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道婆没口子的应承。连说不敢。
“我这一张臭嘴,出去了,哪敢提姑娘,不敢腌臜了姑娘。”闫道婆见张氏脸色好转。就又陪笑道,“只是在太太跟前。我跟太太特别投缘,我才说的多一些。”
屋里正说着话,就听见院子里脚步声响,闫道婆侧着耳朵一听,就知道是连蔓儿回来了。
“…过两天我再给太太来请安。太太有啥事,打发个人去吩咐我,我肯定随叫随到。啥事都行”闫道婆就站起身,向张氏告辞。
“行,那你就先去吧。没事闲了,常来走动。…做法的事,你别忘了。”张氏就道。
“忘了自己的性命,也忘不了这件大事。”闫道婆就陪笑道。
连蔓儿从前头回来,正走到院子里,就看见闫道婆笑嘻嘻地从上房屋里出来。闫道婆看见连蔓儿,立刻满脸堆笑,小跑着下了台阶,就侧身站在一边,向连蔓儿行礼。
“怎么不再坐一会了?”连蔓儿就问了一句。
“不坐了,这都坐这么半天了。姑娘有什么吩咐,我再来伺候着。”闫道婆陪笑,小心地道。
连蔓儿就上台阶,进了屋。闫道婆见连蔓儿进了屋里,这才转身往外走。
连蔓儿进了上房,并没直接去张氏的屋里,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丫头们端了水来,连蔓儿略洗了洗手,擦了擦脸,又换了一件衣裳,这才将善喜叫到跟前。
“…声音时高时低的…,什么生子药,还提到了三太太”善喜就将听到的向连蔓儿禀报了一遍。
连蔓儿听了只能暗自叹息,想了想,就走到张氏的屋中来。
“去了这半天,是有啥大事?”张氏见连蔓儿回来了,就问道。
“没啥大事。”连蔓儿在炕上坐下,就将刚才所处置的事情大体跟张氏说了一遍。
“那就好。”张氏听了,也就没有多问。家里的内外的事情,有连守信、五郎和连蔓儿,很少真正需要张氏来操心的。
或许,等秦若娟进了门,和五郎生了孩子,张氏就没心思和精力去想别的了吧,连蔓儿心里暗自想到。
“娘,昨天你绣的那个荷包那?”连蔓儿就向张氏道。
“我收起来了,干啥?”张氏就问。
“我看那荷包跟我这件袄挺配的”连蔓儿就道。
“你要啊,那我找给你。”张氏听见连蔓儿这么说,立刻就道,一边就起身,去找荷包。
连蔓儿也跟着起身,张氏拿了一个匣子打开找连蔓儿所说的那个荷包,连蔓儿随手就将后面一个匣子拿了起来。
那是张氏装私房钱的匣子,连蔓儿和小七都知道。
对于自己的私房钱,张氏本来是不瞒着几个孩子,尤其是连蔓儿和小七的。至于五郎,五郎根本就不会留意这个。不过,连蔓儿和小七也不怎么在意张氏的私房。两个孩子要刮钱,也是去刮连守信,从来不会向张氏伸手。
不过,因为刚从私房钱里拿了两吊钱给了闫道婆,张氏微微有些心虚,想要阻止连蔓儿看她的私房,可话又不好开口。
连蔓儿就将张氏的钱匣子打开了。张氏在银钱上本就散漫,又因为备着小闺女和小儿子什么时候用钱想从她这里拿,就没将匣子上锁。连蔓儿自然是一打就开了。
连蔓儿就往张氏的钱匣子里瞅了一眼。
“娘,你这钱咋少了那?”连蔓儿就问张氏道。
张氏知道连蔓儿精明,事情瞒不过她,不过还是有些期期艾艾地,没立刻就说。
“又给了闫道婆吧。”连蔓儿就叹气道。
娘儿两个重新坐回炕上,张氏这才将拿钱给闫道婆做法灯会的事情告诉了连蔓儿。
“…为的是你三伯娘。”张氏对连蔓儿说道。
张氏这话倒也不是谎话,她确实挺替赵氏操心的。
“娘,我三伯娘的事,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连蔓儿就劝张氏道,“什么时候,请三伯娘上府城来,请府城最好的郎中,好好给她看看。再不行,还有沈府里,那是在太医院待过的太医,咱们托个人情,也能请了来。还有石太医,他总有回府里来的时候,咱们再想法子,能请了他来,就更好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连蔓儿对赵氏产子,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赵氏和连守礼成亲后,是一直没有动静,几年才怀了连叶儿。生连叶儿的时候,赵氏还有下血的症候,险些没了性命。之后,坐月子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良好的调养。再之后,一直到现在,赵氏就再也没怀上过。
这两年,赵氏也不是没有看郎中,吃汤药。可是一剂剂的汤药下去,赵氏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郎中们给赵氏诊脉,虽没说她无法孕育,却也都一致地诊断,赵氏先天不足,后天失于调养,是比较难怀上孩子的。
就算是怀上,以赵氏的体质,要想平安生下来,也是艰难。而且,赵氏的年纪也一天天的大了,会越来越危险。
赵氏和连守礼已经有了连叶儿,虽是个姑娘家,可毕竟是两人的骨血,而且连叶儿又是个要强、孝顺的。与其让赵氏冒着生命危险怀孕产子,还不如两口子守着连叶儿,往后给连叶儿招赘,也是美满的一户人家。
这个年代,虽说是子嗣重要。但只有独女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人家也照样过日子。不往远里说,就说三郎入赘的王家,那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而且,就算再退一步说,不能再生儿子,连守礼也不会休了赵氏的。没有了这层担心,赵氏就更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好好的看郎中,好好的吃药,不比胡乱吃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强?别再治不了病,再把身子给吃坏了。”连蔓儿最后又道。
“你说的那些,我也赞成。我也想让你三伯娘来府城一趟,找人给她好好看看。”张氏就道,“不过吧,别的药吃吃那也没啥。蔓儿,这神佛显灵的事,可不能不信。这不现成就有吃好的例子吗?”
“那么多求神拜佛的,那人家都是傻子?退一万步说,就算吃不好,那肯定也吃不坏。就是多抛费俩儿钱的事。可它万一就灵了那,那不比啥都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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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四章说服
听了张氏的话,连蔓儿不由得半晌无语。
张氏的话,可以是代表了这个年代许多人的想法。他们相信神灵,相信这些仙丹仙药、祈福做法。但是,这些东西也并不是每次都灵验的,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这些人也都看在眼里。他们都认为,神灵一定存在,真正的仙丹仙药一定有效,但是,却有以神灵的名义,事却是半吊子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像闫道婆这样的人,最多也就是平庸,花言巧语地骗些银钱,她们提供的丹药,就算不能治病,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害处。毕竟,吃了没效果,那些人还有许多话可以推脱,但如果吃了,却出了事,那些人是要担干系的。
香灰、面粉,加上一些吃不好人,也吃不死人的平常药材或者香料,大约就是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的真实面目了。
很多人花这份钱,也就是买一份心安。
所以张氏才会这样的话。这种事,白了,就是自欺欺人。在连蔓儿看来,那些所谓灵药的心理治疗效果,要远远大于它们实际的药物治疗效果。
除此之外,还存有一丝的侥幸,“万一就灵验了那”。
很多人都存着这样的心理,所以像这样做法事、求灵药的事情才会一直这么有市场。
“娘,你买来的药在哪?”想了想,连蔓儿就又问张氏。
张氏不想个什么话哄骗过,然而,她毕竟是实诚惯了的人,尤其还是在自家闺女的面前。因此,张氏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将那药包拿了出来。
虽然拿了出来。却死死地攥着,并不给连蔓儿。
“万一灵了那,闫道婆在府城里这么些年,真没点道行,她就能那么吃的开。那不是有好些人吃了都灵验了吗?”张氏试图服连蔓儿,“再怎么着也吃不坏,最坏就是没效果,也就是白花几个钱的事。…你三伯娘不容易,…这几年。除了那些药汤子,这些东西,她也没少吃”
有了些钱之后,赵氏也曾四处求些偏方秘药,其中不乏相似来历的。
“吃没吃坏咱看不出来。没效果咱是都看见了。”连蔓儿就道,“娘,这不保准的东西,还是别乱给我三伯娘吃。万一出点什么事,多对不起人家。我三伯娘要是出点事,一家子可多糟心。娘,这个药。不能给我三伯娘吃,你也别胡乱吃。”
“我不吃,就是给你三伯娘求的。”张氏忙道,“我吃它干啥!我啊。现在早就想开了。有你们几个,我也就足够了。再过一两年,我也是当奶的人了。”
张氏的意思,是她已经放弃了再生孩子的打算。
只是。从闫道婆那求来的药,她还是想给赵氏吃。
“你三伯娘私底下也托我了。你看,有这么个门道,我哪能不给她使劲儿?!”张氏就又对连蔓儿道。
“娘,你就那么信得过闫道婆?”连蔓儿暗自扶额,不过还是得耐着性子劝张氏,“娘,你也没少看那些戏,书也听了几了。那里面,都是没错的话吧。”
“那当然。”张氏就点头,“那都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有学问的人写的,一代一代地传唱,要是有错,那不早就让人给挑出来了。”
“娘,你想想,人家真正得道的高人,仙师,谁不是躲在深山里啥的,谁走街串巷,跟芽儿她娘似的,东家常李家短的。”连蔓儿就接着道,“闫道婆这样,不就是个卖假药的吗。”
“可别这么。”张氏琢磨了一会,也觉得连蔓儿的话无可辩驳,但还是不乐意听连蔓儿将闫道婆成是个卖假药的。“她自己个是不是啥高人,她那不是有个高人师父吗?”
“是,她是收罗银钱,可也不是一点真事都没有。十假一真啥的,就是多花点钱。她不敢害人,万一有灵验那,府城里这么些人,能都让她一个给骗了?!总归也没听谁过,吃了她的药,就吃坏了啥的。”
张氏的意思,还是寻求那一丝侥幸,而且最底线的是闫道婆的药不会吃坏了人。
明知道是当,也要上。其实,很多上当的人都有类似的心理,让人无可奈何。
“娘,咱们自己个怎样都没啥,我三伯娘的事,可不能这样。”连蔓儿只得道,“我三伯娘的身子骨是比过好点儿了,那也比不上一般人结实。万一,她就不受这个药那。那你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再,都这些年了,也不再这几天。就再等等,等我三伯娘来府城,亲眼看看,那时候,怎么办都好了不是。”
听连蔓儿这样,张氏就想起闫道婆的话来。闫道婆的是没见过赵氏的面,不知道赵氏有没有这个福德、机缘,这样看张氏的面子给了药,做了法,或许要损耗闫道婆自己的寿命。
这么想着,张氏就犹豫了。
连蔓儿见张氏攥着药包的松了些,就顺势将药包拿了过来。
“等会交给我哥,让他送生药铺找人看看。”连蔓儿自言自语地道。
“光有药不行,人家那关键的还得做法。”张氏见连蔓儿拿走了药,想想也就暂时算了。“她不敢害人。”
“娘,你平时不最烦别人花言巧语的吗,那闫道婆一张嘴,比咱乡下的媒婆都神道,你咋就看她顺眼那?”连蔓儿有些不解地道,“娘,你看那些戏里,这三姑六婆的,那可都是惹祸的根源。”
“她那也是没法子,不然咋生活?”张氏就叹气道,“她这个人啊,也是苦命的人。”
张氏就跟连蔓儿絮叨起闫道婆告诉过她的身世来。原来闫道婆来是一户小商贩家的闺女,后来出嫁。结果没到一年,就死了男人。那时,闫道婆已经有了身孕,在她男人死后生了下来,结果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闫道婆的婆家就嫌晦气,闫道婆克夫克子,差点就将闫道婆给家法处置了。那时,闫道婆的爹娘尚在,好歹地,接了闫道婆回家。
之后,闫道婆又嫁了一次,这次嫁在山沟里,男人是个贫苦的猎户,却极为身强力壮。闫道婆以为这回可以过上好rì子了。
然而,成亲没到半年,她这第二个男人进山打猎,碰上了野猪,就让野猪给拱死了。闫道婆很是伤心,那男人的父母更是痛不欲生。这家人娶了闫道婆,只知道她曾经嫁过人,男人死于痨病。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将闫道婆第一次嫁人的细情了开来。
这下,就坐实了闫道婆的克夫克子。男人的爹娘就不答应了,又听信了神婆的话,闫道婆是煞星降世,自家儿子被闫道婆克死了还不算,如果不做些法事,就算在地下,也不得安宁,要生生世世被闫道婆驱使,永不超生。
这还了得。那老两口爱子心切,恨闫道婆入骨,就花钱请那神婆做法。闫道婆就被脱了个精光,先被神婆做法弄的遍体鳞伤,最后还被绑到了山里毒蛇猛兽出没之处。
三天三夜过后,人们找上山来。绑着闫道婆的树下只落下几块带血的布片,闫道婆已经不知所踪。神婆就,法事已经完成,煞星伏诛,死的猎户终于可以早入轮回,投个好胎。
明白的人都猜想,闫道婆必定是被猛兽吃了,这件事也就此揭过,再没人提了。
再过了三年,闫道婆就出现在街市中了。
据闫道婆,她是被猛虎叼了,以为必定要死的,结果却到了一处神仙洞府,得以拜在仙师的门下。那仙师她是天上某一星宿下凡历劫,如今劫数已过,要普渡苍生,行善积德,方可重回天界等语。
张氏认为闫道婆命苦,因此不相信她会作恶。
“那戏里的三姑六婆是可恶,可也不是人人都那样。你看闫道婆,她哪次来不是规规矩矩的。她要真办啥恶事了,这府城里的人也不能容她到现在。”
“人家都让她走动,咱要是不让,显得咱个性。”张氏又道,这话却是专为劝连蔓儿的,因为连蔓儿曾透露过,不希望让闫道婆来走动的意思。“到啥地方,咱得和人。再,她不就是想赚俩钱吗,就让她赚,也不是啥大事。这烧香供奉的,咱给哪个庙头不是给,敬的都是一样的神灵。”
“娘,这花钱我不拦着,可你别她什么就信什么。听着她什么,就当听个稀奇,开开心就算了,不要信实。她给的东西更不能吃用,咱自己不能,也不能给别人。”连蔓儿知道张氏的心极虔诚,这也算是张氏的一种精神寄托,因此,也让了一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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