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小七,你俩学了啥咏月的诗啊、词啊的,给咱大家伙背几首听听呗。”连蔓儿就提议道。
“这个好。”连守信立刻道。他最爱听两个儿子背书,即便他很多时候,都不能听懂,但只是那么听着,就觉得心情舒畅。一天的劳累、所有的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五郎,小七,挑好的背背。也给你三伯、三伯娘听听。”张氏也道。
“那我先背个简单的。”小七机灵,先站了起来。
五郎就笑,他知道小七要讨巧,作为哥哥,他当然不会和小七争。
“床前明月光……”小七站起来,背着手,合着音韵背诵道。
这个年代念诵诗词的时候,要根据音韵、抑扬顿挫那么地念,先生就是那么教的。一开始,连蔓儿听着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不仅习惯了,还喜欢上了这种念法。古诗词,本来就是能合着音乐吟唱的,此时虽没有丝竹之声,听着小七略显稚嫩的嗓音。也是一种享受。
小七背的是四句绝句,浅显易懂、脍炙人口。背完了,小七就坐下了。
“哥,该你了。”小七对五郎笑着道。
五郎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五郎比小七年长,读书又刻苦,对词中蕴含的种种意思,悟的更为深入、透彻。这首水调歌头,潇洒中带有一点点的秋天的凉意,蕴含了词人对人生的感悟和彷徨,最后都归结到对亲人的思念上。
五郎的诵读,将这些都体现的很好。这就不是死读书,死记硬背,而是真正读懂了书。连蔓儿坐在那,不由得越听越高兴。
一首水调歌头背诵完了,五郎回到椅子上坐好,大家这才回过味来。
连守信看看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鲁先生说今天晚上回来不,都这个时辰了,咱得去路上迎一迎。”连守信道。
今天八月十五,山上也放了一天的假。鲁先生前几天接到一封信,今天就去锦阳县城,说是去看望朋友了。连家本来是打算让五郎陪着去的,鲁先生没答应。后来,连蔓儿她们就给鲁先生雇了一辆马车,给足了费用,让那车夫一切都听鲁先生的,给的钱若有富余,就当是赏给那车夫的,若是不够,回来连家加倍给添上。
连蔓儿还拿出几个碎银子,装了个钱袋,让五郎给鲁先生花用。
“这个时候没回来,怕是今晚上就住县城了吧。”张氏就道。
鲁先生一人在这,难得和朋友相聚,又是中秋佳节,多盘桓些时日,那也是人之常情。
虽是如此,连守信还是带着五郎去村口,往去镇上的官道上迎了一程,没有迎到鲁先生,这才回来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鲁先生才从县城回来,说是晚上多喝了几杯,就住在县城。大家这才放心。
过了八月十五,庄户人家又忙碌了起来。三十里营子的两个打谷场上,每天都不断人。连蔓儿家今年有了自己的打谷场、置办了大石碾子、小石碾子,新木锨都添了三把,又雇了三个短工,由连守信带着在打谷场上做活。
打谷场上的活,张氏和几个孩子就都没有沾手。
不过,她们谁也没闲着。
连蔓儿尤其忙,她要算铺子里每天出入的账目,定做的家俱陆续送来了,她也要跟着验看,再给工匠们结算工钱。
打谷场上的活计做完了,连守信又召集人手,继续修建新房。一应银钱,都是从连蔓儿这支取。因为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银钱真的像流水似的每天从连蔓儿手里流出去。
好在她家现在积蓄足够,铺子每天的进项也不少,虽是银钱如流水,也不觉得有什么艰难。
除了这些,连蔓儿一有空,还会叫上连叶儿下地去耢花生、拾谷穗。五郎和小七放学后,有时间也会跟着一起去。
这天吃过了早饭,连守信又支取了一笔琉璃窗的银钱走了,连蔓儿才闲下来。
“小七,”连蔓儿招呼小七,今天又赶上私塾休沐的日子。“走,跟我去二丫家,咱去把猫抱回来。”
小七听说是这事,乐的颠颠地跑过来。连蔓儿就提了个篮子,一手拉着小七,姐弟俩溜溜达达往二丫家来。
二丫家住在连家老宅后一趟街上,也是五间房子的一个大院。
连蔓儿和小七走进外屋,二丫正拿了个碗出来,打算舀饭喂猫,看见他们来了,就忙招呼两个人进屋。
“大姨奶。”连蔓儿和小七进了屋,先跟炕上坐着的老人问好。
“蔓儿和小七来了,快上炕坐。”二丫的奶奶忙笑着招呼道。
二丫的奶奶,和周氏是堂姐妹。这两姐妹,都是白净的面皮,周氏的脸略宽,二丫奶奶的脸略窄,不过两个人的眉眼间却颇有些相似。
连蔓儿和小七就在炕沿上坐了,连蔓儿从篮子里取出个纸包,递给二丫。
“前个儿买的虾皮,你给猫拌饭吃吧。”
“行。”二丫就接过纸包,打开来,将虾皮倒进碗里一些,又拿筷子和米饭拌匀了,给趴在炕梢的猫端了过去。
庄户人家,谁家的猫、狗下了崽,自家又养不了那么多,就会送人,或者谁想要,都可以去要。没人会收取任何的费用,连蔓儿家和二丫家算是亲戚,来往的不错。那虾皮,就是连蔓儿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让二丫家的大猫给小猫多喂了这些天的奶,该给人家大猫改善改善伙食。
二丫家的大猫,正趴在炕梢,身边偎着一只小猫,正是留给连蔓儿家的。小七一进门,眼睛就在那只小猫的身上黏住,再也移动不开了。二丫过去喂猫,小七就跟了过去。
连蔓儿也想过去,她的眼睛也有些离不开那只小奶猫,不过,二丫的奶奶却拉住了她说话。
“蔓儿啊,你爷和你奶走了有俩月没,往回捎信了没?”
“往回捎信了。”连蔓儿就道。
连老爷子、连守仁一行人离开三十里营子,先是去县城住了两天,然后才上路,奔了太仓县。到了太仓县之后,安顿下来,连老爷子就给了连守信和连守礼写了一封信来。
“都挺好的吧,在那边住的习惯不习惯啊?”二丫的奶奶就又问。
“都挺好的,说比咱这热。住县城衙门里,都做了城里人,比咱在村里强的多,还能有啥不习惯的。”连蔓儿就道。
连老爷子在信上,说一切都好,只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些意思。连守义他们带的行李并不多,那些破旧的被子、褥子干脆都给扔家里了,到了那,好些东西都要置买,处处都要花钱。
而且,那衙门为县丞准备的院子并不大,他们这老些人一下子住进去,就有些……拥挤。
这么多人,一拥挤,摩擦就多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割烟
这样的事,就如同连老爷子在信中只是隐晦提及一样,连蔓儿也不会当着二丫的奶奶和盘托出,只能说一切都好。
“你二郎哥的媳妇,算算月份,是不是该生了?”二丫的奶奶又问连蔓儿道。女人八卦的天性,从来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而是越来越强烈。“看她挺着大肚子上路,我们都为她悬着心。”
“我娘前儿个给她算,说是还得过俩月才能生。”连蔓儿就道,“听我爷信里的意思,应该是还挺好。”
连老爷子在信中并没有提及赵秀娥,所谓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看来赵秀娥应该是一切安好的。
“那就好,二郎媳妇啊,看来还挺皮实。”二丫的奶奶就道。
“姐。”小七在炕梢,就招呼连蔓儿过去看猫。
连蔓儿就下了炕,走到炕梢来。
二丫家的大猫正在吃虾皮拌饭,一口一口地吃的很香。那小猫崽被二丫和小七放在一个垫子上,正一边喵喵地叫,一边转磨磨。
那叫声奶声奶气地,让人听着心里就发软。
二丫家的大猫是只狸猫,这小猫崽几乎完全继承了猫妈妈的长相。从脑瓜门到尾巴尖的毛色,都是一道深灰一道深黑,可是下巴、肚子和四肢却是雪白的。
小猫崽转了一会,就团着身子,抱着尾巴趴下了,毛茸茸的,活像一团毛线球。
连蔓儿伸出手去,在小猫的背上轻轻摸了摸,给它顺毛。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就抬起爪子,攀住了连蔓儿的手。连蔓儿就忍不住捏了捏它脚掌上软软的肉垫。
小猫又喵地叫了一声,将爪子收回去了。
连蔓儿就伸手到小猫的下巴底下,轻轻地挠起来。
小猫崽没有躲闪,一双碧幽幽的眼睛看了看连蔓儿,就眯起了眼睛。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享受的声音,一边抬起头,好让连蔓儿更好地为它挠痒。
连蔓儿暗自一握拳。果然要收服一只猫,不管是大猫、还是小奶猫,这挠痒痒的绝招都是百试百灵。
玩了一会,连蔓儿就和二丫、二丫的奶奶告辞,将小猫抱进她带来的篮子里。篮子里铺了厚厚软软的垫子。这垫子是连蔓儿自己做的,用的是边边角角的细布头,一块块连缀起来的,垫子里面填充的是鸡毛和棉花。小猫趴上去,绝对既温暖又舒适。
一路往铺子里走。连蔓儿提着篮子,小猫在里面喵喵地叫。离开了猫妈妈,面对陌生的世界,它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不过,这个过程会很快。
小七则是几乎挂在了篮子上,两只眼睛、两只手都舍不得从小猫身上离开。
“姐,咱给它取个名字呗。”小七就和连蔓儿商量。
“嗯,是该有给名字。”连蔓儿点头。“那就叫大花吧。”
“大花、大花。”
小七就一连声的叫,然后小奶猫大花也跟着喵喵地应和,连蔓儿忍不住暗笑。心里软软的。
回到铺子里,连蔓儿就进了里间,脱鞋上炕,将篮子安放在炕上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小七也要上炕,被连蔓儿拦住了。
“你不是稀罕大花吗,那以后它就归你伺候了。”连蔓儿告诉小七。
小七年纪小,又真心稀罕大花,就傻乎乎地答应了。连蔓儿心里暗笑,就支使着小七去给大花准备食盆,也就是两只瓷碗。一只是装猫饭,一只装水。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
“就昨天,我让三伯打的那个浅木盆,你去弄点干净的细沙子铺里面,然后拿进来。”连蔓儿对小七道。
“哎。”小七痛快地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一会工夫,他就端着个装满细沙的木盆走了进来。
连蔓儿就接过木盆,放在炕上靠墙的地方。然后,她将小奶猫大花从篮子里抱出来,放在木盆里。
“……这以后就是你的专用茅厕了,”连蔓儿摸着大花的头,告诉它道,“在这屋里,你要是敢尿在炕上、拉在炕上,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听见没。”
大花用爪子刨了刨细沙,喵喵地叫了两声。
“看大花多乖,我说了一遍,它就说它记住了。”连蔓儿就笑道,就将大花放在了炕上,让它熟悉环境。
现在大花还小,还要养在炕上,所以要给它准备细沙盆。猫这种生物,天生极爱干净,几乎不用训导,它也不会随处大小便。这个细沙盆也是暂时的,等以后大花在长大一些,可以轻易地从炕上跳到地下,出屋子溜达,那时候,它自然会选择外面更隐蔽的地方大小便,根本就不用人担心。
而现在,给小奶猫每天换细沙的活,就交给小七了。
“猫抱回来了?”张氏从外面进来,看见连蔓儿和小七都坐在炕上,逗弄着一只小狸猫,就问道。
“嗯。”连蔓儿点头答应道。
“不错,虎头虎脑,挺好看的。”张氏坐在炕沿上,仔细看了看大花,就问道,“是郎猫还是女猫?”
庄户人家不管猫不叫公猫、母猫,而是叫郎猫和女猫。
“是郎猫。”小七抢着道,“娘,咱家猫有名字,我姐给取的,叫大花。”
“哦,大花啊,挺好的名。”
晌午吃饭,张氏特意将饭蒸的比平时更软烂了一些,连蔓儿就用碗盛了小半碗饭,用还没加盐的鱼汤和虾皮拌匀了,又看着晾凉了,摸上去温温的,这才拿给大花。
小奶猫大花闻见了鱼腥味,一个劲朝连蔓儿喵喵地叫。等连蔓儿将碗放在它跟前,它一脑袋就扎进了碗里。
看大花吃的香,连蔓儿这才放下心来。
猫是一种独立性很强的动物,小猫崽离开了猫妈妈,为了生存,它会很快地适应新环境。
这天吃过早饭,连守信就跟张氏说,一会要去老宅,帮连守礼割烟。
“该割了,他三伯说好了,晌午他不去上工,我再帮着他,晌午就能割完,还能晾上。”连守信道。
连老爷子种了一园子的旱烟。他临走的时候,对连守礼和连守信嘱咐了好几次,要好好照看,他来年一年的烟,就指着这个了。
这个季节,正是割烟、晒烟的好时候,再耽搁些天,就晚了。
“房子那边,今天不用你照看了?”张氏就问。
“不用了。”连守信就说他跟管工的说好了,今天上午要干啥活,并不用他亲自去看着。
连蔓儿家盖这房子,工程比较大,连守信事情多,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就雇了个可靠的人管工。
“行,那你就去帮把手吧。”张氏就道。
“小七,跟爹去不?”连守信换了衣裳,拿了刀,并没直接出门,而是问小七。看那语气和神态,分明是十分希望小七能和他一起去。
小七是个懂事的孩子,答应了一声,就下了炕。
割烟不仅仅是割下来就可以了,要晾晒到架子上,期间颇费一些工序,只是连守礼和连守信两个,要用不少的时间。
“爹,我也和你一起去吧。”连蔓儿就也下了炕,说道。
“我也去。”五郎也道。
“好,好,都去,都去。”连守信高兴的再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等连蔓儿他们到了老宅的时候,连守礼已经在园子里割烟。连守信就忙走过去,拿着刀,和连守礼一起割了起来。
赵氏和连叶儿也在园子里,两人身边的地上,堆了一堆的麻绳和泡软了的马兰。
几个孩子就走了过去。
“咱大家伙一起干,干的快。”连蔓儿就道。
连守礼和连守信割旱烟,就将用刀将旱烟叶子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每片叶子上面,还要留下大约一寸多长的旱烟杆,这是为了方便拿取、晾晒。连蔓儿几个就负责将割下来的烟叶子,两片两片地放在一起,将旱烟杆对齐,然后用马兰绑紧,堆码在一起。
连守礼和连守信将旱烟都割完了之后,就在园子的四周打木桩,支起木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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