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洋恶狠狠地摞下一句,听着老汉撕心裂肺的惨厉叫声,虽然其他山民住处都有些距离,还是担心有人听见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遂把手一摆,喝道:“走!”
王老三道:“那蝶儿?”
李明洋冷笑道:“放心,跑了她。咱先走,明日继续来,我就不信还有这么两个小的就制止不了了。”
王老三兴奋地点头,李明洋领着一帮泼皮抄小路回县城去了,张老汉浑身血淋淋地翻滚,残肢都留在地上,清清楚楚地看的到那露出的森森白骨。
等到离家最近的一户人家隐约听到凄厉的惨叫,赶来张家探看时,老汉夫妇已然被不成人形了,就连谁是谁肢体,都不知道了。
满地的残肢,一股血腥的气息,惨不忍睹的场面,简直令人发指。
……
……
与此同时,顾子杰站在胡同里望着一众衙役,一副气咻咻的模样,而张勇和霍明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是诚心向顾子杰道歉的,可顾子杰怎么这么一副模样,貌似很不高兴?一时间众捕快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子杰才冷笑地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看到孔班头如此,心生内疚,我很惭愧,所以拿出这些钱来作为补偿?”
众捕快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显然默认了他的说法。
顾子杰又道:“你们是不是忽然觉得我这个官儿人还不错,虽然做错了事,可是能这样补救,比县衙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要强许多,所以你们感恩戴德,觉得我这个官儿值得追随,要向我道歉,大家以后一团和气?”
捕快们还是不说话,他们已经隐隐觉察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顾子杰的声音提高了些,道:“不怕告诉你们,我他么一直都没有内疚,而且,老子做事情向来有始有终,那李明洋是何等样人?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孔班头是何等样人?是官!他去李家抓人,是执法,是他身为捕快的职责,他吃的就是这碗饭,难道不该去?”
众捕快默不作声。
顾子杰继续道:“我是本县巡检,按道理来说我不该管你们,你们是司法部门,和我巡检司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顾典使不在,我就是这里的司法,现在我接到苦主报案,派他去抓人,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内疚?”
“哼,孔班头为人忠厚,的确是老实了点,他先是被李家刁妇殴打,接着又被杀人凶手欺上门去,捣毁了他的家,把他打得卧床不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适量县的歹徒比执法的捕快还要凶?你们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
“你们的兄弟被人打成这样,你们都没起过一丝报仇的念头?当然给了孔班头家一笔钱,你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太好啦,这下子孔家的损失可以得到弥补了,孔班头的腿大概保住了,万幸啊!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大家开开心心地忍下这口鸟气,继续一团和气地被乡绅恶霸、地痞无赖们欺负?如果你们这些做捕快的都可以被人这么欺负,你能指望本该受你们保护的葫县百姓不受人欺负?”
为什么百姓们不愿意向官府纳税,哪怕是那些家里有钱的人?为什么你们每次下乡,都被百姓们奚落嘲讽的抬不起头来?为什么你们每次走在十字大街上时,都被人像狗一样笑话?
“你们是适量县的捕快,你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总有一天要接你们的班,继续在这做捕快,然后继续被人欺负、被人嘲笑!
“不错,这里民风剽悍,可是那些剽悍的百姓,有没有他们畏惧的人?他们在你们面前如狼似虎,可是在比他们更强悍的人面前却比兔子还要温顺,你们呢,你们连兔子都不如!”
“什么叫均衡,什么叫平衡,他们狠,咱们更狠!我就不信了。而你们呢?你们是在指望什么呢?指望有朝一日朝廷派更多的官兵过来,指望有朝一日朝廷能迁来更多的汉人百姓,那时候你们的日子或者说你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如果你们什么都不愿承担、什么都不敢承担,就这么得过且过地过日子,即便有一天适量县真正纳入流官治下,即便这里居住的人八成都成了汉人,这些汉人也会学那些山民一样把你们当猴耍!”
“你想有尊严地活着,你想一大早穿上捕快公服去县衙的时候,街妨邻居不是用轻蔑嘲讽的眼神儿看着你,而是尊敬地向你打招呼,这得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等着它从天上掉下来,它掉不下来!”
张勇讪讪地道:“巡检大人,刘大爷他……,况且,县衙门的老爷们……”
顾子杰瞪了他一眼,张勇立刻低头不要,顾子杰继续说道:“刘大爷怎么了?他在荆州可以一手遮天了?不要说董、白、未,几家豪强,这几个人到了适量县,他是不是也要像三孙子一样毕恭毕敬,他有没有怕的人,为什么怕?”
“县衙的老爷们又怎么了?为什么县衙的老爷们怕那些山民愤怒,怕刘大爷愤怒,怕县城里的百姓们愤怒,唯独不怕被欺负得狗都不如的你们愤怒?因为你们根本没有愤怒,你们没有勇气、没有骨气,一群窝囊废,不欺负你欺负谁?”
众捕快被骂的狗血淋头,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子杰转身走去,高声道:“我现在去李家,我派出去的人被欺负了,我就要去为他讨回公道!你们滚回县衙那个狗窝,继续心安理得地领你那每月二两银子的薪俸,开开心心陪老婆生孩子去吧!”
张勇、霍明等捕快一个个脸胀得通红,当顾子杰走出近百步后,他们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追了上去,紧接着所有的捕快便一起追了上去:“巡检大人,我跟你去!”
“对!跟巡检大人走!”
“这口鸟气,老子早就忍够了,咱们跟巡检大人走!”
顾子杰大笑起来:“好!这才是条汉子!是个爷们!咱们走,为兄弟,讨公道!”
顾世界赶紧跟上,顾子杰道:“你回去吧,今日我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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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弥天大祸()
张家屋后,是一片山林,鸟语花香,大山连绵,白云几朵,而就在这青青绿野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座新坟。
张广飞跪在坟前,泪已哭干。
纸钱的灰烬被风一吹,像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张广飞将酒壶中最后一点残酒淋在面前土地上,拔出腰间短刀,五指往地上一按,忽然用力切了下去。鲜血淋漓,地上遗下一截手指,张广飞却好象全无痛觉,眉头都未皱一下。
断指盟誓后,他取出一截白布条,慢慢缠在手掌小指处,又将带血的佩刀插回刀鞘。便在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妹妹的声音:“哥!”
蝶儿与张广飞回来后,看到那残忍的一幕当场就昏了过去。
“你醒了!”张广飞回头看着妹妹,妹妹此时已然泪流满面,她走到哥哥身边,跪下:“哥,爹和娘……”
张广飞截住道:“爹和娘已经不在了。”
蝶儿看见哥哥的手,只听哥哥继续说道:“你放心,那些人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蝶儿哭着靠在张广飞的肩头:“我怕。”
张广飞拍了拍妹妹的头,道:“没事的,爹和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咱俩的。”
说着,他慢慢起身,扶起妹妹,道:“收拾一下,咱这就走。”
蝶儿道:“哥,咱去哪儿?”
张广飞深呼一口气,正色道:“去山里。这里是待不下去了,那些人一定还会来。”
两兄妹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便上了山。张广飞经常在山中打猎,对山里的地形也尤为熟悉,他找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便将妹妹安抚在了这里。
张广飞带着腰刀,拿起猎弓,道:“蝶儿,这几****就先住在这里,万不可下山。我,我去找些人,如果我七日后没能回来……你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
蝶儿哇哇大哭,抱着张广飞:“哥,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张广飞身子有些颤抖:“你放心,我会留住命,我会让那些人给爹娘偿命。如果报不了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蝶儿,哥对不起你,你保重。”
说吧,甩开蝶儿走了出去。
……
……
与此同时,李丽叉腰站在院子里,正对着隔壁院子指桑骂槐地骂人,隔壁院子就是陈家,隐隐传来阵阵哭声,李丽骂的正凶,院门“咣啷”一声被人踢开了,一班捕快闯了进来。
李丽大怒,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破口大骂道:“我****……”
一句话还没骂完,迎面就飞来一拳,打得李丽一个趔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门槛,硌得她屁股生疼。李丽像被激怒的野猫似的“嗷”地一声跳将起来:“我****……”
一个相貌清秀、神情却甚是狰狞的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揪住她衣领,正正反反就是一顿响亮的耳光:“我叫你日!我叫你日,我叫你他么的日……,日舒服了吗?”
李丽被扇得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晃来晃去,只觉天旋地转,听到那人问话,李丽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人用力一推,李丽倒退两步,再次一跤墩坐在门槛上,凶狠年轻人厉声问道:“你大哥呢?”
李丽傻傻地摇摇头。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老子今儿还真就不信邪了……”那少年人骂骂咧咧,一众衙役见他出手之狠,登时呆若木鸡。
李明洋在张家杀人之后,便与那般狐朋狗友在一起喝酒,打定注意晚上再去张家成,他们就不信那蝶儿晚上不回来,只要一回来……
想到这里,李明洋嘴角挑起一丝坏笑,喝完酒,王老三等人都去了青楼,而李明洋对门有着相好的,便打算回来那女子。此时他醉醺醺刚走到屋外,就听妹子似乎在与人发生了口角,因为李明洋听惯了她骂人的声音,倒也不觉吵闹。本来他也没怎么在意,但走到正门一看,一群衙役,又忽听妹子一声尖叫,李明洋心知不妙,这些衙役真是长了胆子,还敢来找自己的麻烦,心中好不气恼,他恼火冲了进了来,气势汹汹地骂道:“你这么群窝囊官儿真是长胆了,居然敢……”
他一面说一面走进来,而其他衙役也纷纷回头望去,李明洋正好看到妹子脸上有着巴掌,登时暴跳如雷,正欲大骂,便听顾子杰喝道:“你就是李明洋?”
“******你是谁?你他么……”李明洋冲着顾子杰大声咆哮,一众衙役咬牙切齿,继而目光都转向顾子杰,只见顾子杰面带冷笑,不等李明洋说完,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李明洋顿时一惊,只见一双大脚迎面飞来,踹得他倒跌出去,一跤摔在地上,口中一股子土腥味儿,却是大牙被踹掉了两颗。
“你他娘的……”
李明洋被拽到了门外,趴在地上大怒,只是他一句话还没骂完,顾子杰松开扣住门框的双手,跳下来猛扑过去,抡起带鞘的腰刀,狠狠砍在李明洋头上,刀虽带鞘,砍在头上也是一股血喷了出来,淌了李明洋一头一脸。
李明洋被这人凶狠的模样给吓住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敢说话。
顾子杰把刀挂回腰间,喝道:“枷了,带走!”
捕快们出门随身都带着小枷的,当即上前把李明洋枷了,李明洋这才反应过来,大怒骂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抓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刘大爷的兄弟。”
顾子杰从张勇手中夺过戒尺,慢悠悠地踱到李明洋身边,凶狠地看着他道:“爷?还兄弟?你们家喜欢差着辈儿论交?”
李明洋道:“我……”
不等他说完,顾子杰就抡起戒尺,“啪”地一声抽在他的嘴巴上,李明洋闷吭一声,满嘴流血,再也说不出话来,看向顾子杰的眼神儿便露出几分畏惧。
“带走!”
顾子杰一声吩咐,张勇和霍明就像拖死狗一般拖着李明洋往外走。
“你们,你们……”顾子杰正欲往外走,却听院子里的李丽大声一呼,猛然回头,李丽目光一滞,他不敢迎着顾子杰的目光。
“滚!”
顾子杰怒喝一声,李丽身子一颤,退后一步,顾子杰凶狠的目光一眼瞪去,把李丽吓得连退两步,满面慌张。
顾子杰冷哼一声,踢开院门走出去,李丽呆呆地看着张勇和霍明把大哥拖走,已经看不到顾子杰的背影了,这才尖声大叫起来:“我要告你!你……你无故殴打良善百姓!我要告你……”
“嘘……”
走在最后的于云竖指于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云嘴贱的毛病又犯了,阴阳怪气地道:“丽儿姑娘,我佛慈悲,大肚宽怀,可是临时抱佛脚都不灵的,临时抱官脚……你想想吧……”
于云走出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站定脚根,扭头李丽微笑道:“听我良言相劝,你可千万别招惹他,我们这位巡检大人是疯的,疯病发作起来六亲不认,我都被他打的很惨。”
李丽冷笑道:“疯子还能当官?你唬我?”
于云摊摊手道:“谁说不是呢,可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不过呢……巡检再小那也是官啊,是朝廷命官,知道什么叫命官吗?就是你想捋他的官,除非吏部行文,皇上照准,难道你想进京告御状?你知道京城的大门朝哪边开吗?”
李丽窒了一窒,于云奚落够了,哈哈一笑,颠着屁股就走了出去。忽然之间,他觉得跟着顾子杰这么个人也挺不错的,起码出门时不用总装三孙子。
顾子杰走在最前面,大声道:“做官,就得有个做官的样子,老子当年面对兽人也未曾有过畏惧,一个泼皮,还真把他当爷了。”
张勇等人忽感一种骄傲的热血冲上心头。
“李哥,李哥那张家的蝶儿回……”
李明洋家住山窝子里,顾子杰几人正走进一个胡同,忽然听到有人呼喊,而那人也正好转进胡同里,双方打了一个照面。
这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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