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桌菜可以说是花足了连蔓儿一家的心思,清淡、精致、整洁。
沈六和沈九入席,见了这样的一桌饭菜,沈九自是眉眼弯弯,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六也点了点头。
在这个季节,能准备出这样一桌饭菜来,可以想见心思之灵巧,准备之用心,而且甚合他的口味。沈六觉得心里很熨帖。
一顿饭,沈小胖吃的肚子圆鼓鼓地,沈六也没少吃。
连蔓儿一家人也就喜上眉梢。待客就是这样,主人家用了心思,客人吃的越多,那就是对主人家越发的肯定,主人家自然更加开心。
吃过饭,撤了饭桌,连蔓儿要去沏茶,就被沈六拦住了。
“我这有带的新茶,你沏两杯来就行了。”沈六就道。
就有跟随沈六的小厮拿了茶来,连蔓儿沏了茶,端上来。
“去把东西拿来,……再拿两盒这新茶。”沈六喝了茶,又点了点头,就吩咐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出去,一会的工夫,就用托盘端了两盒的新茶进来。另有两个小厮也走了进来,一个人手里捧了两个礼匣,另一个人手里托着几个尺头。
“……这是今年的龙井,刚进上的新茶,还不错,你们尝尝。”
连蔓儿等人连忙道谢,沈六见时辰不早,就站起身。他还要在今天赶回府城去。
沈小胖好像有些不想走,跟在沈六后面,脚步越来越慢,后来竟趁着沈六不注意,回转身跑到连蔓儿的身边。
“蔓儿,你不跟我回去啊?”沈小胖小声问连蔓儿,看来还没死心。
连蔓儿摇头。
“蔓儿,我这一回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门。都不能来看你了,蔓儿,你来府城啊,记得来看我啊。”沈小胖就絮絮叨叨地嘱咐连蔓儿,直到沈六扭回头叫他,才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连蔓儿。
将沈六一行人送出院门,因为沈六随从甚众,连蔓儿等人都只隔了一段距离停住了。沈小胖站在车下面,并没有立刻上车。他回头又看了连蔓儿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沈六在沈小胖前面,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摸了摸沈小胖的头。
沈小胖凑上去,不知低声跟沈六说了些什么。
沈六抬起头来,朝连蔓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连蔓儿心里就是一跳,小胖不会是在提什么任性的要求吧?不会吧?就算小胖提了什么任性的要求,沈六也不会答应吧?
之所以愿意用心思招待沈六,是因为沈六表面上虽严厉,但却一直待她以礼,对她有着一份尊重。而小胖也不是个任性妄为的坏小孩。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
沈六朝连蔓儿望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冲着沈小胖摇了摇头。
沈小胖就垂下头来,有些发蔫。
随后,沈六就上了车,小胖也跟着上了车,不过仍旧回了几次头张望连蔓儿。
送走了客人,一家人吃过晌午饭,收拾了一番,就回了后院。
连蔓儿拿出人情往来的账册,登记今天沈六留下的礼。
除了那两盒新茶,四个妆花的缎子,那两个礼匣里放的都是上好的笔墨。连蔓儿一一地登记下来,又将那四棵海棠和四棵柿子树也登记下来。
“说是山上的工程,明年开春就差不多都能完工了。那到时候咱们的早点铺子,是不是就得关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张氏就道。
“关是不用关,就是得改改。”连蔓儿就道,“工程完工了,不也说了,到时候那庙是要受四方香火的。这娘娘的庙,还怕来的香客少了?到时候,咱把早点铺子,就改成包子铺,还不用起早贪黑了。”
早在最开始打算开早点铺子的时候,连蔓儿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到时候,铺子里再准备些好茶水什么的,兴许生意比现在还好那。”
知名的景点,带动旅游业,同时也会带动周围的餐营业等经济的发展,连记以后的日子根本不用发愁。
“除了包子铺,到时候咱再开了鱼馆,保准比现在挣的还多。”连蔓儿就道。
“那敢情好。”张氏就松了一口气道。
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要想日子越过越好,光有土地还不行,还要有自己的土产销售渠道,并尽量增加产品的附加值。这样才能又稳又富。
转眼,就到了五郎要进府城考试的日子,有王幼恒,还有五郎的另外两个同窗作伴,大家也不像五郎去考县试的时候那么担心。
五郎刚走,就有镇上酒楼的小厮送了一封信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初夏
又是太仓来的信。
连守信接了信,张氏就从钱匣子里抓了几个钱,谢过了那个小伙计。一家人这才回到家中。五郎去府城考试了,小七在私塾上学,家里的几个人,只有连蔓儿认识的字最多,这念信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连蔓儿的身上。
“你爷有好长一段没来信了,不知道这次是啥事?”连守信就道。
自从上次那封解释的信,然后就是请明年说连继祖要回家上坟的信,之后,连老爷子就一直没写信回来。
其实,这个书信往来的频率,与一般来比,已经是很频繁的。只是相比连老爷子去太仓后,一开始的时候的书信频率,是少了些。
连蔓儿也猜不到信中会是什么事,就信封拆开,拿出信来念了。
这封信不算长,可也不算短。
等连蔓儿念完了信,连守信沉默了半晌。
“你爷这也没说啥事啊。”沉默过后,连守信就问连蔓儿,“蔓儿,你爷写的那有些文话,我也听不大懂。这信里,是没说啥是吧。”
“嗯,是没说啥事。”连蔓儿点头。
连老爷子的这封信里,还真没提到什么事,对太仓的事说的极少,更多的是询问三十里营子这边的情形,也就是打听些家长里短、春耕之类的事情。
以往连老爷子来信,必是有什么指示,这样好似唠闲嗑的信,让连守信、张氏都有些奇怪。
“老爷子这是……想家了。”想了一会,连守信就说道。
连蔓儿没说什么,只是将信收了起来。她心里明白,正如连守信所说,连老爷子想家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连老爷子已有归意。
太仓那边过的红红火火的,连老爷子却想回三十里营子了。
“那边的日子现在过的不定多享福那。”张氏就道。
“老爷子不是贪图享受的人。”连守信就道,“跟着去太仓,当时也说了,就是想多看着点,省得……”
省得连守仁和连守义在那边不作法,闹出事来。
连守信的话说了半截,就不说了。
连老爷子当时是这样说。可是他跟了去,结果是怎样的?连秀儿的婚事,连守仁纳妾,平嫂的事,还有连老爷子不肯在信中提及的,连守仁和连守义现在的所作所为。
连老爷子根本就没看住他那两个儿子。
现在想家,想要回来,是因为对那边已经失望了,明白了即便他在那,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吗?
不,连蔓儿摇了摇头,连老爷子有了归意,但是却不会真的回来。他还要继续看着连守仁和连守义。即便看不大住,总也要尽力不是。所以,连老爷子才会在信里那么地想家,而又那么无奈。
“他爷啊,”张氏就叹了一口气,“太仓那边的事,也不跟咱们说了。也是,他在那边,也还都那样,咱知道了,能咋样那。……英子她爹前天从太仓回来了,看那样,就是发了笔财。”
“蔓儿,你爷信里也没提英子她爹的事?”张氏正做着针线,就抬起头来。问连蔓儿。
“没。”连蔓儿肯定地道。
“这一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爷也没给个章程,咱咋待那一家子?”
“那还能咋待,不是说大户人家的规矩,那做小的娘家人,都不算亲戚。咱该咋就咋地。对他,也没啥待不待地。”连守信就道,显然对英子这件事,以及英子这一家人都很不待见。
连蔓儿不由得偷偷看了连守信一眼。她有些好奇,连守信的这个态度,是出于自然,还是上次被张氏敲打了,才会这样。
不管哪种,这个态度真是很不错。
至于说英子的娘家不算亲戚,连蔓儿对此持保留态度。英子是做小,但她好像并不是卖给连家的。要较真论起来,也许人家还要归到良妾那一类那。而且,就算连家说英子家不是亲戚,你也搪不住英子的爹人家不这么想。
从英子的爹几次行事就可以看出来,那也是个混的。根本就不懂什么规矩礼法,跟这样的人,讲理都讲不清楚。
“老爷子不提,那肯定也是觉得这事不好提。老爷子好脸,这事哪能提那。”连守信又道,“反正咱自己个知道,不用给他好脸。咱是不认他这门亲戚就得了。”
这话很对,看来连守信还是很了解连老爷子的。
“娘,你看我爹现在,啥啥都可明白了。这肯定是因为认的字多了的缘故。娘,你也别总忙活计了,有空,就多学俩字呗。”连蔓儿就笑道。
听连蔓儿说让她学认字、写字,张氏明显犯怵。
“有你爹,还有你们几个,这还用我学啊。我有工夫,我给你们做做针线多好。对了,蔓儿,你那不是有啥读书人写的食谱啥的吗,要是没事,你就跟我说道说道那个。这个我能学的来,有空给你们爷几个雕琢各样的做点好吃的,比我一天认不了一个大字,那不是强多了吗。”
连守信、连蔓儿和连枝儿三个就都忍笑。
说到念书习字,这还真是讲究天份。连守信和张氏两个,年纪差不多,看张氏心灵手巧的,偏念书上面,特别的艰难,反而是连守信,就比张氏强了许多。
“老连家,有这念书的根儿。”张氏小声道。
这个年代,读书人身份贵重。当初张家和连家结亲,除了张青山和连老爷子是旧识,信得过连老爷子的人品和家风之外,不得不说还有一点,就是因为连老爷子不仅自己能自学出一笔好字,而且那个时候连守仁也考上了秀才。张家觉得连家是能出读书人的人家。
信放下了,一家人说了一会,就没人提起了,连守信更是因为刚才张氏说食谱,兴致勃勃地提起那天留沈六吃饭的事。
“说到那个照着啥食谱做的菜,”连守信道,“味道是挺好,做出来样子也好看。就是,太秀气了,不如咱大块鱼、大块肉吃着痛快、香。就那天给六爷做的那一桌子菜,这要平常用那个招待人,人一出门口,不定咋讲究咱。可六爷就挺爱吃。”
“这个道理,我明白。”张氏就笑道,“那不还是咱蔓儿说的吗,啥人啥待法。咱庄户人家讲究大鱼大肉,六爷那吃的,就跟咱庄户人家不一样。”
“娘,你那天做的荷叶蒸鸡,可真好吃。蒸鱼也做的入味。”连蔓儿就夸张氏。
张氏就有些得意。
“那是,说到念书认字啥的,我不行。要说这做饭做菜,别说这还有食谱,就是看着人家做一遍,我都能学个差不离。……你们都爱吃那鸡和鱼?那等五郎从府城回来,咱再杀一只鸡,鱼咱那也有现成的,到时候我再做一回,专门给你们吃。”
“好啊,娘,那咱可就说定了。”连蔓儿就笑道。
“五郎今个到府城,怕是得天黑以后了。这么老远,不知道住的惯不惯,还得考试啥的……”张氏的思绪,就又飘到远在府城的五郎身上去了。
“娘,你就放心吧。我哥能照顾好自己,再说,还有我幼恒哥,还有他那几个同学那。”连蔓儿就安慰张氏。
“嗯,你哥这孩子懂事早,不让人操心。”张氏就叹道。
……
天气越来越暖,眼瞅着就到了四月底,又要过五月节了。荷塘里的荷叶已经长的密密挨挨地,让人不由得想起莲叶何田田那首诗。
五郎不在家,鲁先生就常带了小七过去。荷塘那边有长工住的棚子,连守信干脆又找人在荷塘旁边修起了一座凉亭,让鲁先生能坐在凉亭内喝茶,看荷塘景致,或是带着小七在那教授功课。
鱼塘里的鱼长势也相当的不错,已经有镇上酒楼还有临近村镇的富户来打听,什么时候有鲜鱼卖,价钱多少等。
地里的庄稼也都出了苗,连蔓儿亲自下地去看过,尤其是那块麦田。因为地肥,今年春天的雨水又足,麦苗出的很齐整,长工们已经拔过一次草,其他玉米、高粱、糜子、花生等也长的不错。
进了五月,连蔓儿一家就开始忙着准备过五月节,也就是端午节的东西。张氏念叨五郎的次数也跟着增多了。
府试在四月下旬举行,连考三场,估计着五郎的行程,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下晌,张氏娘儿几个,赵氏、连叶儿,还有请来帮工的两个媳妇正在铺子里包粽子。今年,连记还和去年一样,要卖上几天的粽子。
“都初二了,咋还没回来。说好了,能赶回来过节啊。”张氏又念叨道。
“娘,这不才初二吗,还有三天,我哥肯定能回来。”连蔓儿就笑道。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马车声,张氏就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外面看去。
“哎呀,蔓儿,你看,是不是你哥回来了。”张氏就道。
同时,外面传来了小七欢快的叫声。
“爹、娘、姐,我哥回来了。我哥又考过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童生
张氏、连枝儿和连蔓儿忙将手里的活计放下,赶出门来。
张氏走在最前头,和往屋里跑的小七撞了个满怀。小七就嘻嘻笑起来,一家人出了门口,就看见铺子外停了一辆马车,五郎站在车下,身上背着小七的书包,正和那车夫往下搬行李。
“娘,姐,蔓儿。”五郎见张氏娘儿几个出来了,就忙招呼道。
这个时候,在园子里干活的连守信也闻讯赶了过来,一家人拿了行李,打发了车脚钱,就簇拥着五郎回家。至于铺子里的包粽子的事情,就交给赵氏和连叶儿帮忙照看了。
回到家里,大家在炕上坐了,连蔓儿就沏了茶端给五郎。
“哥,喝茶。”
“哎。”五郎就接了茶喝了。
“哥,多亏你今天回来了。你不知道,咱娘这几天把你念叨的。要是你今天不回来,等到明天,咱娘非和咱爹去府城接你不可。”连蔓儿就笑道。
“不是说了,就这两天回来。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有啥可担心的。”五郎就道。
“我没那样,别听你妹说的那么邪乎。”张氏就分辨道。
等五郎喝了茶,略缓了缓,一家人这才问起他参加府试的情况。
府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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