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黑甲,虽然看不出他伤势如何,但光看张焕双手都是血,就知孙知县身上的伤口绝对不小。见着他脸色越来越白,双眼眸子也慢慢变得有些散光,一副欲欲昏迷的样子,所有人这一下都慌了手脚,连忙七手八脚把他抬上城头越楼,将他放到床榻上时,孙知县已经昏迷了过去。
张焕抓起桌上一盏大型菜油灯,撕开孙县令的上衣,黝黑的皮肤已经出现臃肿,血液仍然还在不断向外溢出,这伤口当真不小,不过能中投枪而不死,这孙知县的命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若再等下去,他体内的血一定会流个干净,张焕神色惊慌,立即吼道:“大夫呢?快去找大夫!”
旁边有人又赶紧手忙脚乱地抢步出去,下边几位什长也派人把受了伤的几个士兵也都扶进了越楼,安置在一层中。
不一会儿,郎中背着药箱被带了进来,他帮孙县令褪下他的盔甲,用棉花浸去血迹,忙不迭地又从药箱里拿出数个大瓶小罐,继而随手拿过一个小白瓶子,从里面倒出不少白色粉末,然后用绷带缠了几圈,便把孙知县再度扶躺在床上,盖上厚被。
张焕抢上一步,神色紧张地道:“大人怎么样?可有生命危险?”
这位郎中年纪老迈,两鬓斑白,常年在军中奔波,已有半生,经常处理各种创伤,虽然面前是县太爷,倒也没有太过慌张。这一切做完后,见着张焕惊慌上前,吁了口气道:“还好,大人战场厮杀已是劳累过度,体内发热,血液自然也流的快了,只是失血过多而已,这才昏迷过去,待小的开几味服药,将养个三五日便就恢复了。”
旁边众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这孙知县的确是非常人所能企及,受了这么重的伤,将养三五日便可恢复,实在让人惊讶,看来这位孙大人非但是在战场上脾性火爆,就连身体机能自动恢复能力也是出类拔萃,高人一等。
众人暗呼庆幸,就在这时,外边忽地又涌进一群人来,顾子杰回头望去,只见曹县丞阴沉着脸走在最前边,身后走来的张主簿以及五六个衙役。
见这一大帮子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顾子杰心中就知不妙,急忙迎了上去道:“曹大人,您来了。”
第46章 临阵指挥()
越楼房间本来不大,此时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登时就显得小了不少,甚至还有些拥挤。
见着阵仗,再看曹县丞与张主簿二人脸色及其难看,顾子杰就知麻烦来了。
这二位均是地方官佐,文人出身,同样也是孙知县的左膀右臂,此时孙知县只是受了伤,若是有个好歹,首先就是他们二人顶缸。
是的,也难怪此时他二人没有好脸色,本来三位高级官员是要坐镇县衙的,谁料这孙知县耐不住性子,吩咐完曹县丞、张主簿二人之后便急着上了战场。而待曹县丞与张主簿二位在哪边忙完,才听说孙知县上了战场,这二位一听登时心惊,立刻急匆匆地赶来,本想要好好说几句孙知县的不是,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半路上就有人告知二人孙知县已经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二位这一惊比起方才张焕之惊慌失措,实在是更胜一筹。
这些人急急忙忙赶来,此时额头上都已有了些汗珠,曹县丞站在前方,见着众人脸色,就知道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取而代之的便是心中怒气油然而生,而看到顾子杰迎上前来,更是生气,该死的不死,不敢死的,死了一片,就连这战场总司令还受了伤,他如何不怒,冷眼别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声,眼眸瞄了一眼床榻上孙知县,继而问道:“孙大人怎样了?”
顾子杰不敢怠慢,连忙将事情匆匆叙述一遍,曹县丞听罢恨恨地一拍桌子,怒道:“混蛋!蠢驴!简直是疯子!”
非但是顾子杰,在场所有人都为之窒了一窒,不知他是在骂自已,还是在骂孙县令,虽然曹县丞的品秩只比孙县令低一级,当年的资历又在他之上,但这般公然辱骂上官,那也太过逾礼了。
不过没有人胆敢吱声,谁都知道这曹县丞与张主簿才是县衙里执掌大权之人,孙知县除了会动武,对于其他琐事一窍不通,平时这曹县丞说话也是极有分量的,此时众人本就屈理,也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旁边张焕、王典使听了更是老脸一红,方才孙知县出战,二人本可以阻拦,可当时二人都以为知县大人只是出城坚守护城河,可谁知道这老匹夫居然一股脑地就冲进了沙场,砍死一个打前锋的狼人还罢了,居然扛着大斧头还一股劲地冲,说来方才孙知县表现虽然突出,但也着实让他们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然而如今孙大人身受重伤,的确也与这几位脱不了干系。
只是对于曹县丞辱骂上司,张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身为中军小旗官,本不该看着曹县丞的脸色行事,他这个百夫长归兵部管制,方才见孙知县战场神勇无敌,心下也是大大的佩服,因此忍不住就想帮忙说上几句好话,道:“曹大人息怒,这一次狼人大举而至,数目之众,令人骇然,更奇怪的是对方还派来了一个打前锋的狼人,而就在方才,孙大人本想坚守护城河的,但念及我等对拼能力不足,而若第一战输给狼人,难免会殃及我军士气,孙大人思绪之下,这才不顾一切,甘冒奇险,奋勇而出。然而一举大败狼人之后,我军百人士气大盛。无奈返程之时,暗糟狼人奸计,这才受了伤,都是属下护卫不利,还望曹大人惩处。”
此时只见曹县丞额头青筋乱跳,他是真的愤怒了,不过也知道这张焕只是说的好听,他哪里有那个能耐去惩治兵部的人,不过闻听之后,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对方会派打前锋的狼人,这真是史无前例,头一遭奇事,狼人有这么聪明么?
且不管狼人智慧提升,意欲如何,但如今外敌入侵,佣兵八百,本是己方一倍,而孙知县现在又是总指挥,若是指挥不好,一旦城破,那可是全城近十万条生命啊,包括他一家老人,恐怕都难以活命,他如何不怒?
不过念于狼人此举蹊跷,张焕所言也有些道理,曹县丞这才释然许多。
不过在怎么有理,也没有孙知县重伤事大,故此还是忍不住大声喝斥了出来:“此番狼人势大,又有准备,既然这些畜生意图染指蕞城,你们本该尽所能及,坚守阵地。哼,如今可倒好,自乱阵脚不说,也不劝劝大人,还陪着他胡闹。他一身惊人武艺的确不错,可却实为莽夫一个,一人力量固然绝大,但也非能定成败,你们个个又是朝廷武官,难道就不知道战场上非一人之勇所能解决问题的吗?”
一针见血,张焕、王典使以及顾子杰还有几个大头兵呆若木鸡,说不出来话。
事实上,他们是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我们根本劝不住孙知县吧?
曹县丞见着众人低头不语,哼了一声,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孙知县是什么样的货色,不过也懒得多说,忽然又道:“现在大人又受了伤,而此时城中又乱成了一锅粥。战事未决,已有大批百姓在南门骚乱,要不是我和张主簿以及数十个衙役赶到,驱散了他们,现在全城百姓已经跑了一半!城防上也没有什么布置,若不是狼人一直都在北门,岂不轻而易举就攻上城来了?身为一县父母官,不能统筹全局,有勇无谋、徒逞匹夫之勇!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闻言一怔,继而立刻庆幸南门没有狼人,若是趁着百姓出城,一举进攻,只怕这蕞城真的就完蛋了。
现在孙知县昏迷不醒,曹县丞身居高位,他的官职最大,他说啥就是啥,誰也不敢吭声。
待这位曹县丞指桑骂槐地一通臭骂后,便立刻指挥全局:“王典使,你身为安监部门,城中百姓骚乱,你职务何在?”
王典使也没什么好说的,忙道:“曹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失职。”
曹县丞哼了一声:“今日过错,自有日后严惩。你现在立即率人在城中巡逻,严禁百姓上街行走,凡有趁火打劫偷盗抢劫者、散布谣言惑我军心者,就地斩首,务必保证城内不乱。”
王典使吃惊地道:“这……大人,未经三司审判、圣上御笔勾抹,岂可胡乱杀人?”
曹县丞冷笑一声道:“战事爆发时,地方官员有决断之权,勿需报呈刑部,连这个你也不知道么?”
王典使脸上一红,连忙拱手道:“是,下官遵命!”转过身带了一众属下急匆匆去了。
听着这位曹县丞一番没好气地指挥,顾子杰却不以为然,南门百姓骚乱,自然是王典使一个人的失职,但北门战事吃紧,孙知县鲁莽虽然大有不对,但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文官就是胆子小,难道就任由兽人前来骚扰,只能闭关守城,那狼人不是更嚣张了?
起初他也觉得孙知县很鲁莽,不过这位孙知县的确有应该鲁莽的本钱,好吧,他是有些不喜欢这位曹县丞,顾子杰状似恭谨地听着,一双眼睛四下乱扫,只见几个什长他们唯唯喏喏、肃手而立,唯有那位张焕百夫长鬼头鬼脑的,就象正被老师训斥的不良学生,一双眼睛也滴溜溜地乱转,和自已四目一对,彼此会心地一笑。
顾子杰的目光从站在门口的几个什长身上掠过,忽地眼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只见李莲儿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贴着墙边站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已。
发现顾子杰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李莲儿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往墙边靠了靠。
顾子杰心中发急,这城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战,到时流矢横飞,她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念及此处,顾子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向门口努了努嘴,李莲儿咬着嘴唇,扑闪着双眼,明明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故作不知地将眼光飘向一旁。
小姑娘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顾子杰皱了皱眉,盯着她不放,李莲儿的脸色渐渐不自在起来,目光逡巡着,最后还是迎上了顾子杰的目光。
顾子杰挑了挑眉,然后眯起眼,目光在她脸上一转,然后狠狠挖了挖下边,威胁的意味自在其中。
李莲儿的脸蛋儿腾地红了起来,自那日顾子杰打了她小屁股一巴掌以后,似乎尝到了甜头,以后只要她有不听话的时候,就是一把掌过去,打在那柔软的小屁股上,小姑娘这时看了顾子杰生动的眼神,自然知道夫君的意思。
第47章 死伤无数()
小丫头在顾子杰心目中及其重要,他自然不想李莲儿搀和进来,只是小丫头根本不当回事,见着丈夫总是向自己打眼色,干脆别过头去不在看丈夫。
顾子杰发急,挤眉弄眼。
而此时曹老头子正骂得唾沫横飞,忽然发现顾子杰嘴歪眼斜,跟抽筋儿似的,不觉怔道:“罗巡检,你可有什么话说?”
顾子杰吓了一跳,连忙道:“啊?没有,没有,曹大人说的是,下官恭聆教诲。”
这位曹县丞性子向来不温不火,属于背地里做事一类人,而明着也不会干出什么名堂,这才发现自已借题发挥骂了半天,也未说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他舔了舔嘴唇,开始整理思路。
顾子杰又向李莲儿看了一眼,见她嘴唇抿成了一线,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状,不由有点儿泄气:“我真的有点太宠这小妮子了,原来对我可是俯首贴耳、唯命是从呐,现在倒好,不但不听我的话,居然还看我的笑话。”
顾子杰心下叹息,此时也不能直接开口教训,无奈收回目光,不在看她。
此时狼人依旧还在进攻,这些人虽然都在越楼里,但也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厮杀叫喊声,血腥味道依旧浓重。
顾子杰心中奇怪,升了吊桥,狼人又不能下水,它们还能怎么样,到了水里唯独一死,不过就算狼人攻破第一道防线,这城楼之高,它们也不可能上的来啊!
顾子杰正这样想着,忽然只听曹县丞道:“诸位,我蕞城与狼人交涉多年,从无一败,此次狼人大举八百,实为自先例之最,不过城墙高昂,它们就算能度过护城河,也未必能上得城墙。”
他提高嗓门又道:“既然敌踪已显,大举而至,城中百姓已自乱了马脚,罗巡检,你协助张、林二位百夫长固守北门。”
“是。”顾子杰连忙应是。
“催班头,你带人速去驿马署仓库,通知他们将滚木擂石、桐油石灰送往四城。”
“是。”
“张书史,麻烦你将大牢的狱卒抽调一部分出来,然后通知各街各路保长、里长,抽选民壮,在东、西、南三城城门内抢挖陷马坑、布设拒马桩,战事一旦吃紧,这些民壮还可上城助战。”
“是。”
安排完毕,一干人等领命走出越楼,这时曹县丞深呼一口气,想起一事,又回头笑看张主簿,不温不火道:“张大人,有劳你坐守县衙,呈报军情,还要负责安排兵丁的一日三餐。”
“额。”
张主簿年纪老迈,听他方才一通叫骂,几欲昏昏欲睡,而听到他叫自己,这才从老年痴呆中精神一抖,反应过来。
曹县丞见他反应过来,笑着又道:“张大人,你资格最老,留在城楼多有不便,坐镇县衙,负责后勤工作,你以为若何?”
虽然这二位向来不和,但张主簿也知道这一次的重要性,倒也没有不满之处,点头道:“也好。”说吧,转身离去。
见他走出,曹县丞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曹县丞果然不愧是官场中人,安排有序,比起孙知县大大高出一筹,然而此时顾子杰听了曹县丞的安排,登时心悦诚服。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老奸巨猾的官场老油条,但不得不佩服他的安排,方才见着孙大人英勇无畏,冲锋陷阵,他自已也觉得不妥,不过后来见着孙知县神勇,自己一腔热血也不禁被激发了出来。而此时冷静下来,又听了曹县丞的安排,他才想到无论攻守,首先要有一个安定的后方,若是任由城中百姓聚在街头、以讹传讹、扰乱军心,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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