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容歪着头道:“看他一副文弱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城东私塾的教书先生。”
姬东来失笑道:“月容你莫要小看了厉兄弟,龙门客栈的‘西风烈’他连喝了九大碗,只怕这还不是他的真实酒量。”
在以武功和酒量论英雄的江湖上,这一点还是颇让姬东来佩服的。
姬月容轻笑道:“他酒量再大,怕是也难超过爹爹的两坛之量吧。”
姬东来含笑不语,作为资深酒客,又看了看厉天途喝酒后的言谈举止,他预感厉天途的酒量绝不次于他。
约定的行镖日如期而来。
姬东来在祠堂上香完毕,又拜过列祖列宗,带着镖局大半数高手押着满载三十口箱子的八辆马车从镖局附近的北门出发,一路东去。
姬月容一身天蓝色紧身衣俏立马上,手跨一柄剑鞘之上雕龙附凤的宝剑,一副英姿飒爽的侠女风范。
相比之下,姬东来的脸色稍有凝重,不断策马来回收拢甬长的镖队,一刻也放松不得。自知此行凶险的姬东来本不打算带上厉天途,却经不住厉天途的一再请求,直到最后才点头同意。
此时,厉天途正悠闲坐于最后一辆马车上,百无聊赖地欣赏沿途景色。
沙洲至甘州,一行千余里,在姬东来的刻意急行之下只用了三天时间。期间除了遇到几伙强盗山贼被镖局随行镖师轻易打发了之外,倒也平安无事。
这日黄昏,镖队过甘州而不入,停留在了城北官道不远处的小树林中。
姬东来指挥着众人将满载箱物的马车集中在营地中央,又吩咐两人去甘州城采购物资,才暗自松了口气,正要找个地方歇息,却看到厉天途向自己走来,不无歉意道:“厉兄弟,路上太忙,怠慢你了,这一路可还习惯?”
厉天途急忙摆手,苦笑道:“姬总镖头真把我当成了文弱书生不成,这一路连半步路都不曾走,谈何怠慢?兄弟我可是能骑马之人!”
姬东来上下打量了厉天途一番,却还是无法从这个瘦弱的躯体中看到任何雄壮的样子,失笑道:“为兄知道了,倒是想不到厉兄弟还是能文能武。不过此行至京师路途遥远,如今只是走了一小段路程,厉兄弟还是坐马车为好。”
厉天途淡淡一笑,不与之辩,自己这身天道神功内敛之时,实与普通人无异。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使强如丁一方雪千寻之流也看不出自身修为深浅,姬东来看不出也属自然。
姬东来找了一块大石,招呼厉天途坐下,又自腰间解下一挎壶扔了过去,笑道:“这是北蒙的马奶酒,有解疲提神之效,可惜一股子奶腥味,老夫喝着极为不习惯,所以一直被我藏在家中,这次路途遥远才拿了一壶出来。”
厉天途解开壶盖,一股来自青青草原的自然奶香飘入鼻中,打趣道:“总镖头海量,自然只喜烈酒。如我爱酒却酒量有限之人,不管何等美酒,都是来者不拒的。”
姬东来取出随身水壶,猛灌了一口,满不在乎道:“自古以来甘州酒水也是不错,老黄他们马上要回来了,总比这回讫人的**酒要强多了。”
急于洗漱,却找了一圈未见水源地的姬月容一脸低落走了过来,却隐约听爹爹说了一声“**酒”,顿时俏脸一红,娇嗔道:“爹,你说什么呐?”
一派豪爽西北汉子作风的姬东来老脸也是一红,支吾道:“没什么,爹爹和厉兄弟正在讨论喝酒的事,是吧?”
姬东来说完朝厉天途挤了挤眼。
厉天途点头迎合之下下意识转头朝姬月容望去,到龙门镖局已过数日,今次也是第一次正面见到姬月容。看惯雪仙子颜梦雨云梦萝,也见过倪小蝶这江湖四大美女的厉天途眼光虽然也变叼了,但对姬月容的相貌还是无可挑剔的,既有久居深闺的小家碧玉之感,从中又平添了几分江湖侠女之风,给人的感觉很真实,不似那四大美女那么超然脱尘。
就在厉天途愣神这一片刻,姬月容已贴着姬东来坐了下来,抱怨道:“一路扬沙飞尘,好不容易到休息了还找不到水源梳洗。”
姬东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又看到厉天途一副发呆之色,不由洋洋得意道:“厉兄弟,这是小女月容,还不错吧。”
厉天途砸了咂嘴,轻笑道:“总镖头,你这可有自夸之嫌啊。”
第238章 遇袭()
姬东来爱怜地看着唯一的女儿,轻叹道:“没办法。月容她娘走的早,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指望着未来能找个出身名门的大家子弟,老夫即便有朝一日不在了也是安心的。”
一旁的姬月容不依道:“爹,您胡说什么,您老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厉天途淡然一笑,轻叹道:“看来,似我等这般寻常人家出身的落魄书生是没一丝机会了。”
姬月容没好气瞪了厉天途一眼。
姬东来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虽然很对老夫脾气,但仅凭酒量大就想当老夫的女婿怕是还不够,不过你若是有朝一日能进京中个状元,倒也并非没有机会。”
姬月容不料爹爹也如厉天途般调侃自己,气的跺了跺脚,落荒而逃。
厉天途高声提醒道:“月容小姐若要洗漱,可从营地向北而上,约末着两三里有一处青湖。”
姬月容脚步一慢,似在思量厉天途话中真假,最后还是朝北而去。
误以为厉天途以前曾到过此处的姬东来倒是对此话深信不疑,后悔道:“厉兄弟不早说,我还着老黄他们在城中置办一些饮水,早知北边有湖就省些银两了。”
姬东来的话虽平淡,厉天途却从中嗅出一股别样的意味,谁能想到昔日在西域如庞然大物一般存在的龙门镖局如今竟到了如此艰难境地,不无感叹道:“下次宿营,就由小弟选地方好了,保证为总镖头省下一笔购水的费用。”
天色渐暗,让人意外的是进城采购物资的老黄他们却迟迟未归。
时间越长,姬东来的眉头皱的越深,不时在官道旁朝甘州城方向极目瞭望,却发现荒凉的甘凉道在昏黄的落日映衬下如一条孤寂蜿蜒的长蛇,道上少见行人。
依着厉天途的提醒找到了一片澄澈大湖的姬月容洗漱了一番,一扫数天行途的疲倦憔悴,整个人也变的精神勃发起来,途径厉天途身边时,顿时忘了先前不快,嫣然一笑道:“谢谢厉大哥。”
厉天途回之一笑,看着姬月容施然而去,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颜梦雨在厉天途眼中愈发神秘,身后这三十箱奇珍异宝,其价值无法估量,以京师朱家天下第一富的身份,要拿出这些珍宝只怕是也要伤筋动骨,而这个女人是从何而来,想要干吗?厉天途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有关颜梦雨的秘密他知道了那么多,下一步不会被她干掉吧。平时两人相见,颜梦雨虽然一口一个相公叫的亲热,但在自己未在江湖成名之前,他对自己又何止冷淡,这是个利益至上的女人。厉天途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自己一旦到了有损她利益的时候,颜梦雨完全会毫不犹豫动用比如凤三先生之类的绝顶高手把自己干掉。
想的有些远的厉天途看到姬东来在林边踱步不停,想到了离队许久迟迟不归的老黄等人,心知该来的终于来了,今晚注定是个不平的夜晚。
对龙门镖局早有觊觎的铁黎自然很早就在镖局安插了内应。从内应口中得知姬东来最近接了一趟镖,镖酬竟是千两黄金的他立刻坐不住了。直到姬东来带着数百两黄金要一笔还清之前的欠银,铁黎再一次确定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身为以黑道起家的铁砂帮帮主,老奸巨猾的铁黎自然知道能以千两黄金为镖酬的货物价值简直无法估量,所以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截下这趟镖。为了掩人耳目铁黎甚至自沙洲城暗中尾随到了甘州也不曾动手,直到姬东来将镖队停在城北树林,派老黄两人到城中置办物资,他才下定决心擒下老黄等人,在此地动手。再等几天怕是要到凉州境了,想想那个权倾一方黑白两道通杀的无冕之王凉州大都督封千里,铁黎还真怕夜长梦多。
天黑时分,姬东来未等来老黄等人,却等来了一队以黑纱蒙面的黑衣人,到达小树林二话不说,便个个亮出了刀剑,其劫镖意图不言自明。
因老黄等人迟迟不归早有准备的姬东来也不慌乱,抽出了后背劈风刀拦下了为首的黑衣人。
镖队其他人也各自亮出兵刃,以镖车为中心厮杀成一片。
坐在车辙上的厉天途看出领头劫镖的两个黑衣人也不过是姬东来这般水平,因此也不急于出手,遇到哪个不开眼的提刀主动挑衅,厉天途也是轻松化解。
整个场面大体呈胶着状,只是姬月容对上的是两个领头者之一,姬女侠应对的并不轻松,只是两个照面便已险象环生。不时关注爱女这边的姬东来心急如焚,却逃脱不了比他更胜一筹的对手纠缠,分心之下右肩被对手掌风扫中,顿时落了下风。
早已在手中暗扣了一把石子的厉天途见状只是右手轻轻一甩,便把险象环生的姬月容转危为安,更是一剑劈了对敌之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与姬东来缠斗的黑衣人顿时面色大变,再环顾四周方才发现己方人马已经被砍杀了大半,无奈之下只得用全力一掌逼退姬东来,带着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慌忙撤退。
姬月容盯着沾血的长剑,依然不敢相信,又不停用俏目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除了浓密的树林和己方人之外,竟静的再无他人。姬女侠伸出剑尖挑飞死者面巾,探头看了一眼竟骇然退了三步,惊呼道:“恶头陀!”
姬东来眼睁睁看着剩余黑衣人退走,也未追赶,听到姬月蓉惊呼,急忙赶了过来,确认死者正是铁砂帮的恶头陀后,沉声道:“如果为父所料不差,刚才那人就是铁黎。难怪交手时候感觉对方有所保留,定是怕老夫认出他身份。不然,只怕老夫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姬东来盯着姬月容,疑惑道:“只是月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恶头陀的身手不在铁黎之下,你刚刚已经险象环生了,怎么却如此反常一剑杀了他?”
同样一头雾水的姬月容苦笑道:“当时只觉得快要被他所伤,下意识用长剑一挡,没想到对方竟然毫无防备,就这样中剑而亡。”
姬月容迟疑了片刻,又指着满地的死尸,惶然道:“爹,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姬东来看了看眼前满地的死尸,却发现全部是来袭者所留,己方虽有几人重伤,却无一人死亡。
整个场面透着一股无形的诡异之色。
第239章 亦步亦趋()
厉天途不动声色隐在人群之中,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想成为姬家父女的怀疑对象。
回到甘州城中,竹篮打水一场空、死了座下第一高手恶头陀和大批手下的铁黎阴沉着脸,厉声道:“姬东来,算你狠!没想到龙门镖局没落至今,还有如此高手。我铁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仅隔了两天时间,龙门镖局押运三十箱红货的消息便在整个甘凉地传的沸沸扬扬。
除了闻风而动的大小山贼强盗,更有附近的江湖豪门也都摩拳擦掌,原本一件极为隐秘之事,却因阴差阳错闹得人尽皆知。
与镖局隔了一天多路程的颜梦雨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差人去查了消息来源,寻根究底得知是沙洲的铁砂帮所为。恼羞成怒的颜美人差阿大领人快马回沙洲,直接拆了铁砂帮老巢,然后在沙洲守株待兔等铁黎去自投罗网。
连坐了三天马车的颜梦雨本就疲累,再加上托镖之事泄露,委实惊出了这个楼兰公主的真怒。
奔行在甘凉道的豪华大马车内,颜梦雨将覆体的真丝锦绸揭开,峨眉轻皱道:“婆婆,这次目标太大了。不要说江湖门派,怕是连吐蕃人和凉州那位都要惊动。”
鱼婆婆无奈一笑,宽慰道:“谁会又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不过,甘凉地除了封大都督之外,也就离吐蕃最近。其他较远的江湖门派在没确定箱子里的东西之前,是不会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千里跋涉的。而封大都督,即便觊觎,也不会明目张胆调动军队来截。所以我们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吐蕃了。”
颜梦雨淡淡一笑,轻声道:“可不止吐蕃,婆婆难道忘了枉死城的阎震还在凉州。”
鱼婆婆点头不语,心中却在暗暗思量,单凭那个年轻的前禁卫军统领厉天途,怕是难以挡下封千里、阎震和吐蕃这三方势力。
颜梦雨揉了揉被车厢硬壁隔的有些微痛的肩膀,轻叹道:“还是皇家大马车舒服啊,这个马车小了点,偏偏我们还要加快速度赶上镖队。”
鱼婆婆会意而出,吩咐赶车的阿二加快了行程。
从甘州以东的官道开始,行镖的龙门镖队亦步亦趋,比前三分之一的行程慢了一倍不止。
姬东来刚刚打发掉一波寻常蟊贼,吩咐镖队停靠在一处临湖地休息,自己却来回在湖边踱步,心乱不止。
心疼父亲的姬月容对连日来的小股骚扰也是疲于应付,快步来到湖边,掏出怀中秀帕沾了湖水,也顾不得自己风尘仆仆,先到姬东来身旁为其擦去了满脸尘土。
姬东来看到温柔乖巧的女儿,身心不觉一轻,心疼道:“月容,这几日辛苦你了。”
姬月容摇头,轻咬朱唇道:“爹,这是不是只是个开始,以后的路程会更难。”
姬东来只是一笑,故作轻松道:“放心就是,一切有爹在。”
被父亲一句话温暖了心房的姬月容挽着姬东来右臂,玉指轻点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道:“爹,月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可惜铁砂帮这次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打错了算盘。能坐拥这么一大批秘宝的人岂是简单之辈,铁砂帮这是害人害己啊。”
将目光投入到深邃湖面的姬东来有些动容地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想不到自家小女竟能想的如此之深,愣神片刻后目光又投回湖面,话语也突然变得飘渺了许多,深有感触道:“人,是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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