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参将闻言眉头大皱,嘴上依旧和蔼和亲:“叶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眼看就到年关,年后天气回暖,现在若一味蹉跎,只怕到了时候年后就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叶监军不以为然,嗤地一笑道:“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为良策,况且我军大举蕞城以来,连番取胜,蛇人狼人固然是一时势大,但终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我军立足不稳,多数兵将居无定所,军气涣散,然而与兽人战力本来就大有悬殊。若此时发兵,实为不妥,蛇人固然怕冷,但我军士兵亦然也怕冷,天时地利不合,现在与之肉搏,啧啧,本官以为不妥!”
郑参将被他这刀子嘴弄得没话说,忍不住转头向着楚将军望去。
只见楚将军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不难看的出,他似乎也有难处。
楚将军顿了顿后,才道:“郑参将,你先坐下吧。”
待郑参将坐下后,楚将军又看向顾子杰:“罗县丞,你是当地官佐,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顾子杰不敢怠慢,连忙再次起立:“大人,下官鼠目寸光,朽木一根,至于什么意见,实在不入高人法眼。”
“尽管畅所欲言!”
楚将军依旧和颜悦色,顾子杰拱手一礼,弱弱道:“要说有什么意见,下官以为蛇人虽是怕冷不假,但也不至于会冻死城外,若不费分毫兵力就想取胜,的确是不可能。下官以为应该派遣冲锋队连番打压,戳下兽人戾气,如此一来二去,狼人蛇人固然难成气候,待到天气回暖,我军气势回升,大可冲出去与之相搏,一马平川。”
按照顾子杰的意思就是不用管那么,现在中军两万,兽人八千,两者悬殊差别,可见一般,还等什么,干脆直接冲出去与蛇人狼人决一死战,到时候中军固然会元气大伤,但至少可以一次性铲除后患,光这样等下去,猴年马月也不可能取胜。
只是,他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似乎已经得罪叶监军了。果不其然,叶监军瞪了一眼顾子杰,忽然冷笑道:“没想到罗巡检一介武官,现在忽然成了罗县丞,就连学识方面也是大大提高,变得这般文绉绉的,你这那里是朽木一根,分明是秀外慧中吗?呵,呵呵!……”
“不敢不敢,大人赞誉了。”
见着叶监军的笑容是那么的和谐,一副慈祥之态,让人如沐春风,但顾子杰看在眼中,却觉得这位叶监军似乎是想说‘你有种,该怀疑老夫’的样子,是的,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脖颈也似有阴风屡屡吹过。
叶监军笑了笑又道:“赞誉倒是没有,只是罗大人过谦了而已,厄……对了,听说当日狼人蛇人攻城之际抓了一群城中百姓,结果被城楼上的火炮一炮都给轰死了,不知罗县丞当时可否也在场中啊?”
这一次非但是顾子杰,旁边林百夫张主簿心里也都一阵发寒。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纵然当初他们是再怎么逼不得已,但杀害民众是事实,这罪名的确不算小。
叶监军见顾子杰久久不语,面色忽然一冷,傲然道:“保卫边境乃地方官佐之根本,祸害无辜百姓之官佐,当有……”
他话未说完,林百夫性子比较急,立刻就截住了他话头:“大人明鉴,当时事态紧急,蛇人又佣兵者众,蕞城岌岌可危,千钧一发之际,罗大人实在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虽然误杀百姓,但罗大人当时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民壮士兵们也并无指责罗大人所作所为,还望叶大人明察秋毫!”
叶监军眉头大皱,这厮小小一个百夫长居然敢拦截他的话头,实为大大的不敬,不过赵公公与楚将军此时都在场中,他也不好直接发火,反而不温不火地冷笑一声:“应者云集,啧啧,不知这云集之中可有张百夫、张主簿你二人啊?”
林百夫这厮属于没心没肺一类,但张主簿一听有事儿要戴到自己头上,登时冷汗直冒,肃然起敬:“叶大人明鉴,罗大人固然不对,但也有谅可圆。”
这时,坐在上首楚将军见事情愈发不对,就差要打起来了,他心里冷笑一声,本来也是想戳一戳这叶监军的士气,不料这厮拐弯抹角的先给这几位带上个罪名,他若在不出面打圆场,这三位地方官佐可都要与叶监军翻脸了。想到这里,楚将军忽然一笑道:“今日让诸位前来是商讨如何对战兽人的,其他事宜不妨日后再表,来来来,让我们满饮此杯!”
说着,已经端起了一杯酒来,叶监军见着楚将军站出来说话,当下也不好再提不愉快的事情,也忙端起酒与之对饮。
第67章 处处有局()
相随,顾子杰这三位地方官佐俱是一副受宠若惊地各自饮了一杯,之后,三人都感激地望了一眼楚将军。
接下来,话题又转到了正事上,而一众官员商讨起出战蛇人的事情,多数都想出战。不过也有同意叶监军的意思,如今两个监军都不同意出兵,楚将军也不好多言。
待走出衙门之后,大雪已经停了,这时王宁已经跑了上来:“大人!”
顾子杰嗯了一声,本来这王宁是不必在跟着顾子杰了,现在顾子杰身居县丞,而他的是巡检司的人。不过衙门现在缺少人手,顾子杰也觉得这王宁人不错,便也就让他继续留在了自己身边。
顾子杰站在衙门前定了定神,继而叹息一声道:“孙大人怎么样了,醒了没!”
王宁摇了摇头。
想来孙知县当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不过直至今日,已经昏迷了八天了。
雪停了,天空依旧阴沉,现在已经临近下午了。
正欲要与王宁一起去处理近日来的事宜,这时张主簿也从衙门口走了出来,见到顾子杰也在门前,便叫道:“罗大人!”
被他称呼大人,顾子杰还真有点不适应,回身笑道:“张大人!”
这位张主簿原本比巡检史高半品,风水轮流转,现在顾子杰比他高半品,而此时见张主簿并没有因此而冷落自己的意思,方才还替自己说话,顾子杰一时也对他有了些好感,说话也比较随和了一点。这位张主簿当初也是策划顾子杰冒充巡检史的一个重要人物,不过现在的他却仿佛已经忘记了顾子杰是伪劣产品一般,完全不提假冒巡检史之事。
不过也不难想象,现在顾子杰与他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整个蕞城大兵小将,高官无数,顾子杰若被制裁了,他也逃不掉。
是的,这位策划人自然也不是傻子,非但如此,现在这位张主簿似乎对顾子杰愈发重视了,此时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罗大人,今后你可要小心了,我看那位叶监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你。”
这还用说么?傻子也看得出来,顾子杰闻言苦笑一声道:“叶监军雄才大略,罗某一介武官,禄禄不堪大用,被叶大人看不起,倒也不丢人。”
张主簿听他说的轻松,登时嗤地一笑:“罗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看得开,呵呵,这就好。”
二人同步向前走,边说边笑,差不多走了有半里路后,张主簿忽然换做一副做贼心虚之态,回头四望,确定只有王宁在场后,才小心地悄声说道:“罗大人,你我现在已是没有退路之人了,你,你一定要……要小心丁老爷。”
丁学坤!
顾子杰闻言又一怔,也悄声道:“为什么要小心他?”
张主簿露出一个象哭似的笑容:“这位丁员外本是一个商人不假,可他本该与官场毫无瓜噶,而一个既无官场来往的人,你说他凭什么可以和这些高官平起平坐的在一起把酒言欢?”
顾子杰闻言忍不住道:“不是他们家与王家有关系,因此而……”
张主簿咳嗽两声,迅速说道:“这你就错了,就算他与王家再怎么好,但终究不是官场之人,况且赵公公叶监军是何人物,为什么会与他有所来往,其实他并非不是官,而是官场中的密探。”
“密探!”
这不得不让顾子杰吃惊了,想那丁学坤一身肥肉的样子,如何也不能将他往内部间谍的上面想。
而张主簿见着顾子杰惊愕愣怔,似乎也早有预料,继续道:“咱大唐有金吾卫,千牛卫,御林军,你知道吧?这丁员外就是千牛卫,你小心为上。”
“千牛卫?”
顾子杰心中一惊,他还以为这些人都是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呢,想不到一个王家上门女婿兼商业大佬居然也可以和千牛卫挂上边儿,这大唐的情报网还真够发达的。
张主簿又道:“叶监军本是朝中御史,方才他忽然提及当日轰杀百姓的事情,明显对此大为不满,你说他口中的那个听说,是听谁说?”
顾子杰又是一怔,不过这也并不能证明就是丁学坤告密的,况且当日在场者众,很多人都看到是自己点火放的大炮……
想到这里,顾子杰并不以为然,又想到自已和丁学坤的关系,他放下心来,却仍有些不平地道:“当日城下的百姓明摆着不能活命,即便能够活命,两相权衡弃其轻,数万人命和数十人命,难道还分不清孰轻孰重么?”
张主簿嘿嘿干笑两声,叹道:“除非把高高坐在京城里的御史言官们都拉到这城头上来,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想。”
顾子杰怔怔。
张主簿顿了顿,告辞一声,便与顾子杰分开了。
顾子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感叹,敢情这丁学坤是想害我来着,不过这实在很难让他轻信,可这张主簿也不像说慌,他心中有些疑惑:“我可是救了王小姐的啊,难道千牛卫都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么?哎,不过即然张主簿这么嘱咐,必是要我找机会向他示好,咳!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要我死可以,要我掏钱那是万万不能,不然我的莲儿要如何生存?”
我的莲儿?
想到这儿,天字第一号守财奴的心儿一颤。
“王宁,你随我赶快去驿丞那里看看吧?”
“是!”
待王宁应声尾随,顾子杰心里又是一阵烦闷。王宁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禁问道:“大人,是身子不服么?”
顾子杰长长一叹,摇头道:“没,只是这两天太累了!”
王宁闻言一笑:“大人,官位升迁,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也只是这一时,待蛇人狼人退了,万家生佛,就好了,很值得。”
顾子杰苦笑一声,也不说话。
现如今,城中大兵小将云集,小小的蕞城已满城兵丁,曹县丞死了,孙大人昏迷不醒,已是有太多的事情要他这个新任县丞来打理。
更可怕的是,对方站出来一个官员就大他好几级,根本得罪不起,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得罪人,的确也把这位大忙人累得不轻。
大唐军队有军属卫所和兵属营两种编制,边军是兵属营,楚将军下辖六位参将,每位参将统领三千一百二十人,此时城中的总兵力达到近两万人,无论是人力还是士气都在兽人之上。虽然这几日天气越发寒冷,但若此时发兵出城与兽人火拼,城楼上又有火炮做掩护,大破兽人八千之众,也并非不无可能。就算情况再坏,至少也能折损兽人一半,只可惜那二位监军大人却错失了良机,实在是令人扼腕。
不过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全军住所,与粮草补给,蕞城本来就不大,现在一下子忽然多了两万人,真个是大街小巷都扎满了帐篷。
士兵的住所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至少可以住下去,当兵吃苦,算是理所应当吧?
可是吃的东西就麻烦了,秋收的粮食直到现在也差多都用尽了,若长此守城,终究也不是个办法。而如今的顾子杰,管的正好就是这方面,他不得不细细盘算,与王宁骑马赶去驿站。顾子杰虽然不懂骑马,但为了不浪费时间,也硬着头皮上了战马,马虽非急奔,但也颠簸得他两条大腿酸疼,腰都象是快要折断了。
而驿站事物,他就更不懂了,若不是向张主簿再三虚心请教,顾子杰那里懂得这些。
县丞执掌司法邢狱,这些事情本来是不归他管,但现在的蕞城不同,既然楚将军要他管制,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驿丞署是砖木结构的五进连环院,建筑群十分庞大,最外一进是驿馆,第二进是驿仓,驿学、杠房在更里边,至于驿丞办公和寝居之处则在最后一进院落中。
蕞城属于三等县,不是什么大城镇,可如今要承担两万大军吃住,这的确不是个小数目。
普通兵丁倒是都可以随地搭起帐篷,但多数大官可不能随便安排。
现在,顾子杰既然是地方官佐,自然都要向他们请示,驿丞带领手下六名小吏,四名负责驿丞事务,两名管理库房,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来到驿站后,顾子杰又是一通左右吩咐,他们分别盛载粮草器具,对接收的粮草给养当场清点无误、登记造册,组织驿使们分发各营。
一切吩咐完毕,四下看看,幽幽一叹,又想起曹县丞甘愿自杀的样子,不禁感慨良多。虽然以前并不喜欢这位曹县丞,但现在他死了,顾子杰心里还是有些感伤的。
米粮进进出出实在够繁琐,顾子杰就想不通不过十余日的军粮,搁在军营里有什么关系呢,如此频繁调动,劳民伤财,起拨调运又费时费力,就算是为了把军队的给养命脉把持在文官手中,可这也未免太过没有必要了。
他忙得陀螺一般,骑着马押运着粮草逐个城门交接安排,路过家门时,他才匆匆跳下马想回去换件袍子,身上那件实在是泥污不堪了。
跳下马来时,顾子杰只觉得双腿轻飘飘的好象刚从船上下来,由于不会骑马,大腿内侧都磨得起痧了,走起路来蛰得慌。
他怕李莲儿看见心疼,一进了门就放缓了步子,显得自然些。
一进门,只见李莲儿系着蓝色碎花布的围裙,正坐在灶前包着饺子,看见相公回来,她象只快乐的喜鹊,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红扑扑的脸蛋写满了欢喜。
空气中有种菜馅的味道,顾子杰嗅了嗅,嗯,那是家的感觉,温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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