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周氏在屋里骂人,想来蒋氏几个没迎出来。就是因此被绊住了脚。
“哎,”小七就故意皱起小眉头,唉声叹气地道,“每回来都这样。这情景,真是让人怀念啊。”
张氏听见周氏的骂人声,难免记起一些并不那么美好的事情,脸色就有些发白。而且,虽然她现在是过的扬眉吐气了。但被周氏虐待的久了,每次听见周氏的声音,或者看见周氏的人,她还是会觉得压抑。甚至还有些害怕。
不过,扭回头看见小七这样,张氏顿时一天的阴云都散了,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你这孩子!”张氏嗔了小七一句。
连守信也回头看了一眼小七,他没笑,一张脸上尽是无奈。是无奈他亲娘的这恶劣脾气,还是无奈小儿子如此调皮地揭穿?这可,也只有连守信他自己知道,别人就无从判断了。
小七嘻嘻一笑。快走两步跟上张氏,就扶住了张氏的胳膊。
五郎就笑了笑。
“小马屁精。”连蔓儿笑着轻声道。
小七年纪长了几岁,懂的更多,更加聪明,人却还像小时候一样的贴心,也怪不得连守信和张氏都疼他疼的不得了,如今虽然是让他单独去睡了。每天晚间却一定要过去看他躺进被窝里歇了,这两口子自己才肯歇下。
“…不知道就算了,算咱赶上了。都知道咱们这个时候来,这是骂给咱听那。何苦来的,每次都给这下马威。”张氏这个时候已经是心中大定,也就低声跟连守信抱怨道,“她老人家不嫌累的慌,我都替她累。”
连守信干咳了两声。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无奈和尴尬,没有答话。
“可不是,”连蔓儿也低声跟五郎说道,“哥,你说咱往后要到了这个年纪,能有这个精神头不?”
五郎笑而不语。
连守信就又干咳了两声。
“…起码咱爹和咱都不用担心了。听这骂的中气十足的,就知道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五郎顿了顿,就说道。
连守信这次没有再干咳,不过也没接五郎的话茬。…实在是,他无话可说啊。
许是他们进门的动静终于传到了上房里去,就听得周氏的骂声一顿,不过也只是顿了一顿,紧接着又骂了起来。连蔓儿侧耳细听,就听见了蒋氏的声音。蒋氏的声音比起周氏来,是低了许多,模糊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过用猜的也知道,蒋氏肯定是在劝周氏。
只是,周氏不肯听。
也许蒋氏是明白劝不转周氏了,她很快就和连继祖从上房屋里出来,快步地迎了过来。连芽儿和大妞妞紧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跟前,连继祖和蒋氏都忙给连守信和张氏行礼。
“四叔、四婶,…知道四叔四婶要来,刚要接出去,四叔四婶就进院子了”连继祖和蒋氏一边道歉,说自己礼数不周,一边解释道。
连芽儿和大妞妞也上前行礼。姑侄两个如今都又长高了一些,身上的袄裙也有七八成新,看着像是刚刚换上的,连头发都是刚刚重新梳好的。
而上房里,周氏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的骂声依然还在继续。连守仁没有接出来,连蔓儿想,应该是被周氏骂的不敢动坑了吧。
“…你挤咕啥眼睛,”连蔓儿一家已经走到了上房屋门口,周氏的斥骂就越发清晰起来,“你看不上我,你有能耐你把我挤出去,这家就都是你的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怂种样。你当你现在吃喝不愁的,敞亮大房子住着,你当这都是你的?你过的是我的日子,你知道不”
周氏是如何骂连守仁的,连蔓儿听连叶儿等人不止一次说起过。而这一次,还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现场版本的。
连叶儿等人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周氏骂别的儿子、媳妇们非常狠,到了连守仁这里,也是一点余地、一点脸面都不肯给连守仁留。这是专往痛处骂,当着连守仁的一众儿孙的面,血淋淋地揭连守仁的脸皮。
何等的辣,何等的狠,又是何等的蠢。
只不过,周氏从来不会觉得她这么做是愚蠢的,相反,她一直将此项技能当做她的看门绝技,是她控制、拿捏儿孙们最好的手段之一。
只是,被这种手段每天折磨的人,他们的心里会是怎样那?
连蔓儿就看向连继祖、蒋氏。
连继祖和蒋氏都已经涨红了面皮,各自挪开视线。而连芽儿和大妞妞两个,脸上倒没什么,只不过也都垂下了头。
都知道羞臊,只是两个年纪小的,还不能像连继祖和蒋氏那样深刻的领会周氏的斥骂中的含义。
再看连守信,则是黑着一张脸,眉头紧皱。
“这又是因为啥?”张氏放慢了进屋的脚步,压低声音问蒋氏道。
“也没因为啥,好像…我奶让妞妞她爷把尿盆拿屋里来,妞妞她爹就说刚过晌午,天还大亮着…,我奶就火了,说妞妞她爷不听使唤,一直骂到这个时候。我们咋劝,也劝不住。刚才,我和妞妞她爹都给我奶跪下了,…还是接着骂”蒋氏脸色通红,低声跟张氏解释道。
至于连守仁,还有连继祖、蒋氏还对周氏说了一会连守信一家要来,屋里放了尿盆不好看的话,周氏一样不予理会,还很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伤及连守信、张氏。这个话,蒋氏是一个字都没敢提。
“啊…这才是啥时辰,离黑还早啊。这个时候拿啥尿盆?就今天这样,还是天天这样?”张氏听了,也觉得周氏的做法难以理解,就又问蒋氏道。
“也就…不只是今天,”蒋氏微微低头,眼珠略转,话语不着痕迹地拐了一个弯,“往天也有,家里要是不来人,她说啥就是啥。…我奶原来不这样,就是这半年,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候猛地说一句话,神神鬼鬼的,我们都听不懂。”
“哎呦”张氏就哎呦了一声,心思已经转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方向上面去了。
连继祖在前面紧跟着连守信,还殷勤地替连守信打起了门帘,连守信、张氏、五郎、连蔓儿和小七众人鱼贯走入上房东屋。
东屋里,依旧如同往日那样,收拾的极是干净利落。周氏也一如往常,盘腿在炕上,四平八稳地坐着。
连守仁垂着头,站在炕沿下,被周氏骂的面如土色,一声也不敢吭。
周氏坐在那,手指着连守仁,正骂的唾沫横飞。
“娘”连守信进屋站下,就叫了一声。
周氏似乎这才知道连守信来了,停止了对连守仁的斥骂,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连守信。
“啊…老四来了?”终于不骂了,脸上也努力地做出柔和的神色,而且没用连守信劝说,这在周氏,可算得上是非常给连守信脸面了。
“娘,你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啊!”张氏也上前,跟连守信一起给周氏行礼、问安。
“啊”周氏扫了张氏一眼,慢慢地啊了一声,算做是对张氏行礼和问安的应答。
五郎、连蔓儿和小七随后也上前,给周氏行礼,并让小丫头送上带来的点心盒子。
“坐吧,都坐吧。”
周氏的脸上就活泛了许多,一面从背后她自己的被窝卷上拿了小褥子下来,铺在炕上,指着连蔓儿让她坐,一面连继祖和蒋氏也在地下将家里的几把椅子排开,铺上了软垫子,请连守信、五郎几个坐。
…
先送上一更,稍晚会争取加更,求粉红。
第九百七十章周氏的担心
加更,求粉红。
…
连蔓儿拉着张氏就在炕上坐了,连守信、五郎和小七都在椅子上坐了。
“赶紧的,烧水了没有,快给泡茶。”周氏又吩咐蒋氏和连芽儿道。
如今,周氏不仅不当着张氏和连蔓儿的面前摆脸色了,还能如此张罗招待,不得不说,跟过去相比,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只不过,她还是对张氏不假辞色,有时候还要故意表现出些怠慢来。周氏这样做的意思,大家也都知道。不过是为了表现她比张氏尊贵,高了一头,张氏即便是诰命夫人了,在她跟前,还是得看她脸色。
大家都落了坐,连守仁这个时候也不好在炕前站着了,可他也不敢上外头去,也不敢坐下,就在旁边站着,瘦骨伶仃的,很是尴尬。周氏不发话,他啥都不敢做。
周氏如今,是将连守仁拿捏的死死的,丝毫不逊色于过去拿捏连守信、连守礼。
只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周氏是厉害,不过,如果只是周氏一个人,连守仁并不至于怕她到这个程度。毕竟,跟连守信和连守礼这兄弟两个不一样,连守仁在周氏跟前原本是有脸面,且并不大受周氏辖制的。
但是,周氏并不只是周氏,她还是连守信的娘。在连守仁看来,周氏背后站着连守信这一家子。不管怎样,在他和周氏之间,连守信这一家人支持的都会是周氏。他怕周氏,怕惹恼了周氏致使周氏大闹起立,惊动了连守信一家人。他怕连守信一家以此做借口,要跟他算过去的帐。
这是连守仁之所以这么害怕周氏的深层原因。
连蔓儿一家知道,周氏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她更肆无忌惮地折辱连守仁,以便自己获得巨大的心理满足。
而且,辱骂连守仁,打连守仁的脸,还可以杀鸡给猴看,震慑连继祖和蒋氏。周氏现在,但凡有一些不顺心,就会拿连守仁出气,却很少对连继祖和蒋氏翻脸。
周氏从不当面骂大妞妞。却有时候会骂连芽儿。但是家里吃的穿的,她都会明显地偏向连芽儿一些,贴身照应的事情,也都支使连芽儿给她给坐,出去串门子。也只带连芽儿。
连继祖陪着连守信、五郎和小七,蒋氏带着连芽儿和大妞妞端来热茶,又端了两三样的干果子。
只是连守仁不当不正地站在那,实在是有些不好看。不过,连守信并没说什么。张氏、连蔓儿也就只当做没看见一样。
“你还在那杵着干啥,摆个受气的脸给谁看那,我给你气受了?”许是觉得威风摆够了。骂的舒心了,周氏就发话道,“我是落你翅膀根底下了,你不给我气受。那就是大天了。…一边去,别站在那,柱子似的,害事。”
周氏这是发下圣旨。赦免了连守仁。连守仁这才敢移动脚步,挨挨蹭蹭地到了连守信近前。
“坐吧。”连守信只看了连守仁一眼,又叫连继祖,“继祖,给你爹办个凳子。”
连继祖忙答应了一声,将个凳子搬过去,连守仁这才坐下了,连继祖随之也在下首坐了。
大家谁都不提周氏骂连守仁的事情,只是问了些周氏的起居,又说了两句闲话。
“…娘啊,五郎定媳妇了,腊月就要成亲了。给你老报个喜讯!”连守信就告诉周氏道。
“这可是大喜。”周氏看了一眼连守信,又看了一眼五郎,脸上竟有几分的慈和神色,“眼瞅着,五郎都娶媳妇了。这媳妇好吧?多大了,家里都有啥人啊?”
“各方面都挺不错的,是教五郎的鲁先生给保的媒。”连守信又大略地说了说秦若娟以及秦家的情况。
“是挺好,挺好。”周氏就道,虽然连守信已经尽量简单明了地说了,但是周氏显然对外面的事务并不了解,只是点头说好,别的就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五郎娶了媳妇就好了。”
连守仁、连继祖和蒋氏也都忙向连守信、张氏和五郎道喜。连守仁和连继祖都念过书,跟五郎说起话来,故意说些文话,不过,两人的话都不多,反复也就是那么几句。倒是蒋氏颇为善于应酬,吉祥喜庆的话一套套地,说的张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你们在这添盖房子了,那往后,五郎成了亲,也是在这住呗?”周氏就问连守信道,话是问连守信的,但周氏的目光却看向五郎。
“这是家,哪能不在这住那。那房子,就是给他们兄弟俩娶媳妇盖的。”连守信就笑道。
连守信这么说了,五郎就没说话。
“你说了是算咋地。”周氏又看了看连守信和五郎,两只手在大腿上攥了攥,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周氏这句话连守信没听清,连蔓儿坐在炕上,倒是听清楚了,不过她只是装没听见。
她们一家这次往府城去,一住就是两个月有余,三十里营子这边就有人猜测,说是连守信如今做了官,两个儿子也眼看都要走仕途,自然不乐意再在这乡村住了,往后一家人肯定要在府城安家。
连守信他们这次去府城,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些个话,就传到了周氏的耳朵里。
周氏的性子雷打不动,连老爷子过世,她也照样吃的香睡的下,什么都不耽误。但是听了这个消息,周氏却有些慌了。
据连叶儿的话说,是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着了,整天唉声叹气,还将连守礼几次叫过去,探问消息。周氏问连守礼,知不知道,连守信这次去府城,是不是就在那住下了,再也不回来了。
连守礼这人说话做事都很谨慎,他就说连守信一家应该是还会回来。应该,却并不确定。几次问下来,连守礼都是这个话。又因为连守信在府城住的日子越来越多,周氏的心也就越来越慌。
那一次,再叫了连守礼过去,周氏当着连守礼的面就又是哭又是骂的。
周氏骂连守信丧良心,把她仍在村子里不管了!
也就是那一段时间,周氏暂停了辱骂折磨连守仁,精气神也不像往常,人看着都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之后,就是连守信亲自带着人回三十里营子,安排添盖房子的事。这一回,一听到连守信回来了,周氏立刻就打发了连继祖叫连守信。
一看到连守信,周氏就扑在了连守信的身上,边哭边骂,问连守信咋回来了之类的。周氏那别扭的说话方式,大家都听习惯了,也都能解读出来。
连守信就知道了,周氏非常非常担心他会去府城常住,不再回三十里营子了。连守信当即就告诉周氏,三十里营子这里是他的家,不管他去哪,终归都会回来。
周氏还不放心,又说五郎出息了,往后连守信肯定得随着五郎。五郎出息了,为官作宰,当然不会再住三十里营子了。连守信只得又告诉周氏,这里也是五郎的家,五郎不管去哪,根都在这。他和张氏也不会随了五郎走。
“要不,我这还回来添盖啥房子啊。”
连守信的一番话,再加上实实在在地添盖房子的举动,终于让周氏安了心。
周氏就又恢复了正常的饮食和睡眠,又有了精神头,当然,同时也将责骂连守仁这桩事由又重新给捡起来了。
这件事,连守信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