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卫什么时候连科举的事儿也管起来了?他们也算是军系的人,平时最厌恶来学宫这种地方,莫非是皇上特谕千牛卫来暗中探察?稍迟片刻并不算不可通融的大事,这人要是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地诽谤我一番,说我故意刁难士子,那一时间,礼部员外郎脸上也涔涔落汗,他吃吃地道:“顾大人,方才下官不知顾大人身份,失礼了,实在失礼了。有大人一句话,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下官立刻亲自送这名举子入场考试,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那瘦高个的举子一直跪在门口仰着脸儿听两人说话,一听这话立时喜形于色,连忙磕头作揖地道:“多谢顾大人,多谢考官大人”。
他虽不知顾子杰拿的什么牌子,可是看他年纪轻轻,竟让那位考官为之色变,定是位身居上位的高官了。
顾子杰向考官拱手道:“如此,多谢了”,然后向那举子呵呵一笑道:“送你进去难,金榜题名更难,能不能鱼跃龙门,可全看你的本事了。”
他做了一件好事,心中也极为愉快,脚下飘飘,径向学宫正门走去。那位礼部员外郎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对那举子道:“快起来快起来,我送你进考场便是”。
“是,是,多谢考官大人”,那举子滂泪横流地站起身来,扭头瞧见顾子杰正要拐过帷幕,忙语声哽咽地高声道:“顾大人帮扶之恩,学生李白,此生不敢或忘!”
顾子杰刚刚拐过布帷,一听到这句话,脚下一绊,差点儿一个跟头跌进河里去。
……
太子爷坐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太阳越升越高,腹中也感觉有些饥饿。他正想叫人把顾子杰找回来,只见一队五城兵马司的步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手中拿的不是刀枪,却是扫帚、簸箕,几个吏目耀武扬威地喝道:“闲杂人等赶快回避,当今圣上要来考场巡视啦”。
太子听说他老子要来,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那些步快们扫帚横飞,扫得尘土飞扬,不用他们赶,那些候在考场外的百姓早已忙不迭地避向街对面的树林子里。
卖茶水的小贩直呼晦气,也连忙招呼婆娘捡了茶具桌椅赶快挪地方,就在这时顾子杰脸黑黑地从布帷那一侧转了出来,李渔大喜,连忙道:“回来的正好,崔公公,你常常出宫采买,快介绍家象样的酒楼,咱们去饱餐一顿。”
崔公公听他调门儿挺大,吓了一跳,连忙压低了嗓门道:“太子爷谨声,可别叫人听见了”。高公公、于公公等人惯看他人脸色,看出顾子杰挺堵心的样子,只是任他们想破头,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事。
顾子杰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是李白,心道:“不会那么巧吧,一定是巧合。”
这时又听说太子要去吃酒,更是挠头,他忙凑到太子身边,低声道:“太子,我们出宫甚久,时间长了恐陛下察觉,依微臣之见,我们去吃些饭茶,然后就赶紧去兵部吧”。
太子也低声笑道:“顾侍读不必担心,父皇一会儿要来巡视考场,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宫。咱们寻个去处,吃些酒茶,待我填饱肚子,就雇辆车去兵部搬东西”。在他想来,自已堂堂太子出面,于公公怎么也要给个面子,要点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389章 出奇之处()
崔公公听了太子吩咐,忙领着大队人马重又杀上大街,七个人租了两辆马车,沿着大街前行,太子知道父皇要来学宫,还真怕被他发现,便嘱咐几人走得越远越好。
马车穿街走巷,过了好半晌儿,太子从车内瞧见路边一条胡同十分繁华,街口就有一家酒楼,旗幡招展,甚是热闹,于是敲着车栏儿叫于公公停车。
于公公一瞧这条胡同是百顺胡同,京师有名的***场所,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皇帝只此一子,对太子可说极为宠爱,加上皇上自已也常常偷偷出宫,所以就算知道太子私自出宫,顶多也就打他们几板子意思意思,所以这班太监才敢撺掇太子出宫,可要是被皇上知道他们把小太子带到***场合,那罪责可就不轻了。
可是他又不敢对太子明言,这位小太子好奇心太强烈,你越是不让他去的地方,他越有兴趣,好在他相中的只是街口那家酒店,进去赶快吃点东西尽早离开就是了。
于公公停下车子付了车钱,趁机对崔公公、高公公几个人说了几句,几个老太监连连点头,赶紧追上去护侍着太子拥往酒楼,生怕这匹野马一时兴起,又在这胡同里胡乱逛起来。
几个人上了楼,于公公可着最好的菜肴点了满满一桌子,十个人在临窗的雅间内吃喝起来。太子年纪不大,却好喝上几杯,可是他到底年纪小,酒量尚浅,饮了几杯已玉面通红,便叫魏彬推开窗子换气儿。
七月天,阳光明媚,空气也清新的很,夏风习习一吹,太子顿觉精神一振,他兴致勃勃地起身给顾子杰几人倒酒,逼着他们也饮上几杯。
太子喝的正开心,听见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丝竹之声,太子喜好音乐,不由伫杯凝神听了起来。
他对宫廷里传统的官乐全无兴趣,偏好民间俚曲、异域奇音,此时听那远远传来的曲子旖旎动听,用的虽是丝竹乐器,但风情与宫廷中音乐风格大不相同,不禁站起来凭栏远眺,兴冲冲地指着下边那一排排二层小楼的四合院道:“于公公,那是什么所在?”。
于公公与高公公对望一眼,吱吱唔唔地道:“呃老奴也不知道,想是商贾们请来的乐伎在唱曲儿吧”。
太子击掌道:“有酒无乐怎么行?快去唤一个来,我也要听听小曲儿”。崔公公苦着脸吃吃艾艾不肯动弹,恰在这时老板见这一桌客人大方,亲自端了一尾大鲤鱼送进雅间加菜,太子回首招唤他道:“店家,我听那边有丝竹之声,甚是得趣,快去给我唤一个来,我要听听曲儿”。
那店家见他坐在主位,便知这小公子年纪虽小,却是这群书生的头头,他向窗外张望一眼,陪笑道:“客官,那儿的乐伎是不外出的,客官要听曲儿,那得上门去听了”。
太子听了好奇,问道:“喔?是乐伎吗?怎么这般托大,又不是不付他银两,奈何如此托大?”。
店家见他年幼,料他还不甚明白,不过旁边那几个书生人人面露怪异神色,说不定却是风流场中常客了,他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条胡同的姑娘都是有身份的人,平素只接待些达官贵人、富家公子,轻易是不会抛头露面的。
传来丝竹雅乐的那一家叫莳花馆,更是咱百顺胡同的翘楚。馆里标致的姑娘最多,那儿的老鸨一秤金调理的姑娘个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平素出入的又大多是有身份的风流名士、达官贵人,我这酒楼排场还小,是请不来人家姑娘的”。
此时的太子爷还是个不开窍的童子,对于女色全无兴趣,只是有心叫人来唱个曲儿罢了,听说那里的乐伎不外出,顿时意兴索然。
店家又道:“小公子要是想去见见世面,莳花馆到真是个好去处,那儿现在当红的姑娘三宝儿、可卿儿可是艳冠群芳啊,小公子如此俊俏的人品,她们一定欢喜得很呐。馆里还有三个更标致的小姑娘,还未梳栊呢,都是一水儿的清倌人呐。
这三个年纪虽小,都是一副美人胚子,一个叫春村儿,吹得一口好箫;一个叫孙蜜儿,弹得一手好琴;还有一个高姐儿,歌舞俱佳,这三人才情相貌十分的出众,年纪也和小公子相仿呢”。
顾子杰顾不得去琢磨这几个青楼女子的技艺,连忙对店家道:“去去去,少来饶舌,我们几个什么世面没见过?我们这位小公子,尊贵着呢,哪有纡尊降贵去见一个歌伎的道理?快下去吧”。
他本想捧捧太子,让他自恃身份,打消了听曲儿的念头,谁料太子爷却笑眯眯地道:“不妨的,不妨的,你说的这三人一个善吹箫,一个善弹琴,还有一个善于歌舞,那这三人倒是绝配了,不过我听这试奏的曲子如果便是出自她们之手,乐理也不过一般”。
高公公等人提心吊胆的生怕太子一时兴起,真的上门去听曲儿,一听他这话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纷纷符合道:“那是,那是,公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且不去理会,咱们饮酒”。
店家见太子甚是随和,又凑趣说道:“此时奏乐的未必是这几位姑娘呢,几位客官不去见识一番她们的才情,以后想看时可就少了一位了”。
李渔闻言登时奇道:“怎么会少了一个?”
店家道:“听说有位姓严的商贾看上高姐儿了,花了大把银子要聘她为妾呢,高姐儿这几日整天介以泪洗面、甚不开心呢”。
顾子杰听了甚觉奇怪,不由问道:“甚么?哪有这回事?嫁人作妾也好过这生张熟李的卖笑生涯,她有什么不开心的?”
店家道:“客官想是不常在欢场走动,不知这欢场的风气。若是个寻常的姑娘,有人为她赎身得脱火坑,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高姐儿年纪尚幼,已是这里有名的清倌人,将来必定大红大紫的,举凡名妓都以嫁给官家和文人为荣,谁若是被商贾之人量珠聘去,那可是窝囊透顶的结局,她如何甘心呐”。
太子听了觉得有趣,他兴冲冲地一拍桌子道:“走,我们便去看看,这三位乐伎,到底有何出奇之处”。
第390章 插一杠子()
李渔当即起身,这话一出口,其余六人齐齐叫苦,太子爷出宫已然是大忌,若是被皇帝知道了,那顾子杰一行六人势必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在让太子爷去诳青楼,这要是一旦东窗事发,哪里是顾子杰等人所能顶缸的,只是现如今太子兴致勃勃,也不能当即否决他的观点,是以其余六人心中委实苦不堪言。
崔公公年纪老迈,连忙说道:“时辰太晚了,公子,咱们还是改天再去吧,莫忘了一会儿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呐。”
顾子杰也急道:“是啊,公子,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若是被令尊知道了,可少不了一番责罚”。
这几人里崔公公、高公公等个说到底只是个奴才,可他却是太子侍读,负有教导太子的责任,唆使太子去青楼妓院,那罪过可轻不了。
就算当今皇帝顾忌皇家体面,不敢把太子的事声张出去,随便找个律令的罪名同样能轻而易举地整死他。虽说“教坊司”,官家不但自已买卖人口开妓院,还把一些犯官的妻妾女儿送进去做免费妓女,可说是做尽了缺德事,但是法典中却堂而皇之有这么一条:严禁官吏宿倡,违者杖六十。
虽说这一条律令根本就不曾被人遵守过,全国上下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这条律法就失效了。皇帝只要以这个名义整治他,大汉将军们甩开膀子和他的屁股来六十板子亲密接触,不死也残了。
太子见他们纷纷阻止,还抬出父皇来压他,只好闷闷不乐地道:“罢了,不去便是了,这儿也不行,那儿也不行,实在扫兴”。
顾子杰等人生怕太子一会又变了心思,大家也没有心思再轻酌浅饮,匆匆吃过了饭,于公公赶紧会账带着太子下了楼。几人站在楼口正想叫几辆车来,就见一个四十出头的马脸汉子领了几个粗壮的仆役大步走来,边走边气冲冲地训斥道:“不是说好三日后来带人的么?郭淮那狗才怎地又变了主意?”
旁边一个身材矮小、一溜小跑跟着他的男人陪笑道:“梁大爷,听说五城兵马司有个吏目也看上高姐儿了,出的银子比您多呐,一秤金两口子想是起了贪心,要说大爷您家财万贯,可不在乎再多拿些银子出来,只是您干的是起居建筑的生意,如果得罪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那被称为梁大爷的马脸汉子霍地站住脚步,冷笑着瞥了他一眼,阴阴地道:“张方,你受了郭淮多少好处?在老子面前替他说道?”
张方脸色一变,忙道:“大爷,瞧您这话儿说的,谁远谁近我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胳膊肘儿往外拐帮过郭淮说话呢?”
梁大爷呸了一声,骂道:“谁远谁近?你这狗才就是跟银子近,老子拿出五千两白银为高姐儿赎身,他还想要多少,嗯?那是整整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高姐儿那地方是镶了金了还是嵌了玉了?值得这许多银子?我呸,做他的春秋大梦,文书都写定了的,他敢反悔?走,老子今儿就上门提人,我看谁敢拦我!”
太子一听居然有抢亲的戏码看,方才摞下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他兴冲冲地一扯顾子杰,说道:“快走,跟去看看热闹”。
“哎!”顾子杰一把没拉住,李渔已一溜烟儿跟在那几个人后面走去,顾子杰顿了顿脚,和崔公公几个人匆忙追了上去。
这条街处处矮墙,花树缤纷,一处典雅的院落前,小门儿上挂着块黑漆金地儿的匾额:“莳花馆”。那位梁老爷已带着人冲了进去,太子一马当先,也兴致勃勃地跟进了院去,一进门儿就是个阔大的天井,廊下倚柱儿是一张张的小方桌子,寻香客一般就坐在这儿喝点茶,挑选下姑娘,由于天色尚早,廊下根本没有客人。
天井上方的二楼一圈儿小房子,每间每户都不大,门口挂着牌子,这是最普通的娼寮,再往后第二进院落才是红姑娘们的温柔乡,档次明显差了好多。
顾子杰几人慌忙地追进门来,只见院落中通向后院的小门儿开着,那姓梁的商贾领着人已冲向第三进院落,太子美不滋儿的跟在他们身后,顾子杰生怕他有什么闪失,连忙领着五个太监追了上去。
太子爷肯看有热闹可看,如何舍得走,又是瞪眼又是哀求的正和顾子杰、崔公公几个人纠缠,一见那人领了四个壮汉冲进后院去了,忙也追了上去。
追到第三进院落,闻声迎出来的一个文弱男人已被姓严的揪住领子正在大吵,顾子杰几人扯了太子就要离开,太子有热闹肯看,怎么肯走,他涎着脸又是哀求又是瞪眼,软硬兼施就是不肯离开。
那文文弱弱的男人就是乐户郭淮,他陪笑对严宽道:“梁老爷,何必这么生气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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