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县说完便吩咐丫环上茶,王县丞也不客气,不等人请,便一撩抱襟坐了,翘起二郎腿道:“此事其实一点不难,是县尊大人你想复杂了。”
魏知县神色一动,忙道:“王县丞有何高见?”
王县丞道:“想要刘威息怒,却也简单。你以为刘威很在乎那个李明洋么?在刘威眼里,李明洋不过是一条狗,而且是不值几文钱的贱狗,可是,他的狗他宰了都没事,别人踢一脚,不成。”
魏知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王县丞道:“经我再三通融,刘威也考虑到了你的难处,总算做了让步。顾子杰不是想审吗,那就审,只不过明日堂审时,你判一个证据不足,无罪开释,刘威有了面子,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魏知县想了想,心中暗忖,这被百姓暗骂昏匮的名声还不是要我来承担?魏知县着实不愿,犹豫半晌,道:“王县丞说的极是!”
……
“哥哥,你疼吗?”
小乐乐心疼地帮哥哥擦拭着嘴角处的淤血,问道。顾子杰笑着道:“哥哥不疼。”
王芳楠气鼓鼓地道:“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连朝廷命官也敢打。”
顾子杰闻言顿了顿,道:“没事的,这一次我算是和刘威干上了。”
小屋子里挤满了人,于云、孙宇,一众衙役都来了,就连孔班头问询之后也拄着拐棍来了,而丁蓉蓉、王芳楠等人自是也都在场。
而听顾子杰这么一说,众人立刻相应。
有关顾子杰今日勇斗刘威,满成人尽数皆知,大街小巷的百姓们更是仿佛过年了一般,议论纷纷。
此时,一家小酒馆儿里,几条喝得醉醺醺的大汉正说起今天发生在县衙里的一幕,这几个大汉都是齐木手下驿帮的人,对发生在李明洋身上的事一清二楚。他们先是笑话李明洋不开眼招惹了顾巡检。酒店一角,一个普通人打扮的年轻人听他们说罢这些事开始讲起荤腔,便会帐离开了。这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正是张广飞,他是从刘府开始跟踪这几个人一路来此的。
张广飞原本打算从他们之中掳一个人严刑逼供,不想一路尾随到小酒馆儿,还不等他们之中有人落单,他们自己就说出了此事。这几个大汉浑然不知一个杀星刚刚就从他们身边走开。
张广飞牢牢记住了他们刚刚说及的那几个人的名字,他要先找到这几个人,如果不能找个好机会把这几个人和刘威一网打尽,那么他就要先解决这几个害死他父母的杂碎,再去找刘威算帐。
刘威家大业大,躲无可躲,只要抓不住他,刘威就永远是他的靶子。可这几个小混混却不同,如果他先动手杀掉刘威,即便能全身而退,刘威一死,树倒猢狲散,他再想找这几个小混混,也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李明洋和那班打手都被关进了大牢,经过先前这一战,是不用指望狱卒们善待他们了,至少在明日审案前,他们都不可能会有饭吃。
这案子是必须押到明天再审了,顾子杰受了伤,县太爷精神也不正常,因此,这案子推到了明天。
于云和孙宇虽然是王县丞与魏知县的人,但此时此刻也都改变注意,二人打算要跟着顾子杰。
再者说陈家的人已经回去了,即便陈家不肯作为原告,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证人,此外还有其他许多相关人证都需要召来县衙,这都需要时间。
刘威虽然霸道,但是公然攻打监狱劫囚的可能却不大,那样性质与公堂发彪就截然不同了,可是尽管大家认为刘威可能劫囚,张勇、霍明等捕快还是留在了监牢以加强防御。
高把总望着顾子杰狼狈样子,不由热血沸腾起来,他在这适量县也没少受气,如今顾子杰能这般当仁不让,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高阳登时觉得以后有出头之日了。
直到夜幕降临,众人也徐徐告退离开,高把总与于云、孙宇等人刚一出院子,就有乞丐涌了上来。于云骂咧了几句,乞丐退避,才道:“这几天咱适量县怎么这么乞丐。”
孙宇笑着道:“谁知道,管这个作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明天,哼哼,那李明洋这一回他么的老实了,哈哈。”
众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
魏知县呆若木鸡地坐在后堂,明日公审对他而言又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要么背负个被百姓永远唾骂的名声,要么得罪刘威。
魏知县现在是恨透了顾子杰了,可是眼下还能怎么办?
他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
而与此同时,衙门外,高台上崔志伟亦是又惊又怕,今日的一切他可都是看的一清二楚,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子杰居然如此大胆。不过同时心里也有些小激动,这一次不管如何,顾子杰是和刘威做了仇了,以后也铁定倒霉。而现在让崔志伟最担忧的是,魏知县今日的心情绝对不好,要是晚上不给自己送吃的,可就麻烦了。
这几日崔志伟当真是受尽了折磨,饥一顿饱一顿,吃个饭还得咱在马桶边,这都是顾子杰害的,他狠,不过明日就会有一场好戏,他有些欣喜,迫不及待。
遗憾的是,魏知县这一晚没有给他送吃的。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期待着公审的到来,衙门外也早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一刻真要来了,他们又紧张起来。
刘威一直没有动静,刘威越是不出手,他们越是担心,不知道刘威究竟会做什么。
“顾巡检胆子真大!敢跟刘大爷做对。”
“知道他为什么胆子大吗?”
“为什么?他有靠山?”
“屁!听说他有疯病的。”
街头百姓议论纷纷。
第334章 深仇大恨()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期待着公审的到来,衙门外也早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一刻真要来了,他们又紧张起来。
刘威一直没有动静,刘威越是不出手,他们越是担心,不知道刘威究竟会做什么。
“顾巡检胆子真大!敢跟刘大爷做对。”
“知道他为什么胆子大吗?”
“为什么?他有靠山?”
“屁!听说他有疯病的。”
街头百姓议论纷纷。
昨晚就有捕快到陈家通知,让他们今日一早就去县衙,尸首也不得掩埋,还要抬到县衙为证。陈家人听了心情惶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没多久就听隔壁李家妹子李丽指桑骂槐的又骂上了,只不过这回调门儿放得很小,说的话也不再肆无忌惮。
陈家人想不好明天到了县衙后究竟该怎么说,是屈从刘威,任由亲人枉死,还是站在官府一边做证人,甚至……重新做原告。
这一宿,陈家人都没睡好,陈老汉守在侧厢停放儿子尸首的房间里,更是一宿没睡。
天亮的时候,陈家娘子到院子里打水做饭,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陈老汉等人闻讯跑出来,却并未见到有什么人闯进来,只见陈家娘子呆呆地站在院中,身子簌簌发抖。
陈老汉诧异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只一眼,他的脸就变得煞白。陈家娘子手里拿着一个布偶,想必是昨晚被人抛进来的,布偶已经被血浸透了,血渍已干,透着可怖的黑红色。
更加令人怵目惊心的是,那只布偶没有头,四肢也都被扭得脱离了身体,只剩下几条线连着,软绵绵地耷拉着。陈三的儿子走到爷爷身边,不解地看着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布偶,疑惑地道:“爷爷?”
陈老汉一把抱住孙子,用尽了全身气力,好象只要一松手,小孙子就会不翼而飞似的……
……
同一天晚上,孔班头家也有人去骚扰,但是县衙的捕快们早就有了防备,当晚有六七个捕快住在周家,那些地痞刚刚扒上孔家的墙头,迎面就挨了一枷,急急落荒而逃。第二天陈家人起来,只看见墙头一滩血,倒没留下什么可怕的东西。
……
县衙三堂,魏知县穿戴整齐,举步往前堂走,脚下沉重的像坠了铅块,当他走到二堂门口时,就见三班六房的胥吏、衙役们齐刷刷地站在那儿,看到大老爷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大老爷!”
魏知县站住,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请大老家为陈家主持公道!”
“请大老爷为孔班头主持公道!”
“请大老爷为适量县百姓主持公道!”
“请大老爷为我适量县衙门主持公道!”
众人异口同声,说到最后一句时,很多人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下热泪。
魏知县沉默了片刻,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便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沉重,就像套了一副百十斤的脚镣。当魏知县出现在大堂门口时,所有的捕快、皂隶就像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目光已经把他们想说的话喊了出来。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沉闷,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魏知县忽然感觉身上一阵噪热,衣服粘在后背上,特别不舒服。
顾子杰虽然受了伤,但也没什么大碍,孔班头也来了,他没有让人扶,他们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站得更直。
王县丞没有走过来,他远远的站在自己的签押房的屋檐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他身边赫然站着刘威。顾子杰刚刚就看到他了,当时顾子杰就想发作,但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今天的目的是替陈家、孔家主持公道,先把李明洋一班人拿下,只要拿下这班人,刘威的气焰就灭了一半,到时再对付他也不迟。这时节外生枝的话,只怕一场混乱之后,堂审又不成了。
高把总带领着二十多个官兵在衙门外维持秩序。
陈家人、孔家人乃至两家一些当日目睹行凶的邻居路人都被带了来,至于李明洋等刘家打手,乃至王老三等泼皮流氓自然也被带来,大堂门口人山人海,魏知县从那窄窄的人墙巷子里走过去,就像是上刑场,还没进大堂,额头就见了汗。
“威~~~武~~~~”
今天的堂威,喊得皂隶们自己也是精神一振:“原来我也可以喊出如此庄严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啪……”
水火棍敲在大堂的青砖地上,整齐、肃穆,仿佛鼓声,一声声敲在人的心上。
皂隶们偶尔才上一次堂,平时早就散漫惯了,堂威喊得稀稀落落,这水火大棍“敲山震虎”的仪式更是早就被他们遗忘了,可是今天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想了起来。
起初,水火大棍顿在地上,节点还有些乱,仅仅片刻之后就整齐划一了,一种有节奏、有韵律的敲击声,令大堂上一片肃穆,也令所有皂隶乃至堂外捕快们的血沸腾了起来,就连坐在公案旁小几后拈着毛笔等待记录的那个书吏,都不由自主地让坐姿更严肃了些。
然而,这让魏知县不知多少次梦中才可以见到的公堂上的威风,此时却让他如坐针毡,他的心里打着鼓,忐忑不安地咳嗽了一声,虚弱地喊了一句:“升堂!”
魏知县在案后坐下,这才想起忘了先拍惊堂木,他把惊堂木又拿起来,有心再补一下,又觉得不妥,只好讪讪地再度放下。
魏知县张了张嘴,发觉嗓子沙哑,他用力咳嗽了两声,才喊道:“带嫌犯!”
……
……
大堂外,孔班头还没轮到上堂说话,此时依旧站在顾子杰身边,道:“今日公审,大人怎么不上堂听审?”
顾子杰沉默片刻,笑了笑道:“我说我有点怕,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怕?顾巡检会怕?他可是连刘威都敢挑战的人。
孔班头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顾子杰苦笑道:“我怕,我怕是咱县太爷不争气。接下来要看县令大人能不能抗得住王县丞的压力和刘威的威胁,我能不怕么?对你们,我可以摆出上官的架子来讲大道理,对县尊大人,我也能这样?再说,即便我说了,他会听么?像他这样的人,饱读诗书,又怎么可能听得进我的说教,总要他自己想通了才行。”
孔班头点点头,顾子杰又道:“不过他毕竟是一县父母官,今天又是公审,有这么多的百姓看着,即便只是为了不遗人笑柄,风口浪尖儿上,他也该秉公而断吧。”
于云在一旁冷笑道:“这可不一定,虽然所有事情一目了然,但咱县太爷……”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知道他下面的话。
……
……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漫长的等待,也让顾子杰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害怕这种感觉。
说是怕,不如说是担忧,堂审的时间也不知持续了多久,里边没有人出来,外边也没有人进去,站在廊下的顾子杰心有所系,难免有些烦乱起来。
忽然,有衙役站到堂口,高声呼孔班头上堂,孔班头向顾子杰点点头,拄着杖一步一挪地向堂上走去,与此同时,陈老丈一家人从大堂上走下来,与孔班头错肩而过。
孔班头停顿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陈老丈一家人凄惶哀婉、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便是一沉,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只是咬了咬牙,便以更快的速度,挺直了腰杆向大堂上走去。
顾子杰也看到了陈老丈一家人,但陈老丈一家看到他时躲闪的目光,让他明白了什么,他慢慢扭过头,再不看陈家人一眼,只是抬头看着串成了线的雨幕,心中极度抑郁的心情恨不得和那雨水一齐倾泻出去。
过了片刻,于云在一旁唤道:“大人!”
顾子杰扭头一看,这才明白于云为何唤他,只见陈老丈一家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齐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不等说话,陈老丈便热泪双流,哽咽地道:“不论如何,巡检老爷的恩德,我陈家,永志不忘!”
说罢,陈老丈便带头磕下头去,顾子杰没有问,但他已经明白,陈老丈一家定是迫于刘威的威胁,没敢在公堂上坚持追究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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