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已经看出厉天途与眼前的得道高僧大悲和尚交情不浅,直言不讳道:“不错,神殿殿主空置多年,厉殿主正是现任神殿殿主。”
虽然心有所料,但从阿贵口中得到证实,大悲和尚还是恍如梦游。
愣神了有那么一刹,大悲摇了摇头,似在自嘲其身的禅定之修还未到家,之后轻笑着请厉天途两人入寺,拐过几处佛堂庙宇,到了后院的禅房之中。
大悲和尚双手合十,宝相庄严道:“厉殿主,失敬了。”
厉天途苦笑,摆手道:“大师,您还是叫我小子比较亲切。”
大悲摇头,固执道:“昆仑神殿历经三千余载,几乎与人类文明同起,天下武学出昆仑。贫僧是对昆仑神殿殿主的无上之功表示尊敬,而非你厉天途。”
厉天途无奈,心道那不还是一个人?这老和尚也太死板。
口中却道:“好吧。大师您的敬意厉天途收下了。今日来是想求大师解惑的。”
大悲莞尔一笑,了然道:“殿主可是为情所困?”
厉天途早已对大悲的未卜先知司空见惯,点头轻嗯了一声,却由此想起了玄冰洞内的云梦萝,内心深处一阵绞痛。
大悲又道:“贫僧云游江湖数月,对厉殿主的事也有耳闻。目前有一简单之法可解。”
厉天途急切道:“请大师赐教。”
大悲凝声:“入我佛门。”
只是未等厉天途来及回应,阿贵起身反驳道:“不可。”
阿贵心中暗骂秃贼趁人之危,此时的厉天途正处在伤痛恢复期,是极有可能被大悲煽动遁入空门的。而昆仑神殿是天下道门起源之地,身为一殿之主的厉天途正是天下道门的正统领袖,岂可入了佛门。
厉天途意动,深思不语,内心挣扎。
阿贵此时有了一掌毙掉大悲和尚的冲动,自家殿主刚从云梦萝之死走了出来,却又被大悲秃贼导入死地。
大悲不看厉天途的犹豫不决和阿贵的横眉冷对,眼望远处的浩渺青山微笑道:“贫僧也知昆仑神殿乃天下道统之祖,可是佛道同源,又何必在乎一个名号之分。贫僧当年也是以道入佛,百川入海流,佛道同归心。”
厉天途顺着大悲的目光望向窗外,却再也没有心思去体会佛语禅机的精髓之处,只是沉痛道:“我与云梦萝生死相依,云儿已经把我看作她的一切,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玉人玉殒。大师,佛若能救她,我愿抛下万千人世琐事,一生长伴青灯古佛;佛若不能救,只能让我忘情,入了佛门又有何用?”
听到厉天途此话,阿贵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大悲和尚慈眉低吟道:“又有多少人,能看得透红尘情事,道得出人世百态。冥冥轮回自有定数,入不入我佛门只是一句空言罢了。殿主既然心有定数,又何惑之有?”
厉天途顿如醍醐灌顶,是啊,自己心中已有定数,为何要执着于此,不由起身一礼,谦卑道:“大师,厉天途明白了。”
大悲点头微笑,长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殿主本是多情之人,终不是我佛门有缘人啊。”
厉天途心事已去,顿觉轻松不少,笑道:“大师,道心也罢,佛心也罢,与大师相交即为有缘。”
大悲自嘲道:“贫僧倒也入相了。”
厉天途欲起身离开,却想起了上次在荷塘用瓦片飞水的小和尚无相,忍不住问道:“无相可在寺中?”
大悲微笑不语,起身自禅房案几木盒拿出一串佛珠,递于厉天途道:“无相要历凡世劫,已经被我撵出去一月有余,想来已经到了西方的天竺,这是他临行托我转送你的佛珠。”
厉天途深知无相佛缘深厚,被大悲和尚寄予厚望,而凡世劫是每个得道高僧修行的必经之路,没个五年十年时光不能于圆满。他右手捏着佛意盎然浑然天成的黧黑佛珠,腾出左手摸遍了全身,总算摸出了取自吐蕃王廷的浮屠舍利,不顾大悲眼中的惊意,淡然道:“大师,身上没什么贵重的贴身之物,这浮屠舍利取自吐蕃,今日就借花献佛请您转交无相。等他凡世劫满,我再来看他。”
第143章 往事不可追()
拜别大悲和尚,厉天途和阿贵直奔益州城,见到了早已得到消息在都督府门口遥望的苏铃儿和益州大都督华沧海。
苏铃儿这半年来自修习武功之后,原本极高的她身材愈发修长,整个人也显得更为清秀,楚楚动人。
“公子。”苏铃儿轻启朱唇,虽然内心激动难抑,但她只是盈身一福,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
厉天途一时惊艳,似笑非笑道:“小丫头半年不见,出落的更为标致了。”
苏铃儿小脸微微一红,神色不满低声道:“公子明明比玲儿大不了几岁,却总爱摆出一副老气横秋之态。”
如此可爱娇羞之态出现在温柔大方的苏铃儿身上确极为少见,厉天途看的不由一呆。
一旁的华沧海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动声色道:“殿主,还是入府再叙把。”
厉天途摆了摆手道:“沧海,这次来成都只是为了接玲儿,我要即刻回京,你去备一辆马车,并修书一封快马报给皇上。”
华沧海垂手而立,恭敬道:“属下这就去办。”
只是当他正要转身之际,阿贵又道:“沧海,由你牵头,召集你们华夏神隐四家年轻一辈高手在三个月之内齐聚益州城,殿主已经决定,这一代的神殿鬼谷堂主从你四大家族年轻一辈中决出。”
华沧海深知鬼谷堂主乃是昆仑神殿三大堂主之一,地位超然,他强行压下心中惊喜,颤声道:“好!我马上去联络其他三家家主。”
厉天途转身对阿贵道:“贵叔,麻烦您先把麒麟神木车赶回神殿,我们京师再会。”
“恩。”阿贵点头应允,先行离去。
华沧海的办事效率很高,一辆简约而又不失华贵的中型马车出现在都督府门口。
车夫是一个五旬左右的精干老头,华沧海对厉天途解释道:“这是我的车夫老于头,精于车马船驾之术,再颠簸的路途都能被老于把控的游刃有余。这次殿主远去京师,带上老于再合适不过。”
厉天途也不推辞,打趣道:“那只有夺华家主所爱了。”
两人相识一笑,少了一分上下之分,却多了几丝亲近之意。
益州城离京师虽谈不上遥远,只有区区数百里路程,但车马日夜不停也需在两日之外了。
老于的驾车技术却也娴熟,再崎岖的路面也能把马车的颠簸程度控制得极小。车内的厉天途从未经历过如此舒适的旅途。
京师巍峨的轮廓近在眼前,车厢内厉天途的心情这时起了涟漪,因为那个偶尔会在内心深处一闪而逝的那个京师女子。
曾经休书一封,鹰嘴崖下命消情断,今后再相见也许已将形同陌路了。
“公子,听说您与京师第一美女颜梦雨关系匪浅,这回一定急于见到她把。”
苏铃儿抿嘴一笑,心中暗道自家公子魅力不小,怎么天下有名的四位美女有三位都与公子纠缠不清。
厉天途心中苦涩难言,黯然道:“往事已矣,往事已矣。”
苏铃儿见厉天途不愿提及,心道其中必有内情,不再追问,话题一转道:“怎么这次没见云姐姐,难道留在了玄机山庄?”
厉天途叹气道:“云儿她不在了。”
苏玲儿惊疑不定,从自家公子的口气中她听出了不妙,但她又不敢去想象,不觉用手捂住了小嘴。
看着善解人意的苏铃儿,厉天途心中沉闷难抑,把云梦萝之事一股脑倾诉给了苏铃儿,说完之后整个人顿感轻松了不少,长长舒了一口气。
苏铃儿脸上早已珠泪连连,紧咬着朱唇道:“也只有云姐姐这样天仙似的人物能配上公子您的满腹真情。”
感情确是相互作用的,厉天途深以为然。
马车行至京师南郊楼外楼前,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熟悉景色的厉天途情不自禁让赶车的老于头停了下来。
又值深秋十月,依然是满地黄叶和远处的小桥流水,以及半依半露的古朴酒家楼外楼,整整一年了。
厉天途立于马车之旁,叹息道,此情此景又何其相似。
此时未到晚饭时候,楼外楼的客人不多,大部分都在饮茶闲聊对弈,厉天途带着苏铃儿来到二楼,那个让厉天途无比怀念的位置空着,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再度光临。
厉天途临窗而坐,又指了指对面示意苏铃儿坐下。
然而苏铃儿却摇了摇头,只是静立于厉天途身旁。
“玲儿,又怎么了?”厉天途随口问道。
苏铃儿柔声道:“公子,玲儿在扬州城已经起了誓言,如果公子救了我们姊妹,玲儿愿一辈子为奴为婢,永侍公子左右。”
厉天途洒然而笑,毫不在意道:“我可不敢把如此秀丽多姿的美人当侍女看待,那岂不罪过。”
苏铃儿却紧咬银牙一脸固执,坚持不坐。
厉天途只得无奈道:“好吧,随你。不过你如此挺秀,本来比公子我也低不了多少,我这样一坐岂不压力更大。”
苏铃儿看出了厉天途对自己的无可奈何,嫣然一笑道:“贵伯伯临走时留下了话,除了让我照顾公子您的饮食起居,还要负责您的安全。”
厉天途轻喔了一声,笑眯眯道:“看来玲儿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
苏铃儿微笑不语。
昆仑奴阿贵自郭煌返回途中曾经对她说过,放眼江湖,十大高手之下再无一人是苏铃儿对手。
这样的话出自普通江湖高手口中,众人一定会觉得当事者口出狂言。但出自可与天地两榜顶尖高手比肩的昆仑神殿昆仑奴口中,绝非虚言妄语。
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为了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内让半路学艺的苏玲儿有所小成,经过阿贵再三考虑之后在记忆中抽取了一套剑法传于苏铃儿。
玉玲珑剑法是昆仑神殿第一任人合堂主于玲珑所创,因年代久远,已失传于江湖,但其威力绝不弱于如今江湖闻名的剑诀前三甲。
苏铃儿只花了数月时间便把玲珑九剑融会贯通,虽有昆仑奴阿贵从旁教导,却也可见其习剑天赋极为不凡。
第144章 回宫()
厉天途这次没有要酒,而是要了一壶西湖龙井,捧茶隔窗望远,他似乎回到了一年之前,那段平凡无聊简单的生活。
往事只可追忆,不能沉醉,厉天途一触即止,回神过后嗅到了身后苏玲儿身上似有若无的如兰芬芳。
厉天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毫无征兆之下回身探手一抓,将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于苏玲儿腰间。
原本下意识要拔剑的苏铃儿只是玉手在剑柄一按,便无力垂了下来,心中惊惶无比而又温驯柔顺地任由厉天途施为。
苏铃儿的腰身极细,与她欣长的身材和修长的大腿相得益彰,入手触感极佳,柔若无骨,与云梦萝略显丰腴的腰身截然相反,厉天途舒服的忍不住心中暗哼了一声。
他突然长身而起,指间用力,把苏铃儿扶坐于方桌对面,语带霸气道:“坐下不要动。”
厉天途的温柔苏铃儿倒是领略了不少,但这少有的霸气却还是第一次感受,她只有顺从。
“玲儿,你真要跟着我吗?当时我虽然帮了你们姐妹一些小忙,但都是举手之劳,当不得玲儿你如此追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还你自由的。”
厉天途再次坐下之后长长吐了口气,感叹道。
苏铃儿形同秋水的眼眸露出委屈之色,黯然道:“公子,您是在赶我走吗?”
看着苏铃儿泫然欲泣,厉天途慌了,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怕玲儿你因心怀报恩之故委屈自己。”
苏铃儿神色愈发庄严,郑重举手发誓道:“我苏玲儿心甘情愿为奴为婢侍奉公子左右,一生不变。如违此誓…”
“够了。”厉天途重重打断了苏玲儿的话,他不想听接下来那些不好的声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玲儿这丫头看似温柔,实则内心倔强至极,一旦认定之事百劝无用,典型的外柔内刚。
一壶茶尽,抬手远望楼外人流如织,厉天途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
老于驾着马车踏入京师南城门,沿着城内迎宾大道直奔中央皇宫。
皇宫南朱雀门由八名带刀禁军侍卫把守,戒备森严,平时上朝时候即便是一品大员也必须要置车马官轿于朱雀门十丈之外。
然而今天却发生了一件让值守禁军突觉不可思议之事,一辆勉强还算豪华的马车朝皇宫正门急驰而来,在离守门侍卫不足三丈之处骤然而停。
值守禁军头目正要出声喝止,看看哪个胆大包天之徒敢在此下马,只是他的嘴张了一半,却再也无法合下来,更无法发出声音,一脸惊异之色。
只见一只穿着普通麻织鞋的大脚从马车车厢内探了出来,随即一个英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朱雀门值守禁军侍卫眼前。
禁军统领厉天途,一个从普通的不入品级的大内禁卫升至正四品禁军统领的传奇人物,任职那年也只刚满二十岁而已,同时也是天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平民出身的禁军统领,更是京师两万皇城禁卫毕生奋斗的目标动力,可谓前无古人,后也可能无来者,年纪轻轻在整个京师禁军中威望甚高。
虽然消失一年多,但禁军统领一职依然为其所占。尽管一年前厉天途消失之后百官群起要罢免厉天途之职,却依然被当今圣上天玄都一手挡了下来,奇怪的是一向与皇上看不对眼的大将军在朝堂上对此竟是一言未发,未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倒是与厉天途一直毫无瓜葛的九王爷执意罢免厉天途,在朝堂闹得不可开交。
八位禁军侍卫同时跪下,齐声道:“统领大人,属下给您请安了。”
厉天途走近禁军头目,抬手把他扶起,并挥手示意远处的其他人起身,对着皇城低喝道:“我厉天途回来了。”
皇上天玄都依然在南书房,厉天途回来的消息他自然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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