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丞看了张主簿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果然不愧是势均力敌斗久了的对手,两人显然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曹县丞与张主簿一向相争,寸步不让,这时却只微微一笑,道:“张主簿,还是你为大人说明一二吧。”
曹县丞笑着回到座位施施然坐下,这时张主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两人配合默契,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多年的好友。
官场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啊。
孙知县沉不住气了,急不可耐地道:“张主簿,你究竟有何办法,难不成真能将巡检史起死回生?还是……”
话未说完,孙知县一怔,起死回生不可能,难不成他是想……
见着孙知县停住言语,满目惊骇之色,张主簿这才冷笑一声道:“大人,眼下是非常时期,若是上头震怒下来,我等三人罢官事小,若不能将宵小之徒缉拿归案,你我三人沦为囚犯,也是大有可能的。”
孙知县闻言心里一跳。
“不过咱这蕞城乃国之边境,兽妖猖獗屡次犯我国土,要是有兽妖暗中潜伏,突然再来一次……然而这时候巡检史正当值守巡逻,不料正好与之碰面,巡检史心系百姓,痛定思痛,与之正面交锋……”
“是啊,兽人向来残忍弑杀啊。”曹县丞搭上一句。
“那又怎样,巡检史不顾一切,甘冒奇险,死而后已啊。”
二人相视而笑,孙有为也猜出个**不离十,只是转念一想,漏洞百出,不过他相信这二人不知如此,一定还有下文。
念及此处,孙有为提醒一句:“秋上兽妖刚被击退,而巡检史今日也正是抵达蕞城的日子,本该新官上任,如今没人赴任,如何能瞒得住?”
张主簿笑了笑道:“大人考虑的是,不过听那小子方才所言,巡检史之死,除了凶手,就只有他和妻子,以及这间屋子里的各位大人们知道,是么?”
“不错,除了还有一个张云达,可那又如何?”
“如果我们能让‘巡检史’再活过来,凶手是绝不会站出来说他是假的,他们本是掳财害命的一群强盗而已。况且,他们都未必知道自己劫杀的是本县巡检史,否则的话都未必敢下手。而我们,自然也不会说的……曹大人,你说是不是?”
“不错。巡检史长什么样子,相信也不会有人知道,找人赴任,呵呵……”
“你,你是说……找人冒充……,这怎么可能,巡检史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你找人冒充,能冒充多久?”
孙有为这一回算是听明白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骇然地望着张主簿与曹县丞二人,此时这二人的笑意俱是隐隐森森的。
忽然,张主簿原地走了两步,向着孙有为看去,眼眸中似乎略过一丝阴森。
“不用多久,过上一段时日,‘巡检史’就算没有遇到兽人,但若是因为水土不服。”
“是啊,”
曹县丞笑着点头,态度暧昧,望着张主簿道:“张主簿所言极是,到时候罗巡检不幸‘战死’,或‘病死’在本县,难道朝廷还能追究咱们的责任么?他自己身体不好,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孙知县听着,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其他那些官员们此时也明白了张主簿的意思,俱是震惊不已。
不过他们之中要么是曹县丞或张主簿的心腹,要么是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竟无一人反对。
“咳咳……”
忽然,张主簿咳嗽一声:“不管怎样死,巡检史最终还是死了,但他的死,和我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而这一关,我们不就过去了么?”
孙知县讷讷地道:“这样可以吗?”
仔细想想,还真能行,找个人冒充巡检也就是走走过场,兽妖一来,死了就死了,到时候还能弄个为国捐躯的头衔,而水土不服死了,算他命不好,怪不得人。
想到这里,孙知县长出一口气,眼神渐渐亮起来,望着张主簿道:“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一个人来冒充罗巡检史呢?”
“何必去找,眼下正有一人。方才那小子远来报官,其心可嘉,我以为他能为朝廷效力,啧啧,这机会若不给他,还能给谁?反正他的岁数和罗巡检史相差不多,再让他虚报几岁也就成了。你说是不是曹大人?”
曹县丞笑着点头。
而这时孙知县被张主簿二人鄙夷的笑意,笑的心中一阵发寒,心中暗道:“那岂不是说,撑过一段时间后,一定要杀了那人了?而为了安全起见,那人是要死,那他的妻子也活不成……,可若那人上有高堂,社交际友,这怎么瞒得住,难道到时候都要杀,天呐,这样一算,这可不是一条人命啊……”
孙知县心中有些不忍,可他更舍不得自己的前途,而且看堂上官员们人人沉默,竟然无一人反对,说来也是,若是有人胆敢反对这二位,只怕这些人也要一起“病死”,“战死”,捞了个为国捐躯的荣誉头衔,没准儿那时候就不是什么水土不服,而是本地发生瘟疫了,要么就是兽妖大举而来了……
孙知县咬了咬牙,死就死吧,傲然道:“可……那人肯答应么?”
曹县丞和张主簿同时一笑,鄙夷地看着他道:“由得了他么?”
……
……
顾子杰与李莲儿都是头一次得到朝廷的待遇,是的,他们住进了本县的驿馆。
这个驿馆也与本县县衙各个建筑如出一辙,小一号。
本县驿馆及其简陋,自从建成后这里除了寥寥无几的过路官员外,就从没什么人来住过。
不过对顾子杰而言,这里比自己的家要好的多,能带着莲儿住着这等地方,也算做夫君的责任吧。
不过对于他这个二十一世纪大学教授而言,这里依旧形同猪窝一般无二。
为了妻子,顾子杰什么都能忍,无所谓了,毕竟这里的条件已是比家里好了许多,若有选择,他还是不想留在这里。
他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可能是自己还不适应古代吧?
当地驿站,这么大的一处院子,就只有顾子杰与李莲儿二人,到处空空荡荡,颇有点大宅门的味道。
很快,顾子杰就发现了县衙派了人来盯着他们,领头的人正是他们第一个接触过的那个书吏张云达。
在张云达的限制之下,就是驿馆的驿卒也很难和顾子杰与妻子有所接触,考虑到罗巡检史遇害事关重大,官府对证人做出监控也属正常,因此顾子杰就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张云达就引着顾子杰去县衙,要他带队去寻罗巡检史的尸首。
顾子杰听了,这很正常,立刻便与之一起到了县衙。
刚进门,就见着县令孙有为、曹县丞、张簿俱都一身官服,神情肃然,俱都在场。
孙有为一番吩咐之后,捕快们全都配了单刀,另有一队持弓弩藤盾的士兵,却是典史王大同带队。
一行人离开齐镇县,将近傍晚的时候才赶到罗巡检出事的那个山口。
王大同典史率领士卒先入山口,四下搜索一阵确认没有伏兵,又将士卒分别驻扎于远处作为警哨。
这时孙知县、曹县丞和张主簿才带了顾子杰和几个心腹步快走进山口。
第15章 诱导误导()
在顾子杰指认的地方,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些尸首,并且从罗巡检的身上搜出了“委任状”。
见到“委任状”,孙知县等人都松了口气,幸好“委任状”没有损坏或遗失,有了这张委任状,他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孙知县一派老气横秋样貌,见着场面鲜血淋漓,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忽然道:“巡检史不幸遇害,本县亦是不甚痛惜,不过事情即已出了,而且又是发生在本县,本县自然当责无旁咎,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张主簿,你留下来,让人把尸体盛敛好,以待运回县城停放。曹县丞,咱们先商议一下此事如何解决。”
到底还是本县老大,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还能如此从容镇定,顾子杰心下忍不住有些佩服,待孙知县吩咐完全,众人一一应声之后,便打道回府,而顾子杰此次出来,也就是跟着打了一圈酱油,又跟着孙知县和曹县丞往回走,出了山口不远,顾子杰无意中回头一看,就见山坳中有一股烟火气腾空而起,心中不禁陡地打了个突。
烧尸,古代可以不通过对方家属,就可以……
顾子杰不敢多想,焉知古代做事虽有不当之处,不过也有谅可原,毕竟设备不全,没那么多高科技。
他初来乍到,自然不敢对人指手画脚,赶忙跟着孙知县一干人等就在左近的山坳里住下。
待到次日一早才启程返回县城,等到傍晚时分到了县衙,精疲力尽的顾子杰便道:“大人,小民责任已了,是否可以就此告辞了?”
曹县丞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候在这里,有些未尽事宜,待本官与县尊商议过后再说。”
顾子杰无奈,只得在廊下站定。
大约过来两柱香的时辰之后,张云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道:“顾子杰,大老爷要见你,随我来!”
顾子杰还待询问,张云达已转身走去,无奈只得随在他的后面。
不一会儿,顾子杰就被带进了三堂,三堂上只有孙知县和曹县丞两人上座,四下空无一人。
顾子杰向他们跪地一拜,躬身站定身子。
曹县丞道:“你就是顾子杰?”
“是。”
顾子杰应声,曹县丞微微点头,继而大声道:“堂堂朝廷命官竟在本县遇害,此等贼獠实在无法无天,猖獗之极,必须要将这些贼匪绳之以法,以儆效尤。只奈何贼人来去无踪,实在无法追查,本官与县尊大人商议一番,想请你协助我们,你可愿意?”
顾子杰一怔,继而疑惑地看了看曹县丞和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孙知县,问道:“两位大人,小民既非官府中人,又非江湖侠士,如何协助大人们侦破此案呢?”
曹县丞微微一笑:“我们仔细检查过罗巡检他们的身上,居然还有大量银钱。可见,贼人杀害罗巡检并非为了求财,而是为了寻仇。”
顾子杰一听,心道:“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一桩山贼图财害命的案子,为何要说成寻仇?啊,有人寻仇,那罗巡检就要承担些责任,有山贼横行却完全是本县官员的责任了,他们是想减轻自己的罪责吧?”
这时孙知县咳嗽一声:“歹人的目的既然是巡检史,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巡检史引他们出来,只要他们露出些许蛛丝马迹,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逮捕归案。因此,我们想让你冒充罗巡检史!”
顾子杰大吃一惊,道:“什么?让我冒充罗巡检史?”
曹县丞道:“不错!你与罗巡检相差不大,岁数相仿,做做样子即可。只要我们放出风去,就说罗巡检路上遭劫,随从尽遭屠戳,罗巡检本人侥幸逃得一命,便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了。”
“可是……”
“你以罗巡检的身份在本县出入,那些贼人一旦获悉消息,只当行刺失败,必然还来寻你。你放心,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事成之后,本县以一百两银子为谢,你看如何?”
曹县丞截住了顾子杰的话头,而听曹县丞说完,顾子杰更像吃了黄莲似的咧开了嘴巴,冒充,这样可行么?
不过对于一百两纹银,他如何不动心。
他本想找个营生事儿,没想到营生的生意自动送上门来了,细细一想,虽然有些危险,但自己的命也不知何时终止,若是能在将死之前给莲儿留下遗产……
至于考举人……想到这里,他心一动,额,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秀才,秀才不必给自称小民,也不必下跪的。
之前一害怕,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来自己还是有功名之人,登时暗悔不该给他们下跪,只是他现在最担心不是这个,而自己既然是秀才,那么在这齐镇县应该也有点名气,也难保不会被人认出,若是被人揭穿……
“大人,既然贼人的目的是刺杀罗巡检,那么他们一定认得罗巡检史的模样,小民虽与罗巡检年岁相差不大,长相却不相同,想要冒充他,只怕马上就漏馅儿。”
“此言差矣。罗巡检是官,纵然得罪了人,对方也应该是官场或士林中人,而这种人是不会出手杀人的。所以凶手十有**是被人用银钱收买而来。这样的话,受其收买的凶手只能蹑着罗巡检的车队而来,并不熟悉他的相貌,或者只看过一副似是而非的画像。再者,即便凶手们认识罗巡检又如何呢?他们总要来一探究竟的,只要他们来了,我们就有机会。”
曹县丞说的有模有样,顾子杰却愣怔了。
一百两纹银足以让李莲儿一个人小半辈子不愁吃穿了,这样的诱惑力的确没必要犹豫。
只是顾子杰有些不相信这些官,古代官场没那么简单,若是到时候好处没捞到,反而被这些老油条反咬一口,那才真真是冤枉。
念及此处,顾子杰更加不安起来。
然而此时再一看这二位老大人一副奸商的样子,顾子杰心下又不免胡思乱想,若是能在这县城里做个小生意,依着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经历,也能养活李莲儿,若冒这等凶险,自己被他们算计倒也罢了,反正破罐子破摔,自己能活多久还是未知数,怕就怕连累了李莲儿。
就在顾子杰凝思的同时,曹县丞面上也有了些担忧,终于忍不住道:“听说咱们齐镇县里有个年轻的秀才,他也姓顾,该不会是你吧?”
顾子杰闻言一怔,继而忙笑道:“是!之前被吓的忘了,学生见过两位大人。”
齐镇县里的这些官员多数都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别的地方调遣过来的,孙知县虽是个粗人,但也不是傻子,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只能找人的顶替,而之前听闻此人叫顾子杰,他已经开始不安了,是的,一个秀才再怎么无用也会有些声名的,若到时候一旦泄露消息,他们一样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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