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随着第一军团骑士团的几次冲击,对方眼看伤亡扩大,立刻就开始了撤退。
这个时候。达尔尼还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为了避免误入对方圈套,他迅速要求游走在战场周边的斥候,向索兰军的纵深深处打探。
在损失了至少十个最好的猎鹰之后,达尔尼得到了他想听到的消息。
索兰后军异动!
这一下。达尔尼再无怀疑。他知道,卢利安军团要跑!
因为索兰第五军团渡过希莱河,转向帕丁,因此,阿道夫汇合第五军团与己方会战的战略企图,变成了卢利安军团的独角戏。
作为卢利安目前遏制斐烈帝国进攻的唯一主力,阿道夫自然不愿意为了美丁这样的小城将他的老本都砸在这里。因此,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
可是自古以来。在交战的时候撤退,都是兵家大忌。
在双方接触之前的撤退,还能避免大量伤亡。双方接触并且交战之后——尤其是双方距离如此接近的情况下。想要在斐烈军的眼皮子底下撤退,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一旦遭遇追击,立刻就可能演变成一场惨败。
很显然,对方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之所以出动部队主动发动进攻,就是想造成一个假象,让自己死守营寨,错失追击的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恰好得到了第五军团动向的情报,对方差点就得逞了。不过,既然知道了真相,达尔尼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果然,随着斐烈军的全线反攻,害怕陷入泥沼的巴伐利亚骑士团和幕尼城卫队,就以远比他们来时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然而,达尔尼没想到,为了掩护主力,卢利安大公竟然投入了乌合军。企图来一招壮士断腕!
不得不说,索兰人的算盘打得很响。战斗初期,乌合军也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
不过,乌合军毕竟是乌合军。一群散兵游勇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斐烈帝国排名第十三位的银勋第三军团的对手。随着战斗的进程,很快,对方配合不默契,阵容不严整,纪律不严明,战术执行程度低下的缺陷就暴露了出来。
这些缺陷,几乎是所有乌合军的通病。
此刻,战局正渐渐像斐烈军倾斜。
猛冲猛打的乌合军在锐气受挫之后,已经被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战团,各自为战。而斐烈军的调动却如臂使指,灵动自如。
不少乌合军士兵试图突围。可是,在斐烈军的阵型变动下,无论他们往哪里走,都会有人将他们阻挡住,逼迫住他们,驱赶着他们,最终在拖得他们精疲力竭之后,将他们歼灭。
前方战团火热,而后方的大地,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达尔尼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抬起头,向对面山头的索兰帅旗下看去。他的眼中没有法诺,甚至没有阿道夫大公。只有墨蓝色独角兽上那窈窕的身影。
达尔尼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他看来,索菲娅,或许是自己数十年来,遇见的最头疼的对手了。论军事智慧,论指挥能力和领导能力,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都展现出了天才的一面。
他难以相信,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竟然能把巴伐利亚骑士团这样一支非军事编制的骑士团训练成现在这般的强军。
这样的对手。的确值得敬重。
不过可惜,这一次,她被她卑鄙的友军害了。
不用问,达尔尼也知道,动用乌合军的计划是索菲娅提出来的。至少就他所知的卢利安这帮贵族中,有这样头脑的,别无他人。如果她有时间训练一下乌合军的话,或许计划就能够达成。至少,不会被自己如此快的达成突破。
“准备出击!”达尔尼别过头,对身旁的下令道。
“将军。对方的骑士团还没有投入。我们现在。。。。。。。”
“骑士团?”达尔尼淡淡地一笑:“放心吧,他们的骑士团不会投入的。巴伐利亚骑士团,是卢利安军团中精锐的精锐。他们之所以现在还在这里,是因为巴伐利亚骑士团每个人都配三马。从移动力来看,远远超过我们任何一支军队。”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跑?”
“如果乌合军现在是胜势的话,我敢肯定,索菲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她的骑士团投入作战,给我们致命一击。不过现在。。。。。”
达尔尼由衷地为索菲娅感到遗憾和惋惜。
他拉下了面罩。拔出长剑,脚下马刺猛地一踢马腹。
“全军出击!”
。。。。。。。。。。。。。。。。
。。。。。。。。。。。。。。。。
“该死!”
帅旗下,法诺面色铁青。
刚刚他下达的几条命令,全都被下方各自为战的乌合军忽略了。
即便乌合军中的军官全部来自于前营。并且都是最好的战术执行者。可是,散漫而无组织纪律的佣兵们却根本无法有效的执行。
“这帮家伙根本就不听指挥。我们的令旗对他们的作用,还不如对斐烈人的作用大,只要令旗一动,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斐烈人。”
“这是乌合军的通病。”火焰面具下,索菲娅的声音清冷入山头的夜风,“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乌合军早就横扫天下了。“
“我们应该更早一点加强对他们的训练。”旁边的一位贵族道。
“没用。如果他们愿意接受训练和管束。他们早就加入正规军了。”索菲娅淡淡地道:“如果他们不想加入,只愿意在军中呆上一个或两个周期,我们训练了也没用。等时间一到。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对他们来说,自由自在才最重要。”
所有人都沉默着。索菲娅向前看去。父亲阿道夫,背负着手立于山坡,宛若一尊雕塑。
大风起,绘有索兰帝国和卢利安纹章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现在怎么办?”法诺问道:“看情形,乌合军已经顶不了多长时间了。”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一声怒吼。
“杀!”
一名满是血污乌合军士兵,在七八名斐烈士兵的围攻中狂吼着,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可是,四周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他的同伴早已经倒下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人群中坚持着,就像一只被鬣狗围住的羚牛,徒劳地试图用自己的尖角做最后的挣扎。
噗,一名偷袭的斐烈士兵,将剑捅进了这位佣兵的后背。
佣兵爆发出一声狂吼,反手一剑向那士兵砍去,可是,他的长剑却却被飞快躲开的斐烈士兵闪开,舞了个空。
而趁着这个机会,四周的斐烈士兵一拥而上,四五把剑,同时捅进了他的身体。
佣兵呆呆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身上的剑,仰头看向山坡帅旗,瞪着眼睛,轰然倒地。
法诺低下了头,阿道夫紧紧咬着牙。旁边的贵族和将军们,都不忍的扭开了头。
“我再看看吧。”索菲娅目光冰冷的看着山下,如同冰山一般,丝毫也不见任何情绪波动,“你们应该离开了。”
阿道夫大公霍然转身。
“我走!你也走!”
“时间还没到,”索菲娅没有看阿道夫的眼睛,她低头轻轻拍了拍坐下的独角兽,“暮色的速度很快,斐烈人追不上我,也追不上任何一个巴伐利亚骑士团的骑士。”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阿道夫大公儒雅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你知道你不走,他们就会带着希望在下面战斗下去!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里全军覆没,还是想期盼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主力还没有撤远,”索菲娅冷冷地道,“我不能冒险。如果有奇迹的话,我会看见,并且抓住它。只要它来。”
“这会是我一生的耻辱。”阿道夫看着索菲娅的眼睛,缓缓道。
“也是我的。”索菲娅目光清冷。
父女两人,静静的凝视着彼此。
山下的刀光剑影和熊熊烈火,将他们的身影镌刻在这一天的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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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话语权,血路()
从乌合军紧急集合到现在,罗伊其实一直在思考着那个让他感到不祥的疑问。
如果说出去的话,恐怕谁都不敢相信这小子竟然一边战斗一边还心不在焉的去想一个绝不该是小小的乌合军士兵应该思考的问题。
知道的人会发笑,会用很多种方法让他清醒过来,会拽住他的衣领把唾沫喷在他的脸上告诉他战争不是儿戏,任何一点疏忽都会送掉他的小命!
罗伊不是傻子,他比谁都明白这些道理。
一年前的波拉贝尔,已经给他上了一堂远比在场的所有佣兵的经历都更加深刻的人生课。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才想用力看清那些隐藏在夜色背后的人心和眼睛。
为什么把乌合军投入到原本应该是主力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直到现在,两翼的巴伐利亚骑士团都还按兵不动?
还有,其他的部队现在在哪里,他们要到哪里去,这场忽然爆发的战斗真的是斐烈前锋主动向卢利安军团发动的突袭?
种种疑问,在脑海中交织着,就像不同的食材和调料被丢进了装满水的锅里。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帅旗下那窈窕的身影上,一个推论,就如同烧开的汤沸腾起来,将一切融合到一起。
“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胜利。”
那是小时候,那位收了威廉不少学费的百夫长在他的后院,对罗伊说的一句包含着一个在底层打滚的军人人生数十年经验和领悟的废话。
“就像打牌,你不可能永远都比别人大。有时候,你必须要出掉一些牌让对方吃掉,你才能最终获胜。”
百夫长在穿透树荫的破碎阳光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一张牌,被人家抽出来打出去。反反复复打了一辈子。如果你未来要加入军队的话,你也是一张牌。”
“我才不要当牌。”黑发小男孩嘟囔道。
“军队中,每一个人都是牌。”百夫长笑道:“有小牌,也有大牌。别以为只有你才是牌。那些贵族和骑士老爷,也都是牌。”
“我讨厌被人操控。”罗伊从嘟囔变成了抱怨。
“我也讨厌,”百夫长哈哈大笑,冲他眨了眨眼睛,“虽然我不能教你怎么才能不当一张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才能避免被人随便打出去牺牲。”
罗伊来了兴趣:“要怎么做?”
“告诉打牌的人,你很重要。”百夫长认真地道,“让他看见你帮他赢得胜利的可能。”
“这算什么狗屁答案。”罗伊很直率。虽然当时他还不满十岁,可他依旧明白一个小兵跑去跟统帅说“老子很重要”这样的话的下场是什么。
百夫长狠狠在男孩脑门上敲了一下:“笨蛋。把自己变得重要的方法有很多,创造战机,展示实力,或者。。。。。。”
“或者什么?”男孩瞪大眼睛看着百夫长拿出一副牌来,把平常那些他每次打牌都不愿意拿到的最小的几张牌组合在一起。
在属于他的小院中,百夫长一边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一边用百战余生换来的时光,教导小男孩属于老兵的生存哲学。
“组合在一起,你就变得重要了。”
他将一把由小牌组成的大牌压在老王身上,压得死死的。最后用力啐了一口茶叶末。“记住,战争,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多年前的一切,就像一张张清晰的图画一般在脑海中回放,罗伊至今还记得百夫长那捏着牌的粗糙手指,那满是风霜的面孔,细细的鱼尾纹和他依然明亮的眼睛。
回想到第五军团至今没有抵达美丁城的异常,罗伊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一张牌。乌合军的每一个人。也都是牌。为了保住卢利安军团的主力,为了不让斐烈人席卷整个卢利安,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们被打了出去。
打牌的人,就在那山坡上。
如果不能击败斐烈人的前锋,那么,乌合军就只能被牺牲掉。巴伐利亚骑士团不会出动,至少在他们看见获胜的希望之前不会。
是生是死,是胜是负,只能靠自己掌握命运。
从得到这个答案开始,罗伊就疯狂地释放着自己的感知,同时开启了亡灵之眼观察整个战场。
虽然这并不能让他掌控一切,但比起混乱战团中的其他人来说,他对战局的了解却清晰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当老熊下令向东北方向突围的时候,他立刻提出了反对。
他知道,那边早已经是斐烈人的地盘。而且,外围还有不少骑兵正在向那个方向迂回。一过去就会迎面撞上。
那是一条死路!
。。。。。。。。。。。
。。。。。。。。。。。
随着罗伊的吼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之后,整个小队一下炸了锅,纷纷厉声呵斥。
“放肆!”
“他妈的,这小子疯了吗,他以为他是谁?”
“太混账了!”
佣兵虽然没有贵贱之分,却有着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最讲究以实力和资历区分尊卑。
只有最强者或大家公选的领导者才能在团队中有决定权,这一条是佣兵的铁律。也是这些常年行走于危险之中的汉子们,能够保证自己顺利完成任务而不是因为某个菜鸟的错误送命的基础。
没有人敢挑战这条规则。
在普通的佣兵小队中,用这种口气反驳领导者的决定已经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更何况是在比普通小队规矩更加严格的乌合军中,在这生死存亡的战场上!
喝骂声中,一名刚刚退回阵型中的高加索佣兵猛的冲上去,壮硕的胸膛几乎顶着罗伊的鼻子。他低着头,居高临下的怒斥道:“白痴,闭嘴!再他妈乱叫,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小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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