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几句话,我居然为他心痛!”
原雪姮猛地抬眸,整张脸,都是不可置信。
我大声笑着捶地:“我他,妈的跟清术有什么区别!他作践由火,我作践你!”
原雪姮无声地走上来,将我扶起。
我甩开他的手,大嚷道:“我都这样说你,你还有脸站在这里?你猪脑子啊!”
原雪姮微笑地抚上我的头发:“只要你开心就好。”
时间在那一瞬间凝固。
一个个片段如魅影般闪过我的脑海……我冷笑着把原雪姮送来的梨花踩在地上,我把紧紧相随的原雪姮狠狠地推倒在地,我将原雪姮用心剥好的核桃毫不留情地扫下去……
然后是原雪姮弯腰咳嗽的样子,似乎快将整个心肺都咳出来。
最后的那个片段,停留在他微笑的模样。长发在空中飞扬,点缀着灼灼的阳光。
他笑着看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一次听闻时我心中的怪异,第二次听闻时我的唾之以鼻,以及今日,在微凉的秋风中,在月色倾人的夜晚,他始终如一的声音如同一场绵延的雨水,搅得我的心如同雨后春泥。
那一瞬间,我几乎分不清,我真正爱上的是纡尊降贵同我把酒言欢的厥殇,亦或是眼前这个在我面前毫无自尊可言的原雪姮。
……》
第八天 混沌
中秋那日之后,原雪姮又不见了踪影。
那日醒来时头因为宿醉的缘故裂开般疼,起来时跌跌撞撞碰翻几张椅子,手撑着桌子时却摸到一页素白的信。字迹清逸,力透纸背。几张纸上满满的都是字。
我看完信刚把信放入怀中,由火推门进来,冲我抱怨昨晚他们为了找我多么头痛多么着急多么惶然。还道亘儿急得哭个不停,他还特地提到清术也很合力帮忙。
对于由火的“私心”,我不过一笑置之。要是我突然离开,清术最不会做的一件事,就是找我。我对他而言,已不仅仅是眼中钉那么简单。
我是他的情敌,虽然是假想的,但情敌这两个字对于清术这种傲慢之人的含义往往比仇恨与怨愤更深刻,更令人发狂而丧失最本质的理性。
我见由火骂得差不多了,漫不经心问厥殇呢?问的时候,我避开由火的目光,手指抵在桌面上不可抑制地颤抖。只有我自己知道昨夜之后,我对厥殇的感情已不复如初。
心中的波涛暗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由火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叫道:“他当时急得差点把整个巷子翻过来,后来我们分头找你。我和除雷抱着亘儿回宫的时候,侍从说厥殇已经背着你回来了。”
“厥殇背着我?”
由火不屑道:“是啊,皇帝背着你,你得意了吧!”
心头微疑:昨日我遇见的不是原雪姮吗?难道因为我对他说的那些话,他终于……选择放弃了?所以,他才找到厥殇把我带回宫吗?
想到这里,心却出奇地平静,如果忽略胸口那股沉重的感觉。
岔开话题,向由火请教了些不解的招式,由火便借故离开。
每月这个时候,清术都会入宫来。由火这个家伙……我望着他火红的背影,露出一抹苦笑。随即又想起原雪姮这个说放弃就放弃的人来,突然觉得还是由火要好些。
就算清术不屑于他,他却依旧坚持着。
厥殇这几日天天找我一同用餐。我也欣然前往。
能和皇帝一起吃饭,不论搁谁头上都是一种荣幸。更何况,这个皇帝恰好是我喜欢的人。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傻到家了。喜欢谁不好居然去喜欢皇帝!男人好女色本就是颠仆不变的真理,更何况是后宫美女如云的帝王。可后来有一次和厥殇聊天,才知道他从来不找妃子侍寝的原因——因为断袖。
那日听到我的问题,厥殇出奇平静地搁下手中的书,随后启口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他。
他重复道:“我是断袖。”
我当时真的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到底是该为自己与他尚有可能而侥幸地快乐,还是为他的直接坦荡而忧心。
突然想到,如果厥殇是断袖,那么他与清术的传言确然不假了吧!那么我呢?此时此刻每夜都与厥殇共眠的我,又算什么?需要清术在外主持大局,所以索性将我这个替代品留在宫中打发时间吗?
这几天脑子乱得一塌糊涂,连胃口也很差。上午练剑的时候淋了几滴雨,下午居然就高烧起来。
御医刚出门,厥殇就垮了进来。衣服上尚沾着雨珠,头发也湿淋淋的,虽然有些落汤鸡的狼狈,却依然不减那王者风范。
这几天我一直问自己,怎么就平白无故喜欢上厥殇了呢?
后来回想起一件事。
有一天下午陪厥殇看书。那时候我还没有那么嚣张,也摸不清厥殇沉默的外表下就是是什么性格,于是也格外乖巧。可那日太阳极好,透过窗棂又说巧不巧洒在我的后背和头顶。于是,我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也没有全睡着,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一些事情,厥殇翻书的声音依旧听得到。
正当我以为自己真的要睡着时,腰部被两只手轻柔地抱住,迷糊间感觉身下一柔软,然后有什么滑滑的东西盖到了我的身上。
那时候,半睡半醒,感官却出奇地敏锐。我总觉得有人凑我很近,连鼻息都喷到了我的脸上。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我曾一度想睁眼,却困得睁不开。然后便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打在木格窗上,在明亮光洁的殿堂地面上留下长宽不一的光格,有灰尘在橘色的光中微微浮腾。
我躺在殿旁的软塌上,身上覆着一层鹅黄的被衾,浑身上下散发着好闻的阳光气味。厥殇从书后抬起头,虽然隔着黑纱,但在那一刹那我却固执地认为他是笑着的。
一个不肯将外表示于人前的皇帝,一个喜欢看书爱喝茶的皇帝,一个不知何故总爱坐在树下静静看我练剑的皇帝,一个会将陪读的我抱到软踏上并细心到为我盖上薄衾的皇帝。或许就是那一刻,隔着明幻的夕阳,我的命运便注定与此人连上了。
厥殇走近时,湿润的面纱贴在脸上,露出两片好看的唇形和高挺的鼻梁,下巴的轮廓消瘦无比。他低下头,我慌忙移开目光,脸上一阵燥热,却分不清是因为高烧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抚上我的额头,黑色的双眸中带着浓浓的忧虑,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相信厥殇也是爱我的。可这个想法马上就被我否认。
他只不过靠得稍微近些我就受不了,如果厥殇真的喜欢我,他与我同床共枕时又如何能克制得住?这种欲,火焚身的感觉,每次厥殇一凑近我就有,所以我也清楚地知道克制这种欲望所需要的忍耐,比任何事物都煎熬。
“今年就别去我的寝宫了,好好睡一会儿。太医说不严重明天就能好。”厥殇帮我掖好背角,转身吩咐侍女去打水。
我被厥殇喂了药后沉沉地睡去。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期间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还有人进门出门之声。等醒来时,看到厥殇黑色的身影在烛影下安静地做着。
我起身想喝茶。厥殇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一般,见我醒来立马递上一杯温茶。他温热的手轻轻地拖住我的后脑,将茶杯递到我的口前。我一口一口心满意足地喝,鼻中传来厥殇身上清新的气味,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不是上午那件。房间角落处有一圈圆形的水渍。
他……在这里沐浴了?
厥殇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将杯子放好后合上书背着烛光问我:“想起来还是继续睡?”
我张开口,声音有点嘶哑:“继续睡会儿。”
厥殇点头,然后在我的注视下褪去外衣,跨过我的身体在床的内侧躺了下去。手臂一如既往地伸来,温柔地将我圈住。
以前他这样做时我只以为这个皇帝太过孤单,可现在……我脸红地挣扎了几下,支支吾吾道:“陛下……我生病……”
他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索性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头不小心敲到他的下巴,等慌乱间摆好身体时我们俩的头发已经散落成一片。黑色的发,在昏黄的烛光下,非不清谁是谁的。
他垂眸,静静地看我,没有一点脾气。
我不敢回视,鼓起勇气道:“陛下龙体要紧,我得了病会过给你的。”
“不要紧。”他动了动身子倒是将我搂得更紧了,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虽然上身贴的很紧,我尽量在下面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天知道现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我会有什么生理反应。
直到午夜也没有睡着。
黑色的房间里安静地只听到厥殇平稳的呼吸声。均匀的呼吸,他应该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里脱出来,他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一口气奔到门外把事情解决掉,回来时已经满头大汗。无奈下只有站在门外让冷风吹了半晌,然后才哆哆嗦嗦地钻入被窝。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头疼的感觉只加不减。
御医疑道:“这病服了我的药一日必愈……柳公子的病情,倒也奇怪,像是好了又犯了。”
我想起昨夜自己在冷风中的“傲然”,只得苦笑。
“那就再服一日药吧。”御医交代下一大推话,才请退离开。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淋雨那日穿的衣服。那套衣服已经被侍女送去洗好了,干干净净地叠在椅子上,就等我起来换上。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然间袭上心头,我在厥殇惊诧的目光中跌跌撞撞走到椅子旁,抓起衣服一个劲地翻。
“找什么?”厥殇扶住我。
“信……”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信?”
“……原雪姮走之前给我的信……”我放下空无一物的衣服,冲到门口拉住一个侍女就喊:“我的衣服是谁洗的?有没有看到一封信?”
侍女见了我焦急的模样吓了几秒,诚惶诚恐道:“公子衣服中的东西都搁到了屋里的案头上。”
我冲回屋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张已然皱巴巴的纸头。
纸上的字被水沾湿,墨水化开,已然无法分辨。
厥殇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此时才开口道:“这封信那么重要?”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也没有。只是突然收到一封信觉得挺珍惜的。”
后来吃了药,却没有昨天睡意袭来就倒头大睡的感觉。
虽然闭着眼,可脑海里却始终迷迷糊糊地想着胡七胡八的事情。厥殇依旧坐在桌旁看书,只是我闭上眼睛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
第九章 作伴
与厥殇的关系不温不火地发展。一同交言,一同进餐,一同安枕。在外人眼中,我们成了名副其实的“知己”,连除雷这个古板的老头见到我与厥殇并肩而立时也会冲我们意味深长的一笑。
可这段时间,我始终摸不清厥殇对我的感情。他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爱,我分不清,也不介意。又或许,他始终把我当做倾心之交而自作多情的,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
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知晓,我对他的感情,在这些看长不长看短也不短的几个月里,已经蔓延到了内心深处。不看,不探,不会发现丝毫痕迹。但往往只消轻轻触碰,那种无法言诉的深情便会汹涌澎湃地涌出我的身体,然后绝情地将我淹没,淹没在无边的彷徨无助中,淹没在无边的绝望里。令我……甚至记不起自己最初的模样。
由火说我又变了,变回了是以前的柳洛城。爱笑,爱沉默,不争。即使不同意,也只是默默地在心中否认一句。抬起头来,依旧一切安好。
说话的时候我们坐在月下对饮。
他拿酒杯的样子没有平日的痞气。月色下,由火的脸上泛着一层银白的光泽,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苦笑隐藏着他这几年来无人倾诉的痛苦。
“我真的有用心对他。”由火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望着月下的树影。
又或者,他望的不是树影,而是某个他永远无法读懂的人。
我冲他谈笑,手中的酒却一杯杯下肚。
由火回过神倒酒的时候才发现酒壶已经见底。
“你一直那么能喝。”由火将酒壶一扔笑着望我,喜悦却不张扬的笑容,“以前我、你还有镜芒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三个经常买来酒,下着烧鹅吃。那时候就觉得你酒量好,我们俩都醉倒了,还是你把我们扛回去的。”
我轻笑一声。对他而言,这是美好而珍贵的往事回忆。可对于我,这些回忆却是那样的遥远。在一片空白中,我无法找到丝毫关于镜芒以及那两年日子的踪影。
或许,失忆前一切的一切仅仅只是别人做的关于我的一个梦。
我也从来没有记起过原雪姮。他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和我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样无怨无悔地对我,又在我开口承认自己喜欢厥殇后心甘情愿地离开。
很多人,不知道是太笨还是太傻。只知道付出,却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可偏偏这些傻瓜又不需要别人为他们心疼,更不需要怜悯。于他们,付出便是快乐,便是收获。即使最后空手而归,依旧满腔欢喜。傻傻地活,傻傻地爱,傻傻地付出。傻傻地以为这就是一切。
这样的人,如原雪姮,如由火。如现在一心一意喜欢着厥殇的我。
“为什么会喜欢?”
“因为他救过我。”由火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目光中泛着淡淡的骄傲,“当时有那么多人,他只能救一个,可他只救了我。”
由火没有把故事说完,我已然猜出了大概。细节末节在整出剧中占不了多大的细分,知不知道不主要。
我只知道,因为清术当年的恩泽,由火无可抑制地爱上了,而由火这个傻瓜,或许一生一世都无法脱身。
泥潭,是会越陷越深的。
那我呢,我又会陷多久?
我兀自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