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缨皱眉道:“那么是谁来找你的呢?”
黎一白说道:“来去还不是那些人,都是些拉皮条的,他们抽成很重,一笔买卖能得一千两银子,他们往往拿走四成,我拼了命去做,前后打探,下手,事后的一些抹平之事也是我来做,却只得几乎一半的酬劳。”
这下连朱雀都感到他说的等于没说:“到底找你的人是谁?”
黎一白喝了口酒,说道:“我不能说,这是道上的规矩。”
伏缨骂道:“见鬼的规矩,你都不做这行当了,还问什么规矩,难道你还幻想着有一天重操旧业么?”
黎一白摇了摇头:“这是我从第一次就立誓过,不能说出来,罚誓很惨,这还只是一方面,他们每次来找我的人都不同,我随便说几个告诉你们,他们就能推测出是谁说的,那么我以后就要面对这些人派出来的杀手了。”
朱雀明白盗亦有道的规矩,若是强迫他说,反而有些不近人情了,一时他们几人相对无言。
叶不凡忽然说道:“若是我们不问你这个,而是有人想加入这个行当,你该怎么做?”
黎一白看着三人,问道:“谁来加入这个行当呢?你朱雀和伏缨都太有名气了,不太适合干这个。”
叶不凡说道:“是我,我向做。”
黎一白看着他不过二十岁上下,一脸不能置信:“你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为何要当一个杀手呢?”
叶不凡反问:“你当初又为的什么呢?”
黎一白说道:“我是为了钱,我小时候家境不好,父亲又去世的早,母亲和我相依为命,有一次我母亲病重,四处借钱无果,只能看着她死去,而没有能力请大夫,就在那时候,有一位好心的陌生人替我们请了大夫,虽然母亲的病终于没有痊愈,但此人的恩惠,我却不能不还,埋葬了母亲以后,我四处打听此人的下落,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有一位武林中人主动收我为徒,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资质好,所以被他看上,后来想想,恐怕都是那人一手安排。”
伏缨问道:“此人到底是谁?”
黎一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道:“等我武功有成,没过多久,此人便来找我,跟我说有一个人试图置他于死地,希望我能帮他杀了此人,就算是报恩了,为了做这件事,我打听了那人的一切,当时我心中挣扎了许久,毕竟我和那人并没有直接的仇恨,但为了报恩,我还是做了。”说到这里,黎一白低下头,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显然这第一次杀人,对他的影响很深,让他至今难忘。
朱雀看着叶不凡,希望他不要因为此事受到影响,而终于真的走上这条路。
伏缨轻声问道:“后来呢?”
黎一白放下酒杯,抬起了头:“有了第一次,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还了此人的恩情以后,又要还我师父的恩情,后来逐渐因为金钱而做,渐渐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竟为东瀛人做起事来,若非遇到汪帮主,我恐怕已经泥足深陷,继而恶贯满盈了。”
朱雀说道:“你说过每次来找你的人都不同,你怎能确认就是那个为你母亲治病之人?”
伏缨也说道:“是啊,说不定是别人。”
黎一白说道:“每次有人来找我,暗号都是那名大夫的名字,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一个人如此,别的杀手什么暗号我就不知道了。”
伏缨问道:“这大夫是谁?难道这个也不能说么?”
黎一白看了看伏缨,说道:“若是别人来问,我自然不说,可是我相信你红缨公子,那大夫的名字叫做廉庆明。”
朱雀和伏缨两人相顾愕然,不是这名大夫多有名,而是两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黎一白看到两人的脸色,苦笑道:“有一次我心中起了疑惑,去找过这名大夫,打听了我家乡附近所有的医馆,竟然无一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想来是假名字了,就算是假名字,他毕竟用心诊治了我母亲的病,我一样感激。”
叶不凡看着他说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说我如果向加入,要怎么做呢。”
黎一白说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想假装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后查清他们,嘿,哪有这般容易,我若要介绍你加入,则你必须通过我,完成几次他们交代的杀人任务,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即便如此,他们还要有几番暗中的考验,我既然已经脱离了他们,你想通过我加入他们,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叶不凡默然,他想得太简单了,若是连人都没见着,就要为他们杀死几名自己不认识的人,他还做不到。
黎一白在他们感到绝望时,却忽然说道:“但是除了这一点,你们可以找别的人来杀你们自己!”
伏缨讶然道:“杀我们自己?什么意思?”
黎一白说道:“就是你们自己去雇佣他们,然后选择你们中的一人,等到杀手来了以后,凭你们的身手将杀手控制住,然后通过他,或者能够找到他们。”
朱雀眼睛一亮,说道:“多谢相告,未知我们怎么才能雇佣到他们呢?”
黎一白说道:“他们以前接生意的规矩是去找一个叫孙瞎子的人,只要找到孙瞎子,然后说出自己的要求,就行了。”
伏缨也听得蠢蠢欲动:“什么地方的孙瞎子呢?”
黎一白说了一句他们听来完全听不懂的话:“每一个地方的孙瞎子。”
朱雀问道:“什么意思?”
黎一白说道:“他们在接生意时,每一个县城以上的城里,都有一名外号孙瞎子的人帮他们接活,偿若你们以为找到了孙瞎子,就能找到他们,那就错了,若是孙瞎子感到你们不对劲,他们便会放弃这名孙瞎子,另寻他人,别问我怎么找孙瞎子,因为我也不知道。”
伏缨问道:“什么?你也不知道?”
第321章 要饭的少爷()
伏缨说道:“你这句话就说的不尽不实,为何孙瞎子感到不对劲,他们就放弃孙瞎子?而不是孙瞎子不去主动找他们?”
朱雀也觉得奇怪:“是啊,他们怎么知道孙瞎子感到不对劲?”
黎一白说道:“孙瞎子自然有一套自己给他们示警的办法,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伏缨想了想自作聪明地说道:“如果我们买通了孙瞎子,让他们帮助我们不就行了?”
黎一白冷笑道:“真要是这么简单,他们早就被人找到了,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一根弦?”
伏缨问道:“什么意思?”
朱雀知道等他明白什么是一根弦后,又少不得和他大吵大闹一顿,他说道:“闲话少说,如果我们想要找他们办事,该怎么做?”
黎一白说道:“想要找到孙瞎子,就要先找到李麻子,若要李麻子相信你真的有不得不杀对方的理由,他就会将你介绍给孙瞎子,这样你最起码能够见到孙瞎子,此后的事不要我教你们了吧。”
朱雀点了点头,只要孙瞎子接下他们的生意,自然会通知杀手前来,他们只要跟着孙瞎子,在孙瞎子没有发觉他们的情况下,就能找到他们通知杀手的方法,当然,这种方法只适合一个地方,谁知道其他的地方,他们联络的方法会不会不同?弄巧成拙就会打草惊蛇了。
伏缨拍了拍脑袋说道:“刚才一个孙瞎子就够让我们头疼的了,你现在就整出一个李麻子,让我们头都晕了,这李麻子又是谁?”
黎一白说道:“李麻子就为孙瞎子掌眼之人,负责为他甄别顾客,只要是他推荐的顾客,孙瞎子都会信之不疑。”
朱雀说道:“这么说来,事情岂非更加复杂?”
黎一白说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偷偷摸摸地进行,其他的地方恐怕更加严格。”
朱雀问道:“怎么才能让李麻子知道我们有不得不杀某人的理由?”
黎一白说道:“县城南边有个红坊赌场,参与赌博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同时也是消息传递最为灵通的地方,什么消息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知道,很快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李麻子听说了以后,就会主动来找你们联系,到时候怎么说,就看你们自己了。”
三人点了点头,朱雀对黎一白说道:“虽然你不能亲自带我们去找他们,可是我已经感到很感激了,他们的生意都是由固定的人来接手么?”
黎一白摇了摇头:“一个地方的杀手不能总是待在一个地方,否则容易被人认出来,另外还有一些失手的人,送了性命,他们就会找其他的人来代替,如果你们要杀的对象比较棘手,他们或者会派出几个杀手同时出手,所以如果你们以自己人为目标,那千万要小心了,因为他们为了信誉,会不死不休地追杀到底。”
辞别了黎一白以后,三人回到客栈,商量如何行事,朱雀说道:“被追杀的人非常凶险,自然由我来成为目标,如果是你们,我定然不能放心,只是理由嘛,要好好想想。”
伏缨说道:“不行,你名气太大,若将你作为目标,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我是独行大盗,还是由我作为目标最合适。”
朱雀说道:“然而我却以什么理由来杀你呢?我若想杀你,何用委托他们?此事也说不通,他们常接杀人的活,不会这么容易被愚弄。”
叶不凡说道:“既然我们怀疑杀手是唐门的人,由你们做目标太危险,毕竟在暗器上,我比你们都略懂一些。”
伏缨看着他说道:“对于你这个无名之辈,我们更没有理由去找别人来帮我们杀你,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杀不了你的理由。”
朱雀也说道:“你和唐门有过节,要是说我们杀你,太容易惹起疑心。”
说到这里,他和伏缨同时颓然,他们也因为和唐门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他们作为被杀的目标的话,唐门的人说不定很容易就会想到这是个陷阱。
伏缨说道:“我和他们之间毕竟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至于原因么,就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又不想亲自下手,毕竟曾经兄弟一场。”
朱雀说道:“无论怎样,都太儿戏了,对了,我们可以去找当地的人,更容易取信他们。”
伏缨和叶不凡两人同时看着朱雀,不知道他计将安出。
朱雀说道:“在长安,倒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伏缨脑中也如曙光一现,跟着露出认可的微笑,唯有叶不凡不明所以。
伏缨于是跟他解释了这个人。
长安作为古都名城,不乏身世从前身世显赫后来又逐渐落魄之人,其中一人,就是号称长安四公子之一的云公子,人称要饭的少爷。
要饭的就是乞丐,若非穷困潦倒,又或丐帮中人,谁愿意去乞讨一口饭呢?少爷自不用多说,若没有厮仆奴役,怎又称得上少爷?这本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名字,但是在云公子身上,这两个称呼,却又恰如其分地融为一体。
云公子本名云耀祖,这个名字也是颇有来历,据熟知长安事的本地人来说,云姓当年风光一时,身份显赫,在唐朝时就做过大官,后来朝代更迭,但云家的人却一直坐着长安的守城,执事,判官等职,世代都是令人欣羡的名门望族,身受尊重,直到金人占领了长安,将当地的大户当做屈服他们的榜样,不服金人管制的,宰的宰,流放的流放,唯有对云家不敢太过分,因为云家名望太高,如果对他们太过残酷,容易引起当地人的反感,酿成民变,因此虽然将云家贬为平民,并查收了家产,可是云家的名声不跌反升,因为这恰恰证明了他们云家没有屈就金人的威胁。
直到开国皇帝将元人横扫出中原,很多人认为云家的好日子来临,从此翻身,但奇怪的是,朝廷对于云家并没有过于重视,只是给了他们一些虚衔,不领朝廷饷银,结果可想而知,云家空有一座破旧颓废的老宅,却又无力修补,空有数百年来名门望族的名头,却连一日三餐都难以继续,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保留了从前的派头,出门行走都要穷讲究一番。
云公子的父亲给他取名云耀祖,其实已经包含了某种妥协的意味,但这种意味在云耀祖身上则荡然无存,作为云家大公子,云耀祖身后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带着两名奴仆,据说这两人乃是当年云家仆佣的后人,都是发了誓,效忠云家的。
第322章 夺妻之恨()
但云家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平日都靠乡民乡绅的接济,和那吃百家饭的叫花子没什么不同,许多不明所以的人,背后都喊他要饭的,有的人甚至劝说他们,不如找份差事做做,好歹能够养活自己,云公子都会嗤之以鼻,甚至将这些好心建议他的人,恨不能痛揍一顿,在他眼里,让他去做这些贱活粗活?那还不如让县太爷去种地简单些。他口才又好,擅长为自己辨明,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什么气节,说了一通,别人也不大能听得懂,但总之明白一件事,就是他们宁可饿死,身份不能丢。
云耀祖平日穿着一件破旧的丝绸衫子,手戴翡翠扳指,头上一根金玉发簪,就这两件东西,随便拿到铺子里,都够普通人吃喝数年,偏偏他宁可吃着糠,也要维持着少爷的身份,故被人成为要饭的少爷。
若只是觉得云耀祖不过是死要面子的浅薄之人,便又错了,他饱读诗书,却不去考取功名,结交广泛,却又屈躬卑膝,贫穷落魄,却又不卑不亢,这世间的人里,有他这样的,唯他一人而已。
朱雀曾和他相处过几日,觉得有他这种人的存在太不可思议,看到云公子落魄之况,有些于心不忍,也曾接济过他一些,但是他从不道谢,朱雀接济他的钱财,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那还不感激涕零?可是云公子让厮仆接下他的馈赠,总给人一种我收了你的东西,那是给你面子,你应当跪倒地上,大声道谢:“多谢公子赏收!”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感到极不舒服,因此朱雀和他相处时间不多,但知道此人绝非人们表面上所看到的。
他实是一个看透了世间,故意做出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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