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松因为师叔之仇,再也顾不得危险,加快脚步向上冲去,朱雀怕他有失,也紧紧跟随其后。幸而一路上来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二人一直上了七楼,都没有发现谢听雨的踪影。
韩劲松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借着光,两人将七楼打量了一番,这第七层里也无人影。
朱雀抬头看了看上面,穹顶之上写着两句诗:“人赞唐僧取经还,须游西天拜佛前。”
一路上都没见谢听雨的踪迹,难道他能插翅而逃?两人将目光放在七楼之上的塔顶外面。
塔顶外使用堆叠法层层铺设的琉璃瓦片,塔顶中间有有一尺许直径的葫芦状塔尖,塔尖里存放着玄奘法师从西天取回的释迦牟尼的舍利,这是慈恩寺最为贵重的佛门圣物。
二人仔细倾听,塔顶并没有什么动静。
朱雀轻功高绝,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朱雀从窗户翻出,踩着窗框,向上提纵,所使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腾云功,轻轻巧巧地就上了塔顶。
上了塔顶后,朱雀立刻护住周身,以防谢听雨突然偷袭。
塔顶之上,谢听雨正站在朱雀对面,隔着塔尖,他冷冷地看着朱雀翻身上来,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朱雀看着在这塔顶绝地,对方态度奇怪,不似含有什么敌意,便放松了警惕,向谢听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听雨说了,然后反问他:“在被我杀死的人里,你和谁有关系?”
这个一时倒也不好回答,他和殷无形没有过直接的接触,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可是要是从白莲教公孙白说起,自己算是他教派里的朋友,可是白莲教的事怎能随口就说?
如果说是殷无形徒弟伊雪的朋友,然则伊雪和他没什么关系,虽然他曾幻想过伊雪之于他就如红拂女之于李靖。但实际上两人不过仅仅见过两次面,说过三句话而已。说是她的朋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说是殷无形的师兄嵇无忧的决斗对象,慕容寒山的朋友,这倒是真的,可这算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这些人被害,而是为了阻止嵇无忧和慕容寒山的决斗,现在二人都不知去向。
朱雀摇了摇头,表示和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谢听雨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对我紧追不舍?”
朱雀说道:“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杀的这些人,在江湖中都很有些名望,做过不少善事,你将他们杀死,总得有个理由吧。”
谢听雨轻蔑地一笑,脱口而出道:“他们是有名望,也做了不少善事,可是这些事又怎能洗清他们的罪孽?他们都有该死的理由。”
朱雀想到了那名叫千颜的女子,说道:“他们的罪孽?是因千颜而起?”
谢听雨抿起了嘴,不愿再多说下去。朱雀想道这里面可能牵扯到女子的声名,倒也不便追问,只是问道:“那你为何用假用千颜的名字将他们约出来?”
谢听雨沉默了一会,说道:“见信的人,偿若不加理会,我也就会放过他们。只要见信出来的人,都得死。你既然和他们无关,我也不想再多说了,我要走了,你跟下面的人说,要报仇,就来找我谢听雨吧。”
朱雀听说他要走了,一时不知何意。
那谢听雨转过身子,纵身跃下高塔。
朱雀骇然扑了过去,心中一时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不开,自寻死路,以他这般武功,反抗起来,未必便输于他们。
他走到谢听雨刚才所在的地方向下一看,立刻明白了。
此时的谢听雨双手双脚张开,他身上的白衣乃是特制,腿和胳膊处的衣服连在一起,就像一只白色的巨大蝙蝠般,缓缓地向远处滑翔过去,再也追之不及。
原来此人在刺杀孟长龄之前,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所以一旦为人所逼,就立刻返回塔顶离去。
朱雀从塔顶下来,韩劲松,殷天云等人都从窗口看到离去的谢听雨,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猜他们应该能听到自己和谢听雨二人在塔顶上所说的话,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这下众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谢听雨。
几大门派联合起来去对付一人,加上他脸上疤痕的特征,找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几人商量了如何联络追查这谢听雨的下落,朱雀打断他们:“先将孟长龄的尸体送回去吧,这样你们又多了双环门这个帮手。”
众人想起孟长龄今晚的死,更是升起了同仇敌忾之意。
朱雀却忽然觉得有些意兴索然,他心中想到,若是这些被杀的人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千颜的事,如今由他们的儿子过来复仇,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被谢听雨所杀的人,他们的亲友再去追杀谢听雨,也同样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总是至死方休,朱雀心中升起一股厌烦之感,他们之间无论是谁杀了谁,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朱雀向众人告辞,说道:“你们若是见到了慕容寒山,或者嵇无忧,请想办法知会我一声。接着告诉了他们该派人到哪里去通知他。”
几个人竭力挽留,朱雀去意已决,便只得和他相别。
第39章 千里之外()
朱雀离开了慈恩寺,想起这一趟前来,竟让谢听雨从自己眼前逃走,真正料想不到。
本来一路上气愤填膺,先是孟长龄在自己面前被杀,接着谢听雨在自己眼前离去,一股窝囊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人走了十几里路,就全然想通了。
自己前来,不过是向查明白凶手是谁,现下也知道了,虽然没能抓住此人,但自己也没损失什么。孟长龄被杀,焉知不是他自己有取死之道?
这么想来,自己实在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这么自我相劝,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天色已黑,朱雀来到西安府长安县,雨已渐停。
朱雀衣服有些湿潮,便去了一家饭店,将外套脱下,让店家将衣服给烤干。
人落了座,要了两个小菜,准备祭一下五脏庙。
这时,有一位贵介公子模样的人来到他对面坐下。
朱雀没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只顾自吃着,没去理会。
这人开口说道:“在下孟星月,孟长龄乃是家父。”
朱雀闻言,突然感到嘴里的食物难以下咽。他将筷子放下,看着对方,说道:“你可知今晚令尊……”
孟星月点了点头说道:“我已得到消息,家父为人所害,所以来找朱大侠谈谈。”
朱雀叹了口气,喊店家上了壶酒,倒了一杯喝了,递给孟星月,孟星月也倒了一杯喝了。
两人又饮了数杯酒,朱雀才说道:“你是想问我那谢听雨之事?”
孟星月说道:“我知道谢听雨是谁,他是千颜和谢桐轩的儿子。”
朱雀忍不住好奇,问道:“这谢桐轩是谁?在下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此人。”
孟星月说道:“这也难怪,此人根本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一位书生,家里也不甚富裕,不知千颜怎么看上了他。而我父亲之死,也多半和此人有关。”说到后来,话语中充满了恨意。
朱雀问道:“这却是为何?”
孟星月说道:“我母亲在前年因病去世,父亲很是伤心,有一天晚上,我陪着父亲饮酒,喝到后来,两人都喝得大醉,父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千颜的名字,我听着奇怪,便问他这人是谁,他在醉酒中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第二天醒了酒,父亲跟我说的事,我忘记了大半,再向父亲询问时,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
朱雀知道尚有后文,没有插嘴,静静地听他说着。
孟星月果然接着说道:“我猜测谢听雨所杀的这些人里,唯只我父亲是主动离开千颜的,其他人都是想方设法想占有她,却被她拒绝。父亲说过这些人虽然都是名门正派众人,但为了一亲芳泽,甚至不惜违背自己门派的利益,私自将自己的武功传授给千颜,以期博得她的芳心。”
朱雀听到这里,想起谢听雨懂得华山派,泰山派,已经无影剑等人的剑招,心中登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想到,焉知孟长龄不是如此?
他点了点头,示意孟星月接着说。
孟星月所说的,有一部分是他父亲所言,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推测而来,他见朱雀认可,心中激荡,接着说道:“他们都该死,可是我父亲却是被冤枉的。他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见朱雀一脸疑问,这才解释道:千颜和我父亲相识,是想借助我父亲的武功,和双环门的名声,躲避这些人的纠缠。后来,他们其中一人,或者不止一人,用卑鄙的手法夺走了千颜的贞洁,导致千颜怀了孕,不得已才嫁给谢桐轩。之后生下的这个孩子,应当就是那谢听雨。他是为母亲报仇来了,其时我父亲已经离开了千颜,此事和我父亲无关,不知他为何还是下此毒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这是杀父之仇,朱雀也无法相劝,但是通过孟星月的诉说,倒是解开了他心中的几个谜团。
谢听雨的剑法一定除了这几个门派之外,另得高人教导,所以武功才高得可怕。
至于孟星月的猜测,朱雀也没有尽竭认可,首先,谢听雨如果是因为千颜被这几人玷污,所以生下了他,那他杀了这些人,岂非是将自己的生父也杀死了?但像他这种心中充满仇恨的人,想法也不能已常理测度。
也许千颜后来为了抚养他,受了无尽苦楚,他将从未抚养过的生父也放在仇恨之中,也是情有可原。
朱雀说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否需要我去做什么事?”
孟星月说道:“在父亲书房里,有一本何士信所写的《草堂诗余》,中间夹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祁连山,忘忧谷。我想这就是千颜的所在。”
朱雀不禁有些怀疑地说道:“《草堂诗余》不过是本寻常书,如何会和千颜扯上关系?”
孟星月说道:“因为这张纸夹在《虞美人·落花已作风前舞》这首词之间,推及其义,应该就是千颜的所在。我见到这张纸,曾问过父亲这个地方,父亲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祁连山穷山恶水,有什么美的,要是说美,自然是因为有他觉得美的人在,所以我推断千颜就在那里。”
朱雀点了点头,这词凄艳绝美,确有很大的可能是千颜的所在,心中不禁浮起了这首词:“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罥晴空。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怀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落花,消失前的风前舞,不知迷倒多少人。
他又说美人不用敛峨眉,岂非正是希望千颜能高兴起来吗?这已经说得太明显了。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此处相距祁连山何止千里,你为何不自己前去?”
孟星月说道:“我要在此寻找谢听雨的下落,无法脱身。所以拜托你前去问问她,为何要将我父亲杀害。”
朱雀推辞道:“非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在这里也有事情,恐怕是去不了。”
孟星月说道:“是为了嵇无忧和慕容寒山之事么?那你更要去了,因为这二人都去了那里。”
朱雀讶然道:“你如何得知?他们为何要去?何时去的?”
孟星月说道:“你听我一件一件的说,这事是前日听白马寺的住持说的。白马寺的住持法尚大师和嵇无忧乃是知己,嵇无忧来到西安,便下榻在白马寺。法尚大师知嵇无忧为了调查殷无形被害之事,要去祁连山一趟,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千颜就是幕后之人。”
朱雀嗯了一声,想了一会,问道:“这是嵇无忧,那慕容寒山呢?”
“慕容寒山也曾到过白马寺,他知晓了嵇无忧的去向,也立即动身追了过去。二人少不得会在那里有一场争斗。”
听到这里,朱雀脑中似乎已看到慕容寒山和嵇无忧二人,在祁连山的山谷中,两人用绝世剑法,和对方生死相斗的惨烈场景,脱口而出道:“好,我就去那边一趟,你要报仇,也不差这几日,就算找到了谢听雨,也不要和他直接相斗。”
他知道孟星月不是谢听雨的对手,故而委婉地提醒他。
孟星月倒是不以为意,没有认为朱雀看不起他,说道:“家父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下更不用提了,你放心,我为了报这血海深仇,不会这么轻易去送死的。”
两人吃了饭,孟星月给他安排了夜里歇宿之处。
第二天一早,朱雀便骑着孟星月牵过来的一匹骏马,向祁连山行去。
第40章 忘忧谷()
在途非只一日。长安至祁连山有两千多里地,朱雀所骑乃是孟星月精挑细选的好马,一日能行四百里左右,几天后就到了祁连山山脚下。
祁连山延绵千余里,朱雀来到祁连山附近时,便开始向当地人打听忘忧谷的所在,但似乎无人听到过这个地方。一位年老的当地人说道:“祁连山这么大,里面有无数个山谷,大部分都没有名字,有的人隐居在此,便随口给隐居的山谷起个名字,谁能知道他在哪里?”
朱雀一想也是,可是这却如何是好?祁连山下人口稀少,朱雀沿着山下的官道向东南而行,他这么判断是有根据的,祁连山乃是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朱雀所在是山脉偏北,再向西北,天气更是苦寒恶劣,心中便认定千颜偿若居住在此,定然在偏南的地方。一路沿途打听,毕竟不死心,偿若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呢?
然而走了四五日,中途上问过无数路人,还是无一人得知其忘忧谷的所在。
一日,朱雀来到祁连山难得一见的大草原上,当地人称这里为夏日塔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马群羊群牦牛群。几条小河蜿蜒其间,将草原划分为一块块绿色的图画。朱雀看着远处天地似乎没有分界,绿草蓝天融合无间,心神俱畅,他下了马,任马在草原上饮水吃草,自己却到河边捉了几尾鱼,用剑将鱼在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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