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真的商量了起来。
说是商量,不过是连守义的托词。他家里的事情,多是他做主,何氏并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
“要是搬到罗家村去,那咱不是跟二郎住的近了?”想到这一点,何氏就有些乐意。
连守义半晌没说话,他比何氏想的要多。罗家村有连守信的庄子,那庄子据说非常富庶。而且,庄子上许多庄户,都端的是连守信家的饭碗。连守信现在家大业大的,那个庄子上也不常去。他如果搬了过去,作为连守信的二哥,五郎的二伯,在那些庄户人家跟前,岂不是高出一头来,也算得半个主子了?他要是支使个人,谁敢不听?他要是吃个什么东西,谁敢不给他?
好处肯定还远远不止这些那。
连守义坐在那,越想心里越欢喜。
“…我那,心里那是一万个舍不得咱们村。可五郎发话了,我得给这个面子啊。罗家村就罗家村吧!”连守义装腔作势地道。
连蔓儿见连守义说话时嘴几乎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根本就是难掩喜色,略一思忖,就猜到连守义在高兴什么了。
那就暂且让他先高兴高兴吧,真的搬过去,一切就由不得他了。连蔓儿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是不动声色。
“那就说定了。”五郎也不理会连守义的得意,就说道。
“那就赶紧搬,今天就搬。”周氏就催促道。
“对了,我搬过去,我住哪?”连守义就问。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肯定有房子住。”五郎就道。让连守义和何氏住到庄子上去,方便庄子上的人看管他们。
“五郎,你还给二伯房子住?”连守义笑嘻嘻地道,不等五郎回话,连守义却摆起手来。“那咋行,那咋行。不是二伯不要你的房子,二伯现在还不需要。你那房子先给二伯留着,等我往后,肯定用的着。”
“现下吗,”连守义转向周氏,翘起了二郎腿,“东厢房是我爹留给我的,你不让我住这院子了,房子我可不能丢。我还得住我爹留给我的三间房子里。”
大家就都看向连守义,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要把那三间房扒了,到罗家村,我就另外翻盖一模一样的房子,我住里面,就跟住我爹留给我的房子一样!”连守义指手画脚地道。
五郎要给他屋子住,他不要,偏偏要费事这么干。这不符合连守义懒惰的本性,他这么做,明显地是为了给周氏添堵。
周氏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扒,我让你扒!”周氏不甘示弱,瞪着连守义恶狠狠地道,“连房子,带园子、还有那猪圈,你都扒走,一根草刺你也别留下。你有能耐,你连地皮你也刮走!”
“你这么说,那我还真能刮走。”连守义就呛声道。
这母子二人都深恨对方,如今只要到了一块,就会掐起来没玩没了。
第九百一十章连芽儿
连守义为了给周氏添堵,要求了连家老宅的东厢房,到罗家村去另盖房子。周氏虽然生气,但更想早一点打发走连守义,因此并不阻拦。
庄户人家大多生活节俭、爱惜物力,像这种用旧房屋的木料、砖石料等另起房屋的事情并不少见。当然,这个年代,也不只庄户人家会这么做。那些大户人家、甚至簪缨世家也常有这么做的。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年代,大家所用的东西,尤其是修建房舍等所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经久耐用,而不是用上几年就不能用的那种。
连家的老宅是连老爷子这一辈子中最得意,也是最富有的那几年置办的。不仅整个院落布置的十分周正,房屋、墙壁等采用的物料也都是上等的。东厢房和上房的几间屋子一样,用的都是上好的果松,尤其是房屋的大梁都是两人合抱粗的整根果松,并经过特殊的处理,可以百年不朽的。
就是现在想花大价钱新买物料盖房,一时之间也未必就能买到这样好的东西。
只是,将东厢房扒了,这老宅的院子就不那么周正了。
不过,连守义要求这样,周氏也答应了,连守信、五郎和连蔓儿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如此这般,连守义一家搬离老宅,去罗家村生活的事情就算是完全定了下来。周氏是个急性子,看事情定了,她几乎片刻都不想等,就想马上让连守义搬。
“马上搬,请人帮工,我这供饭。”周氏就道,“翻盖房子,我也给他贴补俩。就是话说在头里,从今往后他别上我的门。我这啥事,好的赖的,都和他没关系。”
“一刀两断,往后我也不求着他傻他也别想再从我这擎受着啥。”
周氏的话说的很绝,一副宁愿吃亏,也要赶紧摆脱连守义,并且和这个儿子从此恩断义绝。这样说,实际上差不多就相当于脱离母子关系了。
连守义呵呵笑,似乎对周氏的话并不在意,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娘啊,这可是你老自己个说的,要给我贴补俩钱儿。你老现在可是财主,那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破财消灾啥的。你老不亏着我,我也犯不着跟你老较啥劲儿!”连守义只是大大咧咧地道。
连守义这么厚的脸皮,说出这样无赖,相当于威胁的话来周氏就又被气了个倒仰。不过,难得地,她却硬是忍着没有发作。想来是想到马上就能赶走连守义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你今天马上扒房子搬走,你那边盖房子的钱,我都给你出。”周氏因为激动加上忍气,所以说话就有些喘,“你要是耽误到明天,我就啥也不管。”
周氏这样的决定,对连守义来说无疑是非常优厚的。连守义对此,心里还是满意的。但是,
周氏这边忍着气不发作,连守义那边又有些觉得没达到目的满意之外,心里总有些不大痛快。因此,连守义一面答应着,一面大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想着再找点什么事好让周氏不痛快。
周氏却不管这些,就急着让连守仁和连继祖去找人帮工。这个时候连继祖已经从镇上买了肉、菜回来了。
“正好买了菜了,到时候给大家伙吃好点。”急于要拔了眼睛里的这根刺,周氏就大方了起来。
连守仁和连继祖听了周氏的话,却还不敢就去,直看向连守信和五郎。五郎微微点了头,连守仁和连继祖才转身出去了。
事情已经这样定了,接下来,只要安排个管事的略照看照看就行,因此,连蔓儿就要起身离开。她还没起身,就见周氏打发了连芽儿来倒茶,连守义的眼睛在看到连芽儿的时候,就是一亮。
“芽儿,你把那水放下。赶紧地,跟你娘去收拾收拾,咱今天就搬家。”连守义咧嘴笑着,对连芽儿道。
连芽儿倒茶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旁边周氏的脸上也变了颜色,显然是怔住了。
这两年,连守义和何氏就没管过连芽儿的吃穿。连芽儿跟着周氏吃、跟着周氏睡,一应的事情都是周氏做主。因此,周氏第一个就没想到,连守义搬家会带走连芽儿。连芽儿自己个,似乎也忘了这一茬。
连守义一直看着周氏的反应,见周氏怔住了,就很得意,嘴巴又咧
“还不赶紧的,看啥那?”连守义就招手叫何氏让她将连芽儿带走。
何氏却跟周氏一样,先愣了一下。
“咱自己个的闺女,咱不带走留下干啥?”连守义似乎在跟何氏说话,眼角却瞟着周氏,“芽儿现在可能干不老少活,这屋里屋外、烧火做饭啥的,缝个东西、跑个腿啥的,可顶一个好劳力。在这天天伺候她奶,这要往户人家家里去,那也值几十两银子。……就她吃的那点猫食儿,还好养活。”
这分明是在说,这两年,周氏将连芽儿养在身边,白得一个使唤丫头,是占了大便宜。一面也是告诉何氏,将连芽儿带走,她们并不会吃亏。
“……老大不小了,这一二年说个婆家,就出门子了。”连守义又说了一句,之后又将连芽儿好好地打量了打量,就嘿嘿笑了两声。
连蔓儿也在看连芽儿,这两年,许是跟着周氏吃喝上都不亏,连芽儿的身量拔高了,一张脸也慢慢地长开了。
连芽儿跟着周氏,虽然要跟着蒋氏、大妞妞割草、挖野菜,但是却不用下田做粗活。因此,她的皮肤就比一般的庄户人家女孩要白净、细腻。连守义和何氏都不丑,连芽儿又是年轻的小姑娘,穿两件好衣裳,就显出十分人才来。
一直以来,连守义都忽略了连芽儿这个闺女,今天,他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连芽儿长大了、出息了。一开始说要带走连芽儿,连守义主要是想给周氏添堵。等他细看过连芽儿,立刻就生出了别的心思,看连芽儿的目光,就似乎是在看一锭大元宝。
连芽儿并不聪明,不过还是被连守义看的浑身一抖,茶水就洒到了外边。
周氏在旁,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看着连芽儿的目光中有恼怒和不屑一闪而过。
何氏这个时候听了连守义的话,突然明白过来,就咋咋呼呼地过来拉连芽儿。
连芽儿没什么主意,被何氏拉着虽然心里不太愿意,却不敢甩脱何氏的手。不过,她这两年跟周氏住习惯了,和连守义、何氏也疏远习惯了。她跟周氏又过的比从前好,就不想跟何氏走。
“奶,奶……”连芽儿被何氏拉着往外走,她拖着脚,眼巴巴地看着周氏,希望周氏能救她,能留下她。
周氏脸色铁青,看了连芽儿一眼,又看连守义,连芽儿都被拉到了门口,周氏还是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奶,奶……”连芽儿的叫声中就带上了哭腔,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
周氏不去看连芽儿,只是瞪着连守义。直到连芽儿被拉走了,哭着叫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周氏始终没有说话。
连守信、五郎和连蔓儿就起身,告辞从老宅出来。
周氏坐在炕上,并不往外送他们。连守义倒是跟了出来。
“……看见了没有,老太太总说别人心狼啥的,谁再心狼能狼过她!咱老连家,最心硬,最心狼的人,就是她,没别人!”跟在连守信爷三个的身后走出了前门,连守义往上房屋里看了一眼,冷笑着说道。
连守信也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和五郎、连蔓儿离开了老宅。
回到家中,连蔓儿等跟张氏说了老宅的事情,当听说连守义和何氏就要搬去罗家村的时候,张氏也并不吃惊,只是问,要将连守义的房舍安排在哪里。
“他要自己另起房子,老罗家旁边正好有空地,就让他把房子盖在拿吧,离着二郎近,相互也有个照应。”连守信就道。
五郎和连蔓儿都没说什么,默默地支持了连守信的决定。
“那也好,终归到了,他们两口子还是得跟二郎他们一起过。”张氏就道。
二郎是连守义这一股的长子,跟连守义、何氏一起过,赡养他们,是二郎作为长子的责任。当然,相应的,他也能得到连守义和何氏的大部分财产。
一家人说着话,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也听到消息赶过来打听。
连守礼和赵氏都没说什么,连叶儿却是撅了嘴。
“越无赖的得的东西就越多,越听说听道的、孝顺的,就啥也没有,还得挨她欺负。真让人憋气!”
谁说不是那。连蔓儿心里想,连家老宅之所以会分崩离析至此,可不正是因为当家主事的人这种“扭曲”的处事方式吗!
“老太太就让他们把芽儿带走了,啥也没说。我还满心的想,老太太肯定得把芽儿给留下。”张氏就跟赵氏唠叨道,“这两年,芽儿可没少给老太太出力,老太太待芽儿那也挺好,要说跟秀儿是比不上,可比别人,那也是天跟地了。”
“老太太那心啊,比石头都硬。”连叶儿就冷笑道。
第九百一十一章蛇…大…仙
连守信和连守礼就都不说话了,张氏和赵氏相互看了一眼,都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赞同,但是碍于男人们在场,也都没说什么。
至于连蔓儿和五郎,连叶儿所说的,他们早就认识到了。
周氏这个人的思维,其实很简单,很好猜。她之所以总是拿心狼、心狠、丧良心、不孝等话来骂几个儿子、媳妇,尤其是连守信和连守礼这两股的人,其原因无外乎她很清楚,这些人其实和她所骂的恰恰相反,而且还将心地善良、孝顺等品德看的很重。
而周氏越来越少拿这些话来骂连守仁、连守义这两股人,也无外乎是发现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而另外一个原因,连蔓儿想,是周氏在内心里,其实是很了解她自己的。她自己心硬,所以她知道心硬的人有多难对付。她害怕儿子、媳妇们也和她一样心硬,所以才要时时的敲打。
“…自打他们从太仓搬回来,没秀儿在身边了,老太太使唤别人都不顺手,一直就使唤着芽儿。老爷子没了,二当家的那股也不过日子了,芽儿就跟着老太太过了。这一两年,老太太对芽儿,大家伙也看见了,那可真是不错。芽儿对她,那也是一个忠心报国的。今天这个事,我还寻思着,不管咋地,老太太都得把芽儿给留下。”张氏又絮絮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叹气。“不管咋说,跟着老太太都比跟着二当家的那两口子过的好。”
周氏对连芽儿的态度,连蔓儿略微歪了头想了一会。要说周氏对连芽儿好,连蔓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若要说周氏对连芽儿不好,似乎也有些不对。
“娘,你说老太太对芽儿好,那我问问你。你乐意像她对芽儿那样对我和我姐吗?”连蔓儿就问周氏。
张氏先是纳闷连蔓儿怎么突然会这么问,等细想了想,就有些明白了。
“…老太太…就是那样的人吧。要是我对你和你姐,给吃给喝肯定和她一样,还得比她更好。我有啥东西,那不都是你们的?我肯定不藏私。她和芽儿,毕竟还差了一层。再有…肯定和她不能一样,这不一样。”
张氏并不善于言辞,在很多事情上她也没有连蔓儿的视野,所以即便是细想了想。她也只能说出她待自己的儿女肯定和周氏待连芽儿不一样,其他的,就说不出来了。在张氏。只能将她隐隐感觉到的那些异样都归结为周氏与常人不同的个性。
“蔓儿,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太对芽儿不好?”张氏见连蔓儿沉思,就反问道。
连蔓儿见张氏问她,又想了一回。决定还是不要太过说破的好。这个年代,很多庄户人家养儿育女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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