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监刑的公公若是靴尖向内一收,那就是要死不要活,三十板子足以将人活活打死了”。
顾子杰心惊肉跳,不过他还存有一丝侥幸,是的,自己是千牛卫的人,但愿千牛卫里的哪位老大哥不要这时候贵人多忘事,还记得自已是谁,那么打的时候,或许会手下留情。
两人被押到魏曾面前,只见地上早已趴着一个人,身上被麻布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个脑袋和肩膀一动也动不了,瞧见二人来了,那人苦笑道:“顾大人,于公公,你们也来了?”
于公公瞧见是他,不禁又惊又怒,他尖声道:“王战,是你向皇上告发的么?”
王战直挺挺的象木乃伊一般躺在那儿,他梗着脖子向于公公翻了翻白眼儿,无奈地苦笑道:“如果是我告发的,我还会躺在这儿么?”
他苦兮兮地道:“在成国公府外,我的手下不慎掉了一块腰牌,结果被三法司顺藤摸瓜,把我给揪出来了”。
旁边端立着的小太监高声喝得:“噤声,犯人不得喧哗!”
片刻的功夫,高公公、崔公公、赵公公等人也面如土色地被押到了午门外,魏曾缓缓站起身来,旁边小太监端过裹着黄绫的朱漆盘子,魏曾从盘中取过诏书,高声宣读皇帝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子杰”,他念到这个名字顿了一顿,眼睛飞快地瞟了顾子杰一眼,见他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已,唇角不禁露出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魏曾继续念下去,将几个人的名字一一念出,宣罢圣旨,把手一摆,几个人齐刷刷地被摁倒在地,每人都被一匹麻布将身子裹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双足也被人用绳索绑住,顾子杰见自已只是被扯掉了外衣,倒没光着屁股,稍稍放下心来。
王战趴在他旁边,悄声道:“放心,行刑的校尉都是我手下出来的人,不会着实打的,只是那最后一摔可做不得假,到时憋口气儿忍住了就好”。
顾子杰紧张地道:“多谢王兄指点,我头一回,还真有点儿紧张”。
他趴在那儿抬起头费劲儿地瞧向魏曾,想看看他的脚尖是外八字还是内八字,想不到从几个行刑大汉的腿缝间只看见见魏曾举着个茶杯仰脸望天,一双二郎腿颤颤悠悠的,不由呆住了。
他转眼去瞧于公公他们几个,只见几个人也是大眼瞪小眼,这些人都知道宫里内监打人的规矩,所以今天看魏曾不按套路走,都有点莫名其妙。
只见一个小太监凑到魏曾身边,哈着腰听他嘱咐几句,便直起腰来扬声喝道:“行刑!”十个千牛卫的小旗官手执木棒走到顾子杰他们身后,高高举起木棒,大喝一声,呼地一棒子抽了下来。
那棒子风声凛冽,瞧起来威势骇人,可是这一棒子抽在屁股上,顾子杰只觉得麻辣辣的,倒没多少痛楚的感觉,他正奇怪,陡听身旁石裂山崩一声惨嚎,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顾子杰吓了一跳,扭头向王战望去,见他咧着嘴,扭曲着面孔,杀猪也似的叫的奇惨无比,可是一对上他的目光,却见他偷偷向自已眨了眨眼,眼神狡黠无比。顾子杰恍然,连忙也跟着大声惨叫起来。
十名小旗一人打了三棒子,便退了下去。那号令的小太监又威风凛凛地喝道:“轮刑!”五十名军士闻言,五人一组抡着棒子排着队,轮流上前执杖施刑,他们喊着号子,喊一声“着实打”啪地一棒子打下去,再换一人喊一声“用心打”又是一棍子下来,顾子杰虽觉那军士似乎手下留情,可是除了方才由小旗开场的那三棒甚是轻微,现在打得多少也有些疼痛,所以惨叫声半真半假,也不全然是作伪了。
他听旁边于公公他们喊得甚是凄惨,还道这些人做作的功夫到家,可是扭头一看,左侧挨着他的赵公公以头抢地,挨一棒子惨叫一声,被麻布紧裹住的身子不住扭动抽搐,象一条蛆虫,脸上痛得涕泪横流,不由得怵然心惊:“看来他们并没自已这待遇,是真真的在挨打了”。
他抬头向魏曾望去,只见魏公公正举杯自饮,神情悠然自得,那翘着的二郎腿还轻轻地抖动着,却望都不望自已一眼。顾子杰暗暗庆幸,看来魏曾是记得自已是谁了,若不是他吩咐下去,自已这三十杖挨完,恐怕真要不死也残了。
三十杖打完,军士们弃了木棒,提起绑在他们身上的麻布四角,呼喝一声举了起来,顾子杰见王战二目圆睁紧闭呼吸,当下不敢怠慢,也忙深吸口气,只见四名军士一齐发力,大叫一声,将人高高地荡了起来,“嗵”地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顾子杰眼前一黑,几乎岔了气,他强忍剧痛,趴在地上半晌喘不过气儿来,好半天才丝丝地抽着气醒过神来,只听左右一片呻吟之声,偷眼瞧瞧,赵公公、高公公他们有几个面色惨白,洁白的小衣沁出一片血红,人已经晕了过去。
魏曾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一甩袖子说:“执刑完毕,咱家要回宫覆旨去了,走罢!”。说完,魏曾领着一众执刑的千牛卫离开了,只剩下十个人趴在午门外头动弹不得。
过了好半天,才有几个东宫的小太监出来将高公公、于公公等人搀起,一直趴在那儿的王战趁势翻身坐起来,于公公等人被打得有气无力,早已无力招呼他们了,被几个小太监连拖带拉地弄回宫去。
王战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儿来,丢给顾子杰一瓶,说道:“全喝光,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保证不会落下病根儿”。
顾子杰艰难地坐起来,那班千牛卫虽然手下留了情,三十棒子下来,仍是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估计屁股不但打肿了,而且必然破了。
王战手下的人赶过来扶起他和顾子杰,搀出好长一段路,活动血脉,走得两人只觉得麻不觉得痛了,这才唤过马车把两人扶了上去,王战来受刑时早有准备,车上铺了厚厚的软垫,还有个千牛卫的郎中候在车里,当下便把两人扒了裤子上疮药。
两个人肩并着肩光着屁股趴在那儿,王战说道:“顾大人,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回去养伤,哎哟,轻点儿,这屁股真是痛得厉害”。
王战吩咐了郎中一声,又问道:“顾大人,我的手下丢了腰牌,被人找上了千牛卫,***,成国公果然了得,我堂堂的千牛卫掌刑长使,打了他家一个小小的家丁,居然请动圣旨,施以廷杖。不过太子出宫的事儿,我可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呀,你们怎么也被押出来受刑了?”
顾子杰知道皇帝必定另有一班人马负责侦伺宫里宫外的举动,不过他可不敢随意说破,只道:“我们回宫被有心人看到了,禀报了皇上,所以才把我们抓出来挨打,只是连累了王大人,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王战故作豪气地道:“自已兄弟,本该有酒一起喝,有打一起挨,一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为了太子爷,再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他凑近顾子杰,低声笑道:“听说今儿午朝,王大学士和张王中在金銮殿上打起来了,皇上一怒之下,把他也下了大牢,嘿嘿,能让他蹲蹲大狱,我心中也快意得很,他娘的,这个结算是结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等着瞧,哈哈哈哎哟”。
他这一笑,牵动伤口,忍不住笑得呲牙咧嘴,实是说不出的难看。
顾子杰闻言一起笑,继而也一起龇牙咧嘴。
第401章 难以医治()
马车行至顾子杰家的四合院门口,顾子杰担心自已伤势被莲儿、云儿她们几个丫头看见了担心,所以拒绝了王战派人护送的好意,独自下了车隐忍着痛意一瘸一拐一向院中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日光余晖洒落院中,触目一片金黄。
顾子杰心想这会儿莲儿她们应该正在房中做饭,所以待他走到门口,便直起腰来,看看没什么破绽了,这才放心地推门儿走了进去。
房门刚开,妞妞正站在侧面门前走来走去,见着顾子杰进门,急忙跑过来:“大哥,大哥出事了?”
顾子杰莫名其妙,但见她面色慌张,心里还是一惊道:“怎么了?”
“妇人,莲儿姐病了”
顾子杰大惊,一瘸一拐地像偏房走去,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莲儿现在在那?”
刚到偏房门前,董瑶拉着乐乐走了出来,见着顾子杰,二女也是一呆,顾子杰一把推开他们,走进屋中。
屋中光线暗淡,李云儿、丁蓉蓉二人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老者,年迈五旬,坐在桌前,正拿着毛笔耍耍点点地写着什么。
里侧,只见李莲儿蜷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
顾子杰知道,这位老者多办是郎中了,他慌忙扑到床边,抓住李莲儿瘦削的肩膀,失声道:“莲儿,;李莲儿?”
他探了探李莲儿额头,额上热得烫人,李莲儿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听见相公的呼唤费劲儿地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可是牙齿格格作响,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子杰心胆欲裂,他惊恐地抱住李莲儿,心中又痛又悔。这几****也看出李莲儿食欲不振、气色甚差,可是他觉得李莲儿练武的人,身子一向强健,应该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所以没有太往心里去,这时见她这副憔悴模样,顾子杰也象心被掏空了一样,慌得难受,悔得烧心。
李莲儿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呻吟道:“头好疼啊,相公,李莲儿胸口好热,我我口渴得厉害我想喝水”。
顾子杰忙道:“我去,我去,等等,我给你拿水”。
这时,李云儿已然从桌上端过来一杯水,顾子杰接过水,端到李莲儿嘴边,然后将李莲儿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地道:“莲儿,水,温的”。
李莲儿眯着眼,干裂的嘴唇一触到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眼前的灯光,晃得李莲儿眼花缭乱,喝了水,也有了些精神,她睁开失神的眼睛,咳嗽了一阵,愧然微笑道:“相公,你回来了,莲儿好没用,不过,莲儿是染了风寒”。
顾子杰见她一边说话,身子一边不住地打着冷战,脸色的晕红充满了病态,灯光下隐见她颈部肌肤泛起玫瑰色的疹纹,那模样根本不象是感冒伤风,不由惊慌地道:“甚么风寒,这哪里是风寒了,医生?不,大夫”
那老者放下笔,转头看来,道:“顾大人,令夫人似乎不久之前已然受了风寒,一直未能及时看诊,须臾体虚”
顾子杰急道:“什么体虚,我娘子脖颈上这疹纹又是何故?”
郎中闻言一奇,起身走过来,低头看了两眼,吃惊道:“这个”
顾子杰见他犹豫,喝道:“这到底是什么?”
郎中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体热而导致五内不通,老夫在加上一副”
顾子杰急了:“胡说八道,什么体热导致,伤风会起疹吗?”。
顾子杰懒得与他多说,也顾不得莲儿无力的挣扎,抱起她的身子便向外冲去,门口不远正准备收摊的老汉惊讶地望着这位邻居顾大人冲到面前,惶急地问:“老大爷,这附近哪里有郎中、有大夫?我要找最好的大夫!”
那位喜欢饶舌的老汉听他称自已老大爷,不由受宠若惊地道:“大人,咱这条街最好的郎中是三大院的张先生,张先生京师闻名呐,不过他那儿诊金着实”,瞧见顾子杰眼中直欲喷出火来,老汉忙改口道:“这条街往那边走,尽头第三家便是了,大人老汉家里有辆小车,大人要不要载了夫人去,这路途也不算近呢”。
顾子杰忙不迭地点头,老汉匆匆跑回家取了双轮小车出来,顾子杰见小车平素是用来拉货拉些人,有些肮脏,忙回去取了床被褥,铺好后将莲儿放在上边,替她盖好了被子。这一番折腾,莲儿呼吸更加急促,双眼紧闭已经人事不省了。
这时,李云儿几女也都急匆匆地跟了上来,董瑶本想劝阻,但见顾子杰一脸急色,也不敢阻挠。
顾子杰心急如火,拉起小车一路小跑地奔向三大院。只是他现在自已也是腿脚不便,举步维艰,却拼了性命地使劲奔跑,夕阳下那苍凉的身影看起来让人说不出的酸楚。
李云儿几人也都上前帮忙,虽然不知顾子杰为何行走不便,但此时也都不是问这事儿时候,是以也都没有问话。
很快便来到了张先生的住处。
“夫人年纪轻,又一向体健,故此撑到现在才发病,说来这可不算一件好事,寒邪在体内郁积久了,一旦发作,如大厦之倾,再要医治,唉”,张先生捻着胡须轻轻摇了摇头。
这位顾大人方才势如危虎,拉着车踢开店门直抢进堂来,又掏出千牛卫的牌子强行驱走了那对正在要求医治不孕的富翁和他的第十二小妾,扯着他胳膊来给娘子看病。
见来人是千牛卫的人,张大夫本来还有几分惧色,只是一论起病理来,不免职业病发作,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顾子杰急得额上的汗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他咽了口唾沫,担心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李莲儿,恳求道:“先生,求您想想法子,我娘子要如何医治?先生放心,不管多贵的药,花多少银子,我都肯的,先生多多费心”。
张先生皱着白眉道:“夫人这病时日已久了,人体卫阳虚损,最易感受寒邪,病变有外寒、内寒之分。我看夫人虽身体强健可是恐怕曾经久历寒苦,外寒入体经久不散,遂引发内寒发生,寒邪为阴邪,阴胜则寒。故而气血凝结、阻滞经络闭塞不通。”。
顾子杰听到这里,想起当日住在齐镇县时,寒冬腊月的,莲儿每夜仅以薄衿裹身,****受寒受冻,后来又经兽人一劫,莫非她的病根便是自那时落下?
顾子杰想到那段日子里莲儿受的苦,不禁心痛如绞、潸然泪下,这时他见张先生说得出病因,心中浮起一线希望,急忙追问道:“先生,那么请问要如何医治呢?”
张先生皱着眉沉吟道:“夫人寒气长期袭体,阻滞经络气血不行,本来以她的身子慢慢或可缓得过来。可是不久她又居于亢热之地,亢阳之气过甚,阴阳相冲,将寒邪之气迅速逼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