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厉天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任凭他如何苦练却也一直古井无波毫不动摇的天道七重天境界突然之间上升了一小层。
明显感觉厉天途有些不一样的苏玲儿张大了嘴巴,讶然道:“公子,您的修为有所突破了?”
厉天途点头,轻笑道:“刚才的境界极为玄妙,玲儿你这会马上闭关好好体会一番,说不定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除了照顾厉天途之外,把练武看成人生第二大事的苏玲儿去闭关了,留下厉天途独自一人悠然坐在井旁的石台上。
三月底的残阳如血,照在人身上却无一丝暖意。毕竟,天将黑,大西北的昼夜温差不小,厉天途使劲裹了裹衣领,边塞之地还是不错的,多了一些真实,少了一点客套,既然老将军不愿大摆筵席,他还是要去叨扰一番的。
出了大门,让厉天途意外的是,秦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街头巷尾。
提着一吊马头灯的秦览走到厉天途跟前,谦恭道:“厉都护,大都护让我来为您引路。”
厉天途环顾四周,黄沙滚滚之下,周围的青灰色建筑在昏黑夜色的笼罩下,扑朔迷离,如一头头要择人而噬的巨兽,忍不住笑言:“有劳秦将军了,否则兄弟我还真担心找不到方向。”
秦览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在前引路,紧进其后的厉天途忍不住问道:“秦将军,安西四镇还有几镇在我们手中?”
秦览摇头道:“除了这地处最后方的西州,其他只怕已经落入吐蕃手中,我们已经三天没有收到其他几镇传来的消息了。”
厉天途脸色凝重道:“也就是说,吐蕃大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
秦览皱紧了眉头,良久才道:“理论上如此。但是除了北方以外,大都护在方圆千里之内撒下了五百斥候,其他各镇到西州城途中又有两万余被大都护化整为零以千人骑兵队为单位的正规安西军骚扰,吐蕃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来的。”
厉天途突然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却始终想不起来,他只得点头,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一路走来,暗哨无数。厉天途此时方才想明白,老都护让秦览亲自引路,确实免了不少麻烦。
有八名兵甲看守的都护府中门大开,秦览穿过大门庭院,止步于透着一拢红光的主厅外,回身恭声道:“厉都护,大帅他在大厅等你。”
厉天途微一点头,进了大厅。
首先入眼的是室中央一尊巨大的火炉,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整个房屋被炭火映的通红,倒是连油灯也省了,连带着厉天途身上的寒意也被驱散个一干二净。
李埠正坐在与大门仅隔了一个火炉的虎皮帅椅上闭目养神,听得脚步声后瞬间睁开了双眼,起身笑道:“你这小子,让本帅等的差点要睡过去了,不会是忙着和你那小美人在谈情说爱吧。”
被老将军无意间蒙对了一半的厉天途脸色微红,原本早该过来的他确是因为与小丫头谈武论道耽搁了,也不去作那些越描越黑的解释,淡笑道:“可惜大都护只猜对了一半。”
李埠嘿嘿笑了一声,也不深究,轻轻击了下手掌,两个兵丁抬着一张摆有三个小菜两壶小酒的小方几走了进来。
小方几被放在了火炉边,突然之间脸上有了少许羞臊的老将军招呼厉天途相对盘腿而坐,讪讪道:“这里不比中原,补给供应有限,而且吐蕃大军不日就到,能省则省,我这大都护自然也不能例外啊。”
厉天途咧了咧嘴,心中佩服之余,面上却故作不满道:“菜不多倒也能凑活,只是大人不会小气的连酒都舍不得拿出来吧。”
李埠闻言哈哈大笑,道:“美酒倒是不少,单这下面的地窖中就有数百坛之多。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却不能多饮。若是吐蕃大军能退,美酒老夫绝对管够。”
厉天途欣然点头,与老将军碰了一杯之后,突然问道:“大都护找我夜谈不全是为了说酒吧。”
第201章 秉烛夜谈()
李埠的脸色瞬间凝重了很多,缓缓回忆道:“一个多月前,吐蕃军机大臣,北疆节度使陵佑领三十万吐蕃铁骑破了薛让十三万天朝大军,兵锋直指凉州城。与此同时,吐蕃东疆节度使乌朗领十万铁骑兵压我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人数悬殊之下,我安西军不但失了龟兹城,还丢下万余儿郎的性命才得以安全退离。就在十日之前,我安西其余两镇相继失守,若不是沿途被我部下五队精锐千人陌刀骑骚扰,乌朗的帅旗只怕已经到了西州城外。”
李埠所言与厉天途先前所想一般无二,所以他并不吃惊。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如何能把北天山脚下的玄铁黑骑无声无息调到附近。还有那个如芒在刺的鬼无神,整个西州城除了他之外,也只有令狐无辜能挡鬼无神片刻。所以明天他去北天山的话,一定要把令狐无辜放在李埠身旁。
准备给老将军先行打下预防针的厉天途平静道:“沿途老将军洒下那么多斥候兵,乌朗最快也需三天之外才能兵临城下。离京之前倒是听说天魔教的“暗魔”鬼无神借道吐蕃来了西域,老大人不可不防啊。”
也许是天魔教在江湖销声匿迹过长,李埠对鬼无神并无惧意,反而冷笑道:“即便是吐蕃的阿伽利明王亲自来取我性命,老夫也不会引颈待戮,更何况天魔教那些魑魅魍魉。”
厉天途暗自叹了口气,并不准备向老将军解释过多的江湖事,此等沙场老将只可专心致志驰骋疆场即可,其余的交给他处理就好。他不动声色道:“属下手下有一人,一直对大人钦佩不已。厉天途想让他跟随大人几日亲近一二。”
人老成精的李埠看出了厉天途用意,他也非迂腐之人,不由哑然笑道:“你小子第一次求我,我岂能拒绝?”
谈笑中的两人一人一壶酒,酒尽也只在数杯之间。
李埠将最后一珠烈酒滴入喉咙中,脸色有了些许红润,犹感意犹未尽道:“本帅自接任安西大都护之后,战战兢兢数十年,即使在和硕公主通婚吐蕃赞普之后,吐蕃与天朝最亲密那二十年,老夫也不曾懈怠,每日饮酒量最多也就这一小壶而已。你要知道,想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之时,老夫虽然才能平庸,在军中寂寂无名,但若论起喝酒,可是出了名的海量。除了赫赫有名的李靖李大哥,就数老夫了。”
老将军谈到情浓处,不禁眉飞色舞,常年暴于烈阳风沙下干枯黑瘦的老脸彻底舒展开了,竟似年轻了二十岁,又滔滔不绝道:“今日你能来安西,老夫心中高兴啊。多少年了,安西未进一名年轻将领,现在的安西,什么都不缺,就缺激情四射有活力的年轻将军。这次若是老夫和这身后最后的两万安西老卒死在西州,西域算是彻底完了。跟在我身后的这几个老兄弟,最年轻的秦览已经快四十岁了,一旦兵败,他们已经失掉了从头再来的雄心壮志了。”
厉天途将自己身前最后那杯酒推到老将军一边,轻声道:“大人,现在未必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李埠看着被厉天途推到身前咫尺之地的满杯酒,吞咽了口唾沫,毫不掩饰自身的垂涎之意,故意怒瞪了厉天途一眼,忍痛拒绝道:“你小子想让老夫晚节不保不成?”
厉天途轻笑道:“您老今日就破例一次吧。属下可以保证,西域一日不平,厉天途绝不离开半步。”
李埠浑浊的老眼闪亮了许多,只是为了克制肚中酒虫,老帅不得不起身来到虎皮帅椅后的西域疆域图前,背对厉天途摆了摆手,语带倦意道:“罢了罢了,休息一晚。明早,让秦览带着老夫那五千陌刀骑,你们到北天山去吧。老夫把安西兵这最后一点种子交给你了。上天也算待老夫不薄了!”
知了老帅今日把酒相邀之情的厉天途离席而去,走到门口低吼道:“大人,您还是让秦览带着五千陌刀骑先走吧。战事一起,厉天途若想走,十万骑兵也拦我不下。”
直到厉天途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李埠也未曾转身,像宠孩子一般轻抚了下占满了整个墙壁的西域疆域图,老将军拍了拍脑袋,喃喃自语道:“酒喝多了吗?脑子竟有些昏沉,居然忘了这小子在江湖中的那些事迹,以后似乎不用再为了他的安全操心了。”
李老将军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回了酒桌,身心轻松之下伸手端起厉天途那杯未尽的美酒,一饮而尽。抬头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轻叹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一方百姓,本帅也算问心无愧了。”
出了都护府,厉天途那忍了半天已经微湿的眼眶有几滴泪水滚落而下。
泪水随着边塞深夜的强风而化,只是泪落为谁?厉天途有些茫然。
为那个如伏枥老骥的百战老卒,还是扎根苦寒西域备受战乱危及的边塞流民?厉天途暗自摇头,即便是,他也是不愿承认的,他甚至情愿那些泪水是为了自己的易动情怀而流。
先前的小院遥遥在望,还有一个依在门庭上的抱剑女子,如此类相似的情形,在厉天途脑海中能忆起的已数不胜数。这个出身前朝没落书香门第、因点滴之恩把厉天途看成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小丫头,在不知不觉间竟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难消受美人恩,有情之人却也痛并快乐着。
厉天途大步走了上去,一脸心疼,那句曾对苏玲儿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已显得苍白无力,却再也说不出口。
倒是苏玲儿温柔一笑,解了自家公子之围,故作轻松道:“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玲儿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等人也是一种修行,对吧。”
反被小丫头宽了心的厉天途一怔,哑然失笑道:“有些道理。不过这里可不比江南,深夜寒重,还风沙漫天,我是怕玲儿娇嫩的小脸蛋经不住摧残,以后看上去不那么完美了,可教公子如何是好。”
对于厉天途的调侃,苏玲儿报以微笑,投降似的跑回了院内,却闪身进了厉天途房间。接下来自然是铺被叠褥,完事之后还不忘暖床。
紧随其后进了院子的厉天途知道苏玲儿着急着要去自己房间干些什么,不禁无奈摇头叹息,先行进了对面令狐无辜的屋子。
令狐无辜正在床上打坐,一见自家楼主进来,身子一轻跃然而起。
厉天途摆了摆手,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床对面靠窗的位置,面色凝重道:“我刚从李大都护那过来,西域的形势与我们先前所料大差不差,鬼无神应该是到了西域,至于身在何处还不得而知。明日我要到北边一趟,我离开这两天你要寸步不离跟在李老都护身后。鬼无神虽强,但只要你拖得他一时半刻,保管他湮灭在李老的两万精骑之下。”
令狐无辜点头道:“楼主放心,暗魔虽强,但若真是交了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厉天途笑了,赞赏道:“这才有点昔日名动江北的天狐锐气,从明天开始,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和宫图了。”
第202章 黑骑首领()
厉天途回屋,苏玲儿已然离开。
和衣躺下,嗅着温暖被褥内残留着的小丫头那醉人的体香,厉天途暗叹,被苏玲儿如此宠着伺候的日子,纵是给座江山也不换的。
翌日拂晓,再次不辞而别只给小丫头留书一封的厉天途纵马无边荒野中。
西州城以北便是斜插而过的天山余脉,东边最近处不过几十里,西面较远,也只有二百里之遥。西州城与北天山这一大片夹缝之处,除了源自天山的孜尔河奔流不息和穿插在其中的几座矮山包外,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
厉天途心急,途中又无驿站,座下一等战马一口气跑了一百余里已经口出白沫。不忍路遥跑死马的他索性将累的只剩下半条命的马儿放生,心中却在后悔没有将京师统领府的乌云踏雪带来西域。余下路途已不足百里,厉天途暗运天道真气流转于周身,以寻常江湖中的八步赶蝉式轻功代步,倒也急若惊鸿,速度之快不下于前半程。
位于西州城西北二百余里,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的北天山脚下,是一片水草丰茂的草原地。在草地与天山山脉的交接之处,有一个位置隐秘风景如画的山谷,曾经闻名天下跟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玄机门玄铁黑骑被云天丞隐于此山谷之中。玄铁黑骑巅峰时期也不过五千之数,却足以抵挡十万大军。而如今,没落的玄铁黑骑仅余下一千之数,虽不负当年之勇,但依然是一个让当权者眼红的存在。
山谷外十余里处的高坡上,一身白色长衫的玄铁黑骑首领于白羽傲然马上,一只丰神灵韵的雪鹰立于其肩头。这个常年在边塞烈日爆嗮之下肤色依然雪白的年轻首领正静静遥望连绵群山中鹤立鸡群高耸入云的博望峰,那是方圆千里之内北天山山脉的最高点。
被群峰环抱的博望雪峰如遗世独立的女神一般,受周身万山朝拜,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渐渐看的入了神的于白羽长长叹了口气,被雪藏了二十年的玄铁黑骑中经历过战争的老卒已经屈指可数,但他依然不怀疑这支号称天下最强骑兵的传承之力,云天丞能让他统领这支骑兵,足以让他感激一生,只是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生,可现在的玄铁黑骑只剩下了曾经的荣耀,缺的正是一场战争洗礼,让玄铁黑骑扶摇而上,如同那一览众山小的博望雪峰,傲然于世。可是,不久前吐蕃入侵西域、凉州,玄铁黑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恨不能踏马而上。
于白羽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域汉人。父亲英俊儒雅,出身中原儒商世家,因得罪当朝权贵放弃中原产业,带着族人迢迢千里来到西域经商,邂逅了美丽善良热情大方的维族公主。可叹的是同种不同族,父母的结合遭到了维族族长和众位长老的一致反对,父亲不畏艰辛,散尽家财与母亲结合,生下了优秀的于白羽。可惜的是两人的结合触动了维族某些人的利益,在生下于白羽不久两人便成了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原本幼小的于白羽也难幸免于难,却被当时正在西域安顿玄铁黑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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