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仁和慧义以及慧信三人,因为惹事生非,又在塔林向同寺的师兄弟动手,犯了不尊本寺先辈以及同门相斗的两相戒律,两罪并罚,被罚面壁三年。
虽然此事不是刘苏儿的过错,可是他总觉得对于三人的处罚有些内疚。
处理这几件事几乎用了一天的功夫,傍晚时分,空相让沙弥喊刘苏儿到达摩堂,刘苏儿来到以后,看到几乎所有的空字辈师叔伯们都在这里,并且人人脸上神色不虞,他心中忐忑,不知他们喊自己过来何事。
和空字辈的师叔伯见过礼,空相说道:“刘苏儿,关于昨夜入寺的凶手,我们寺中只有你一个人见过此人的身影,所以我们决定让你下山去调查此事。”
空乘说道:“这件事虽然有些艰险,但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你可知道这其中的深意?”
刘苏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空相神色变得和蔼起来,他说道:“如果你能找到凶手,我们决定让你来做方丈之位。”
刘苏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做方丈?”接着他猛然摇头,似乎刚刚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我去查探凶手,但方丈什么的,我做不来,还请师伯收回成命。”
空相说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也未必能够找到凶手,这么说吧,除了你以外,我们还派出了其他三路弟子前去调查,谁能找到凶手,并将之捉拿回寺,谁就是方丈。”
刘苏儿说道:“捉拿回寺?”
空相点了点头,数十位空字辈的师叔伯带着期许的眼光看着他,刘苏儿只得说道:“我定当尽力而为,但方丈一职,我做不来,空相师伯,我,我这就去收拾一下,然后下山去了。”
空相再点了点头,刘苏儿又跟其余的师叔伯招呼一声,几乎逃也般的离开了达摩堂。
第348章 师徒情深()
等回到藏经阁,刘苏儿跟渡劫提起此事时,他说道:“我从来都没想过当方丈一事,这趟就算是我找到了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我也不会去当方丈,因为我根本做不来。”
渡劫点了点头:“不过能够看出来,到时候,如果你不做这个方丈了,恐怕也难以在少林寺待下去了。”
刘苏儿茫然问道:“为什么?我又没做什么错事。”
渡劫说道:“可是你毕竟只是俗家弟子啊,你对寺中的规矩还是有所不知,我来给你说说吧。”
刘苏儿拉过一个竹凳,坐到他身边,现在他只觉渡劫亲切随和,再不觉得他之年老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渡劫说道:“少林寺分出家弟子,出家弟子又被人称为佛门弟子,意思就是说入了少林主旨在于向佛,而习武则在其次,只是后人仰慕少林寺执武林牛耳的威名,所以纷纷前来拜门学艺,唐朝时人们盛传少林寺十三棍僧曾救了唐皇李世民一命,其实只是误传,难得的是李世民从来未有为此解释过,这是唐太宗的胸襟与气魄,他不仅没有怪罪少林寺造谣,反而让少林寺为国家培养武将人才,从此以后,少林寺才开始接纳并不求佛只为习武的弟子,这就是俗家弟子的来历。”
刘苏儿这才明白俗家弟子的来历,他问道:“这么说来,难道寺中的俗家师兄弟们都要去考取武状元吗?”
渡劫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说俗家弟子从此而来,后来改朝换代,少林寺再接收俗家弟子的目的也逐渐变了味,每每到战争或者饥荒时,百姓民不聊生,我们少林寺为了防止受到牵连,不得不大肆吸纳俗家弟子,只要他们在少林寺习过武,便对少林寺有了香火之情,离开少林寺以后,就会为保护少林寺出一份力,自从鞑子侵犯我华夏以后,这条路也跟着行不通,少林寺也难免受到战火的牵连,鞑子对我中土始终不能放心,对少林寺尤甚,且收走了少林寺的田产,有一段时间,寺中的僧人饭都吃不饱,有愿意资助始终财物的,到了一定的份上,这位施主忽然推荐一位他的亲戚前来,少林寺又怎能拒绝?因此这种靠资助少林寺而得以进寺习武的规矩,一直延续下来,直至今日。”
刘苏儿说道:“这么说来,我在寺里算是一个异数了。”
渡劫点了点头:“所以一些佛家弟子,心胸狭隘的,便有些看不惯你,但碍着你是空正的徒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刘苏儿恍然说道:“那昨夜慧仁师兄等人来找我的麻烦也是因为此事了?”
渡劫点了点头:“这只是原因之一,俗家弟子在寺中习武,一般不会超过五年,有天资的,或者三年就能通过少林铜人阵下山,没有天资的在第五年上,也会主动请辞,你想想,他们不出家,在少林寺中却要和佛门弟子守着同样的戒律,岂不将他们闷坏了?而且前来习武之人,通常家中还有父母要赡养,还要传宗接代,有的恐怕家中都为他说好了婆娘,他们怎还在寺里待得住?”
刘苏儿说道:“不过我倒觉得,在寺里陪着师叔祖挺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闷的啊。”
渡劫说道:“你还小,不知红尘中的各种诱惑,寺中不能饮酒,不能茹荤,不能想……你年龄小,还不明白,你既不愿出家,又不愿离寺,你猜他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为了方丈的位子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等等,有了这些念想,你想他们对你还会有好脸色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醒悟过来:“偿若我找到了潜入寺中杀人的凶手,而又不愿意当方丈的话,无论是谁当上方丈,都不会看我顺眼的,觉得方丈的位子好像是我让给他们的。”
渡劫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刘苏儿,你是个好孩子,我也舍不得你走,可是你又不得不走,不能不走,你不愿向佛,总要娶妻生子,延续血脉,蓦然离去,我,唉,我原本佛缘不厚,所以被师父安排在藏经阁,希望我能通过多读经书,有领悟佛旨的一日,人生七苦,恨别离,我还是不能全都勘破。”
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刘苏儿更是流下泪来。
武林中人,对于徒弟的感情异常深厚,未必及得上亲生孩子,但绝对要比翁婿之情要重得多,特别是僧人,膝下没有子女,对徒儿更是看重,渡劫禅师虽然不是刘苏儿的师父,但毕竟教过他武功,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所以对于刘苏儿的更是感情深厚。
而刘苏儿本为孤儿,机缘巧合下被空正收为徒儿,他对空正在山洞里待了三年,便有了比别人更为深厚的师徒情分,他更将空正看成了父亲一般的人物,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多体会此中师徒情,空正便早暗算圆寂,这份情感又转嫁到了渡劫身上,且不说渡劫两次救他于生死之际,这几年来每日朝夕相处,渡劫教导他武功更是亲自指点,他已存了要陪渡劫到底的心思,哪知自己又不得不离开,思之又怎能不伤心?怎能不难过?
而且,天地虽大,江湖虽广,离开少林寺,他又能去哪儿呢?
渡劫帮他擦去了眼泪说道:“你去收拾东西吧,别让其他人看到你我两人相对流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完渡劫勉强一笑,而刘苏儿则哭得更厉害。
犹记得上次离开时,自己从少林寺后的地洞中出来,还有种海阔凭鱼跃的感觉,那时候空正虽然被囚禁,他心中却有着希望,如今渡劫身子安康,他自己却有种前途未明的茫然,或者是因为渡劫太老了,这么一别,不知是否生死别离,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翌日一早,刘苏儿就辞别渡劫离去,渡劫说道:“就算是俗家弟子离开少林寺,也能随时前来,到时候你多来看我几眼,我就满足了。”
刘苏儿一想也是,难过之情稍渐,渡劫又嘱托他行事小心,刘苏儿给渡劫磕了三个头,然后背着背囊下山了。
从少室山下来,一路之上,刘苏儿都在思索,如果要去找凶手该如何去做,和上次营救空正不同,他有了找伏缨找朱雀帮忙的目标,一路向那个目标去做,去寻找杀害慧性的凶手,他也不是自己独立完成的,最终还是朱雀和伏缨一起合力解决,如今自不能再去找他们,一个少林弟子总是去找人帮忙,说来也不好听,何况这事还没有一点线索,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入手。
想起空相师伯所说的还有三路少林弟子一起出来调查此事,自己就算没有什么结果,也没什么,尽力去做便了。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看到那个瘦俏人影的,只有自己一人,如果再次见到此人,自己说不定能够从此人的身法中辨认出来,其他人什么线索都没有,未必有自己这般有把握,空相和空乘等人让他下山调查,渡劫也认定他能找到凶手,说明大家都觉得他能做到。
但自己真能通过此人的身法辨认出来么?似乎也没什么把握,毕竟当时天太黑,而且人在逃走之际,身法都是差不多的吧,也未见得那个身影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到这里,刘苏儿停下脚步,倚着一棵树仔细想了想,对那个身影又似乎没什么印象了,他忽然想到,我这么殷勤地去查找凶手,难道是我心中还存着当少林寺的方丈之心么?当然不是,我是为了给慧智和慧礼两人报仇。偿若不是自己找到凶手,那么自己就不会当方丈了,岂不还能在寺中待上一段时间?还能陪渡劫师叔祖几年?那么我找个无人的地方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回寺禀告自己没有找到凶手不久成了?
但自己真能这么做么?当然不行,他心中矛盾,寺中师兄弟不想他做方丈,他的自尊心和傲气也生了出来,我若找到凶手,够资格当上方丈,却又不做,看他们怎么说,我这么一离开少林寺,那么我在少林寺中有何阴谋的说法,岂不也跟着不攻自破么?
想了半天,看着头顶的太阳,心道原来快到晌午了,我还在山腰上,得赶紧下山,否则错过了饭时,午饭都没有着落了。
下得山来,刘苏儿在一家专为来嵩山游玩的旅客提供食物的食肆简单吃了点饭,饭后他继续向前走,下了嵩山的路有三条,左边这一条道还是上山的路,中间的这条官道,是通往洛阳的路,右边的那条路是通往摩天岭的路。
第349章 侠义之心()
在三条岔路中间,是一片片广阔的农田,农田被垄沟分成了一块块的,垄沟既可以用来区分农田的所属,也可用于灌溉,此时正是小满,小麦已经齐膝高,到了芒种,这些绿油油的麦子就会成熟进而被收割,刘苏儿不知道这里都是少林寺的田产,田中有几位农人正在给小麦浇水,值此时节有“小满不满,麦有一险”的说法,此时如果不浇足了水,小麦的收成就会受到影响。
看到田里的农人,刘苏儿走过去施礼询问:“这位大哥,最近几日可是一直在这里?”
这位农人点了点头说道:“这四五日我都在这里给地浇水,不知可有什么事?”
刘苏儿说道:“不知大哥可曾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从这里经过?”
农人想了想,说道:“从这里经过的人多半是去少林寺拜佛的,什么人都有,要说特别奇怪的,我倒没有注意。”
刘苏儿道了谢,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刘苏儿问他们不过是聊以**,并没有真的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结果,所以什么也没有问道,也不感到失望。
既然没有结果,他便决定沿着官道向洛阳方向去打听,如果那名夜入少林杀人的凶手有什么企图,绝不会其他两条路来,但这条路上来往之人,有许多都是过来求佛和还愿的,他委实分不清楚什么样的人有嫌疑,他只记得那身影瘦俏,可是通河南的人,经过前几年的两次灾害,一次延续数年的旱灾和一次黄河决堤后的洪涝,人们大多吃不饱饭,看起来都很瘦俏,路过的人,刘苏儿感到他们都有嫌疑,仔细看过,又都觉得不像。
午后下山的人较多,这些人都是早上过来,有的自带干粮,有的在食肆打过尖,晌午过后再上山的话,等到下山天就黑了,因此路遇之人,多为从少林寺出来的人。
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他们孩子没有钱送去私塾读书,而婆娘若是忙些别的挣钱的行当,孩子便没有人看管,一般都是大人在田间劳作,孩子在路上玩,大大小小衣衫褴褛的孩子就在官道上打闹嬉戏,有的在过家家,有的在玩泥巴。
顺着官道再向前行不远,就是一片杨树林,官道本来向西北方向,过了树林就折而向西,沿着路一直走上四五十里地,就能到洛阳。
这时,从杨树林后,忽然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并非富人家乘坐的拉着车厢的马车,而是一辆拉柴禾的马车,被扎成捆的柴禾高高地堆在一架木板车上,车辕架在马背上,一名老汉坐在车头。
看他的方向,沿着这条路走过去,只能是通往少林寺,想来这些柴禾就是送到少林寺中的。
彼时的官道不过是一种好听的称呼,比起其他的路略微宽了些略微平整些,其实都是土路,车轮子轧着年深日久轧出来的车辙印子缓缓前行,那马虽非老马,看是看样子也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疲惫不堪,精瘦的马身子上皮毛斑驳,失去了这个年纪的马应有的风采。
一些孩子见到马车,都围过来观看,一名调皮的孩童将手中的泥丸扔向马儿,那老汉空挥马鞭呵斥孩子,但说巧不巧,这孩子扔出去的泥丸正好打在马鼻子上,马儿受了惊,忽然不受控制,不再沿着车辙前行,而是向一边跳开,木板车的轮子卡在车辙里,随着马的一拽,木板车摇晃不定,堆得高高的柴禾向一旁倒去,而在柴禾歪倒的方向,恰有一个孩子,见到事起突然,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又像是被吓呆了,竟不知逃走。
眼看着扎成捆的柴禾就要砸在这名孩子身上,刘苏儿距之颇远,但还是向那边冲去,希望能赶得及,但他心知自己来不及到达,那柴禾就会掉下来,前来拜佛的一些人都被此事骇得叫出声来。其中一名下山的男子忽然一掌拍向柴禾,另一只手迅速地扯过孩童,那跌落的柴禾被他拍向一边,擦着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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