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往事虽如烟,岁月亦如痕,即便过得再久,有些东西依旧忘却不了吧。
如今再回到这,林若雲心绪平和了许多,回忆不过是对过往人事的追忆罢了。曾经坍塌的密室,早已被青草藤蔓覆盖,而那倒了一半的屋子更是不剩几块砖瓦,只有角落的一小块地方还坚强的支撑着。
林若雲在此处站了许久,仿佛看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在这里玩耍修炼,每日采药看方,治过折翼的小鸟,包扎过受伤的兔子,带生病的狐回家,喂养失去母亲的小猴长大
她好像做过好多好多诸如此类的事情,洛安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仿佛她的家人,在这的开心,无忧,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终止。
没有永远的笑容,亦如没有永远的眼泪。
直到傍晚,林若雲才下山,回到医馆时已经天黑。福生和文慧还留在医馆没有离开,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妇人,不停的擦着眼泪。福生见她回来了,便对妇人说道:“你等的人回来了。”
那妇人一听,急忙站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林若雲,突然哭着跪倒在地:“大夫,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林若雲赶紧把她扶起:“你哪里不舒服,慢慢的说。”
妇人擦了擦哭红的眼睛,委屈的诉道:“我娘家在云州,因家里穷苦,十三岁时就卖给了安山城一个做小生意的,姓季的人家做媳妇儿,那时他家儿子才五岁。嫁过来以后,婆家倒是待我不错,丈夫十七岁,我们就圆了房,可”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之后的十年里,我生了四个女儿公婆说我再生不出儿子,就要把我休了!我二十几年没回过娘家了,如今被休,还不如叫我去死!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只想给他生个儿子!”
林若雲一脸为难。虽然觉得她可怜,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婉转的劝道:“你的遭遇固然惹人怜悯,可生男生女乃天意,岂是人力可掌握!倘若我真有办法叫人只生男孩儿,恐怕我这医馆便会终日门庭若市了,再说这也真的是不可能的事啊。”
“那怎么办?等着被婆家赶出门吗?”妇人又低声抽泣起来。
林若雲笑了笑:“这种事,就算神仙也无能为力。你也不必如此悲伤,或许下一次就会生儿子了呢。”
“我已经三年多没有怀孕了,公婆都说我不能生了,现在连丈夫都相信我不能生了,一两个月不愿与我亲近。”妇人越说哭的越凶。
这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男人,看着不到三十,一进门就拉住妇人,又气又急:“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跟我回去!”
妇人却死活不跟他走,哭哭泣泣的说回去也会被休弃,不管男人怎么说,她就是不肯走,越哭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止不住眼泪。
林若雲冷眼打量着男人,却越瞧越奇怪,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就是她丈夫?”
“是啊!”男人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抓着妇人的双手硬是给拽了起来,骂道:“别在这丢人了,孩子都没人管,娘又要骂人了!”
“等等!”林若雲突然出言制止,依旧上下打量着男人,直看得他都有些发毛了,而妇人也慢慢止住了哭声,疑惑的往丈夫身上瞧。
“你,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男人急了起来。
林若雲笑着说道:“你满面红光,看似精神饱满,却实则身体羸弱,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发现,时常感到力不从心,且虚汗不止?”
男人脸色立刻大变,抓着妻子的手也松了,尴尬的点了点头。
“从何时开始的?”林若雲追问道。
男人声音一下子柔缓了:“一年多以前。”
“是否有过什么事?”
男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林若雲依旧笑了笑,又问道:“说说看是何事,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医治,也免得你妻子心里存了误会。”
妇人急忙转脸看着丈夫,他病了?怎么都没发现?男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想是纠结到底要不要说?最终他还是下了狠心:“一年多以前,我去温化县进货,回来的路上误了时辰,没能进城,就在暮城外休息了一晚,就几箱子小玩意,放在车里,根本没人看见。可睡到后半夜,我就觉得身上酥酥麻麻的难受,起来一看眼前晃过去几个人影,那不是做梦,是真的人影!然后我就晕了,天亮才醒,我以为是劫财的土匪,可几箱子东西和银票银两都在,就少了样腰饰,我没在意就直接回家了。哪知道从这以后”男人看了一眼妻子,才说道:“也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累,浑身冒虚汗。爹娘天天追着要抱孙子,我也不敢跟他们说,就连孩子她娘,我也是能躲就躲。”
妇人这才知道丈夫不愿与自己亲近的原因了,并非嫌弃,而是身体不适。这一刻,她真是怨恨自己,拉着丈夫,哭道:“这都是我不好,天天守着你,竟没看出你生病了,还当你嫌弃我”
男人拉着妻子的手,在她耳边宽慰了几句。林若雲却仍是疑心重重,这男人身体有些怪异,并不是寻常的疾病。他那晚看到的人影恐怕不是一般的劫匪,这里一定有蹊跷!
“你说那晚丢了一样腰饰,你可还记得那腰饰是何样子?”林若雲又再度追问。
男人疑惑的看了看她,心想这大夫不继续询问病情,怎么又对腰饰感兴趣了?但他还是照实回答了:“是条兽皮做的,四指宽,上面嵌着好几种颜色的宝石,什么形状的都有,我看着怪稀奇的就买回来了。谁知道还没焐热呢?就又没了!”
宝石?不同形状的?
“是不是有一颗绿色的?”林若雲急忙问。
男人想了下,回道:“有,有两颗!一颗是墨绿的,圆的,还有一颗像个水滴,颜色就浅多了,而且那颗宝石最漂亮!幽幽的绿,尤其是夜里看,那光简直迷死人!”
幽绿,水滴林若雲顿时心里有了数,若真是幽灵石就好解释为什么会有几个人影冒出来,为什么只拿了这条腰饰!
看来八成是暗黑龙王殿的人,现下也只有魍魉老鬼和她在四处寻找幽灵石的下落。
“大夫,给我丈夫治治病吧。”妇人见她不在询问,心里急的开口央求道。
林若雲回过神来,才想起眼下还有治病这件要紧事,便请男人坐下,号了号脉,又不禁皱起了眉,这让夫妇俩顿时紧张起来。
“大夫,怎么样?”妇人焦急万分。
林若雲惋惜的回道:“是中毒,此毒甚是厉害,不伤性命,却能使人无精打采,身体疲乏,看着精神饱满,实则有力用不出。”
“毒!?”夫妇俩吓呆了。
林若雲无奈的叹道:“恕我无能,这个毒解不了。当年你看到的那几个人影也绝非寻常之辈,毒下得巧妙,不易察觉,且毒性非常奇特又顽固,即便当时发现,救治也需运气。”
“那我”男人丧气的捶了下胸口:“爹娘知道,定伤心死!”
柳逸阳忙宽慰道:“伤心在所难免,好在你活着。”
“可,可他们还要抱孙子呢。”男人狼狈的垂下头。
林若雲笑了笑:“女儿也是你的骨肉,你爹娘都已年迈,家里和你的身体都要你妻子来照顾。一家子能和乐安康,不比儿子更好?”
男人思量了片刻,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走,回家,我和爹娘说。”
夫妇俩就这么走了,林若雲却满心沉重,又是在温化县出现,怎么妙妙没有发觉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念所依()
三日后,天还黑着,文慧突然腹痛难当,福生急忙起身烧水,初为人父的他,虽也是行医多年的大夫,然此时已慌乱了手脚。
林若雲闻讯赶来,文慧已疼得湿汗淋漓,验看之后方知大半为紧张所致。林若雲一边让福生去准备生产的物品,一边安抚文慧,过了会儿,倒还真起了些作用,似乎疼痛也能忍住了。
“没事没事,你这样只会白白的消耗力气,待会儿真要生时,反而使不上力了。”林若雲帮她擦去汗水,喂她吃了几口东西。
虽说这是第一胎,她难免慌张,动静大却未必有事,从脉象上看也没有任何问题,先前都是慌了神之故。气得林若雲把福生好一番数落,怎么说也是个大夫,还曾跟着柳逸阳出门行医过多次,已算见多识广,这会儿却先一个稳不住了。
福生被骂也甘愿,谁让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呢?若此时都能镇静自若,那才奇了怪!
天渐渐亮了,文慧腹痛加剧,感觉孩子比她还着急,迫切的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好在她身体养得不错,也没有一味贪吃躲懒,只半个时辰便顺利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福生开心得都快流泪了,对他而言,没有比母女平安更好的消息!
休息了几个时辰,文慧的体力也恢复了些,夫妻俩抱着孩子越看越舍不得放下。林若雲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幕,忍不住发笑:“你们两个也做了人家的爹娘了,这回可是欢喜无比了。来看看,这是我给孩子绣的肚兜,还有两件小衣服,可还喜欢?”
福生抱着孩子,文慧赶紧接了过来,小衣服着实可爱,绣工也好。
“多谢姑娘,孩子能穿上您给缝制的衣服,是她的福气!”
“这是应该的。”林若雲笑了笑,从福生手里接过了孩子,胖乎乎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真是惹人爱:“可取好名字了?”
夫妻俩相视而笑,说道:“我们刚才还商量着,想让您来给孩子取名字,这不是还没来及跟您说呢。”
“我取?”林若雲看他们说的认真,便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两句:“静女其姝,静女其娈(luan)叫姝娈可好?”
“姝娈”夫妻俩轻声重复了一遍,连声道:“好,就叫姝娈!”
小小医馆,也因这个初生的小婴儿,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而在骷谷萧庄中,闫冬依旧进行着不甘愿的修炼,三大长老每日盯得紧,习惯了自在生活的他,欲哭无泪。好容易可以休息下,清风明月又要问东问西,讲解开导个没完没了,突然好希望林若雲能回来!
夜深人静时,闫冬偷偷溜出房间,来到入谷时经过的那道厚重石门前,上下摸索着机关,想着如何才能打开,又不被人发觉
“你在做什么?”
闫冬吓得坐在了地上,回头一看是柳逸阳,才抚了抚胸口:“反正我也睡不着,就随便走走,随便看看。”
柳逸阳面无悦色,看了他半响,又转身往回走。闫冬不知这是何意,却也知道不可能再从这扇门出去了,只好跟着他回到了萧庄。
“喂,你真不想要天之灵气了?”
柳逸阳停下脚步,轻声道:“由不得我。”
“若是由得呢?”闫冬摊了摊手,说道:“我看你也睡不着,不如咱们随便聊聊,不必一板一眼,全当闲聊。”
柳逸阳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若是由得,我自然想要!”
“也是,你修为高深,再得天之灵气益助,试问天下还有谁能与你匹敌!”闫冬哈哈一笑:“这样的好事哪里适合我,他们把我看得太高了,我是知道自己的,再怎么修炼也不及你一分,莫说救世,恐怕面对魔界的那一刻,我已灰飞烟灭。”
柳逸阳本想劝他,可此时却无法开口,他说的确也属实。尽管尚有七年可磨练,又怎能保证他在这短暂的岁月中,完全的掌控天之灵气呢?更何况,这只是个开始,而这个开始已属困难。
“你怕不怕死?”闫冬又问道。
柳逸阳轻轻回道:“不知,或许分情况吧。”
“呵呵”闫冬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吗?失去灵气,不可能没有任何改变,你也活了这么久了,可你与我不同,我只是个普通人,仅这张脸常年不变,就被人当作怪物一样避之不及。唉!你不要以为我是怕死才溜走,我是担心空有天之灵气却什么都做不了,到时候连累所有人陪葬,也是于心不忍啊。”
柳逸阳面色未改,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所言不虚,突然接受这匪夷所思之事本就不易,想想当初的林若雲不也是如此,厌恶、憎恨、排斥!若非一次一次的危机,矛头都指向地之灵气,她也不会强打精神,逼着自己接受一切。
“你,不妨想想她!”柳逸阳转身望着那座殷红的高塔,平心静气的说:“你与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你觉得自己被排斥在众生之外,那么她也是。不过,你可以这样想,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再不会孤独,也不再寂寥,此生还有何求索?”
闫冬静静的看着,听着,忽然问:“这些年,你可曾孤独,可曾寂寥?”
“我无时无刻不觉得孤独寂寥,亦无时无刻不觉得满足!”柳逸阳心中百味杂陈,心绪却从没有过的平静。
闫冬似乎觉得很好笑,便笑了几声:“你喜欢上她了,是吧?来到这以后,我就发觉了。虽然你们谁都没对我说,但我看得出来。你知道吗?我也曾订过亲,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爹娘一共给我订过三门亲,但每次即将迎亲时,她们都无一例外暴病而亡!之后,再无人敢给我提亲,所有的女孩,甚至媒人见到我都绕路而行,那时我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克星!”
柳逸阳稍稍转了下脸,说道:“虽然她不曾订过亲,但在她身边已有许多人离去,哪怕有些因由牵强,她也同样揽在自己身上。”
“我能了解这种感觉,在她的心中,和我有着一样的恨!”
这一晚聊过,闫冬的情绪发生了改变。虽然修炼继续,但每超过两个时辰便顾自去休息,任谁说也不听,可急坏了三大长老。
文慧生产不久,安山城下了第一场雪,夹杂着雨丝稀稀落落,洋洋洒洒。林若雲估摸着时日,也该回去看看了,距三月初三,尚不足四月。安顿好医馆的一切,第二日便回到了骷谷
三大长老见到她,如见救星一般,却又因无法劝导闫冬而心有愧疚。林若雲了解了这段时日所有的事后,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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