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蔓儿见张氏问她,又想了一回。决定还是不要太过说破的好。这个年代,很多庄户人家养儿育女都是非常粗糙的,给吃给喝,不饿着不冻着就算是尽到责任了。
“娘,你待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可是老太太待连芽儿,都是为的她自己。”最后,连蔓儿只说了这样一句。
“那倒是。”张氏、赵氏、连叶儿就都点头。
周氏将连芽儿养在身边。是因为喜欢这个孙女吗?是因为看着连守义和何氏不精心,因此怜惜这个孙女吗?显然,都不是的。
现在的老宅里,周氏身边就缺少一个可以随意使唤、只对她忠心耿耿的女性晚辈。蒋氏太过聪明,有自己的主意。而蒋氏也不会允许大妞妞完全被周氏控制。这种情况下,听话的、不怎么聪明的、却长到了十来岁的连芽儿正是最好的选择。周氏想将连芽儿培养成连秀儿。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的,而且连芽儿的性格和连秀儿的也不一样,所以周氏有些离不开连芽儿。
但是私心里,周氏却又对连芽儿不是完全的满意。
后面这个,只有细心的才能看得出来。连守义有没有看出来这一点连蔓儿是不知道,但是肯定的是,连守义看出了周氏很需要连芽儿,离不开连芽儿。
没有了连芽儿的周氏,就像少了一条腿,一只胳膊。
可连守义要带走连芽儿,周氏竟然没有阻拦。
“芽儿她爹就是看出来了,才说要带走芽儿。后来我瞧着他眼神有点不对,怕是看芽儿长出息了,养在身边,也不费啥,很快还能换回大笔聘礼。”连蔓儿就小声对张氏、赵氏和连叶儿道。
几个人都点头,当初何氏怎么争着要给连芽儿裹小脚的事情她们都记得。
“现在跟那个时候还不一样。现在那两口子,恐怕就想着多要聘礼,芽儿嫁的人家啥样,他俩估计都不在乎。”赵氏就叹道。
“说了要带芽儿走,那说没说带不带六郎?”张氏就问。
“没说。”连蔓儿就道,“估计都忘了六郎这一茬了。”
“肯定不会要六郎。”连叶儿就道,“芽儿能给他们烧火做饭,伺候他们,芽儿吃的少,花的也少。聘芽儿他们能得钱。六郎有啥用啊,是,六郎能干活,可六郎吃的多。就像现在,他们对六郎啥也不管,到种地、秋收的时候,就叫六郎去干活,这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多好啊。再说,往后六郎娶媳妇还得花钱。”
连叶儿一番话,可算是将连守义和何氏的小算盘、小心思都给说明白了,大家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管跟着谁过,都不是真心疼她。哎,可比较着,还是跟老太太好点。起码,老太太不打算卖她挣钱。”张氏就道,“跟着老太太,吃喝穿戴这些,也比跟着二当家的两口子强。”
这个确是实情。但是伦理上,连守义和何氏不吐口,连芽儿就只能跟着他们。
“老太太离不了芽儿,说啥都该开口把孩子给留下。”张氏又道。
“那不是跟芽儿她爹较上劲儿了,老太太咋能低头那。”连蔓儿就笑道。
“对,她是那个性子。”张氏和张氏又都点头。
周氏的脾气,是可以为了跟人较劲,将正经事完全不顾及的。而且,她应该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离不开连芽儿。虽然,这件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并不是什么秘密。
“等着吧,她最后还得要连芽儿。”连蔓儿突然又道。
“蔓儿姐,你是说老太太还得跟芽儿她爹娘要芽儿?”连叶儿就问。
“对。”连蔓儿笃定地点头。
周氏离不开连芽儿,她想要过的舒服,就得要连芽儿在跟前伺候着。留下连芽儿不为别人,为的是她自己。一开始,周氏是拉不下脸来,但是权衡过后,周氏最终会低头的。因为连芽儿对她太重要了。
大家屋里说着话,小七和小龙、小虎就放学回来了。
“爹,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六郎了,他跟我说,下晌想回那边,说是扒房子,他回去帮着干活。”小七进屋,大家相互见礼过后,就对连守信说道。
“我知道了,让他去吧。”连守信就道。
“嗯,我跟他说了,让他尽管去。”小七就道。
家里像这样的一些事情,小七已经能够当家,过后再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行了。
“那边要扒房子,那我下晌去帮个工吧。”连守礼就道,“好好的房子,说扒就扒,哎。”
连守礼要去帮工,连蔓儿一家自然不会拦着。而且,扒房子、盖房子都是大事,别说是兄弟,就是乡里乡亲也都会去帮工。
吃过了晌午饭,就有管事的来禀报,说是老宅那边帮工的人都到了,马上要扒房子,就等连守信的一句话。
扒房子是大事,也有一些讲究。连守信就去了,等看着众人动工,他就回来了。
连守礼则去帮工,连叶儿没什么事也跟着过去看热闹。
连蔓儿就没在过去,只在家里和张氏一起做做针线,看两本账目。连守信也没事,跟在旁边坐着,也学看账目,遇到不明白的,就问连蔓儿。
“房子扒了,猪圈和园子墙也都扒了,那半边院子就都空出来了,正好都种菜,也挺好”张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连守信说着话。
不一会,就有个小丫头跑来禀报,说是老宅扒房子,扒出来一条长虫。
“…有好几尺长,大人胳膊那么粗”
“没伤着吧,放了没?”连守信就忙问。
连守信问伤着没,问的不是人被蛇伤到没有,而是问蛇被伤到没有。三十里营子这里,轻易见不到毒蛇,尤其是家宅里头。
“没有,烧了香,放到后院菜地里,看着爬走了。”小丫头就道。
连守信这才放了心。
上了些年头的房舍,很多都能扒出长虫来。这种长虫,一般被认为是镇宅聚财的吉祥神物,绝对不能伤害,也不能强留。而家宅里的长虫越是有年岁,就越是吉祥。
只是房子拆了,长虫走了,那吉祥也就不在了。
“可惜了的。”等小丫头走了,张氏就道。
“是可惜了。”连守信也道。
连守信夫妻正可惜那边走了镇宅聚宝的蛇大仙,就见连叶儿跑了来。
“蔓儿姐,可让你给说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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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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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连蔓儿就招呼连叶儿坐下说。
“老太太要留芽儿。”连叶儿就上炕在连蔓儿身边坐了,接了小丫头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这一天还没过去,我本来还想,她得到明天,或者是今天晚上才会发话留人。”连蔓儿听了,忍不住笑道。
“老太太这又要留连芽儿?”张氏也抬起头来,问连叶儿道,“那二当家的能答应?”
“他是不答应,这会正在那叽咯那。”连叶儿就道。
叽咯,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常说的乡村土语,意思是指意见不同的两个人通过交谈,想要达成某种结果。用叽咯,而不是商量或者协商,是因为叽咯的双方态度都不会好,并不是友好交谈,当然也还没到拌嘴的程度。
连叶儿说着话,又喝了一口茶水润喉咙,然后就将周氏怎样要留连芽儿的事情细细地说给张氏、连守信和连蔓儿听。
老宅院内,连守义连同一众帮工的乡亲们正在扒房子。连守礼、六郎、连继祖几个也在帮忙,只是连守礼和六郎都上了房顶,连继祖只在地下帮着做些活计。
连守义也上了房顶,扒房子的动静本来就不小,连守义还特意大声说笑,一面又将拔下来的物料使劲地往地下扔,这动静就更大了。
周氏就坐在上房屋里,她先是盘腿坐在炕上,面朝窗户看着大家伙扒房子。等发现连守义特意弄大动静,周氏就下了炕,走到前门口,靠着门框。看大家伙干活。
周氏并不说话,只是眼含厉色,就那么看着。
庄稼人大多朴实,心地良善,见周氏出来而且脸色很不好,因为看她有了年纪的缘故,就有人跟她打招呼。更有那老成些的庄稼人跟同伴们发了话。
“…年纪大了,嫌动静大吧,咱轻巧点儿都。”
大家伙因此都放轻了动作。来帮忙扒房子的都是壮年男人。面对周氏这个年纪的女人,他们都自愿退让一步。
大家伙这么做,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发现了连守义的异样。周氏和连守义母子两个不合,这在三十里营子并不是什么新闻。大家伙是好意来帮工,谁都不愿意这个时候看周氏和连守义闹起来。
连守义看帮工的人这样。心里不愿意,却不得不自己也收敛了一些,不敢像在私底下,他在周氏跟前那样无赖和嚣张。即便是大家伙都知道周氏不好,都觉得他有理、他委屈,但是孝的理念是如此的深入人心,而且在年轻力壮的他和年老的周氏之间。大家伙的同情心也都会偏向到周氏那一边。
说起来,连守义虽然混,可他不傻,他知道家里外头是不一样的。他不敢犯众牛
周氏站在那,见没用她发话,这扒房子的动静就小了,而且大家伙对她都很尊重。她心里的气就平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何氏带着连芽儿回来了。
连守义和何氏已经没有什么家当。但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衣裳被褥等还是有一些的。这些东西,在扒房子之前都已经收拢到一处。
现在这边连守义带着人扒房子,何氏就带着连芽儿把这些东西往罗家村送。
他们在罗家村的房子还没有影,这些东西,自然是先送去罗小燕家暂放。因此,罗小燕,连同她爹娘也来帮忙搬东西,只留了罗小雀一个在家里看家。
因为扒房子的事行的太急,虽已经托人去给二郎送信儿,但二郎在县城,还没有赶回来。
连芽儿是小脚,没走过远路,也没干过粗重的活计,跟着大脚的何氏身后,走的就有些吃力。周氏看见了连芽儿,连芽儿也看见了周氏。
连芽儿就有些眼泪汪汪的,可又不敢说话,只是小声地叫“奶”,样子看上去非常可怜。与连芽儿的样子相反,何氏的样子可以说得上是兴高采烈。
离开老宅,何氏一点也不伤心,也没有被人撵走的愤怒或者不甘。能够离开老宅,远离周氏,搬到罗家村跟二郎和罗小燕就近住着,何氏可是巴不得的。反正,到了那,她也不会少了吃喝。从此,周氏也骂不着她了,管不着她了。她能过的更加自在,还能就近使唤二郎和罗小燕,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享受享受儿子媳妇的福”,何氏简直将今天当做了一个节日。
而且,多了连芽儿在身边帮她干活,她也很乐意。
周氏见连芽儿叫她,板着脸没答应,耷拉下眼皮子,转身就进了屋里。
在周氏看来,连芽儿是很温顺,听她的话,但是这种性格,有的时候表现出来,就是软弱。毕竟不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没她的硬气,反而沾染了何氏、老何家那一边的没出息的习气。
一旦从自家儿孙身上发现什么不好的、看不顺眼的品质,周氏一律认为,那品质绝不会是来自于她,是被别人家的“根”给带累了。
周氏很不高兴,因为连芽儿要跟连守义和何氏走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怪自己当时没发话留连芽儿,她只是认为连芽儿没出息,没囊气。连芽儿在当时,就该跟连守义和何氏翻脸,明确表示要留下来跟她一起过!
周氏甚至还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她养了连芽儿两年,可连芽儿说跟连守义和何氏走就跟了走。毕竟,那是连芽儿的亲生爹娘。
“咋养也养不亲!”周氏坐回到炕上,也不看外面扒房子了,低下头来自言自语道。
蒋氏带着大妞妞走过来跟周氏说话,周氏低着头根本就没听到。周氏陷入无比纠结当中,一方面,她离不开连芽儿,而另一方面她又试图说服自己,不应该留下连芽儿,连芽儿不值得。
“…这两年,她俩多亲啊,可连芽儿跟她说话,她都不吱声,看都不看连芽儿。”连叶儿告诉连蔓儿道。
“那后来,她咋又留连芽儿了?”连蔓儿就有些不解。
蒋氏找周氏说话,周氏不理。蒋氏是个聪明人,大概猜到了周氏现在心不静,就带着大妞妞转身出来,到外屋坐了,开始收拾菜蔬准备晚上饭菜。
蒋氏能干,手脚利落,她又心疼大妞妞,就不让大妞妞动手,只嘱咐她在旁边坐着,别往外面去。
“扒房子土土火火的,埋汰,万一再让东西砸着碰着了。”蒋氏就嘱咐大妞妞。
大妞妞答应的好好的,可坐了一会,还是趁蒋氏不注意到院子里去了。
小姑娘没看见过扒房子,喜欢看个热闹,而且,她还看见连芽儿在外头没走。这两年的工夫里,大妞妞和连芽儿处的不错。
何氏跟连守义在说话,连芽儿在不远处站着,大妞妞就走到了连芽儿跟前。姑侄两个一边看扒房子,一边唠嗑。
“我没往跟前去,就看见她俩说了一会,芽儿就跟大妞妞去上房了”连叶儿道。
连芽儿走进上房屋里,周氏那个时候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芽儿就站在地当间,没敢太靠近周氏,只是一声声“奶”地叫。
周氏听见了,抬起头,看见是连芽儿,就有些吃惊。大妞妞没跟进来,屋里就她们两个人。周氏就没有像在外头那样不搭理连芽儿。
“你干啥来了?咋还没跟你娘走?”周氏板着脸问。
似乎是周氏终于开口跟她说话了这件事,给了连芽儿勇气。连芽儿就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给周氏跪下了。
“奶,你让我跟你过吧”连芽儿跪下,就哭了,抽抽噎噎语不成句地跟周氏说话。
周氏听了一会,才听明白,连芽儿想跟她过,不想跟连守义和何氏走。
然后,周氏也哭了。
周氏一哭,原本只是抽噎的连芽儿也哭的越发厉害了。祖孙两个的哭声,惊动了蒋氏。蒋氏进屋来问怎么了,周氏就发话,她要留下连芽儿。
然后,就是叫进连守义和何氏来,进行交涉。
交涉自然是无比艰难的,双方都堵着气,而且本身也不是会冷静下来、好言好语商量事情的人。这期间,连守仁、连继祖、蒋氏、连守礼、甚至罗小燕和几个乡亲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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