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尸体”挣扎着想跳下床,哑声道:“我不认得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穿成这副摸样,我要回去,让我走!”
江沨此时也是百感交集,但他知道,此间发生的事必有蹊跷。
他缓缓走过去,柔声道:“姑娘,你大病初愈,无论你是什么人,或者忘记什么都不该乱吵乱动,你此刻十分虚弱,若伤了身子,岂不让爱你的人伤心。”
那“尸体”正惊慌的跳下床,但江沨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让她慢了下来。她此刻双手紧紧的挡在胸前,面上虽仍充满了恐惧惊慌之色,但呼吸已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
江沨微微一笑,说道:“这样才好,我并不是横水山庄的人,现在只问你,这屋子里的人,你都不认得么?”
那“尸体”又摇了摇头,根本没有瞧任何人一眼。
江沨又道:“那么,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那“尸体”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宋玉山庄”的宋玲玲。”
话到此处,只听的堂下一阵窃窃私语之声。那“宋玲玲”顿时眼睛亮了,说道:“在座各位想必听过我们宋家威名,我叔叔正是正阳阁六必居士宋千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就应该趁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上身。”
尤金荣显然也觉得很惊讶,他望着道华服老者说道:“古老先生,依你看……”
那古大夫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离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到过……”
那“宋玲玲”听他这般说顿时大怒,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一个凡夫俗子敢给我们修仙之人看病!”
江沨凝注着她许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少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宋玲玲”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看!……”
她嘴里虽说“用不着”,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可就这一眼,她脸上就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惊骇、恐惧,失声惊呼道:“这是谁?我不认得她!我不认得她……”
江沨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宋玲玲”忽然转身扑到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哑声道:“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会变成这模样,我怎会变成这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床,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每个人俱是目定口呆,则声不得,大家心里虽已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却又谁都不敢相信。
第七十七章 借尸还魂()
神医将江沨、尤金荣和尤母拉到一旁,沉着脸说道:“我看这二小姐的病恐怕不是凡医所能解释了。”
尤母说道:“您都治不了……那明珠该怎么办?”
古神医叹了口气,说道:“此刻我倒希望她是个重症反而好些。”
尤母问道:“为……为什么?”
古神医说道:“只因她这病比那些不治之症还要……还要可怕得多。’”
尤母已经不住的颤抖,额头上更是冷汗连连,嗄声道:“可怕。。。神医此言是何意思?”
古神医说道:“她缠绵病榻已有一个月了,而且水米未沾,就算病好了,体力也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何况,她方才明明是心脉俱断,返魂无术了,老夫可以用五十年的信誉作保,绝不会诊断有误。不过庄主,江仙师二位是地神仙,尤二小姐到底是开窍的修仙者,修者的事老朽就不敢下定论了。”
江沨看了看尤金荣,尤金荣略微迟疑了下勉强说道:“古老先生的医道,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信。”
古神医脸色更沉重,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要请教两位仙师,一个人明明已死了,又怎会忽然活回来呢?二位仙师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江沨怔了半晌,苦笑道:“在下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
尤金荣也愣了愣,半响才摇了摇头,说道:“古老先生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古神医沉默了很久,目中似乎露出了惊怖之色,压低声音道:“以老夫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均是满脸错愕,半天说不出话。
江沨此时走到那“宋玲玲”跟前柔声说道:“姑娘可记得你是如何到这里的?”
那“宋玲玲”道:“我……我的心乱得很,好像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江沨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很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记得我病了很久,而且病得很重。”
尤母目中立刻现出喜色,道:“好孩子,你总算想起来了,你的确病了很久,这一个多月来,你始终躺在这张床上,从没有起来过。”
那少女断然摇了摇头,大声道:“我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却绝不是躺在这张床上。”
尤金荣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那“宋玲玲”道:“自然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的屋子里。”
江沨见到尤金荣脸色又变了,抢着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是间怎样的屋子?”
“宋玲玲”道:“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怎么会不记得?”
她目光四下瞟了一眼,接着道:“那间房子和这里差不多,我睡的床就摆在那边,床旁边有个紫檀木的妆台,妆台旁是个花架,上面却摆着一炉香。”
江沨目光闪动,道:“妆台上摆着些什么呢?”
那少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我用的脂粉和香油,都是托人从凤鸣城里的“宝香斋”买来的。”
她的脸似乎忽然红了又红,立刻就接着道:“但我的屋子里却绝没有花,因为我一闻到花粉的味道皮肤就会发痒,而且我屋里的窗户上都挂着很厚的紫绒窗帘,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阳光。”
这屋子的窗户上虽也挂着窗帘,但却是湘妃竹编成的,屋角里摆着一盆菊花,开得正盛。
那少女见到这盆菊花,目中立刻露出憎恶之色。
江沨中叹了口气,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菊花搬了出去。
那“宋玲玲”感激的瞧了他一眼,道:“可是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却忽然盼望见到阳光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叫人将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姑娘是叫什么人将窗户打开的?”
那少女道:“是徐妈,也就是我的奶娘,照顾我已有许多年了,因为家母一向很忙,平时很少有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那少女目光凝注着窗外,缓缓道:“今天早上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但现在……现在天怎会忽然黑了?我难道又睡了很久么?”
江沨道:“今天早上的事,姑娘还记得些什么?”
那少女道:“我看到外面的阳光很美,心里觉得很高兴,忽然想到园子里去散散心。”
江沨道:“姑娘能走动?”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其实我已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徐妈不忍拂我的心意,还是扶我起来,替我换了套衣服。”
江沨道:“就是姑娘现在穿的这套?”
那少女道:“绝不是,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徐妈亲手做的,料子也是托人从凤鸣城“瑞福祥”带回来的织锦缎,红底上绣着紫色的凤凰。”
江沨道:“后来呢?”
那“宋玲玲”道:“后来……后来……”
她目光又混乱了起来!咬着嘴唇道:“后来我像是做了个梦,梦到我的病忽然好了,就穿着那身衣服从窗子里飞了出去,院子的人像是特别多,但却没有人看得到我,也没有人听得到我说话,我心里正在奇怪,忽然听到徐妈放声大哭起来,别的人也立刻全都赶到我住的那间屋子里去。”
江沨咳嗽了两声,道:“你……你自己呢?是否也回去了?”
那少女道:“我本来也想回屋子去看看的,但却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来,我竟身不由主,被风吹过墙,后来……后来……”
江沨追问道:“后来怎样?”
那少女长长叹了口气,道:“真奇怪,后来的事,我连一点也不记得了。”
灯火虽已燃起,但屋子里的阴森之意却丝毫未减。
那少女全身发着抖,流着冷汗,颤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会到这里来的,我已将我能记起来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你们……你们究竟要对我怎样?”
江沨道:“我方才已说过,我们对姑娘你绝无恶意……姑娘可否回忆下,上次睡着是什么时月”
那少女道:“我记得,上次是八月十五,我娘还给我拿了月饼。”
话说到此,江沨等人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
古老先生惊呼说道:“八月十五,姑娘可知现在是几何?现在已经是十月初八了。。。”
此时尤金荣忍不住开口对江沨说道:“江道友,在下虽然修为尚浅,但这孩子所说的话你真的当真?”
江沨答道:”我等修仙之人,逆天而行,既然大道可期,那鬼神地狱一说我等也不能否认。只是这事实在蹊跷。我想庄主不妨两面排查。我想和小妹再仔细聊聊,庄主也不妨派人到宋家打听一番。看看这宋玲玲之言是否属实。”
尤金荣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即刻派人前去宋玉山庄打探,不过大嫂,既然明珠已经活过来了,那后天的婚事得照常进行,和风山丁家乃是修仙大族,族中有筑基期长辈主持,就算明珠这病我们说不清楚,等明珠嫁过去,那丁家族长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尤母一听此言,却立时痛哭起来,说道:“他二叔,你看珠儿都如此模样儿,你还要赶着她出嫁,这让珠儿如何受得了啊。”
尤金荣此时板着脸说道:“大嫂,我也是为了我们尤家的前途,也是为了明珠这孩子。与其放在家中人鬼不分,不如送到丁家还有一线希望!”
尤母此刻只是痛苦摇头,嘴里不住的说道:“他二叔,你不能把我们母子分开,不能撵明珠走啊。。。”
但此刻尤金荣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强硬的说道:“大嫂,你要以尤家家运为念,这门婚事先前已定,修仙家族联姻岂能儿戏,此事由不得你做主。”说完尤金荣径自走到尤明珠身前,取出一张符,也不管尤明珠怎样挣扎,只往她额头一帖,尤明珠顿时觉的天旋地转,立刻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
此时尤金荣对着大堂上的一干众人说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字,如有违例者,立刻打死。”堂下众人一个个均噤若寒蝉,哪敢说半个不字。
尤金荣吩咐了众人,又转身对江沨说道:“道友,今日变故太多,这些事事出古怪,不如容明珠母女休息一晚,明日等珠儿稳定些,再去问话不迟。”
江沨回道:“这样也好,任凭庄主安排。”
第七十八章 催命婚事()
江沨回到客房,掩上门后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今日尤府之行实在太诡异了,尤明珠的借尸还魂处处透着离奇,尤金虹事后的表现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一时间江沨有些陷入两难。
江沨首先排除了夺舍。虽然只要是修仙者,其魂魄之力都大异于凡人,在肉身崩塌之时可以离体夺舍。但练气期修士最多离体片刻。按“宋玲玲”的说法,她已死了近一个多月了,断无夺舍之可能。而借尸还魂显然太过离奇,天下哪有这么凑巧之事,他从心里不太相信。
思量了片刻,江沨觉得,这尤府之事有两个当事人,一个是尤明珠,一个尤金荣。其二人必定各怀心思。说不得今晚要探查一番。
此时夜已深沉,秋霜暗降,晚风萧瑟,几朵残菊在寒风中左摇右摆,显得了无依靠。尤府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更显得今日鬼事十分渗人。
江沨此时将玉屏功决施展开来,将满身灵气和法力波动都遮掩的丝毫不漏,但人却像魅影一般一闪即没的消失在院墙楼阁之中。
此时的江沨正贴附在一棵梧桐树上,他整个身形静静贴附在树干上,如同和它共生一样。梧桐树下正是一间雅致的精舍,里面传来些许的争吵声。
“爹爹,你看今日之事分明是尤明珠故意装疯卖傻,可恨的是那死老头还说什么借尸还魂,我看这老头暗地里定被大伯家收买了,亏您还花了这么多钱,请他过来看病。。。。。。爹爹,这次您一定要听我的。后天一定要送尤明珠去丁府。等他到了丁府,被我师父吸了元阴,就是半死不活的废人了,量她再也泛不起什么风浪!”夜风中,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少年的话语声。
“话是如此,靖儿你有所不知,刚才家丁来报,这尤明珠所说的有关宋玲玲之事是基本属实,我们姑且先不管宋家人会怎样,只是眼下这百锻宗的使者却甚是棘手,论修为,我俩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此人若是突然发难,我们是。。。十分麻烦啊。。。”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此刻响起,听来正是那尤金荣。
“爹爹,莫慌,我已传书给丁家。最迟明晚,估计丁二公子和丁府的高手就会前来迎亲。明日我会全程陪着那姓江的,量她尤明珠母女也使不出什么花招。”那少年自负的说道。
尤金荣说道:“靖儿你可想好了,现在的和风山丁家已经是鬼灵宗的旁系支脉了。这些人嗜杀成性,可没什么道义可言。现如今翰州修仙界是暗流涌动,我可听说了鬼灵门最近正在招兵买马,把江湖上各个散修和中立的修仙家族是能拉拢的就拉拢,不听话的就随手灭掉。现如今势力增长了一倍也不止。我担心长此以往,一场大战势必难免。靖儿你可别做了这些人的炮灰啊!”
那少年回道:“爹爹,那丁家二公子都和我说了,他们的丁家老祖已是筑基期顶峰修为,这次鬼灵门为了拉拢他们不惜请了宗门的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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