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连蔓儿只能给予开解。
“爹,算算日子,那边也该有了结果了。你在家里担心,也于事无补。”连蔓儿劝连守信道,“爹,你好歹得为我们保重身子啊。”
“我知道。”连守信说着话,将小七搂的更紧了。
一家人好言安慰,又有小七撒娇,连守信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爹,冬小麦该种了。”连蔓儿就提醒连守信。
连守信带着人打完了场,就又带人下了地,将冬小麦给种上了。五亩的冬小麦种完,就已经是进了九月。
早上吃过早饭,五郎就带着小福送小七去上学,连守信带着长工去了对岸的荷塘,他们计划在今年冬天上冻之前,将计划中的荷塘和鱼塘都挖好。张氏也没闲着,今年家里种了许多的白菜,她这两天就要张罗着把酸菜作坊再开起来。
连蔓儿和连枝儿反而有点闲,姐妹两个带着丫头小喜就将屋里一盆盆的菊花都搬到院子里,摆在太阳能照的着的地方。这个季节,正是菊花盛放的时候。连蔓儿想起前院书房的花该换了,就挑了两盆开的最好的菊花,自己抱了一盆,让小喜抱了一盆,往前院走来。
刚走出穿堂,就看见连叶儿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蔓儿姐,太仓的人回来了!”
第五百二十章牌楼前的战争
听连叶儿说太仓的人回来了,连蔓儿心头一跳。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叶儿,你别着急,慢慢说。”连蔓儿安慰了一句连叶儿,接着才问道,“太仓都谁回来了,现在在哪?”
“都回来了。”连叶儿苦着脸,说话几乎都带上了哭音。“现在就在铺子前头。……蔓儿姐,这可咋办?”
不是回来一个两个,而是都回来了,也就是说太仓那边的官司已经都了结了?这些人回来,不直接去老宅,反而停留在连记铺子那里,其目的也相当的明显。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亲戚。他好了、发达了,他那眼睛里根本就不会有你。可当他落魄了,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他会第一个找到你,理直气壮对你提出各种要求。也就是说,他享福没你的份,他受苦,死活也要拉着你。
看看连叶儿现在慌张、害怕的样子,在看看自己,也是如临大敌。做亲戚、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是相当的让人无语。
“该咋办咋办。”连蔓儿将手里的花盆放下,拍了拍手,然后就吩咐丫头小喜道,“小喜,你去跨院,告诉我娘一声,就说太仓那边的人来了。就说我的话,让我娘别出门去,就在家里,把前面厅房再收拾收拾。……再让你娘过来找我。”
小喜忙答应了一声,就往跨院去了。一会的工夫,韩忠媳妇就跑了过来。
“走,咱去看看去。”连蔓儿这才带着连叶儿、韩忠媳妇,又叫了大胖和二胖一起出门来,绕过御赐牌楼,往连记铺子走。
“……就你来知会我了,你四叔那边有人去知会吗?”一边走,连蔓儿一边问连叶儿道。
“我一看见他们来了,我就跑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给那边送信儿。”连叶儿说着话,就往前面一指,“蔓儿姐,你看,我四叔这不过来了吗?”
连蔓儿顺着连叶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连守信带着韩忠还有一个连记的伙计已经从河对岸过来,正沿着青石路也往连记那边走。
“爹。”连蔓儿从小路走上青石路,站下来等着连守信走到跟前。
“蔓儿。你也得着信儿了?你娘那?”连守信急匆匆地走过来,到了连蔓儿跟前,才停住脚。
连蔓儿飞快地上下打量了连守信一眼,一看就知道连守信来的非常匆忙。看他的裤脚和袖子都是卷着的,一双手上还占着泥土。
“我让我娘把屋子收拾收拾。”连蔓儿就道,也没提醒连守信,只是略压低了声音,“爹,你还记得咱是咋商量好的吗?”
“哦……记得。”连守信微微一怔,立刻就道。
“那就好。我哥还没回来,爹,一会咱就照先前商量好的那么办。”连蔓儿就道。
“好。”连守信点头。
父女俩这样说了几句话。才又朝连记铺子走去。
离着老远,连蔓儿就看见连记铺子旁边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连记的陈掌柜就站在那一群人前面。陈掌柜抬眼看见连守信和连蔓儿带人来了,忙就迎上前来。那一群人也都跟着走了过来。
走的近了,连守信的脸色一变,大步就抢上了前去。
人群簇拥着的两个白发苍苍的人,正是连老爷子和周氏。连老爷子和周氏。都是从前在家常穿的半旧的靛蓝色裤褂,周氏甚至连条裙子都没系。两个人走的时候,虽说头上都有了白发,但还是黑发多,白发少。可是现在,这两个人的头上,却是一根黑头发也看不见了。
那次去给连秀儿添箱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不是这样的。
“爹、娘……”连守信抢上前。扑通一声就在连老爷子和周氏跟前跪下了。
“老四啊……”连老爷子上前拉住连守信,就落了泪。
“老四啊……,我的儿……”周氏高高地抬起两只手臂,又落回到自己的大腿上,接着就一嗓子哭嚎了起来。
“四弟啊……”
“他四叔啊……”
“四叔啊……”
周氏这一嗓子出来,跟着连老爷子和周氏的一群人就都哭了起来。声音有粗有细,有高有低,相同之处,就是都饱含了感情。
果然是都回来了,连蔓儿就朝人群里扫了一眼。连守仁,连守义,连继祖,古氏,何氏……,当初去的,都回来了,唯独二郎的身边缺了一个赵秀娥,何氏手里多了一个用包被包着的小女孩。
在看看这一群人,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全都是一身的单衣,也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洗过了,早都看不出本来是什么颜色。原本是最利落的古氏和蒋氏,如今的样子,却最为狼狈不堪。古氏脸色焦黄,蒋氏则是脸色苍白,连嘴唇上也不见一丝的血色。
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刀子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蔓儿飞快地将目光扫过去。
连朵儿站在古氏的身边,眼神还来不及移开,就和连蔓儿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这些人都在哭,唯有连朵儿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爹,娘,咱进屋说话。”这个时候,连守信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就说道。
“对,进屋说话。”连守仁和连守义一个扶着连老爷子,一个扶着周氏,都忙说道。
“哎,这个不忙。”连老爷子答应着,抬头朝前面看了看,“那就是御赐的牌楼吧,我听继祖说了好几回。咱都先到牌楼前磕几个头吧。”
“对,先磕头,先磕头。”连守仁、连守义就都忙着应道。
以连老爷子、周氏为首,连守仁、连守义并身后的一众人就都收了哭声,要往御赐牌楼前走。
连蔓儿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走上前去,在青石路的正中站了。她这一过来,大胖和二胖自然跟着。这两只跑到连蔓儿的身前,就冲着这一群人狂吠起来。大胖和二胖早就不是小奶狗了,为了让这两只保持野性,连蔓儿在它们的饮食里添加了生猪肺。
这两只身上的奶味褪尽后,剩下的只有凶猛、彪悍。
就有人吓的叫了起来,连老爷子等人也都停住了脚步。
在太仓犯了事,回到三十里营子不回老宅,先到她们家来。到她们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拜御赐牌楼。
上房这些人打的是怎样的算盘,连蔓儿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们家的大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那御赐的牌楼,更不是谁想拜就能拜的。
连蔓儿伸手。在大胖和二胖头上摸了摸,两只大狼狗喉咙里呜呜了两声,就都蹲坐下来,正好挡住了通往牌楼的路。连蔓儿这才走到连老爷子和周氏的跟前,屈膝福了一福。
“爹,先让我爷和我奶去咱家里吧。要拜牌楼,也不急在这一会半会的。事先不知道信儿,没提前准备。我娘在家里正给我爷和我奶收拾屋子,准备饭菜那。先让我爷和我奶歇一歇,吃点东西,再说别的。”连蔓儿就对连守信道。
“对,是该这么办。”连守信就推开了连守仁,扶了连老爷子。连叶儿和韩忠媳妇跑过去推开连守义,扶了周氏。
“韩忠,别的事,你安排下。”连蔓儿又吩咐管事韩忠。
“是,二姑娘。”韩忠躬身答应着。
连守信就要扶着连老爷子下青石路,走小路,往宅子里去。连老爷子脚下却不挪窝。
“老四,你这是干啥,这御赐的牌楼,我还拜不得?”连老爷子沉着脸,问连守信。
说话的是连蔓儿,可连老爷子根本就不看连蔓儿,他只问连守信。
“爹,你没听明白蔓儿的话啊。爹。你先跟我们回家,吃点东西,歇口气,再来拜牌楼。爹,我们是怕你和娘的身子有个好歹的,这大老远的回来。”连守信就道。
“啊……”连老爷子啊了一声。“我没事,我们都没事。还是先拜牌楼,这是大事。咱不能对皇上不敬。”
连守信就看了连蔓儿一眼。
连蔓儿就点了点头,将大胖和二胖招呼到身边。
几个人扶着连老爷子、周氏就往牌楼前走,连守仁、连守义等人在后面紧跟着,却被韩忠给拦住了,大胖和二胖也走过去,虎视眈眈地看着连守仁和连守义。
“咋不让你哥他们过来?”连老爷子走过去,又停下来,扭过头来,问连守信。
“爹啊,你是明白人。”连守信放开扶着连老爷子的手,伏地痛哭起来。
连守信这个时候哭,又与刚才见到连老爷子、周氏时候的哭不一样。那个时候,他的心是火热的,这个时候,他的心却冷了下来。那个时候,他心疼,疼的是他爹娘。这个时候,他的心还是疼,疼的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妻儿。
他所有的话,都在那一句里。
连老爷子是明白人。
所以连老爷子知道回来,先到这里,让连守信接下上房这一大家子。所以,连老爷子知道,到了这,要先拜过御赐的牌楼。只要连守信接纳了上房这一大家子,他们在三十里营子的生活就有了着落。
而拜了御赐牌楼的影响则更加深远。
连老爷子是明白人,他明白这些对他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好处,他同样也明白这些对连守信意味着什么。
迎接贪赃枉法的连守仁和连守义到御赐的牌楼前跪拜,连守信表明的态度和立场是什么?
第五百二十一章正气
连蔓儿一家对此很清楚,连老爷子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
与之相比,要承担起那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生活反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连蔓儿一家曾经预演了无数种太仓上房的人回来时会发生的情况,这一种,也在她们的预料之中。而且五郎和连蔓儿还将这种情况掰开揉碎了地给连守信和张氏分析过。
所以,连守信在看到连老爷子如此坚持,而且还是采用这样的态度坚持之后,他伤心了。
连蔓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连老爷子。连守信那么伤心,还是厚道地没有将话说明。那么连老爷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连老爷子也落了泪。
连老爷子本来就不胖,如今更瘦的几乎皮包骨,将身上那身旧衣裳显得有些宽大,而脸上更是爬满了皱纹。
这样一个老人家落泪,本来是让人看见就能心生不忍的。但是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连蔓儿实在同情不起来。
“老四,我们落了难。老四啊,咱们一家子的骨肉,你就忍心!……你今儿个不让我们到牌楼前磕个头,你让我们咋在这村里立足存身啊。……这皇恩浩荡,一家子亲骨肉不求别的,就沾一沾,就不行了?别人到这,老四,你都不能拦着啊。”连老爷子弯下腰,扶了连守信起来,颤抖着声音道。
“老四,咱们是一家子亲骨肉,这危难的时候,才见人心啊……”连老爷子又拍着连守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连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不过他这个时候还是继续装糊涂。
看到这里,连蔓儿也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爷,你看看我爹现在这样,你咋还能狠下心来逼他。你看他这一嘴的泡。好了旧的就长新的,你看他那眼睛,都抠下去了。我爹这是因为啥,自打听说那边的事,我爹这一天天的过的是啥日子,半条命差点没赔进去,这还不够吗?非得让我爹赔了命,我们都赔了命。你、你们大家伙才甘心是不是?”
连蔓儿发火了。
她这一发火,从连老爷子、周氏再到上房的众人,就都不吭声了。
连老爷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爷。你这是一路上累了吧,没听明白我们的意思。你和我奶,啥时候想拜牌楼都行。”连蔓儿发过火之后,又将语气略缓和了一些,清晰地说道,“至于我大伯他们,我们不敢让他们拜。”
连老爷子非要将连守仁、连守义和他捆绑在一起,以此来逼连守信就范,那连蔓儿干脆就将话挑明了。
“你们不是落了难,是犯了国法。在我们还没把事情弄明白之前,还请大伯、二伯回家去,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等我们把事情弄清楚,要是大伯、二伯是冤枉的,到时候再来拜牌楼也不晚。要是不冤枉,这御赐的牌楼,你们这辈子,都没份拜。”连蔓儿朗声说道。
“对。”人群后面,有人高声应了一句。
“哥,是我哥回来了。”连蔓儿就喜道。
五郎说着话,就从骡子上跳下来,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原来他送小七去上学,然后在镇上和私塾的先生、同窗们盘桓了一阵,听到消息说是太仓的人回来了,他就赶忙赶了回来。
五郎走过来,并没有跟连守仁、连守义打招呼,只向连老爷子和周氏行了一礼。
“爷,奶,这外面说话不方便。一会请爷和奶进屋,到时候孙儿再行大礼拜见。”五郎向连老爷子和周氏说完了这句话,才转身面对连守仁、连守义一众人。
“大伯、二伯,蔓儿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总想着投机取巧,拈轻怕重,你们这跟头还摔的不够狠吗?你们回家去,好好悔过,本本份份的过日子。只要行的正、走的正,对得起天地良心,这天下没有御赐牌楼护着的人多了,人家不一样挺胸抬头做人。”五郎的话掷地有声。
不仅连守仁、连守义等一众人,就是连老爷子也低下了头。
“韩忠,送客。”五郎冲着韩忠挥了挥手,吩咐道。
五郎的背影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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