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儿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我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左轻语点了点头:“方铁扇说他跟人劫了一趟镖,还杀了两个走镖的,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主谋劫镖的人跑了个无影无踪,连镖银也给卷走了,现在人家找到他,要么赔钱要么赔命,他说他现在一来无钱,二来不想将命送出去,因之愁苦不堪。我问他对方找了谁来,他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江湖上颇有头脸的人物,江湖上颇有头脸之人,手底下也都有几下子,我既然答应了帮他,此时再说退却的话当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到了人家跟他约定的日子,我陪他去见见对方就是,我当时心中想的,若是不敌,就将命送给了他便是。唉,当时也是年轻冲动,不讲究后果,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带着两名平时要好的朋友,准备去会会他们,我提前跟朋友说了,到时候若是动起手来,不敌对方,就让他们两人先逃,毕竟是我欠方铁扇的人情,和他们两人没关系,可是这两位朋友对我却是极有义气,说到时候同生共死罢了。”
虽然已是过去的事,而且左轻语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显然没有遭遇什么杀身之祸,可是刘苏儿还是听得十分紧张。
左轻语接着说道:“方铁扇倒只是孤身一人,除了我们三人外,并没有什么人陪着,那时候方铁扇还没有混出模样,大同的人又势利,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他这个落魄之人呢?我们约定在大同府城外,对方来了十七个人,除了镖局的人外,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他们先是责骂了方铁扇一顿,方铁扇也不反驳,只静静地听着,我看不过去,便说道,要打便打,别啰里啰嗦得像个娘们。”
刘苏儿叹了口气,想左轻语如今的声望,却不料年轻时竟如此冲动,也许正是经历了此事之后,人才变成如今这样。
第807章 过河拆桥()
左轻语像是陷入了当时的回忆之中:“我只记得对方大怒下冲了过来,也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我拿出三节棍,和他们陷入混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中我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对方多半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没有继续下手,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而我那两名好友却不幸当场被砍杀,唯有方铁扇没死,想来是对方故意留他一条性命,还妄想着让他赔劫镖的银子。”
刘苏儿脑海中想象着当时惨烈的场面,一时想象不出方铁扇是如何脱身的。
左轻语接着说道:“等我从昏死中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昏黑,我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想要起身也是有所不能,我脖子上被砍了一刀,幸好没有致命,我口渴得要命,刚想挣扎着起来,却忽然听到两人谈话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心道难道对方还没有走?那我须得小心在意,以防被他们发觉我没死,因此只微微睁开眼,想看看是谁在那里说话,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了我一跳!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刘苏儿忍不住问道:“看到了什么?”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和他们约定的地方原是在一处山岗上,趁着暮霭的微光,我看到整个山岗上全都是死尸,除了我那两位朋友的尸体外,似乎其他的都是对方的人,我心中一时糊涂,还以为是方铁扇大发神威将他们全都杀死,但很快就知道不是,那两个说话的人不知道有我这个活人,因此也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其中一人是方铁扇,他似乎也收了些伤,但不知伤势如何,我只听到他说话时时不时倒抽一口气,那自然是因为伤口疼痛难忍了,而和他说话之人则是一副傲慢的样子,想必你也猜到他是谁了吧。”
刘苏儿道:“坏书生康长恨?”
左轻语点了点头:“那时候四大凶徒的声名还不算太臭,我昏昏沉沉地听他们说了半日,大多都是方铁扇相谢此人救命之恩,而此人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说几句话,可是却告诉了方铁扇他姓康,这便为后来坏书生找他埋下了伏笔,只可惜我想不到方铁扇会这么对我,唉,都是命运捉弄人,反正方铁扇也没落什么好结果,这叫做恶人自有……”说到这里,他连忙住口,将下面恶人磨三个字吞回了肚子,现在是丐帮在对付他,用这句话来形容实在是不合适。
刘苏儿也没有在意这些小事,他问道:“当时坏书生为何帮他呢?”
左轻语说道:“后来我问过方铁扇,他始终没说,只敷衍道,康长恨心情不好,从此处路过,那些人又骂了他几句,后来糊里糊涂地将他当成了方铁扇一伙的,向他动手,他便出手将这一十七人全都宰了,这个理由只好去骗小孩子,我怀疑方铁扇将劫来的镖银都给了他,后来才渐渐发觉不是。”
刘苏儿说道:“方铁扇怕是说的是实情,康长恨的确是这种人,别人不招惹他便罢,谁要是先主动向他出手,他肯定不会放过对方。”
左轻语喃喃地说道:“怎会有这种人?怪不得他后来能够坐上四大凶徒之首的位子,单只这份狠辣无情,武林中又有谁能比得上?”
刘苏儿心有同感:“此人似乎天性凉薄,不像我们,考虑太多,他本身性子本就怪癖,武功又高,所以渐渐走上这条自以为是的路子上。”他想起朱月影跟他几日,差点是非都难以分清,可见此人身上邪性多重。
左轻语说道:“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姓康的就是坏书生,我想此人出手如此狠辣,我若是贸然从死尸堆里爬起来,万一被他当做和他作对的人被他一刀杀了,那才是死得冤枉呢,因此我忍着伤口的剧痛,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刘苏儿问道:“后来呢?后来这些人再没有找过方铁扇的麻烦么?”
左轻语说道:“怕是知道方铁扇是劫镖之人在那一役中都死光了,当天晚上,那姓康的走后,方铁扇对满山岗的尸体看都没看上一眼便下山离去,直到两人走后,我才挣扎着回了城,我想着大同城外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山岗上布满十九具凶杀而死的尸首,定然会引起轰动,所以我先去找了个相熟的郎中看好了伤,然后闭门不出,整日在家中养伤,可是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没有人提起此事,我想定然是方铁扇回去治伤之后,又连夜返回来将尸首都处理掉了,一个多月后我伤口痊愈,便去找方铁扇,可是他也怕那些人再找上门来,所以出去避风去了,这一别,直到半年后,我才再大同遇到他,他一见我你猜他说了什么?”
刘苏儿顺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左轻语说道:“这家伙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没死?他奶奶的,原来他一直以为我死了,这么一来,我倒认定了那些尸体并不是他处理的,所以他不知道我不在其中,他请我喝酒,告诉我那晚的尸体的确都是他一个人埋的,埋好尸体后他也没有回城,而是直接出去避祸去了,黑夜之间,他也看不清有没有我,就算没有见到我的尸体,他也会认定我的尸体是被野兽拖走了,我问起当晚的情形,他倒说得眉飞色舞,吹嘘他后来一个人力战十七人,老天眷顾,正好那位大恩人路过,将他们全都料理了,我当时问起此人的身份,他却不肯多说,有些事都是我陆陆续续问到的,有些事都是我猜出来的,方铁扇靠着那批劫来的镖银就此发了家,在大同府混得风生水起,我怀疑他从头至尾都在骗我,因此我曾暗中打听过那家镖局,打听到他们一笔极大的镖银被劫后,当家的带着人去找,却从此不见了踪影,没有了这些人支撑,镖局很快就垮了,方铁扇多半也知道了此事,所以才敢名目张胆地在大同府生活。”
刘苏儿说道:“看来他说的什么镖银被人带走多半是假的,是他将镖银藏了起来,然后让你帮他出头,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对方会来这么多人,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方铁扇人既大胆又十分精明,所以才有今日的成就。”
左轻语说道:“多半如此,我见此人越混越好,却逐渐不再怎么搭理我,该还的人情我也还过了,我心中还有一股傲气,既然你不愿搭理我,难道我就想着巴结你么?他越有钱有势,我们的关系越是疏远,我左轻语堂堂好男儿,可不像让人看成向方铁扇掐媚求财之人,此人利用过我之后,多半出于不想泄露他的秘密,或者过河拆桥之类,反正我觉得他人品极坏,不来往更好,但我也没有拆他的台,那些事情我始终替他隐瞒着不说。”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说了半天,路小千和莫谷儿在院子里多半已经等急了,两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左轻语看到后说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也该走了,现在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心中也该有点数了,你且记,这些人都是唯利是图没有多少人性之人,千万别以为能够说服大动他们。”
刘苏儿感激地说道:“放心吧,我自会一切小心,你们路上也多注意。”
左轻语点了点头,走出屋子,带着路小千和莫谷儿离去,路小千和莫谷儿还不停回头张望,刘苏儿站在门口跟他们挥了挥手,等他们走远了,他才忽然想起没有问过路小千的师父是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反身折回分堂,看到汪九成从另一间屋里走了出来,他问道:“朱月影呢?”
汪九成指了指有几人看守的屋子:“他醒来后,又喝得烂醉睡去了,此人之好酒,比起我来那是有过之无不及,喝这么多酒,他的伤恐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
刘苏儿问道:“查探他的底细可有了什么结果?”
汪九成说道:“上午后弟子就回来了,找到了那户农家,的确如他所言,不过这只能证实了一部分,看他这般喝酒,我又多信了几成。”
刘苏儿问道:“为何多信他几成?”
汪九成说道:“酒后容易吐真言,说谎之人一般都会注意不让自己醉酒,以防泄露什么,此人喝得烂醉,不正说明他心中坦荡么?对了,左轻语和你谈了什么,谈了这么久?”
刘苏儿将左轻语和方铁扇的一番经历说给了他听,汪九成叹了口气:“方铁扇若是这种人,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刘苏儿说道:“方铁扇不过是个小人物,关键还是坏书生,一日不除去此人,我一日心中难安。”
汪九成安慰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咱们终究会找到他。”
刘苏儿叹了口气,外面的天色又黑了,想起路达远,想起周帷幄,想起萧别离,想起叛徒沙忠利,这些没见过的人一个个仿佛在他心中变得鲜活起来。
第808章 北岳恒山()
此后几日,丐帮对于朱月影所说过的很多内容都进行了核实,结果都证明他说得是对的,可是是这也不能证明他说得一起都是真的,诚如汪九成所言,说谎高手往往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的,一句话是假的,这种谎言往往最难发觉。
在这几日的时间里,朱月影的断骨逐渐愈合,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日,习武之人好得又快些,也需要一个多月,平时他行动已经没有问题,只是不能太过用力,朱月影还是每日喝酒,其他就是和汪九成以及刘苏儿闲聊,希望借助丐帮的力量寻找到沙忠利,其实丐帮弟子早就拜刘苏儿所托去找了,可是在朱月影前却故意没说此事,只说所有的弟子都在尽力追寻坏书生的下落。
朱月影说道:“不错,坏书生的下落也很重要,他既然有着不肯吃亏的性子,又是报复心极重,他在丐帮手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不来找回场子?唉,你们不要怪我,我既不想他来找丐帮的麻烦,有有些希望他来找你们的麻烦。”
汪九成脸色不虞:“哦?这却是为何?”
朱月影说道:“坏书生如果来找你们的麻烦,那就说明我家周都督是安全的,坏书生一时还没时间去对付我家都督。”
汪九成哼了一声说道:“他若是肯来,我更是求之不得。”
这几日丐帮大同分堂堂主秦有缺在方府过得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方府上下对他们这群瘟神毕恭毕敬,报官不行,找人驱赶他们更是无从谈起,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生活,好在丐帮来人虽多,除了让他们不准离去外,也不会过多干涉他们,这是因为丐帮约束弟子极严,不让他们离去,只不过是为了等方铁扇回来,并不会骚扰他们。
只不过丐帮弟子乃是武林中最不拘小节的门派中人,也不讲究什么干净不干净,多日下来,早将方府弄得一团遭,院子里污秽不堪,一些地方还臭气冲天,谁让方府的茅厕为他们这帮丐帮英雄准备的不足呢?即使是豪门大院,名门正派,丐帮都未必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前去拜访,这方府的人若是还有什么怨言,那真是分不清好歹了。
方府的下人每日出去采购粮食蔬菜,有时也会找一找方铁扇的朋友亲戚,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方铁扇的下落,让他赶紧回来处理这场乱子,只可惜这些人都不知道方铁扇的下落,这些亲戚朋友得知他们得罪的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派的人,也都不敢过来劝说,以防自己也被扣下,一时间方府的事在周围一带的武林中闹得沸沸扬扬。
天气越来越冷,这一晚竟下起了大雪,大同原在北方,大雪比江南来得早些,似乎在一夜之间,天地变成了银装素裹,将大地上无论美好的还是污秽的全都掩盖起来。
早上起来,汪九成对刘苏儿说道:“若是大雪下的面积大,西北的旱灾便能得到一些缓解,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刘苏儿为他悲天悯人的胸怀所感,对他说道:“只可惜雪下得大了,那些逃荒的人就更不好过了,无家可归的那些人不知道要被冻死多少。”
关于这一点,汪九成深以为然,他说道:“外人只看到我们丐帮风光处,其实我们丐帮不过是由一些可怜之人聚集起来以求活命罢了,丐帮创立之初,天下叫花子纷纷加入,可是大部分人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保障,创帮之人洪元英为了让丐帮弟子不至在冬天露宿街头而被冻死,便教会了大家一套简单的拳法,用以强身健体,这套拳法简单粗陋,更谈不上什么精妙可言,但练过一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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