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大体上是办完了,但是接下来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还有一些事情也要说清楚。别人可以走。但是连守信却走不了。
张氏和连守信正要陪着李氏往上房去,就见商怀德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老四啊,你要是没啥事的话,就到上房来一趟。你娘有话要说。”进了屋,商怀德先跟张青山和李氏打了招呼,随后就对连守信道。
“有啥事也得推后,三姨夫,你不来,我也正要去。听听我娘有啥吩咐。”连守信就道。
一场丧事,周氏虽然依旧任性,但却没有给大家伙出什么难题,也没有刁难儿子媳妇们。这回丧事办完了,连守信本也打算要去问问周氏。以后有什么想法。
“你娘的意思,是有要紧的事。”商怀德打着哈哈道,“老爷子没了,往后就剩老太太一个人了,有啥事都得讲明白了。”
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商怀德还冲着张青山笑了笑。
“对劲。”张青山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去上房,好好听听我老嫂子说啥。”
“张家大哥,别着急走。都不是外人,正好都在。一起去听听呗。大哥你是到了去的人,有啥到不到的,也能在旁边帮着提点两句。”商怀德就对张青山道,言辞态度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这是老连家的家务事。我去算干啥的。我外孙都多大了,他们爹娘还有啥事分不清楚。办不明白的。”张青山爽朗地摆摆手,就带着李氏等人出去了。
张青山和李氏一贯的态度,就是不插手连家的家务事。
吴王氏、张采云等人也随后告辞离开。
五郎、连蔓儿和小七都没走,张氏也留了下来,他们跟着连守信一起去了上房。
连家众人,都在上房东屋聚齐。炕头上,连老爷子的铺盖卷已经不在了,不过周氏还是空出了一铺铺盖的位置,坐在炕头上。大周氏和小周氏都在,除了商怀德,吴玉昌也被周氏留了下来。
连家的人更是几乎一个不落,都在座。连守仁、连继祖、蒋氏,连守义、何氏、二郎、罗小燕、六郎、连芽儿,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也在座。
连蔓儿一家人进屋,各自在炕上和椅子上坐了。
商怀德没往炕上坐,而是挨着吴玉昌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大家都等周氏开口,周氏盘膝坐着,半晌不说话,最后只是抬起头,看了小周氏一眼。
“…你们爹没了,就剩你们娘一个。往后,你们几个待你们娘可不能差了,不能跟老爷子在的时候变样。要不地,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小周氏也盘膝坐着,沉着脸道。
“肯定不能变样,这个我就能打包票。”吴玉昌见小周氏拿大、态度强硬,就怕连守信等人不高兴,忙就打圆场道。
“肯定不能变样,我都能看出来。”商怀德也接口道,“老四啊,你娘的意思,虽然你爹没了,可往后你给的孝敬,不能减。还得跟原来有你爹在的时候一个样,你不仅不能减,你多少还得给添俩。”
显然,小周氏和商怀德成了周氏的代言人。看周氏一言不发的模样,这是经过她的认可的。
“这两天都没听我奶开口说话了,奶,你有啥说法,你直接跟我们说呗。”连蔓儿就道。
连守信等人也不去看商怀德,只看着周氏。
办丧事这几天,大家实在是太忙了,虽然托了大周氏,但是显然,商怀德和小周氏还是找到了机会。但是连蔓儿一家却不打算让步。
他们可以接受吴玉昌作为来人,调解周氏和他们之间的事,因为他们深知吴玉昌的为人。但是,他们不会接受任何人作为周氏的代言人。连老爷子没了,再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他们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借着周氏的名义,对他们指手画脚。
这是底线。
商怀德见众人都不理他,就有些讪讪的。
“二姨,大家伙都等着听你老说话那,你老有啥想法,就直接说呗。这都是你老的子孙,都惦记你老。”吴玉昌见缝插针地说道。
“你三姨夫不都说了吗?”周氏终于开口道,又顿了顿,才又道,“第一件,就是这个事。老四,你给一句痛快话吧。”
原先连守信给的供养是周氏和连老爷子两个人的。如今连老爷子没了,周氏还想要两份供养,而且还想让连守信给添上一些。
这种要求,在道理上行不通,但却十分符合周氏的个性。连蔓儿几个陪着连守信来上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周氏什么时候讲过理那。
“奶,你往后有啥打算?”五郎想了想,就开口道,“我爹娘的意思,是想接你老上我们那头去,往后跟我们一起过。”
五郎再次提出了接周氏过去奉养的要求。如果周氏跟连蔓儿她们一起过,那自然吃穿用度都在一起,也就不必特别讲什么供养的用度了。
五郎话音刚落,周氏还没怎样,连守仁、连继祖就都有些坐不住。两个人心里着急,却不敢说话,只是看看周氏,又看看五郎,抓耳挠腮。
五郎开口,周氏就不敢向跟连守信那样的态度说话,她下意识地抓了两把炕席。
“我早说了,我到老就死在这个炕头。哪我也不去。”周氏板着脸,语气斩钉截铁,“金山银山,我也不去。我就在这。你们真有心,就多给我俩。”
周氏这是再次表明,死也要死在老宅,不会跟连守信去过。五郎、连蔓儿早就猜到周氏十有八九会这样,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表的态度还是要表示明白。
既然周氏还是留在老宅,那接下来才要谈给她的供养问题。
“当初我们这一股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是六亩地,还有那三间西厢房,这个不变。往后那六亩地,还是我们给找人种,收成都给老太太。另外三节米面布匹啥的,也都按老爷子在的时候那么给。”连守信就道。
“另外,要添啥,娘,你自己说。”连守信最后道。
就是这样,周氏得的也是双份的供养。
“我不朝你要钱,我就再朝你要…要十亩地,我要好地,每年收麦子的地。”周氏想了想,就道,“你现在有钱了,地都是上千亩,我没朝你多要。”
周氏虽然从不下地,但却也风闻三十里营子的好地能种麦子,麦子收了来,直接就能磨成白面。
其实,周氏就算什么都不要,连守信也会给她送大米白面,不会少的她的好吃食。
连守信听了周氏的话,马上就要答应。不过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连守信没立刻说话,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氏和几个孩子。
五郎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张氏、连蔓儿和小七没什么表示,不过五郎点头了,她们没有反对,就是答应了。
“行。”连守信这才答应周氏道。
“他们别人我都指望不上,就你有,我就朝你要。”周氏这话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言行做解释,“别的不用说,你是我生的,我把你养活大了,你欠我的。这几亩地,是我应该应分得的。”
周氏从来不讲理,却总要“占住”理。
“老三,还有你。”周氏又对连守礼道,这次她没有用人代言,而是直接向连守礼开口道。
连蔓儿本来还想,周氏从她们这要了十亩地,那么就可以将连守礼那六亩地归还给连守礼。但是,看周氏的态度,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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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章翻脸
送葬回来,连守礼的情绪就一直不好,连带着赵氏和连叶儿也都闷闷的。往常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什么事情,连守礼从来都是沉默不语。就算是被问到,他也都是含糊地应对,似乎没有自己的主张。
连蔓儿认为,连守礼当然不是没有自己的主张,他只是觉得在这个家里,他没有发言权而已。
现在,被周氏问到头上这个问题,连守礼却是再不能不说话,也不能含糊其辞。这一次,他必须自己拿出主意来。
“娘,要、要不,你老跟我这股过吧。”连守礼支吾了半晌,说出一句话来。
周氏听了连守礼的话,竟也是半晌没言声。连蔓儿打量周氏的脸色,就猜她应该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选项。可如今连守礼提出来,她却动心了。
有连守信这一股的供养,周氏不管跟谁过,都能保证优裕的生活质量。而连守礼这一股人口简单,赵氏,是个最老实、胆小的,是周氏拿捏的最稳妥的媳妇,连守礼也是几个儿子当中最老实,对周氏最能做到言听计从。
如果跟连守礼这一股过日子,那真是周氏说什么就是什么。周氏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她可以吃的差些,住的差些,穿戴上她也不挑,但是她必须当家,必须顺心。当然,这一股还有给连叶儿。连叶儿不同于连守礼和赵氏,她可没那么听话,而且会和周氏顶撞。
但是能够将连守礼和赵氏稳稳地拿住,连叶儿就翻不起大的风浪来。而且,再过几年,连叶儿就要嫁人,离开连家。
周氏心动。不只连蔓儿,大家都看出来了。
连守仁和连继祖再次露出了焦急的表情,赵氏和连叶儿也紧张了起来。
连守仁和连继祖父子俩着急,他们不事稼穑,手里也没有积财,如果周氏要去跟连守礼一起过,那么老宅势必要重新分家。老宅的财产,大部分要跟着周氏走,他们就占不了大头。而且不能跟周氏一起生活。他们就无法沾光、获得周氏的贴补。
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如果没有奉养老人的名头在,以他们父子俩的声誉和人缘,要在三十里营子顶门立户,可就艰难了。
赵氏和连叶儿也没有办法不紧张。如果周氏跟她们一起过。她们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好不容易脱离了周氏的魔掌,舒心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难道又要重新回到被周氏辖制,每天被周氏辱骂的黑暗日子吗?
不,别说连叶儿不肯,就是赵氏那么懦弱的人她也不愿意。她们宁愿苦一点、累一点,也不想再被周氏折磨了。
连守仁和连继祖两个交换了一个眼色,连守仁暗暗地胳膊肘推了推连继祖。示意连继祖说话。
“奶,”连继祖开口叫周氏,态度中颇有些紧张,“奶。我是你老的大孙子。要是你老要跟四叔去过,那我和我爹都不说啥。我四叔家条件好,你老过去是享福。你老不跟四叔过,那剩下我们这几股。你老还是跟我们这一股过。”
“不管从哪说,都是这个理。再说。我爷临终前是没说啥话,可从前我爷的意思大家伙也都知道,我爷和我奶,都是跟我们这一股过。”
连继祖毕竟也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说起话来,也能入情入理。如果换做是连守义,只怕就要直接说连守礼没有儿子,没有资格接老人过去奉养。
“我们愿意跟我奶一起过,也保证把我奶伺候好。”蒋氏也开口道,“跟我奶一起住,我们都习惯了。”
真的习惯了吗,连蔓儿不置可否。连守仁、连继祖和蒋氏从前都是在镇上住的,近一两年才和连老爷子、周氏搬到一起过日子。要真说一起住的习惯了,这屋里任何人都比他们有发言权。
“娘,我给你老养老送终,我给你老倒洗脚水,给你老端尿盆!”连守仁从凳子上出溜下来,跪在了周氏跟前。“我爹走了,我这个后悔啊。你老可得活上一百岁,让我们好好尽孝。”
连继祖和蒋氏看见连守仁跪下了,也跟着屈膝跪了下来。
周氏看了三人一会,目光又转向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
连守礼面上还没有什么,赵氏却是将惊吓写了满脸,连叶儿更是不客气地把头扭开了。
“我刚才就说了,我就在这炕头,谁都不跟你们去过去。我老天拔地的,我还没伺候够你们是咋地!”周氏就道。她这样说,是完全拒绝了连守礼的话,不过也没答应要跟连守仁这一股过。
“那、娘要是不跟我们过的话,那原来的六亩地,还是跟原来一样。”连守礼只好道。
“跟原来咋一样?”周氏又叮问了一句。
“就、就是跟老四那六亩地一个样,”连守礼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打了个顿,试探着跟周氏商量道,“娘,那六亩地,能不能我种,不租给别人。”
“你想干啥?”周氏立刻厉声道,“你爹没了,你就不养活我了是不?”
“不、不是。”连守礼吓的站了起来,“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租给别人种也是种,租给我种也是种。我种,保准比别人种的还精心。别人租该给多少,我就给多少。…我种那地,我、我多少还能落点柴禾、还能落点辛苦钱。”
连守礼说的很实在。他是过日子的人,不怕吃苦。虽然如今做着木匠,家里收入不错。但是,如果能再租种几亩地,虽然辛苦,可每年除了上交地租之外,总能收些粮食和柴禾。这样,每年他就可以攒下更多的钱。
这样卑微的要求,就是周氏也不好一口回绝。
“你还能种地?”周氏挑眉看了连守礼一眼。
“六亩地肯定能种,还有叶儿她们娘儿俩能帮把手。”连守礼就道。
周氏就不说话了。
“二姨,我看这个行。”吴玉昌看了看连守礼,又看了看周氏,就忙劝周氏道,“给谁种不是种那,给三哥他们种,不是更放心。三哥他们也能得点辛苦钱,你老也高兴不是。”
“那这事,我就经过你答应了。”周氏不看连守礼,只看着吴玉昌,“要是往后有啥事,他把地种了,不给我粮食,那我可找你说。”
连守礼敢不给周氏粮食?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周氏还要说明,经过来人吴玉昌确定这件事。在周氏眼里,连守礼这个儿子算什么那?!连蔓儿想不出答案。
“行,就找我。”吴玉昌忙道,“别的或许我不敢说,可我三哥的人性,那我都敢拿我这个脑袋给担保。”
连蔓儿再一次见识了吴玉昌的八面玲珑,而且这八面玲珑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太过精明而心生厌恶。吴玉昌是好人,这是大家的共识。
“那还有那?”周氏又问连守礼。
“西厢房北屋那两间屋子,也跟原来一样,我们不要,都归你老。”连守礼忙就道。
“这都是原来就有的,你就不再给我添点儿?”周氏看着连守礼。
连守礼的额头就见了汗。赵氏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不过还是惊魂未定,连叶儿则是怒目看向周氏。
“我、我再给添点儿、我”连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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