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旭双拳张开又合拢,“本宫说的,你没有听到?还不快退下!”
萧宝珠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动不动,忽地一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来,她却没有擦拭,只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慢慢地道:“太子殿下,您到底做了什么?”
夏侯旭脸色一变,视线落到了她的下巴上,猛地转过身去,道:“还不快把萧氏扶了出去!”
萧宝珠急促的喘气,一把推开了过来拉扯的人,利声道:“夏侯旭,你到底做了什么?”
有锦桦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亲自动手,将她拖着往屏风外走。
“慢着!”榻上的景宣帝慢慢坐了起来。
“父皇?”夏侯旭道。
“旭儿,你对她,还真是维护得紧!”景宣帝一挥手,锦桦松开了萧宝珠。
宫婢们弯着腰往屏风后退了去。
夏侯旭声音急促:“父皇,她什么都不知道。”
景宣帝道:“她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他垂下头去,眼眸直盯盯地落到萧宝珠的身上。
萧宝珠的心狂跳着,气血又是一阵翻涌,她忙从袖袋里摸出一颗药塞进嘴里,吃了下去。
夏侯旭上前一步,捏紧了双拳,又缓缓松开。
景宣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夏侯旭,从榻上站了起来,自寻了张椅子坐下,从案几上拿了杯茶来喝,道:“旭儿,这个女人,是留是去,你可得好好儿想个清楚。”
夏侯旭道:“儿臣已经宣布她是儿臣的太子妃了。”
景宣帝闭了闭眼,“好吧,你既是想留着,便留着吧,可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咱们会全盘皆输的,你可别忘了,萧长卿手上,还有一支萧家军!”
他们的话语传进了萧宝珠的耳里,让她全身象是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不敢抬头,只垂头站着,看着地面上金砖上的龙形花纹,头一阵阵的昏。
姑爹呢,她的姑爹呢?
这个人,绝对不是她的姑爹!
这个人那么象夏侯旭,连说话都是一模一样的冰冷,他怎么会是她的姑爹?
她蹲了下去,身子缩成了一团。
第161章 吐血()
前世,在姑爹去世的那两年,她与夏侯鼎新婚,只顾着与他一起甜甜蜜蜜的,见姑爹的时间越来越少,只以为自己新婚,已是妇人,见男性长辈便会避着些,因此,便并没有起疑心。
可前世的事,却还是在发生,唯一不同的,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景宣帝道:“让她退下,好好看守!”
夏侯旭拱了拱手,“是,父皇。”
两名宫婢上前提起了她,将她搀了出去。
直至房门在她面前合拢,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她才醒悟了过来,喉咙里一甜,涌出了大口的鲜血。
她知道,这是她体内的毒又发作了,她再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坐着等那剧痛过去,隔了许久,这才好受了一些。
不知道隔了多久,房门又一下子被打开了,有人被推进了屋子里,那人惊喜地叫,“姑娘,姑娘,你在这里?姑娘,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为何要把咱们关了起来?”
福三哭了起来,“姑娘,您又吐血了?”
萧宝珠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这余毒未清而已。”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三道,“刚刚还好好儿的,太子殿下为何忽然间便翻脸了?”
她拉扯着她的袖子,摇了两摇,见萧宝珠一幅要昏倒的样子,忙松了手,扶住了她,“姑娘,您别吓奴婢,您的药身上可还带得有?”
“还有呢”萧宝珠抑止住了脑子嗡嗡作响的声音,轻声道。
福三道:“那就好,那就好,姑娘,您也别害怕,也许是您说了什么话,得罪了太子殿下,这才让他将您关了起来了,等他气息了,一定会把您放了的,说到底,您是他的太子妃,这满朝的人可都知道的。”
萧宝珠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放了我的。”
他怎么会放了她?
他谋划了那么久了,这谋划成功这一切。
萧宝珠胸口一阵剧痛,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怎么那么傻,重活了一世,依旧被人蒙于鼓里?
可到了现在,她只是知道姑爹被人换了,换成了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她依旧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人,与姑爹不同,他对夏侯旭是真心的疼爱,姑爹做事不依常理,全凭喜好,而这个人,却象是和夏侯旭在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既使她才和他相处了那么一小会儿,她也知道,他与夏侯旭才是真正的父子。
难怪前世,姑爹忽然之间就喜欢太子了,也不再宠着皇贵妃,不再宠着夏侯鼎,任凭他们两夫妇怎么的努力,最终却还是离那皇位越来越远。
她忽地哈哈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原来,前世,她与夏侯鼎陡劳地挣夺皇位,而这一世,却是在明白真相的情况下依旧陡劳地在挣扎。
她想起了爹爹,想起他参与了逼杀夏侯旭,爹爹与姑爹联手,爹爹一定知道真相!
她想起了在那阁楼之中听到的一切,那些只言片语在她脑子里来回地转。
她忽然间觉得全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这位景宣帝怎么会放过萧家?
夏侯旭又怎么会放过萧家?
她缓缓地坐了下去。
“姑娘,姑娘,你别吓我,姑娘,您身上的毒又发作了?”福三道。
房门呀地一声打开了。
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出去!”
福三膝行向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家姑娘病了,您行行好,放她出去。”
夏侯旭的脸隐在阴影当中,一挥手,锦桦带了两名宫婢进来,将福三拖起,往门口拖了去。
萧宝珠急了,站起身来想要阻止,气血却一阵翻腾,她撑着椅栏站定,“你别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什么都没有说!”
夏侯旭看了她一眼,“是么?”
福三被拖了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被合上了,他走到桌前,慢慢儿捻亮了桌上的油灯,在桌子边缓缓坐下,抬起头来,看着她,“萧氏,今日之事,想必你已经猜出了大半了,本宫却想不到,你也有聪明的时侯。”
萧宝珠定定地看着他,忽地笑了,“太子殿下想必和那南宫渊早是旧识吧?南宫渊与南宫凤此次进京,其目地并不是为了什么和亲,而是为了送一个人进入后宫,将他替代了出来,这样堂而皇之,却又无声无息,任何人都查觉不到,这才是太子殿下高明之处。”
夏侯旭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轻饮了一口,“说下去。”
“太子殿下想必许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姑爹却是在近年才发觉了不妥,他这才指使苏齐,想要杀了您,这才使您提前下手,让姑爹中风了,这个时侯,大燕和亲使团进宫,理所当然的进入皇室后宫,又大摇大摆地把姑爹带出宫去!南宫渊借口让我替他看诊,这满堂的人都看在眼底,我与姑爹是最亲厚的,我既已参与了,有谁还会怀疑其中的不妥?日后纵使有人怀疑,也会想到臣女,就会想,连臣女都没有发现异样,这个景宣帝只是性子略有些变了,却还是那个景宣帝!”
她苍白的脸挂出丝微笑,“想必在你们的眼底,我是那么的傻,正巧被你们这些聪明人利用,不是么?”
萧宝珠想起姑爹还病着,不知道落到什么下场,头便一阵阵地昏。
夏侯旭抬起头来,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手指却在杯沿摩过,“你猜错了,你的姑爹,不是本宫弄得中风的!”他嘴角挂出一丝讥讽来,“他的身子,是被他自己弄得中风了的。”
萧宝珠一点儿都不信他,咳了一声,垂头道:“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追究是谁做的,还有什么意义?臣女只是想知道,您把臣女怎么办呢?”
“您这般的计算周详,却算漏了臣女,想不到臣女还有聪明的时侯,您能把臣女怎么办呢?”萧宝珠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英俊的脸。
夏侯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忽地一笑,那笑容却是寒到了骨子里去,“是啊,本宫能将你怎么办?你可是本宫的太子妃啊!”
第162章 第一百五十九 能怎么办?()
萧宝珠缓缓地滑下了椅子,趴伏于地上,“太子殿下,您让臣女走吧,就让臣女和姑爹一起,消失在这后宫,消失在大周朝,从此之后,大周朝再也没有臣女和姑爹了,我们阻不了您的大业,姑爹不擅长做皇帝,您才是真正适应于做皇帝的人,您定会把大周治理得好好的,比姑爹在时好!”
她吸了一口气,“您就放臣女和姑爹离开吧!”
夏侯旭站起身来,她的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乌黑的头发从她面颊垂落,垂在地面上,象一潭黑到了极点的水,他伸出手去,似要掬起那潭水,却又缩了回去,他捏紧了双拳,指甲把掌心都差点儿划破了。
缓缓地,他松开了掌心,轻声道:“萧宝珠,你就不顾着你们萧家了吗?萧长卿做了什么,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的大哥二哥,还有四弟,什么都不知道呢,可他们就要替萧家陪葬了呢,你都不在乎了吗?”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轻轻地,极冷地,“这些人,你都不在乎,只想着和那个废人离开了?”
那金砖的冰冷透进了她的掌心,让她全身如冰冻住一般,眼泪便一滴滴地流了下来,滴到了那金砖之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滩。
她肩膀缩缩地抽动,语气却平静,“太子殿下,那您,要臣女怎么办呢?”
夏侯旭道:“本宫需要一个太子妃,需要她维护着这大周朝内外的平静,你若是在,萧长卿不敢有异动,萧家也会一如既往,没有人会查觉到朝堂之上的异样,你说,你能走么?”
冷,她的心已经冷到了极点,全身的血液都差点被冻住了。
她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抬起头来看他,看着他冰冷而俊美的脸,“那么,姑爹会怎么样?”
他缓缓转过身去,指甲从掌心松开,“他能怎么样?就如你所说,他只不过是个废人了,南宫渊送来的方子,本宫会让人熬煮了,让他按时服下。”
“臣女还可以去看他么?”萧宝珠仰着脸,冰冷的泪水从面颊滑过。
“可以!”不知道隔了多久,那声音才传了过来。
她身子一软,跌坐于地,向那背影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他大跨步走了出去。
房门打开了,却再也没有合拢,福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扶起了她,“姑娘,太子殿下不生气了?他放了您了?”
她扶着萧宝珠,掌底下一片绵软冰凉,吓得不清,“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萧宝珠扶着她的手,摇头,“没事,只要吃一颗药便好了。”
她拿出了药瓶子,手却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打不开,福三接过那药瓶子,倒出一颗药来,递到了她的掌心,哭了起来,“怎么办才好,只有一颗了。”
萧宝珠把那药和着涌出喉咙的血液吞下,道:“你哭什么?回去再配就是了。”
福三喜道:“太子殿下会放了咱们吧?他不生气了?”
萧宝珠低声道:“他怎么会生气?对无关紧要的人,只需要利用罢了,怎么会生气?”
福三沉默了下来,看着萧宝珠那寂若死灰般的脸,既伤心又心酸,默默地扶起了她,往门口走了去。
锦桦领了两名侍婢向她行礼,“萧姑娘,太子殿下叫奴婢送您回萧府,以后,奴婢们等便随身伺侯萧姑娘了。”
萧宝珠点了点头。
福三气愤地道:“咱们萧府没有人伺侯吗?还用得着你们去?”
萧宝珠瞧了她一眼,她这才收声。
“有劳各位了。”萧宝珠道。
锦桦端着脸道:“萧姑娘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咱们是奴婢,伺侯姑娘,那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
福三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这是奴婢的模样么?”
锦桦道:“我们自是奴婢,是太子殿下派来伺侯未来太子妃的奴婢。”
福三还待再说,萧宝珠道:“行了,走吧。”
福三扶了她的胳膊往前走。
来到长廊外边,夏侯杰从远处走了来,急走两步,来到她的面前,“宝珠,你这便回去了?”
萧宝珠点了点头,她走到了他的左边,道:“表哥,我回去了,姑爹的病不需要我看着了。”
夏侯杰侧过脸,吃力地看着她,“宝珠,我一直没来看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哪里会?以后我会嫁给太子,咱们又是一家人了,会时常见着的。”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便急走两步,道,“表哥,你回去吧,得了空,我会去看你和表姑的。”
夏侯杰停住了脚,垂了眼眸,“好,宝珠。”
萧宝珠笑了笑,往轿子走了去,直坐上轿子,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又觉一阵气血翻腾,喉咙腥甜,满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把那股腥甜压了下去。
轿子抬了起来,她如以往一样的疲惫,脑子却清醒得很,所以,当轿子停了下来时,她便问外边,“福三,怎么了?”
福三声音顿了顿,“没什么,姑娘。”
“恩!”萧宝珠道,“走吧。”
轿子又抬了起来,往前而去。
夏侯杰远远地见到轿子越走越远,叹了一口气,道:“皇兄,你这是何苦?”
夏侯旭一甩袖子便走,夏侯杰上前跟着,侧着脸看他,似要看清他的表情,“皇兄,你瞧瞧你,每日里跟着那轿子,想尽了办法替她疗伤,却又不让她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侯旭冷冷瞧了他一眼,“老二,你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
夏侯杰举起了手,“好了,好了,我不管你的闲事,但宝珠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死心眼儿得很,你又答应了她,让那个人活着”
夏侯旭道:“他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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