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了。”连守信的脸色就有些奇怪,“刚才在老宅,老爷子让四郎回屋洗洗、换换衣裳啥的。四郎跟他爹娘出了上房,我本来就想回来,老太太就把我给叫住了。”
“…还让我看她的脸,还有脑袋上的伤,让我给她做主。哎”连守信长叹。脸色晦暗不明。
这个年代普遍重视礼教,婆婆和媳妇之间地位差距分明。如果婆媳真的冲突起来,不仅是历法,还是在舆论上。媳妇都处于劣势。因此,也就极少有媳妇在明面上跟婆婆冲突的。像这种打在一起的情形,更是非常的少见。
可以负责任地说,这十里八村。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连守信心里颇有些倾向周氏,但是他却不能自欺欺人。何氏有很多的缺点。但是这些年来,她还是受周氏的辖制,不敢直接顶撞周氏。
何氏在三十里营子的名声不算好,但是她和周氏打起来这件事,大家伙虽然都说跟婆婆动手不对,但是私下里,也没谁会说周氏可怜。
周氏明晃晃的的偏心,还用毒辣的言语在何氏的伤口上撒盐。这真不怨人家何氏跟她打,要是换个烈性、厉害的女人,就跟周氏拼命了。
不客气地说,周氏被打,完全是因为她为老不尊招惹来的。
周氏霸道、不讲理,可连守信却跟这两样毫无关系。他不仅一点也不霸道,他还很讲理。而有周氏这样的娘,连守信脸上不好过,心里也没少受煎熬。
“让你给做主,你咋给做主?”张氏就嗤道,“老太太让你给做主,你咋说的,没问问她,想让你咋给做主?你是能去打四郎他娘一顿,还是你能做主把她给休了?”
“我没问,老爷子把老太太给拦住了。”连守信就道,“要不我还脱不了身,现在还得在老宅那。老爷子跟老太太说,事情过去了,四郎回来,一天云彩就算散了。以后大家伙好好过日子,这两天的事,谁也别再提了。”
连老爷子历来都讲究息事宁人,而且,如果听周氏的,跟何氏秋后算账,这件事,就没玩没了了。
“那老太太就算了?”张氏又问。
“骂了几句,”连守信就道,“不算了还能咋地,我看老太太这回应该也是有点吓着了。”
“两姓旁人还跟着担心那。”张氏小声说了一句,“肯定完不了,往后少不了给小鞋穿。”
连守信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张氏说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就像没听见张氏的话似的。
“对了,老太太没跟你提叶儿她爹?”张氏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问连守信道。
“没有。”连守信看着张氏,“他三伯咋啦?”
“还在城里没回来那。”张氏就将周氏打发连守礼进城保护连兰儿的事情跟连守信说了,“老爷子、老太太啥事都想着,咋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四郎都回来了,也该让叶儿她爹回来了吧。”
连守信无语了半晌。
“一会咱打发个人,把他三伯接回来吧。”
傍晚时分,连蔓儿家的马车将连守礼从锦阳县城接了回来。也不知道连守礼这几天是不是真的完全遵照周氏的吩咐做的,也没几天的工夫,就胡子拉碴,明显的见瘦。
连守礼回来,先去老宅见了连老爷子和周氏,告诉周氏连兰儿那边一切都好,让周氏安了心。
连老爷子就留连守礼在老宅吃饭,连守礼拒绝了,说是不饿,就想回家睡个好觉。
连守礼从老宅出来,就到了连蔓儿家,赵氏和连叶儿也过来,向连蔓儿一家道谢。
“不是四叔、四婶,估计那边都想不起来还有我爹这个人。”连叶儿皱着眉,“我爹也太实诚了,咋人家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涉及到连守礼这个人,连蔓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连叶儿。
“听说,城里还给我三伯买了点东西。”连蔓儿对连叶儿道。
“对,买了一斤肉包子。我爹揣了一路,还热乎着。是这边派车过去接,现给买的。”连叶儿就道,“人家没白让我爹给看家护院。就这一斤包子,我爹还怕咱奶生气,占了她大闺女的便宜。刚去老宅,我爹就把包子都留下了。”
“咱奶这回开恩,没都要,她留了一半,另一半让我爹拿回来。…她的意思是让我爹在那就把包子吃了,别往我们家拿。怕我和我娘吃。这回我爹没听她的。”
“咱奶还说了,让我们赶年冬天给城里送饽饽和冻豆腐。”
因为要吃晚饭了,张氏就留连守礼一家吃饭,连守礼是说太累,要回去歇着,赵氏和连叶儿也拒绝了。张氏想着一家三口分开了几天,怕是有好多话要说,也就没有坚持。
因为连守信回来了,他爱吃饺子,所以连蔓儿家的晚饭吃的就是饺子。一笼屉羊肉大葱,一笼屉猪肉白菜。很家常的馅料,连蔓儿去厨房调的馅,非常水灵鲜香。连守信这次回来,还带了几只野兔,厨房里也杀了,连蔓儿干脆又用兔肉包了些饺子,大家吃着都说香。
吃过了晚饭,一家人围坐一起,慢慢喝着茶,说着话。
“他三伯跟我说,这回城里那边也吓得够呛。咱不派车去接他吗,城里那边拉着他,说了不少话。意思是让他三伯给咱捎个话,说是上回我打发人去,她就没再传四郎的闲话了。还赌咒发誓地说,这回四郎的亲事黄了,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绝对没往老王家那边传话。”连守信说道。
“这话能信不?”张氏就问。
“谁知道那。”连守信就道。
四郎回来,老宅那边似乎恢复了平静。数天的日夜忙碌,连蔓儿家分发下去的活计,也慢慢地收了上来。
护膝因为有绑带,所以不分大小号。至于鞋垫,则是分了三个号码。
三十里营子周围的庄户人家因为连蔓儿家,这两年颇多受益。这一回的活计又简单,工钱又公道,大家伙的热情都很高,交上来的活计也都规规矩矩。
收活计,检查质量、结算工钱这件事,连蔓儿就交给了小庆、连叶儿,还请春柱媳妇在旁边帮衬着。
小庆和连叶儿都是泼辣的性子,暗地里得了连蔓儿的吩咐,事情做起来一丝不苟。大多数的活计都没问题,不过也有极少的一些,被小庆、连叶儿和春柱媳妇定为不合格。
庄户人家的女人,大多勤劳能干,但是也有邋遢,或者人品不好,爱耍个小聪明的。这次因为活计多,不能只交代给相熟的信得过的姑娘媳妇们做。而其他抢着来要活计做的姑娘媳妇里,难免就有那么一两个歪瓜裂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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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喜事连连
就算针脚不好看,但是活计做的认真、结实的,小庆她们都收下了,只是暗地里记下了对方是谁,往后要有活计,得掂量着安排。至于偷工减料,甚至还有偷换了布料、将好的新棉花换成破棉絮的,小庆她们却绝不会姑息。
敢这么做的并不多,只有两户。仔细打听,一个是媳妇本身名声就不太好,而另一个则是家里的婆婆刻薄、小气,爱占小便宜。
这两户都不是三十里营子的,而是离的较远的村子里的人。中间还经过人介绍,做过口头担保的。现在这两户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曾经给她们做过口头担保的两个媳妇也跟着没脸。
没脸是一方面,她们还担心从此她们也会被另眼相看。
连蔓儿早就有言在先,这两户人家,工钱自然是没有,那两个担了干系的媳妇还主动带着人去了这两户的家里,追回了被贪墨的东西。
连蔓儿并没有阻止。
张氏虽然对这两户人家做出这样的事情很生气,但后来就又有些心软,觉得任由那两个媳妇这么找上门去,对那两户人家的影响非常不好,以后那两户人家就不好翻身了。
连蔓儿劝说了张氏几句,干脆让她不要管。
如果真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连蔓儿不会吝惜在工钱上帮扶一些。但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甚至不是人穷志短,而是本身的人品上有问题。连蔓儿并不想姑息这样的人,因为那样做,会给他人留下错误的印象,树立错误的榜样,而且对规规矩矩的人不公平。
这种事情上。一定要言出必行、赏罚分明。
与合格的活计相比,不合格的活计极少。连蔓儿也没有找人返工,因为在一开始,她就估算了类似损耗的比率,做了准备。在操办这样的大事中,这种预先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而比起她的估算,最后的结果是相当好的。
活计都收齐了,连蔓儿一家带着人分类打包装车。除了这些防寒的衣物之外,连蔓儿家还准备了五十扇猪肉、五十腔羊、五十只肥鹅。还有五十坛好酒,当天就由连守信押着车送往了府城。当然,随车的还有另外一个较为精致的包裹,里面是张氏和连蔓儿母女两个给沈六另外准备的护膝、鞋垫、羊皮靴等防寒之物。
所有的东西,都将被送到府城的沈府。专门给沈六的那些衣物。也不会特意说是张氏和连蔓儿做的,而是和车上所有的活计一样,是由连家出资,锦阳县的百姓们缝制的。
这些东西在到了沈府之后,将由沈家的管事安排送往边城。
连守信在将东西送到沈府之后,就带了几个随从回来了。马车和押送东西的伙计们则是留在府城,他们要跟着沈府的管事将东西送到边城去。
顺利地完成了这样一件大事。一家人都格外高兴。连蔓儿给家里忙活这件事的小庆几个发了赏钱,之后又和张氏准备礼物,要额外地感谢这几天出了大力帮忙的人。
春柱媳妇,还有村里另外两个媳妇。其他的还有吴王氏、吴家玉,赵氏和连叶儿那也有一份。除此之外,张氏还按着从前说的,给商宝容也准备了一份。
商宝容后来没有再在活计上绣花了。而是规规矩矩地做了几件活计。这几件活计,都被小庆收下。如今送去了府城。至于那些绣了花的,商宝容也送了来,连蔓儿嘱咐小庆收了。
这些“精致”的活计,当然不会被打包装车。连蔓儿也没让张氏收,她吩咐让韩忠媳妇暂时收了起来。
“往后就赏给家里的长工和伙计们吧。”连蔓儿这么吩咐了一句,就没再管了。
…
这天下晌,一家人正在一起商量事,外面就进来人禀报,说是老宅的四郎来了。
四郎回来这两天,连老爷子没有呵斥半句,甚至还不让别人对四郎大小声,只是让四郎好好歇着,还和颜悦色地找四郎唠嗑。除了这种精神上的呵护,连老爷子还让周氏给四郎开了小灶。
这个小灶,也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就是给四郎的主食换上了大米白面。在老宅,这是一般病号都没有的待遇。四郎就这样,突然变得“宝贝”起来。
可四郎还是闷闷不乐,成天阴着脸,话很少,对于连老爷子说什么,他也不反驳,也不点头,就闷头听着。不过对于连老爷子的特殊照顾,他都是来者不拒,享受的很是心安理得,甚至还点起了菜。
周氏捏着鼻子忍了两回就不干了。
因为有些忌惮四郎,周氏没有当着四郎的面翻脸,而是等四郎回了东厢房,她才跟连老爷子掀了桌子。
“他一个半大小子,他干啥了,他是得病了,还是有啥大功劳?跟谁也没说一声,就跑出去好几天,丢老连家的脸,让一家子担惊受怕的,到处找他跑的腿都细了,他这还是有功劳了,成天啥也不干,还粳米白面的养活着他。我老天拔地,我还没享受着那。”
“你小声点。”连老爷子就对周氏使眼色,“这不是四郎刚回来吗。”
连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好好哄一哄四郎,好让这一页彻底翻过去。
“刚回来咋地,吃了好几顿了,也够了。没看见,把他给狂的,还会要着吃了。我呸,跟他娘一个样,马不知道脸长。再吃,把他嘴都给吃馋了,胃口也给吃大了。你以后要不给他吃这大米白面了,他该吃你了。”
周氏干脆地跟连老爷子说,把四郎的小灶给停了。连老爷子当然没答应,就和周氏说再给四郎吃两天。
“哄的晴了天,就好了。”
周氏坚决不干。到了下一次吃饭,果然,四郎就没了小灶。
四郎闹腾,连老爷子劝说,周氏却丝毫不肯退让。不仅是心疼大米白面,她忍受不了这没规没法的事。
终究,四郎在吃了两天的小灶后,恢复了和大家一样的伙食。他再闹,再摆脸色都没用,周氏的心坚似铁。
“我去看看吧。”连守信跟妻儿说了,就往前院去见四郎。
很快,连守信就回来了。
“四郎找你啥事?”张氏就问连守信。
“没啥事,就是跟我说,还想去铺子里上工。”连守信就道。
四郎从锦阳县城回来是为了相亲,当时跟铺子里告了两天的假,结果这一回来,就是好几天。另外,连老爷子还曾暗示过不让四郎去铺子做工的话。所以,四郎想回去上工,还得先来连守信这。
“这是想明白了?”张氏就道,“要是能去铺子里好好干,咋地都比在家这么待着强。”
“我也是这么想。”连守信就点头道,“四郎一说,我就答应了。”
“爹,你不是说我奶跟你说,不让四郎再去城里头上工了吗?”连蔓儿就问连守信道。
“她是那么说,还不就是怕四郎到城里,离他大姑家近了,怕四郎去祸害她们去。”连守信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这几天,老爷子没少跟四郎唠嗑,劝他。这个事我想好了,四郎要是存了那个心思,不让他进城上工,他就没法进城了?”
“这些事上,老太太的话根本就不能听。”连守信很自然地说道,“老爷子乐意四郎去做工。”
连蔓儿跟五郎、小七交换了一个眼色,三个孩子就都偷笑起来。
“爹,我奶要是知道你不听她的,还这么说她,不定咋骂你那?”连蔓儿就故意说道。
“骂就骂吧,总比听她的做糊涂事强。”连守信就道。
现在,连守信或许还有些“怕”周氏,但却对周氏有了很正确的认识,因此遇事就往往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第二天,四郎果然收拾利落了去了锦阳县城,连守信打发人给蒋掌柜捎了话儿,纸扎铺子依旧收留四郎晚上住在铺面里头。
四郎去上工,周氏一方面因为可以不用天天看见四郎,少了一份饭食而高兴,另一方面又总担心四郎进城会对连兰儿不利。连老爷子则是一直将四郎送出了村口,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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