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是坏了咱们的规矩,外地来的人,并非太行山附近的人,何况咱们的钱财也不多了,正好抢了他们,咱们也能过个肥年。”
江廷威觉得有些不妥:“在这里动手,咱们太行五虎必然会受到怀疑,我看算了,再说对方又是个当官的,身旁必然会有人护送,咱们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寇西华问一直闷不吭声的老四彭一山:“四弟,你怎么说?”
彭一山说道:“先去看看,能下手就下手,不能下手就回来。”
这么一来,江廷威也无话可说。
几人带好了兵器,又全都用黑巾蒙上了脸,做好了准备后,五人由寇西华带路,向山下行去。
那天刚下过雪,山上泥泞难行,几个人想着将要做的事,都不免有些紧张,谁都没有说话。
在山下的一条官道上,四辆大车缓缓而行,车辙轧在道上的积雪上,留下两行印记,后面的马车都沿着前面的车辙印而行,江廷威看出这四辆马车前面两辆坐人,后面两辆拉货,老三寇西华说得没错,从地上轧出的车辙印来看,马车上所载的财物定然不少,极有可能就是黄金白银一类。
前面两辆马车中坐了几人看不出来,车帘子都遮得严严实实,四名赶车的车夫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彭一山决定动手,以他们五人的武功,自然能够对付得了。
江廷威讲到这里,对李觅踪说道:“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劫财不伤人,何况这些做官的只要保得一命,这些身外之物他们还能再赚回来,反正至少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李觅踪默然,此案是他亲自接手调查的,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后来全都死了。
只听江廷威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五人蓦然从树林里冲出来,四架马车受了惊,走在前面的马车想要快马加鞭躲开我们,但积雪极深,雪下又结了冰,马车根本就走不快,被他们伸手拦住。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官服的人,叱责他们拦路抢劫的行径,江廷威想不到这位做官的年纪如此之轻,不过二十多岁,老五雷青阳说道:“想要活命,就把钱财留下,我们也不伤人,若是不听话,就别怪我们下手狠辣!”
一般为官之人,多半不会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和我们拼命,但这位年轻的官员竟然怡然不惧,而且身手颇有两下子,和老五打了起来,两人前后交手十多招,不分上下,其他人正要一涌而上,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两名家丁,这两人吆喝着抽出兵刃和老三以及老四斗了起来,几名马车车夫坐在赶车的位置吓得不敢动,这些车夫果然不会武功。
老二江廷威和老大孙寅财两人也糅身而上,很快,他们将两名家丁模样的人料理了,正准备对那名官员动手时,从第一架马车上又下来一名怀抱婴儿的女子,看来就是这名年轻官员的妻子和孩子。
第563章 荒诞离奇()
江廷威见到妇孺,忽然心生怜悯,喝止了正和这名年轻官员相斗的雷青阳,他说道:“我们要钱不要命,你们若是乖乖地听话,现在留下后面两架马车,自行离去,我们绝不阻拦!”
这名官员见到妻儿,也认识到他一人绝非我们五人的对手,后退了几步,和他妻儿站在了一起,算是答应了我的话。
他们看着三人上了马车,心道今日虽然杀了两人,但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事情多半不会闹大。
就在载着这官员一家三口的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们隐隐听到马车中提到太行五虎几个字,既然他们看出了我们的身份,老五雷青阳一刀将马车车夫给砍了,又杀死了其余几名车夫,雷青阳口中叫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到了这一步,只能将他们灭口,否则咱们几人都有麻烦。”
江廷威心有不忍,毕竟对方还有女人孩子,他说道:“我们不可将事情做绝,不可多伤人命!”但老四彭一山和老五雷青阳两人已经冲上了马车,忽然,两人从马车车厢里倒飞而出,两人倒翻出来以后,江廷威还以为两人是自己从马车车厢里跳出来的,谁知两人倒在雪地里,额头中间各自插着一枚袖箭,已经气绝。
老大孙寅财和老三寇西华两人又惊又怒,跟着拉开车厢的帘子也冲了进去,两人同样倒翻而出,倒地前就已经毙命。
江廷威吓得不知所措,车厢中看来除了这官员一家三口外,还有高手在里面,否则不会一个照面就将四人杀了,江廷威当时外号八臂神通,和太行五虎其他几人武功不相上下,他们既然都不是对手,自己当然也不是对手,他想转身就跑,可是双腿如同灌了铅,竟然提不起来,后来他想到了原因,对方既然武功如此高强,看来自己就算是跑,也跑不掉了。
这名年轻的官员跟着抱着孩子从马车上下来,他妻子也从车厢里掀开帘子出来,江廷威趁着帘子被掀开,向里面一看,再无别人,他又是害怕又感到惊讶,心中只想着,定然是刚才这名身穿官服的年轻人故意示弱,原来他是名使暗器的高手,这下可看走了眼。
讲到这里,李觅踪说道:“你这番言语,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你说的这些中了袖箭身死的人才是强盗,而被劫之人才是凶手,嘿嘿,岂非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他想起当年自己追踪此案的过程,看到四名额上中了袖箭之人,为了追查这使用暗器的高手,自己追踪了多年,哪知奇峰突起,这四名倒毙之人才是太行五虎,这岂非颠倒黑白了么?
江廷威涨红了脸:“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就不用听我说了,我本就告诉过你,此事难以置信,何况我都自认是太行五虎中人,难道自认犯下劫案,有什么光彩的么?”
李觅踪说道:“只是案子太过离奇罢了,抱歉,你接着说下去。”
江廷威看着李觅踪,过了好一会,才缓过了情绪,继续诉说着这件离奇的案子。
这名官员怀中的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他只顾哄着孩子,都没有正眼看江廷威一样。
反倒是他的妻子对江廷威说道:“你们敢来杀人劫财,我还以为你们武功多高,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早知道这样,我们的两名奴才也不至于送命了。”
江廷威指着这位美貌的女子说道:“啊,是你……是你出手杀了我这几个兄弟。”
这名女子说道:“你知道,我也是迫于无奈,我本来立过誓言,不再出手杀人的,只是他们冲进车厢,又吓着了孩子,我是迫不得已才出的手,我刚才听你说了一句不可多伤人命,你又没有主动过来要杀我们,这倒让我有些为难了。”
江廷威看不出这名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子,竟然武功如此高强,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他吓得失去了分寸,忍不住问道:“有……有什么为难?”
这女子说道:“我已经在你面前露了相,若是放你走,就会留下祸根,若是杀了你,我又有所不忍,唉,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江廷威知道自己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怔在当地,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那名年轻的官员说道:“反正孩子也没事,就饶过他吧,也算给孩子积点德,不过先让他发个毒誓,不将你的事说出去。”
此后的事,江廷威如在梦中,他发了个毒誓,绝不将女子的事说出来,这女子将两辆装有财物马车送给江廷威一辆,并说道:“若是我发现你将我的事说出去,我一定会过来找你。”
他们赶着另一架装有财物的马车离去,江廷威不敢多停留,架着他们留给他们的那架马车离开了太行山,来到了郑州,马车上装的的确都是黄金白银一类的财物,他靠着这些财物开了四家典当行。
李觅踪虽然对江廷威所说的话难以相信,可是却找不出任何证据来反驳,若说当年身死的那些人中,有四名前额中着袖箭的,竟是太行五虎的另外四人,真是让人无法相信。
江廷威看到李觅踪的神情苦笑道:“别说是你,此事若非发生在我身上,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所以那名书生在当铺喊我江二爷的时候,我立刻想起了此事,这书生来历太神秘了,有典当了一块神秘的玉牌,我知道这都代表着神秘意思,心中当然会生出惶恐,还有,今天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你,说不定已经算是违背当初的誓言,李大人,我请你别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否则那女子再来找我,我可抵挡不住。”
李觅踪说道:“不错,这书生何以知道你便是当年太行五虎的老二呢?”
江廷威摇了摇头:“我们太行五虎虽然有些名气,但我们五人分别是谁,别人绝不会知道,我自己当然也不会说出去,他们四人死后,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谁知……”
李觅踪说道:“孙寅财,寇西华,彭一山,雷青阳和你,从杀人劫财者反变成了受害者,唯有你因为说了句别多伤人命,不但他们饶了你的性命,还送你一车金银财物,此事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江廷威说道:“我只是将事实说出来,原本也没希望你会相信,对了,除了那名书生外,李大人似乎也知道我的排行,能否告诉在下,你是怎么知道的?若是不弄清楚这点,在下始终是寝食难安。”
李觅踪说道:“这事牵扯到别人,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告诉我你是太行五虎老二的,不会来找你麻烦。”
江廷威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李觅踪既然不肯说,他也没有办法。
李觅踪喝着茶,始终得不出什么结论,只好将此事放在一边,他说道:“陈年旧案,我也总算有了个算不得圆满的解释,此事先放在一旁不谈,关于你当铺失火,除了这书生外,还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所为?”
江廷威摇了摇头:“我为了能够在郑州立足,谁都不敢得罪,郑州的武林豪杰,我都是结纳示好为主,不敢惹出什么仇家,除了这名古怪的书生外,应该不会有别人。”
李觅踪见从江廷威身上再问不出什么,他说道:“此事我会再去调查,你雇的那名掌柜住在什么地方?”
江廷威告诉了他,李觅踪便起身告辞。
江廷威再三嘱咐:“千万别将那件陈年旧案说出去,否则……否则我恐怕性命难保。”
李觅踪点头答应,离开了江府。
其实李觅踪在听完江廷威的话后,心中已经有了查案的方向,当铺失火一事倒好像显得次要,既然江廷威当年猜测那名年轻官员和他妻儿离京去地方上做官,这事回去一查就应能查到他们的身份,七年前的冬天,有什么官员忽然委任地方,只是他既然无法判断江廷威所言是真是假,所以对此事也没有多大把握。
不过,在他查案的角度,当年的事绝非是这么简单,或者没有这么荒诞离奇,但也是让人思之不解,因为除了太行五虎的身份他们刑部查不明白外,其他江廷威所说的家丁和马车车夫,都没有查明过他们的来历,让李觅踪怀疑江廷威的,乃是有人暗中递给他的线索。
第564章 举案齐眉()
看似离奇古怪的案件,往往很容易得出结论,而看似简单明了的案子,又往往会陷入更多内情的泥沼。
李觅踪办案的方法,就是去掉那些容易让人忘记案子本质的旁枝杂叶,去芜存菁,不让那些诡怪的怀疑掩盖住真相,进而从中找出一条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件劫财者反被杀,获赠一马车财富的案子里,赴任的年轻官员和武功高超的官员夫人,李觅踪假设江廷威说得是真的话,那么这官员一家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甚至随从被杀都不在乎,一马车财富都不在乎,只要能够迅速脱身就行。
那么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李觅踪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这名官员乃是京城某位官员之子,靠着家中关系,谋得地方上的一份肥差,从京城赶赴地方上任,他父亲因为痛爱孩子,见儿子要离开自己,不惜将贪污受贿得来的大量钱财让儿子儿媳带上。
没想到道遇劫匪,官员之子知道马车上都是见不得人的钱财,因此宁可舍弃这些财物,保住自己父亲的清白,否则官府查探起来,这么多财物的来源,追根究底,他父亲也不能自圆其说,岂非让他父亲有可能因此丢了官送了命?
再加上马车车夫全部被杀,冰天雪地中,他夫妻二人还怀抱着一名孩子,最多带走一马车财物,留下一车财物都会招来是非,干脆卖个人情给江廷威,逼他不说当年的事,这么一来,问题就解决了,两马车的财物全都被带走,剩下一地尸体,让人查究不明,成了七年来的一个无法破解的谜案。
李觅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合情合理,尽管中间或有一些细节说不通,比如为何隆冬大雪之际赴任,比如他们带着这么多金银财物,为何没有派出官差或更多家丁跟随,细节不论的话,整体思路没有什么破绽,而且从最有可能发生的常理上推测,才得出这个原因。
想要证明此点,只要回京城查问一下七年前的冬天,官员委派上任的人事调度,自然能够找出那名官员,到时候案子就能水落石出了。
李觅踪为自己缜密的推论感到得意,简直是得意极了,就像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石头忽然被搬走那么轻松愉快。他没有去想那书生的玉牌,没有去想江廷威当铺失火,没有去想若不是他猜想的这样,那么真相又是什么。
办了这么多年的刑部案子,李觅踪的推测往往准确到八九不离十,不免有些刚愎自用,他不知道他的猜测和事实有着大相径庭的出入,不过当时的李觅踪没有想到这么长远。
从江府出来,李觅踪既然想通了这件陈年旧案,心思有了着落,他又忍不住开始想前段时间困扰自己的名马丢失一案,若是这些马儿改头换面,自己如何能够查出它们呢?若是马儿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自己又如何将之作为证据,指正嫌犯呢?
想得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李觅踪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名为春风楼的酒楼,酒楼中刀勺之声、招呼声吆喝声、食客谈笑声不绝于耳,李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