,“芊芊姑娘是把咱们当兄弟,我怎么能有非分之想?这些糊涂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可是。。。。。。”
“是不能,又不是没有。。。。。。”铁头嘀咕道。
“就是啊老大,我看芊姑挺好的啊。。。。。。”
左大海怒道:“你们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们都逐出铁左帮!我这山野之人哪里配得上人家?芊芊姑娘喊我一声大哥我已经知足了,以后不准再提了,听到没?”
几人面面相觑之下,皆是点了点头。
“老大,我们以后不说就是了,你别老说把咱们逐出帮派,咱们帮一共也没几人了,这么说的兄弟们多寒心啊。。。。。。”铁头委屈道。
左大海推了推他,“大老爷们儿的,你这是干啥?好了好了,咱们兄弟都是一起喝过酒挨过冻的人,哪能说赶走就赶走?走走走,去驿馆了。”
几人相视一笑,又兴高采烈地往驿馆行去了。
张芊来到玘书楼前。
“这位大哥,我是来找幕霄楼主的,麻烦您通报一下,就说我是他十八年前的故人。”
守在门边的护卫一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传信通报。
“请进!”
得到应允,张芊终于踏入了玘书楼中,内心半分激动半分忐忑,使得她眸光都不敢过分张望。
“幕楼主!”张芊走进厢房,行了个拱手礼。
幕霄神色未变,执杯浅饮了一口清茶,道:“听姑娘说,你是我十八年前的故人?”
张芊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幕霄,她仍是忍不住紧张,就在她眸光无处安放之下无意间掠过了桌上那滴水渍,她忽然又平静下来。
“是,我今日来,的确有事相告。”张芊道。
“何事?”
“我本是薛南酒家的一名学徒,十八年前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正好薛南酒家由淮北迁移到淮南,想必不用我说明,幕楼主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罢?”张芊单刀直入道。
当初大哥哥告诉她,那个秘密只能告诉携带“玉佩”的人。纵然幕霄是玘书楼的楼主,她亦是不敢轻易将那事说出。既然如此,那就以薛南酒家的旧事来换幕姑娘的行踪吧。
“你的意思是说,薛南酒家与十八年前绝影山庄灭门之事有关?”幕霄声音微微拔高,显得颇有气势。
张芊提起勇气,面色不惊道:“是!”
“我凭什么信你?事隔多年你再提此事,又是何等居心?”幕霄眸中逐渐浮起一丝狠戾,这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容他人轻易触碰。
“我告知前辈此事,自然是有所求。还希望幕楼主能助我。当然,我所求之事并非恶事,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只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罢了。”张芊微微握紧拳,壮着胆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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